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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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名路-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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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那场剧变虽让徐虎变得沉稳了,却也让他的性子彻底冷了下来。此时一听有人这样议论,他立马意有所指的问道:“主公?”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其意自是不言而喻,是留是放只待齐萧吩咐。

齐萧却只浑不在意的罢了罢手,然后就位而坐,目光深深地看了张曦君一眼道:“坐吧。”

既然当事人不介意,她自不会须介怀,张曦君在一旁坐下。

那中年妇人也是极有眼色的,见这一番互动,她眼珠转了转,当下九歇了热情招待的心思,不觉带了一丝小心翼翼道:“不知老爷、夫人想用些什么?”

齐萧与徐虎二人一个比一个不苟言笑,还带了一身战场同人厮杀的狠戾之气,即使现在刻意的掩饰过,比起一般的常人仍有不同。如是,张曦君只当中年妇人的小心是慑于这二人,又知齐萧不会开口点食,她如今的情况也不好随意在外用食,再则这有人谈及齐萧估摸也坐不了一会,故微笑道:“不用了,就歇下脚,大婶你去忙吧。”

那中年妇人见他们一派大家气度,心想即使不用吃食也少不了歇脚的钱,这便一听张曦君打发,忙心下松了一口气,赶紧退了下去。

然而,未料这刚打发了中年妇人,旁桌上议论齐萧子嗣艰难的话头一转,只见同那高谈阔论的汉子一桌的干瘦男子蓦地将话头一转道:“晋王驰骋沙场近二十年,又岂是子嗣艰难之辈。不说先谢夫人诞下大公子,据说贞淑夫人的侍婢今年初也怀过,若不是内外勾结祸及统万城,只怕孩子现在已经生下来了。不过看那架势,那孩子若是生下来。十有八九是认贞淑夫人为母。所以,我看晋王至今只有一子,多少是贞淑夫人的原因!”

那中年妇人显然是一个泼辣的,她这边搅了一会儿贩卖的稀粥,心里也没刚才的让齐萧造成的顾及,一听话头扯到贞淑夫人身上,忍不住满口欣羡的插起嘴来。

“说到这贞淑夫人,真是一个好命的主儿呀!晋王什么样的人物,居然独宠了她快十年!如今又怀了孩子,只怕这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宠呢!”说着忽然瞥见张曦君清丽温婉的脸孔。不由心生感慨来,“也不知贞淑夫人究竟何种颜色,竟让晋往将王府侍从又撵又杀了近千人不说。还将那么多官员贵人贬得贬罚得罚,连在长安聚居了百年的大家族也这样没了。唉,这个世道真是无常啊,连日子都过不安生……”

说话当头,那中年妇人想到近些年不是天灾就是人祸。一时间不由长吁短叹了起来。

小摊上除了张曦君这一桌,一共就两桌坐了,一桌坐了大汉和那干瘦男子,另一桌却是坐了一个头戴巾帕的青年。青年一身布衣,浆洗的半旧不新,也不是十分整洁。但看一身装扮,倒是像一个识些字的。

这青年一时半阵没插上话,心头正恼着。又听中年妇人满口羡慕的话,心下自是一阵嗤笑这女人果真是没见识,继而念及在城里听得的一些酸文人所言,于是这就一边存了显摆的心思,一边不留余地的嗤笑妇人道:“大婶你是不知。这看事不能只看表面!晋王既然能屡次击退敌寇,保我等免受那些蛮人践踏。又岂是一个只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

中年妇人暗恼青年态度,但听青年话里带了几分斯文,也知不是一般的农家汉子,又是小摊的客人,却是不好发作,只能僵着一张笑脸道:“哦,那你晋王不是宠贞淑夫人又是为何?”

青年就等中年妇人这句话,当下摆出一副不吝指的高傲神色道:“其实也不能说晋王不宠贞淑夫人,不过这宠爱嘛,若没参杂其他原因绝不可能!要知这皇家人行事哪有面上这么简单。”

“其他原因?那你道是说说看看。”天胄皇家之事素是百姓最喜谈得,他们又无达官贵人禁谈皇家的避讳,这会儿众人虽不喜青年这番做派,却听这一席话说得倒真有其事,不免皆生出了几分好奇,那汉子更是直接问了出来。

见得到再三言请,青年自觉关子也卖够了,他得意一笑道:“你们看,晋王原是河间王之子,可当初整个长安城可不知河间王还有一位公子,直到晋王投入北伐军立下大功,咱们才知河间王原来除了王妃和谢侧妃所出,居然还另有一子。可以想见,晋王当年在王府是如何得不受宠。但等后来功成名就,王妃和谢侧妃却都想将自己的侄女嫁去,可晋王一个血性汉子又如何首肯?所以,才有晋王为贞淑夫人冷落谢夫人母子,五年前又甘于拒绝娶凌云郡主为王妃。”

“就算晋王不愿娶这两位王妃的娘家侄女,那也还有许多名门淑女可以求娶?”中年妇人看不惯青年的得意,心下虽觉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口中倒是挑出了刺来,“可晋王宁愿不是没去求娶,反而守着贞淑夫人一个!”

青年闻言又嗤笑一声,睨向中年妇人道:“大婶,你是不知河间王这两位正侧妃是出自我朝第一士族吧!天下士族无不以这两族马首是瞻,晋王又岂会去娶?”这话一出立时又让中年妇人脸色阵阵难看,青年却是完全不察,兀自说了起来,“那凌云郡主今年已双十年华却依旧未嫁,十有八九还是等着机会嫁晋王,她又有长公主这个生母和皇后这个嫡亲姑母,却是不好相与的。我看,贞淑夫人之所以能特封为一品夫人,多少还是晋王不愿娶凌云郡主之故。”

“……还有晋王和河间王父子不合由来已久,如今晋王继承了整个河间王府,还更名成了晋王府,怎可能还愿意看见跟着河间王的官员在他跟前,可随便除了又碍名声又不好向朝廷交代,正好借了有人加害贞淑夫人,谋害皇室子弟这个由头发作不是正好?所以呀,贞淑夫人这宠爱实在是玄虚。其实若没晋王这宠,贞淑夫人这次也不会差点一失两命……”

不等青年说完,那本打算不再开口的中年妇人忽然一惊道:“听你这样说,晋王对贞淑夫人的宠爱全是假的,贞淑夫人其实不过是晋王退出来的挡箭牌——”

“啪!”一声巨响打断中年妇人的惊呼,齐萧猛然拍案而起,脸上一片铁青。

——


第一二十一章 山顶


“也歇得差不多了,上山吧。”

惊见齐萧猛然站起,本以为他会发怒,不想站起半晌,只这样的一句。

在旁伺候的众人一阵意外,不禁愣了一愣,还是英秀率先反应过来,想起张曦君先前一直默然垂首,恐张曦君对这些话耿耿于怀,只道这个小摊实在不宜久留,忙搀扶张曦君道:“夫人,小心起身。”

明白英秀的急切,也不愿再生事端,张曦君任她扶起,一抬头却见齐萧目光沉沉的盯着自己,她微微一顿,又默然低下头去,应道:“是。”百姓所言,固然不是全然正确,却也对了十之七八,饶是自己听了都觉有几分难堪,尤其是在英秀等近身之人面前,何况是齐萧呢?不然也不会突然决定离开,只是不知这样妄议齐萧,又是这样的一针见血,他们可是会……一念升起,张曦君不觉向一旁的两桌人看去。

齐萧一直看着张曦君,这个动虽不过一瞬间的事儿,却也分毫不差的落入眼中。

竟然还顾及那几人会如何,看来果真认为他们说得是对的!

齐萧目光遽然一沉,似恐抑下怒气陡然又起,他当即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夫人……?”这两月来,齐萧对张曦君如何可谓有目共睹,却不想这会儿他竟独自先行,心中唯恐齐萧是迁怒予张曦君,英秀不由诧异而不安地看向张曦君。

有何可担心的?再则也无担心的必要。张曦君微微摇头,扶了英秀的手随之跟上。

徐虎见状,丢下歇脚的钱资,即便带了随行的四名护卫离开。

中年妇人拿着手里的几铢钱,怔怔地看着张曦君坐上滑竿小轿,一行十余人向山上而去,只剩三辆并车同骑卫留在山下。她方一个激灵回神,咂咂嘴,呢呢道:“这些是什么人呀,刚才那一下真是……”

话没说完,青年想起徐虎临走时的那一瞥,身上深深地打了一个寒颤,一时再无闲心,扔了茶水钱,便是赶紧离开。

转眼间,小摊子里门可罗雀。

而张曦君这一行人这一路上。也不知是先前的闲言碎语所至,还是齐萧早定了此行的目的地,只见齐萧一人当先直往前走。整整行了将两个时辰,眼看申时将近,山上的游人是越来越少,一旁的阿杏、英秀也已气喘吁吁,齐萧却仍没有停下的意思。张曦君终是忍不住开口道:“王爷,日头都要偏西了,可是还要再走?”太久未主动与齐萧说话,蓦然一语,不觉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

齐萧闻言止步,抬头看了一眼已是金红色的日头。背着众人的面上有一刹那的僵硬,继而回头,瞥见英秀手里提的食盒。眉头皱了皱,再看张曦君,脸上果然已有几分难掩的疲倦,又目光不着痕迹的往山上山下一看,见离山顶已不远。山下却遥遥不可见,这便说道:“现在下山。也要天黑,继续走吧,快要到了。”说罢,转身继续朝山顶走去,脚下的步子却不知觉间快了上去。

看来齐萧定的目的地果然是山顶,只是既然要去山顶,为何还要在小摊上耽搁时辰,今早又出发的这般晚,弄得要天黑回府?

不及捕捉,疑念已在脑中一闪而过,今日又只用了朝食,虽不说是饥肠辘辘,但至身子满了三个月,孕吐缓解了,她的食欲也随之增加,又每日无所事事,一天少不得时时用食,这会儿习惯使然,不觉间已是又疲又饿,精力自是涣散,也无心再深思下去,只盼早些结束行程回府。

好在确如齐萧所说快要到了,又行了两刻钟,只见穿过一绿树丛生的小径,便是山顶。顶上一片油油的草地上,四面零星的散着几株还没有两三尺宽的小树,倒是西面又一株参天古树,树冠上枝叶交加,遮得宛如绿篷一般。到了山顶,滑竿小轿便停在古树边上。

今日一天不是坐车就是坐轿,加子有孕的妇人身子易酸乏,这轿一停,张曦君便携了阿杏的手走了走。

数步来到山边,前方红云连天,脚下云雾缭绕,又清风拂面,只觉疲乏吹去了大半,更是驰目骋怀,这两月足不出户的闷然瞬间消除,张曦君情不自禁的闭目仰头一笑,一脸的怯意舒爽。

虽然此行多有偏差,但到底是弥补过来,齐萧紧蹙的眉头为之一松,目光却仍留在张曦君舒眉展目的笑颜上。

张曦君未感觉齐萧的目光,睁开眼时,只见齐萧正好往古树看去,脚下也向过走,她下意识的往过看去,原来英秀已麻利的在古树下铺了毡毯,放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小几,几上茶点碗碟一应俱齐。

齐萧走过去在毡毯上坐下,接过英秀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似这才看见张曦君,道:“你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先坐下用些吃食,茶水正好也是热的。”

一番言语,虽没有这两月的温和,却也比起以往强上许多,何况还是这样悉心的话语,以往只会是从自己口中出来,想来已是气过了,又正逢有饿感,张曦君也不多言,客气的道了一声谢,便走过去坐下用起茶点,许是真的很有些饿了,竟有几分大块朵颐。

齐萧不说行军打仗,就是入主长安这半年来,为了彻底掌握长安及周边,又再无张曦君从旁相劝,常是过了用食之时,或一天不见用食,这爬了两个多时辰的山又一日未食,也不见有腹饿之感,却但见张曦君津津有味的用着茶点,一时不觉胃口一开,饿感也随之传来,索性也用起了茶点。

一时间,两相默默不语,只余清风相伴。

齐萧这两月府里府外的忙碌,并未有多少闲暇时间,虽然尽量每日抽了时辰来看张曦君,却也留不上半盏茶的功夫;就是有时辰留下,又正好能一起用食,却多少气氛沉凝,二人更是不见怎么动筷,常是原封不动的撤下。这下一见二人间气氛如此融洽,阿杏英秀等人尤是高兴,二人对看一眼,只道不用她们服侍用茶点,又想先前那些闲言碎语总要说开了,这便默契的退到三步之外;徐虎也心如明镜,带了一拨侍卫似驻守安全般地四散开去。

将晚的时间最是过得快,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天至酉时,正是夕阳西下,残阳似血之时。

山顶风大,九月傍晚的风已有些凉意,忽然一阵风来,张曦君不禁微微地打了一个冷颤。

“你也这样想的?”齐萧蓦然道。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身世


山顶风声萧萧,蓦然而起的话语在风中是那样的轻,轻得让人以为罔闻。

张曦君却是一怔,惬意的神色在这一刻僵滞,而后却微微抿唇,移开唇边的茶杯捧在手中,默默看着褐色的茶汤在杯中荡漾,然后渐渐趋于平静,她才启口道:“只是百姓的妄论,王爷无需介怀。”

说到这里,一丝疑惑闪过心头:齐萧一向乾纲独断,尤其是在夺下长安之初,岂会任百姓肆意议论此等言语?

念头不过一闪而逝,张曦君也无深究之心,只道:“时辰也不早了,王爷今日出游之情,臣妾心意已领……”

欲回之言尚未道出,只见齐萧霍然起身,步向崖边。

残阳似血,染红天际,笼罩山崖。

风息依旧,衣袂翻飞,身影孤寂。

张曦君愣然,不明齐萧何意。

山顶风声萧萧,蓦然而起的话语在风中是那样的轻,轻得让人以为罔闻。

张曦君却是一怔,惬意的神色在这一刻僵滞,而后却微微抿唇,移开唇边的茶杯捧在手中,默默看着褐色的茶汤在杯中荡漾,然后渐渐趋于平静,她才启口道:“只是百姓的妄论,王爷无需介怀。”

说到这里,一丝疑惑闪过心头:齐萧一向乾纲独断,尤其是在夺下长安之初,岂会任百姓肆意议论此等言语?

念头不过一闪而逝,张曦君也无深究之心,只道:“时辰也不早了,王爷今日出游之情,臣妾心意已领……”

欲回之言尚未道出,只见齐萧霍然起身,步向崖边。

残阳似血。染红天际,笼罩山崖。

风息依旧,衣袂翻飞,身影孤寂。

张曦君愣然,不明齐萧何意。

抬头询问,但见红霞落日尽显寥落,形单影只倍感寂寥,一时竟不觉恍惚。

却就在这恍惚之间,齐萧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我的母亲并不是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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