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时,脸色镇定,眼神却闪烁了一下。当四阿哥的目光扫过她时,她面上依旧端庄,甚至有些焦急之色,背后却着实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眼睁睁地瞧着四阿哥大踏步走到她身边,关切的询问……而佟佳氏居然靠在四阿哥的怀中!
那拉氏怒火大炽,指甲套狠狠地掐进了手心,掐出了几个血印。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焦急地走到齐布琛身边,问道:“妹妹无碍吧?”
齐布琛低垂着头朝那拉氏福了福身,低声道:“多谢福晋关心,妾身无碍。”
太子扫了那个跪在地上的宫女一眼,阴沉沉道:“这等贱婢,直接送往慎行司便是。”接着,他又看向纳喇氏,问道,“你可看到是谁绊你了?”
纳喇侧福晋摇了摇头。
太子扫了她身边的宫女几眼:“左右你身边也就这么几个奴才,将她们一并送到慎行司去,待查清楚后,她们若是无辜的,再送回去便是。”
纳喇侧福晋心中大急,却又不敢反驳,心中暗恨,下定决心要回去查查身边的人。
没过一会儿,在另一桌的耿氏和乌雅氏也赶了过来。
因为这个事件,四阿哥和众位阿哥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女眷先行回去了。到马车边上的时候,他冷冷地扫了那拉氏一眼,扶着齐布琛上了马车,才又回到自己的马车,闭目养神,不再看那拉氏一眼。
那拉氏看他周身都冷冰冰的,再加上心中烦乱,便也只是远远地坐着,没有说话。
回到雍亲王府后,四阿哥没有管马车里的那拉氏,径自下了车,将齐布琛和元旭从马车上抱下,带着他们先行回了府。
那拉氏脸色木然地下了车,心像被绞死了一样,痛得说不出话来。安嬷嬷,满脸担忧地扶着她,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耿氏与乌雅氏也下了马车。两个女人走到那拉氏身边,朝她福了福身:“福晋,夜深天寒,快进府吧。”
那拉氏强忍着心里的痛苦,立刻又恢复了原先端庄的样子,温和地点头道:“两位妹妹有心了。”说罢,挺直背脊,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府中。
穿过后花园后,那拉氏的脚步就陡然变快了。舒如和紫唐都被带去了慎行司,她得想个法子,把自己给摘出去。
刚一进正房,她的脚步又突然滞住了。正房里,有一个高大英挺的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那个人,赫然正是那拉氏以为去了佟佳氏房里的四阿哥。
那拉氏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她扶着安嬷嬷的手,快步而优雅地走到四阿哥身边,眼中带着笑行了礼:“爷。”
四阿哥转过头,双眼冰冷地看着她。
那拉氏心中一寒,脸上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
四阿哥冷冷地扫视着她许久,继而问道:“佟佳氏对你不恭敬了?”
那拉氏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只是下意识地回答道:“爷误会了,佟妹妹一直对妾身很恭敬,”说着,她的眼神黯了黯,继续道,“也许是妾身……”做的不够好,让佟妹妹觉得不公平了。
她刚想这样说,四阿哥却完全不听,冷冷地打断她的话,继续问道:“佟佳氏用的东西逾矩了吗?”
那拉氏脸色微变,忙道:“没有。”
四阿哥起身看着她,满身冷气顿时爆发。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那是佟佳氏对府里的其他人苛刻了?”
那拉氏惊得后退了一步,颤声道:“没……没有。”
“既然如此,”四阿哥面上冰冷,眼神中却闪过一道愤怒的光芒,“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暗害她!”
那拉氏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的眼中含着眼泪,颤着声音问道:“你觉得……是我害了佟妹妹?”她摇了摇头,委屈地看着他,接着问道,“夫妻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四阿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声道:“舒如和紫唐已经死了。”
那拉氏闻言,浑身颤了颤。
四阿哥坐下,继续道:“福晋,爷与你夫妻二十年,敬重相信于你,将整个后院完完整整地交给你打理。可是,你居然将手伸到了爷的子嗣上,连带着在外面惹出麻烦,让人忍无可忍!”
他冷扫了眼站在那拉氏身边,微微发抖的安嬷嬷,道:“福晋身边的嬷嬷老了,劝不住主子了。既然如此,都放回家吧。那些丫鬟的年纪也大了,该配人的配人,该打发的打发吧。”
那拉氏倏地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她才在他冷漠的视线中低下头,低声道:“妾身明白了。”
四阿哥起身,又道:“以后繁景院的事情,你都别管了,爷会专门派人看着的。”
那拉氏的指甲狠狠地戳入了手心。她浑身颤抖,应道:“妾身知道。”
四阿哥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朝门外走去。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又背着她开口,道:“福晋,这是最后一次。若有下一次……”说罢,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那拉氏瘫坐在椅子上,眼泪无声无息地留下。若有下一次……这未尽的话语中包含着什么意思,她怎么会不知道!
若再有下一次,她就是第二个李氏!
四阿哥回到繁景院后,齐布琛已经睡下了。他放轻脚步,在床边轻轻坐下,静静地看着她。没等一会儿,齐布琛就醒过来了。见到他来,她挣扎着要坐起。
四阿哥忙按住她的双肩,在她边上躺下,道:“今儿你受惊吓了。”
齐布琛抿了抿唇,美眸直直地看向他,道:“不仅仅是惊吓。今儿我在太后娘娘的宫殿里,跪在地上,实实在在地跪拜,之后,又站了一个时辰。晚宴中,许多东西,都不是孕妇能吃的。还有随后,如果不是我练过武,感觉敏锐,我一定会被绊倒在地,加上之前的折腾,肚子里的孩子是一定保不住的。”关于孩子的事情,她寸步不让。
今天的事情,她需要四阿哥给她一个交代。
四阿哥薄唇紧抿,将齐布琛紧紧抱在了怀里,好一会儿才松开。他看着她冷淡的脸,哑声道:“我给你几个人,从今以后,繁景院的事情,由你自己做主,任何人都不会再来插手。”
齐布琛面色并没有变得多好,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四阿哥复又将她抱入怀中,低声道:“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
齐布琛靠在他的怀里,睁着眼睛看着头顶雨过天青的纱帐,沉默着没有应声。
真的,只能相信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我今天才发现,霸王居然如此之多
开始布局
第二日,齐布琛起床后,发现四阿哥已经离开了。她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那拉氏做福晋,经营了二十多年,有那么多人脉也不奇怪。这一次她虽然做的隐蔽,但是手伸得太长了。太后宫里,必然有一番整治,而她对那拉氏的印象,自然也是一落千里了。
至于小宫女想要绊倒她这件事,对皇宫里来的人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康熙若是犯了疑心病,那那拉氏便是其罪当诛。如果他因为没注意而错过了这件事,那拉氏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关键是当时有那么多阿哥福晋在场,脑子转得快的人,大概就会怀疑到那拉氏身上。在那么关键的时刻,四阿哥要处理好这件事,倒是要费不少力气和周折。
如此一来,那拉氏怕是要被四阿哥搁置起来了,而四阿哥对她的敬重,只怕也因为这件事情,耗得差不多了。那拉氏虽然不至于会像李氏那样被关起来,但做起事情来,肯定是束手束脚的。如此一来,她要针对那拉氏布局的话,时间上就宽松了许多。
而且,四阿哥说过,从今以后,繁景院完全由她自己掌控,那就是说,她的院子,相当于是脱离雍亲王府后院而独立的。
想到这里,她心头微微一松,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青茹早在外室等候着,一听到屋里的声响,立刻进了内室,对齐布琛福了福身子,然后上前,帮她穿衣梳头。少顷,和言又带着三个婢女进门,对着齐布琛福身请安后,开始有条不紊的整理床铺,端水,打湿巾布。
等一切都收拾好后,齐布琛顾不上用早餐,就去了元旭的房间。元旭也是刚刚醒过来,因为看不到自己额娘正在闹脾气。
乌嬷嬷急得满头大汗。一见到齐布琛进来,先在心里叫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给她请了安,退到了一边。
元旭看着自家额娘,委屈看着她:“额娘,坏!”
齐布琛在床边坐下,帮他套上衣服,然后捏了捏他的小脸,道:“旭哥儿是小男子汉,再过不久就要做哥哥了,不能天天和额娘住在一起知道吗?”
元旭一扭头,不理她了。
齐布琛笑了一下,又帮他穿起衣服,抱着他亲亲哄哄好一会儿,才让人送了早膳过来。刚用完早膳,青茹又急急忙忙地来报说,太后娘娘来赏赐了!
齐布琛一愣,忙将元旭交给乌嬷嬷,由着丫鬟们将她本就十分平整的衣服整理了一番后,急急地迎了出去。
快到福晋正院的时候,她远远地瞧见,在庭院处,那拉氏正端着温和的笑脸和一个躬着身的小太监说话。不知道那小太监满面笑容满面地说了什么,那拉氏立刻微笑着颔首。
她停下脚步,习惯性地整了整衣衫,优雅而快速地走到庭院内。见着那拉氏后,她刚想福身下拜,那拉氏的声音立刻就在她耳边响起:“佟妹妹快起,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齐布琛听她如此说,只是微微一笑,坚持行完了礼。她刚一起身,那个小太监就满面笑容地给她行了个礼:“见过佟主子,佟主子吉祥。”
齐布琛含笑虚扶了一把,道:“公公请起。”
小太监笑眯眯道:“昨日太后娘娘见到佟主子,着实是喜欢地紧,就想着和佟主子好好说说话。可佟主子身怀有孕,太后娘娘不忍主子太过劳累。太后娘娘说了,等佟主子生下小阿哥后,请福晋再带着佟主子,弘昭阿哥,和小阿哥一起去慈仁宫做客。“
小太监越说,那拉氏的笑脸就越僵。皇太后如此抬举佟佳氏,那不是再打她的脸,外加警告她吗?
她真是急了。她是嫡福晋没错,以后无论谁的儿子做世子,她都是嫡母,也没错。可是,若是世子和她不是一条心,她那个嫡母也许过得,还不如其他女人,更别说,为娘家人做点事情了。
她嫁给四阿哥二十多年,手握后院大权二十多年,平衡牵制,什么样的手段没有用过。可是如今,佟佳氏不仅仅是一方坐大的问题,最主要的是,她是四阿哥最在意的女人!家世背景、容貌子嗣、恩宠手段,以及,四阿哥对她不一样的感情,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都是一个威胁。
就算她身后有佟家,那又怎么样?她死了,她的儿子可还小呢。只要佟佳氏的孩子在,不怕四阿哥失去佟家的支持。而佟家的其他女子,都没有佟佳氏来的有威胁。
可是,她没有想到,在宫里的那番布局,不仅没有让佟佳氏出事,反而暴露了舒如和紫唐,使得自己招了太后的不满,也给四阿哥带来了大麻烦。
忍!忍字头上一把刀,她不会就这么被打败的。
齐布琛不动声色地瞟了那拉氏一眼,然后继续对着小太监微笑:“太后娘娘看得起我,那是我的荣幸。”
小太监又笑眯眯道:“太后娘娘还说了,佟主子每年为太后娘娘绣佛经的心意,太后娘娘都放在心里呢。太后娘娘的赏赐都到了,佟主子去看看?”
齐布琛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那拉氏:“福晋先请吧。”
那拉氏微笑颔首,率先朝繁景院走去。
繁景院门口,另一个小太监见那拉氏领着人过来,便先朝几人行了礼,然后开始唱单子:“太后娘娘赏佟侧福晋祥云纹白玉如意一对,软罗烟五匹……”
赏赐如流水般送进繁景院,小太监的声音抑扬顿挫地飘进了每个人的耳朵,听得那拉氏恨得心疼。
过了好一会儿,赏赐单子才算是唱完了。那拉氏和齐布琛跪在地上,朝皇宫所在方向磕头谢恩。
小太监办完事,就笑嘻嘻地对那拉氏和齐布琛道:“福晋,佟侧福晋,那奴才就先回去复命了。”
那拉氏笑笑,对身边的嬷嬷道:“安……刘嬷嬷,你去送送公公。”对了,她身边的四个嬷嬷,四个大丫鬟,还有那几个二等丫鬟都被四阿哥调走了,这刘嬷嬷等人,是四阿哥一大早送到她那里的。
“不敢,不敢。”小太监笑容满面地谦虚了两句,就笑呵呵地打千离开了。齐布琛对青茹使了个眼色,青茹便也跟了上去。
眼见着那几个人都走远了,齐布琛转身,笑看着那拉氏,道:“福晋,既然来了妾身的院子,进去坐坐如何?”
那拉氏心里窝着火却不能发,自己那边的事情还没有理清楚,自然是没有心情去齐布琛那里。推脱了两句,她便回到自己的院子去了。
齐布琛也不留她,等她走远后,便扶着和言的手,去了元旭的院子。没过一会儿,青茹便回来了。
齐布琛问道:“如何?”
青茹福了福身,道:“回主子的话,因着那位赵公公是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所以奴婢给那位赵公公塞了两个荷包。刘嬷嬷在一边只当做没看到,送走那位赵公公后,就回了福晋的院子,看样子倒是挺和气的。”
齐布琛皱了皱眉,又问道:“福晋院子里的人全部都被换了?以前伺候的人一个都没有吗?”
青茹道:“回主子的话,的确是这样的。四更天的时候,高总管亲自带着人,将安嬷嬷她们送走了。笑琴、玉棋、墨书、雅画四个大丫鬟,则是昨日晚上由王爷做主订了亲,立刻就被她们老子娘带走了。那些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则是被送去了庄子,若是没有恩准,怕是回不来了。现在福晋院子里的人,全是高总管精心挑选的。”
齐布琛若有所思,挥了挥手让青茹下去了。
周嬷嬷在一边紧紧地皱着眉,犹豫了一下,劝道:“主子,这些事儿,还是别当着弘昭阿哥的面说吧。”
齐布琛抱起元旭,笑了笑,道:“嬷嬷,你别看旭哥儿还小,也许听不懂咱们说的事儿。可事实上,咱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小孩子都能记住。我就是要让他从小就了解内宅后院的事儿,免得以后被自己的女人欺骗。你要知道,女人的战场,丝毫不比男人的惨烈。女人斗起来,石佛都要闭上眼睛。生在皇家,不懂这些,可不行啊。”
周嬷嬷闻言,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到傍晚的时候,四阿哥刚刚从户部回来,就急匆匆地去了齐布琛的院子。齐布琛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