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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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名路-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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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出嫁时的怨恨?所以,才让我夫妻离心,亲子疏离,长孙怨怼……可我不是早已在弥补了么?为什么还会这样……?”说着声音渐渐消弭,良久不再自语,只是痴痴在问:“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这位虽不曾溺爱她,却也真心疼爱她的老人,此时此刻却入如此境地,张曦君心头难受,张了张口,想唤一声“祖母”,却发现张口无声,只因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守着神志不清的卢氏。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长,也许只是区区片刻,卢氏的眼睛缓缓垂下,靠在木板上慢慢睡去。

“祖母?”张曦君试着轻唤了几声,卢氏没有反应,似乎睡得极沉。

张曦君不再出声,就细细的打量起卢氏。

卢氏五十出头的年纪,头发乌黑柔软,脸上肤质白皙,可常年的不苟言笑与无法言喻的愁绪,在她眉间留下蕴含愁苦的褶子,鼻翼下也凭添了两道深长的纹路,望之竟像已入六十之人。

一看之下,想起卢氏四年前中年妇人的光景,再思及她先前所言,张曦君觉得自己似乎读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一个名门豪族出生的女孩,只因庶出,父不是父,母不是母,一母同胞的兄长成了嫡出兄长的使唤之人,她也被嫁到一个遥远的小乡村。一夕之间,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于是少女不甘了,又自持身份,不愿融入这个贫穷的新家,处处拿高人一等的身份待人,拿她自以为的名门礼仪要求她的丈夫儿子,经年累月下终于导致家庭失和。几十年后,少女渐渐老去,对亲情的渴望取代了心中的怨恨,然而一切都已为时晚矣,少女也唯剩下满腔的无奈与孤寂。

心念间,不禁为卢氏在心底一叹,明明是一个名门豪族之女,却因庶出受尽委屈,明明是养在深闺的娇女,却因庶出嫁入乡野之家,也难怪卢氏终面临今日之境。

想到这里,一个在心中盘亘已久的迷惑再次占据思绪:这里究竟是哪个朝代?真的是汉朝吗?还是战火纷纷的魏晋南北朝?为什么庶出的身份如此卑微?

……

一时间,太多太多的疑问在脑中响起,可是前世的她对于唐以前的朝代几乎无知,就连对汉朝的认知,也是来源于电视剧《大汉天子》,而魏晋南北朝,则是来于只看过几集的《三国演义》,她又如何解其惑?

几乎是一瞬而已,张曦君心中就莫名的一阵惶恐,就像初来这个世界时的那样迷忙害怕。她也不知是否因目睹了卢氏的痛苦所至,只是亟欲想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以驱除心中的惶然。

心念趋势下,渐陷不安的张曦君,看着依然沉睡的卢氏,想起了张随之,想起了张随之在西屋的书房,她只认为自己一定要去书房寻找,即使她已好几次从书房徒劳而返。然而,此刻的她,就像突然魔怔了一般,飞快的爬下床,连木屐也没穿,就跑到屏风外,出了东屋,穿过正厅,冲进了位于西屋的书房。

奔跑得过快,扑通一下绊倒在西屋的地上,张曦君听到自己心跳如雷在响,还听到院子里许嬷嬷诓哄小文宇的声音,她一把按住胸口,好像要压住那狂跳的心扉。

良久,似乎气息平和了一些,意识也逐渐恢复。张曦君吃惊的看着书房,继而露出一抹苦笑:原来她从没有彻底安心过,这几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不然今日岂会因一次触动便这样慌乱?

想着不免颓丧,凭着对书房的印象,有气无力的往后靠去。背后一座木质的书架,密密麻麻的堆满了用麻布各自收装的竹简,却不想她人小个矮,刚靠上书架,就将底层的撞落好几个。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吃力的将几个竹简捡起,一鼓作气得扔放回书架的低层。正要转头喘口气,恰好看见一个布袋上上书“晋史”二字,霎时怔愣当场,心如擂鼓。半晌,一个激灵回过神,就迫不及待地拽下布袋,三两下解开封口,取出竹简,便是急忙打开一看。

竹简上的字皆为繁体,句意深奥难懂,她几乎连猜带蒙的看。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原因,她是越看越糊涂——竹简上记载的历史跟她前世所知的大有出处——还是说她读错意了?其实记载的并无问题。此念方起,她立马摇头否决,就算她历史再差,也知晋朝的皇帝复姓司马,毕竟前世还有个著名的成语叫“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为什么这里记载的晋国皇帝姓齐而非司马,难道此“晋”非比“晋”?


第七章 齐晋


“曦君?”未等张曦君弄明白,书房外传来祖母的声音,闻之略有气虚。

张曦君从思绪中惊醒,慌乱了片刻,即将手中的竹简卷起收好,往书架的最底层一塞,便又胡乱拽出一只布袋,取出袋中竹简散开在地,这才深吸口气,故作镇定的走出书房。

“祖母。”正厅,张曦君唤道。

卢氏眉心微蹙,看了一眼书房,略带疑惑道:“怎么去书房了?”

张曦君心中紧张,也不敢看卢氏,就低着头道:“我在看书。”

卢氏意外道:“看书?”见张曦君默认,不由暗叹一声,也不言语,举步走向书房。

张曦君垂着小脑袋,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书房布置简单,不过临窗而设的一榻一案,以及三座靠墙放置的书架,让人一目了然。

卢氏四下一看,见屋内未有林乱,只有西面墙的书架前有一个竹简在地,心下微微一安,上前拾起竹简略一扫,随之目光一转,落在只及膝高的张曦君身上,温言问道:“可看得懂?”

卢氏的声音依然有些气虚不足,然而较之惯常的冷漠口吻,此刻显然多了一分暖意。张曦君讶然,抬头见卢氏神色蔼然,目光温和的看着她,知道卢氏并未怪罪,甚至释出慈爱之色,心中虽是疑惑,面上却乖巧的点了点头。待抬头时,目光恰好掠过放“晋史”的书架,心念一转,随即作出一副不服气的孩童模样,仰面望着卢氏否决道:“上面有孙女认识的字,都是祖母教过的。”说着见窗外日头隐有偏西之象,忙又道:“孙女已经在这看了好久了!”

卢氏今日心气大动,又沉睡了一个多时辰,后再惊于孙女不见,精神不免愈加萎靡,也就未在意张曦君的话,只一边收卷竹简一边随意问道:“哦?曦君喜欢读书?”

张曦君重重点头道:“嗯,孙女喜欢!”说着想起有关“晋史”上的惊疑,犹豫再三,终是大着胆子,一脸渴望的望着卢氏道:“这里书多,孙女以后可以来这里看书吗?”

诧然低头,见张曦君一脸认真的望着自己,漆黑的眸子里载满了信赖之色,卢氏心口怦然一动,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泪光闪烁,她忙背过身,半晌才见回头,却是望着满满的一屋竹简,目光有些恍惚,又有些怅然若失,口中却叙叙在道:“这满屋子的竹简,既然你父兄他们都不喜欢。文宇现在又还小,也看不出以后的秉性,而我也不打算再勉强……”话未说完,卢氏摇了摇头,复又看向张曦君道:“既然你如此好学,与其将这些竹简埋没,不如予你。不过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个一两岁,识得字多了,我再让你祖父允你进书房。”说着已牵了张曦君走出书房。

张曦君望着身躯已微微佝偻的卢氏,不知是为利用卢氏的情感而心怀歉意,还是为感谢卢氏的应允而心生亲昵,手就紧紧地回握住卢氏。在卢氏回头询问时,她甜甜一笑,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叫了一声“祖母”,一声来自心底的呼唤。

在随后的日子里,因为得了卢氏的应允,张曦君只要一找到机会就往书房里钻。卢氏见张曦君虽未等大些再去书房,却也没有弄乱书房里的竹简,久而久之下,也就随了张曦君。而其他人,只当这是卢氏的要求,尤其是在见卢氏不再过问张文豪功课后。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张曦君得到了自由进出书房翻阅竹简的机会。

书房里的竹简有一大半是曾祖父留下的,他曾做过官家幕僚,因此所涉竹简除了儒家经典,还有一些朝廷的宪令,其中关于民政民生的居多,当然也少不了从古至今的史书野史。

因为在书房的时间有限,竹简上的生僻字又太多,字句的深奥更是尤甚天书,致使张曦君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终于了解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无论是从朝野正史,还是从市井民生,更甚至是民风民俗。然而,越是对这个世界了解,也越是让她对这个世界感到不安。

在这个世界里,从人类起源一直到魏蜀吴三分天下,再到天下归晋,都与她前世所知的一模一样,但是历史也在此走向了另一个轨迹。

公元280年,司马昭之子司马炎,即晋国开国之君惠武帝,统一天下后,出台了一系列与他之前截然不同的政令。首先,不顾文武百官反对弃国都洛阳,迁都建康,今江苏南京。其次,设重兵把守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胡人的游牧部落联盟,并大肆提拔寒门武将至边关镇守。然后,下令废除依靠德才、门第,尤其是门第选官的九品中正制,行科举。最后,相继以各种理由诛杀数子,值得一提的是所杀诸子皆为统一天下之前所生。

如此一来,原本八王之乱的主使相继被杀,自然没有了后面的八王之乱,更没有了五胡乱华的出现。但是因惠武帝大肆杀害诸子,待他病逝时,即位的长子只有九岁稚龄。然,幼儿主天下,岂可善哉?且有先帝迫少年皇帝魏元帝禅让而得天下为例,再有司马皇族血脉淡薄,与世族阀门利益冲突,于是在幼主登基的第十年,终被大司马齐昊篡夺天下。但,是逢当时权臣三位,齐昊势力只险胜另外二人,侥幸夺得帝位。无奈之下,只好沿用国号,并于太庙供奉司马一族,娶司马氏女郎为后。后经五年相斗,终坐稳皇位,号晋祖帝,又因诸多原因终未改国号。只是后为加于区分,将司马炎所创之国称为西晋,齐昊所创之国称为东晋,取自旭日东升之意。

晋祖帝彻底掌权后,废科举,兴九品中正制。但慑于五胡势力渐强,并未改变重防边关一策,只是将驻守之人皆换做齐氏子孙。如今齐氏王朝已历三世,五胡已去其四,只剩匈奴尚属隐患,皇族贪图享乐;上层世族阀门骄奢淫逸,蓄养家妓成风;下层寒门虽有才子辈出,却因被“品”为下品不得重用,只能任八、九品小吏;布衣百姓生活潦倒,年年苛捐杂碎繁重,又遇近年来蝗灾洪灾不断,生活苦不堪言,导致农民起义频频爆发。

了解完这些,张曦君真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

是高兴这个世界有一样穿越的同僚?

——她敢肯定晋武帝司马炎绝对有问题。不论他在朝政上的一行举措,毕竟她对这个时期的历史不甚清楚,单就一些民间由他导致的改变看,她就知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尚不说远,就以许嬷嬷对她小姐的称呼,就是来于这位晋武帝之口,而原来本无小姐这一称呼。

还是悲哀她处在一个朝不保夕的年代?

——纵观古今,一个国家上层统治阶级若是腐败,必定先会出现一些天灾人祸,然后各种暴动起义频繁发生,最后由战争改朝换代。而如今与以上现状何其相像?同时,不论她有生之年是否会经历改朝换代,她都处在最受压迫与剥削的一个阶级,犹如一首词中所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下午临时有事出门了,直到1点才回到家写,所以更新太晚了。^_^,看我这么认真,大家多多支持呀。冲新书榜,求收藏、点击、推荐票。)(还有,女主要长大了。)


第八章 交粮


时光容易把人抛,转眼三年又三年。

农历八月,白日暑气犹盛,傍晚时分,却渐有了凉意。一阵晚风拂来,身上的粗麻袍衣被风一吹,感觉十分的舒爽。

张曦君抹着额头的汗站起身,山间的凉风徐徐的灌在身上,让一日的辛劳也消去了大半。抬头望向漫山遍野的猕猴桃,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连风中都带了一丝猕猴桃的清香。

远处同来采摘猕猴桃的女孩们,已背着背篓三三两两的下山去。张曦君望了望偏西的日头,矮下身,正要背起一旁的背篓,就听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山间独有的回音:“阿姐,我来接你了!”

一听到声音,张曦君立马放下背篓,惊喜叫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一个清瘦的少年,五官俊秀,皮肤白皙,身穿一袭粗麻长衫,头戴巾帻。然若不是这一身布衣,又独自出现在山林间,定会让人以为是一位世家小公子。

张曦君笑眯眯的看着向她走来的偏偏少年郎,心中颇有吾家有弟初长成之感。

这个小她四岁的幼弟,喜静不喜动。犹在三岁启蒙后,更不爱去那乡野田地里玩耍,整日就和她一块待在上房。如此之下,照顾幼弟自然成了她这个做姐姐的责任,而这一照顾就是七年有余,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男童长成一位十岁的少年郎,而且还是一名极有读书天赋的俊秀少年,据祖父张随之说是乃颇具曾祖父之风,这自然让张曦君忍不住生出一股自豪感——他可是她一手带大的。

张文宇不知自家阿姐心里的想法,就几个快步跑上前,气喘吁吁道:“是祖母让我来接阿姐的。”微红的脸上有着淳朴的笑容。

张曦君脸上却染上了一丝迷惑。近些年来,每当二郎山的野生猕猴桃熟了,她都会和大姐一起上山采摘些回去酿酒。后来大姐嫁了,她就一个人上山采摘,也没见卢氏叫人来接她,今天怎么会特意让了张文宇来?想着,不由转头问道:“祖母怎么让你来接我了,可是有什么事?”

张文宇矮身背起背篓,不甚在意道:“哦,县里来人集粮了。”说着眉头一皱,尚且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厌恶,“还找了些官兵过来检收,闹得村子里有些人心惶惶,祖母就叫我来接你了。”

张曦君帮着抬背篓的手一顿,心头随即掠过一丝愤怒,今年八月上旬刚交了夏税,现在竟然又要集粮了!

她还记得半月前的那日,村里乡亲们交粮的情景。

父亲将管辖的十九户人家集在院门口,手拿一份名册点名,每叫一个名字就有一户人家抬着粮食进院。而那堆在院子里的一袋袋粮食,都是他们才收割不到十日的,更是他们辛辛苦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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