我拼命地挣扎着,把所有我知道的脏话都咆哮出来,语言系统混乱了,日语和意大利语混杂着说着最恶毒最下流的词汇,然而好像这样能暂时转移开注意力,我更加卖力地挣扎咒骂着,声嘶力竭。
卡在我胸前的那只手松开来捂我的嘴,我咬了它一口,手微震,却更蛮横地捂紧了。
我呜呜咽咽,滚烫的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流,我并不是想哭,我想揍人,我想用头撞墙。
眼泪落到那只手上,它蓦然松了一下,我爆发出一个尖利的脏字,带着背后的人一起滚到地上去,往墙边滚,用脑袋去砸墙。
那个人终于松开了我,我只呆了一秒,那种极致的痛苦磨人更甚,我无意识地嘶喊着,往墙上撞。
下一秒,那人手掌护在我的额头,另一只手把我提起来,然后紧摁在墙上。
他摁不住,我挣脱了,握拳冲他脸上砸,他截住了,然后,我的后颈骤然钝痛……
眼前一黑,软绵绵地跪倒。
仍然是那个人扶住了我。
接下来,就不知道了。
在我不长的人生里,这次昏睡在最糟糕的睡眠中排得上前几名。
我在梦中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安分地挣扎,好像有厚重的被子被死按在我身上,我出了很多汗。
有人一巴掌抽在我脑门上,然后放了个冰冰冷冷的东西上去。我好像终于感觉到了痛楚,身上到处都痛,于是安静下来,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睡死过去。
醒来之后感觉自己好像死了一遭。
然后觉得,还不如死透了呢……
那个长效毒药,原来之前都是诱发好斗的毒性发作阶段,现在开始才是对毒品本身的戒断。
而在厨房里制止我发狂的人,除了云雀君还能有谁呢……就在我眼前的云雀君。
我坐在床上,侧头看着云雀,他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靠着椅背睡着了,表情疲惫。
盯着他,冷汗慢慢爬满了额头,我在想今儿这事闹大发了没法解释,是不是直接认错比较好?之前发病至少还是比较正常的打架,今天早上大概是我撒泼无赖,好像,还咬了他老人家……
我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很久,心说算了真的没办法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视线偏转看见床头的毛巾、水袋——之前应该是冰袋,莫名其妙的,呼吸停了一瞬,再看满脸倦意的云雀。
心尖跟刀尖一样轻颤。
多年以后我想起这个瞬间,只能捂着脸说果然是从那时候开始没救的,你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能就是天时地利时间点儿恰好掐到了那个人罢了。
当然此时的我还没有那些深刻的感悟,我只是觉得产生了点奇异的心理活动,更多的还是在担忧接下来该怎么办。
把脸埋进掌心,满心颓丧地想要不去做点好吃的吧这个样子可以增加他的心情指数吗不能吧云雀君并不是吃货啊……
我正进行着这可笑的思考,身侧却传来响动。
我紧张地望过去。
云雀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站起来,神色慵倦,清清冷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脑海空白地跟他对视着。
他走过来,抬手。
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多么出息的动作。
云雀倒是明显地怔了一下,然后,手落到我的额头上。
温暖的手掌贴着我冰凉的额头。
“好了,”他说,收回手,“去收拾厨房。”
“……我并不是很好。”
他微微挑了眉,眼神带上点杀气,“哇哦——”
没等他说完,我就蹦起来,冷静道:“要在家里吃晚餐吗?”
云雀看着我,忽然之间,勾起了嘴角,那点杀气荡然无存,灰蓝色的眼眸竟然透露出愉悦。
“你在怕我,”他说,小小的嘲弄口吻更像是他心情不错的一个注解,“七海唯,你——也会畏惧我?”
QUQ你不是并中武力值第一吗!别人怕你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跟发现新大陆一样高兴啊!
不,不对——妈蛋我是七海唯!我为什么会怕云雀恭弥!
仍旧是多年以后,废柴阿纲终于从R魔王手下毕业,成为一个关键时刻很靠得住的Boss时,我们一起喝下午茶,回想当年受苦受难的日子,我长叹一句:“Reborn害我死不瞑目。”如果不是他的瞎安排,我的人生本来不应该跟云雀恭弥勾到一起,七海唯也还是堂堂正正的人物,怕云雀——瞎扯淡吧。
现实没有如果,就是在R魔王的瞎安排下,我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做小伏低的角色。
人生总是如此的艰难。人类总是要互相伤害。
狂澜在心里翻腾了好几转,最终我还是决定息事宁人……反正今天我理亏我心虚……
“随便你怎么想吧。”我虚弱地说。
“本来以为不一样点会比较有趣,”他忽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但这个样子,也不错。”
……口你到底想怎样啊,要杀要剐说清楚啊。
我用一副死人脸对着他,云雀竟然架得住,仍然直视着我。
“马上开学了,”他说,“你是要被绑在家里,还是跟我一起去学校?”
“我这个状态您能进行一下实际点的反思吗?”
“啧……去学校的话会破坏公物,”他状似思考了一下,“果然,还是绑起来关着吧。”
我还以为在我的宽宏大量和任劳任怨下,这段时间我们已经建立了友好的关系……云雀君,我太天真了。
“求你带我去学校,”我说,威胁性地龇牙,我的虎牙有点尖,“拴个链子带着也好。”
云雀露出了好吧勉强同意吧的表情。
……开玩笑的啊云雀恭弥!不要拿出电话好像要给草壁君打电话让他订购狗链啊!
我扑过去想抢夺他的手机,云雀皱着眉闪开了,一手抽出拐子横在自己面前表示威胁,电话已经接通。
“草壁,”他说,口吻平淡,“把七海唯档案转到我班上。”
我愣住。
“还有……”他瞥了我一眼,我瞬间警戒,再次做出要扑过去的姿态,而他只是微微一笑,“没什么了。”
……云雀君正常地微笑的话真是动人。
竟然冒出这种念头的我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我纠结地站在原地,云雀已经挂了电话,理所当然地下达命令:“快去收拾厨房,还有晚餐。”
于是今天,田螺姑娘虽然跟屋主发了个疯,但她的宿命仍然没有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终于走上言情的大路了……对,是从这里开始没救的哟。
、第十五章
再次回到并盛中学恍如隔世。
今天是查看分班和报到的日子,我已经内定给三年A班(云雀恭弥专属班,据说全部由风纪委员组成,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忍受群聚,偶尔上两节课)了,但还是要去找老师报到。
飞机头群体已经换上了一批新鲜面孔,毕竟不是每一个学生都能像他们的正副委员长一样厚着脸皮留级的。这批新面孔还不能担当起征收保护费的大任,目前只能在校园巡逻,其中新手中的新手,全部跟在我身后,只是因为云雀亲口跟他们说了一句:“看着她,任何情况及时来找我。”
云雀君竟然对我如此上心简直令人感动到痛哭。我绞尽脑汁尽量委婉地表示了拒绝之意,他使用了惯常必杀——“我听不到”或者“我不想回答”。
所以他们跟着我。
去找班主任的半路上遇到草壁君,他用比复杂更复杂的表情看着我,欲言又止了半天,在我鼓励他有话就说才是男子汉之后,他生不如死般地叹道:“七海,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是说以正常发型进驻全部是飞机头的三年A班吗?不是草壁君你帮忙办到的吗。”我也心如死灰地回答他。
“不,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草壁君目光空洞,状似人生失去了理想的航标,“从你情人节向委员长表白之后,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你到底怎么成功的……”
“因为我会妖术,”我的目光也算不上有内容,“而且还不算成功……白□□人节那天根本就没有回礼,明明当时就住在他家里……”
是的我已经搞清楚草壁君到底是从哪里走上歧途的了,而且我也懒得纠正他了,看他人生幻灭的样子能够有效安慰我被一群飞机头监视的忧伤。
草壁痛苦地扶住额头,“只祈祷要改口的那天来得晚一点,七海,祝愿你不会成功。”
“恩准你永远不必改口,”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我也跟着草壁在歧途上走远了,“也祝愿我尽早失败。”
然后我们结束了这莫名其妙的对话,他带着一队人继续巡查校园,超新手风纪委员们继续跟着我。
路过分班名单牌,很多人聚集在那里,我想着好久没看见过阿纲他们了,这个点儿还早,守在这儿说不能等到他们。但是我现在的身体状态还十分不稳定,照理应该尽力避免在大庭广众之下待着。
正犹豫,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七海学姐!”声音照旧爽朗,山本绕到我面前,“好久不见啊,听阿纲说你出去旅游了。嘛,学姐真是会享受生活啊。”
……我明明那么悲惨Reborn你竟然编出如此美好的谎言来欺骗你的学生和他的朋友们。
我干笑了两声,“还好吧,确实好久不见。只有你一个人吗?”
“阿纲狱寺还没有来的样子,”山本说,露出了点遗憾的颜色,“今年我们不在一个班啊。”
“诶?没有分到一个班吗……”我嘴角微抽,“没关系,会变成是一个班的。”
“嗯?学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看!阿纲来了!”我遥见校门口的人影,挥了挥手,然后跟山本一起大步走了过去。
我身后的飞机头你是没有看见吗山本君,还是你善良地选择了无视不让我难堪?呜呜呜山本君你是个好人……
阿纲右边是狱寺,左边是曾经送我鸡汤喝的好妹子笹川京子,还有她的哥哥笹川了平。
阿纲看到我的时候眼前一亮,很给面子地小跑过来说小唯你回来啦!你留级了吗!
我不想吐槽他语气里的雀跃,沉重地告诉他不,我竟然顺利升上了三年级。
阿纲不好意思表现出失落,干笑着打量了我几眼,说:“小唯你怎么瘦了好多?旅游很累吗?”
我用脑电波戳他,恶狠狠地说你真相信我是去旅游去啦!
阿纲就表情略复杂地无声回复我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受了什么苦。
还好说!说好的要罩我呢!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怎么罩你啊……Reborn根本不告诉我啊……
永远依赖着Reborn吧废柴纲!
喂喂喂小唯你不要太过分!难道你能顺利升上三年级不是依赖的Reborn吗!
我还告诉你就不是了!
旁人看来我们这两双大眼睛互瞪着很奇怪,京子就开口打破僵化的气氛:“七海学姐有什么瘦身的秘方吗?嗯……春假在家里吃了太多甜食,好像有点长胖了。”
可爱的妹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阿纲马上接话:“哪有,京子你一点都不胖啦。”
……弟弟果然是靠不住的因为弟媳妇最重要。
我几乎要掩面而泣了。
山本好少年仗着他高又拍了拍我的肩,说学姐你也不要刻意瘦身啦对身体不好的。
……魂淡你们怎么能知道我过了什么样的日子才瘦成这样儿!照镜子的时候觉得胸都没有了好吗!多么悲伤的故事!
在我兀自悲伤的时刻,狱寺指向我身后,迟疑地开口了:“喂,七海,那些家伙,是跟着你的吗?”
我就知道在并盛认识的所有人中就狱寺君你和我最不对盘——云雀除外。
阿纲也囧了,问这是什么情况,笹川君还添乱说唔哇七海你是风纪委员会的啊这些是你小弟吗。
我只能面目深沉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征服并盛中学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
不知道天然呆到何种程度的京子姑娘竟然崇拜地说学姐好厉害啊,阿纲和狱寺面色有异,后者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位年轻的飞机头上前一步站到了我身边。
“您不必自谦,”他微低着头用标准的谦恭语气说,“所谓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委员长已经征服了学校,所以您已经达成了目标,岂止是第一步啊,委员长夫人。”
……先别说阿纲和狱寺作何反应,我整个人都随风凌乱了!
哪儿来的不懂事的小家伙!你绝对不是土生土长的飞机头!
我强忍着气血翻涌,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冲身后面色各异的飞机头们一字一顿地温柔道:“还不快来揍这个叛徒?”
他们集体一愣。
“这么诋毁你们的委员长,反叛你们副委员长的心意,难道不是叛徒吗?”我温柔地笑,“往死里揍。”
就算是新人,也有土生土长的看着云雀和草壁相濡以沫多年感情甚笃的,之前遇见草壁的时候他们也该看出来自家副委员长的立场了,这种时候当然是要支持正副委员长的感情。于是他们把小年轻拉过去,开始混乱的群殴。
我也不想管阿纲他们怎么想了,疲惫地挥了挥手说这是个一言难尽的故事,你们去看分班吧。
山本这才想起来似的,惋惜地说了大家不在一个班的事情,然后阿纲就咋咋呼呼地冲去看分班了。
最后剩我一个人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
“不甘心的话还有机会可以改变哦。”熟悉至极而又的确有段时间没听到的童音响起来。
我低头,看见沾着大胡子一副极北地区猎户装扮的R魔王。
“好久不见,Reborn。”我假笑了一下。
“我是分班特别指导员,彭格列斯基。”他一本正经地说。
“……有何见教?”
“在阿纲和云雀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吗?”他摇头晃脑道。
“……我有选择吗!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推动啊!”
“嗯哼?”Reborn眼睛亮亮地看着我,我知道列恩随时都可以出现在他手上。
“呵呵……我错了。”
“嘛,如果你真的不情愿的话,还是有办法留级的,”他说,“我有办法的。”
对,您什么都有办法,您是我的人生偶像。
“不,算了,想想还是等阿纲更靠得住的时候再去抱大腿吧,”我心灰意冷地回答,“还是说我应该先把弟媳妇干掉?不对京子是个好姑娘。”
“别擅自给自己设定谱系,”Reborn轻哼一声,“家光不会想要你这种女儿的。”
“QUQ家光叔叔明明问过我要不要做他的儿媳妇!”
Reborn再次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我抖了一抖,“不,Reborn,你知道我嘴快,不要拿这个来玩。”
“我尊重你的选择。”他说,竟然很有底气一副“我一直都是这么尊重你”的模样。
我保持着嘴角上扬一个不是很有诚意的弧度,心里斗争了片刻,还是说:“算了吧,其实我也不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