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中却透出一丝落寞,说着便微微垂了视线,似勉强抑了眼底的难过。
玲珑心中蓦地一抽,竟涌上几分同情。
正文 第100章 姑侄
第100章 姑侄
“对了,早先波斯那边送来的西域奇香,怎么不见弟妹佩戴?”余蓁抬起头的时候,眸色已沉静温和如常,“我怀定哥儿的时候,害喜十分厉害,吃不好也睡不好的,王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寻得那香,我原也是将信将疑,可以用之下,居然真个睡得着也吃得下,定哥儿生下来,也十分强健。弟妹不妨一试。”
“这……”玲珑记得殷勋的确给过自己一个香袋,因素来不喜闻香,便只收了起来,那么说来,这香袋竟是自余蓁那边过来的,难道说,他们之间还有牵扯?
当下,面上不觉滞了一滞。余蓁看在眼里,勉强抑了漫涌而上的凄酸,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因为我用着好,所以我家王爷特意又去寻了些,亲自给的五弟,弟妹若是觉得那味儿刺,也可请太医过来帮着再添几味药进去,又好闻,效果又好。”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既点出了那香是经了豫王手的,撇清了自己和殷勋的关系,又暗示玲珑若是不放心,大可以找太医去查验。
余蓁微微仰着头,坦然地迎上比她高出几分的玲珑的目光,明眸澄净似能见底,在一旁琉璃莲花盏宫灯谧色光芒的掩映之下,皎洁似月中仙子。
“多谢大嫂关爱”玲珑的心中微微有些惭愧起来,眼前的女子是真的关心自己,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相比之下,自己倒显得有些狭隘了,“大嫂这一片真诚体恤,玲珑不胜感激,大嫂若得闲,还请到府中一叙,玲珑自当备下薄酒款待。”
“那弟妹可要先把身子养好了,我才敢登门啊”余蓁微笑点头,说话间已到轿前,二人方才告别。
先坐轿子,到了宣武门又换乘马车,这一日下来,着实有些累,玲珑蜷了身子靠在车内的绒毯上,微微阖上双目。一旁殷勋轻轻揽过她,玲珑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便不再出声。
马车所过之处,街边尽是噼噼啪啪的爆竹声,此时此刻,无论达官显贵,小户人家,都沉浸在阖家欢乐的融融喜气中,这种喧嚣,是与适才经历的煌煌宫宴截然不同的嘈杂热闹,莫名地透着来自人间的真实而质朴暖意。
“阿勋,若我们只是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妻,该有多好”玲珑喃喃地说道。
“我耕田,你织布吗?”殷勋微微一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乎?”
“你不肯吗?”玲珑睁开眼,星眼朦胧地望着他,面颊上带着几许和明媚容妆不相称的怅然。
“天下虽大,可又如何会有桃花源?无论王侯将相,贩夫走卒,皆有悲欢休戚,便是菩萨,若不是遍尝世间百味,又怎能普度众生?”殷勋目光幽深,缓缓地说道,“人与人之间,所不同的只在心境罢了。若有豁达宽仁的心胸,无论身在何处,身边都是桃源。”
玲珑想了想,默默认同了他所言,转而又笑着揶揄道,“今儿这才长了一岁而已,阿勋你说话怎么有点耄耋老人的调儿了?”
“你个小东西”殷勋宠溺地捏了她的鼻头一记。
“阿勋,你打起帘子,我想看看外面的烟花。”玲珑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恬静如水的目光里涌动着点点欢悦,宛如夜空里明亮的星。
意澜坐在辇车里,内心烦乱,说不出地压抑。
适才行至半道,便有内侍前来传皇后娘娘召唤,只怕,接下来免不了又是一顿训斥。
轻轻叹了一口气,意澜疲倦地闭上双眼。宫车过往,宫人内侍自知太子妃车帐煊赫华贵,却没有人知道里头静静坐着的女子,脸上的皮肉因长时间地保持微笑而发出隐隐的疼,此时正无力地松弛着,木然便同玩偶。
“主子,凤仪宫到了。”辇车猛地一顿,意澜一下从失神中惊醒过来。熟稔地伸手整了整发髻和衣领,挑帘下去。当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她的脸上已恢复了奕奕神采,风姿绰约,气质高华不可逼视。
进得宫室,里面八宝宫灯明亮高照,只是殿堂里的空气却沉闷而压抑,令人只觉满眼镶金镂玉的名贵器物泛起一层苍白诡异的光晕,仿佛处处都藏匿着鬼蜮。
一瞬间,意澜忽然有点想哭,强抑着心头翻涌的苦涩,优雅地施礼道,“见过母后”
“呯”一只描画纹金细骨茶盅被狠狠摔到地上,“你怎么就那么没用,你看看林家那只小狐狸,还有燕家的贱蹄子今日那得意劲本宫这张脸都被你丢尽了”
“母后……”意澜一动不动地跪着,低垂的额头几乎触到地面,鬓边一只金凤垂下的翡翠锥子轻轻颤动着,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本宫把你弄进来,是让你来充门面的吗?”卸下宫宴上的婉丽笑容,皇后妆扮得美奂绝伦的脸上因为怒意而显得煞是狰狞,浓厚的脂粉因为面上的抽动而几乎簌簌落下,满头繁丽的珠翠突突颤动,目光可怖有如厉鬼。
“母后息怒……”意澜小心翼翼地说,心里悲凉而委屈,生不出孩子,令她如今的地位无比尴尬,可是,这种事,又不是光看她一个人的。
“息怒,息怒你要我怎么能够不怒”皇后愠容更盛,“你以为刚才皇上是真的在关心燕氏吗?那是在说给本宫听,打本宫的脸呢瞧瞧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连个三代同堂,共叙天伦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脸面稳坐东宫?”
“娘娘息怒,娘娘多心了,皇上盛爱娘娘,又看重太子殿下,断不会如此。怕是娘娘因殿下久未有子嗣,心中焦急,而想多了呢”一旁一副品位较高的女官装扮的宫人忙上前轻轻帮暴怒中的皇后顺了顺气,“太子年纪尚轻,子嗣的事情又有何难。太子殿下只是一时大意,才叫端王和齐王占了先,经过这一会,他得个教训,必定不会再教娘娘失望”
“他若真能如此,倒也罢了”皇后闻言怒火稍退,宫人趁机有小心进言,“太子妃娘娘知书达礼,最是贤惠,有些事情也不是她一个女儿家能够左右的,眼下娘娘还是想个法子帮帮她才是正经。”
说到底,还是一个道理,这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
皇后过了气头,这时头脑也清醒了些,脸上怒容敛去,语气稍稍和缓,“起来吧,跪着作甚弄坏了身子可不是更糟。”
“谢母后”意澜叩首起立,卑顺地垂首立于一侧。
“你呀该说你什么好呢”皇后见了她这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忽然这气又不打一处来,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姜家为了栽培你,花了多少心思,哪一样不是请了顶尖的教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哪一样拿不出手啊你怎么就那么不开窍我那皇儿的性儿我再清楚不过,就是个喜欢风雅,喜欢吟风弄月的,你就不会投他的好,顺他的意吗?你摆出一副木头疙瘩一般的样子,可不是把他赶着往花丛里推吗?”
“母后……”意澜眼中已忍不住泛起点点泪光,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住地呐喊。她是生下来就被当做要母仪天下的女子教育的,读了那么多书,学了那么多礼仪,不时地被耳提面命着要德容恭谨,可有谁对她说过要禀风情,擅风月……太子不喜欢她,总是若即若离的,身边又有那么多美貌的宫娥侍妾,多数宿在别处。若是真心想要个嫡子,哪还会如此?她原想着自己扮好这个太子妃的样子,人前人后,言行举止没有半分差池便好,至于别的也不去奢望了。可哪知如今这两个人的帐,却通通算在自己一个人头上……
心里充斥着许多委屈,口上却一句都说不出来,想到自己如今尴尬的处境,太子的冷淡,皇后的怨怼……眼中的泪便越蓄越多,一下下地打转。
皇后似不经意地扫了意澜一眼,看到她这般模样,阴沉的面颊似划过一丝不忍,语气柔和几分,“算了,你也还年轻,有些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懂的。姑母,也是为了你好。”
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随即恢复了寻常的傲岸语态,“今日本宫说的话,你好生记了,这太子妃之位保不保得住,再有就是皇上百年之后的后位,可要看你自个的造化了别忘了姜家,可不止你一个嫡女。”
最后一句的时候,口气已有森然之意。
意澜默默地点了点头,竭力平静地露出一丝感激,“意澜谢姑母教诲。”
“行了,你也乏了,好生歇着去吧。”皇后无力地挥了挥手,“对了,金秋,去把那东西拿给太子妃。”
一旁宫人很快拿过一个一尺见方的锦盒,低声说道,“太子妃娘娘,这好东西,可千万仔细收好了。”
意澜硬撑着勉强一礼,双手接过锦盒,躬身退了出来。殿外,深冷的夜空里,寒风凛冽,呼啸而过,而她的心头却只有静静的凄婉。
正文 第101章 幻香
第101章 幻香
殷劭握着那块红绸,修长有致的手指使劲地绞了,简直像是要从里面绞出些水来一样,双眼丝丝钉在桌上那一盆丑陋不堪的所谓的苗疆奇花上,目光鄙夷而厌恶至极。
想起自己适才不得不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对这东西的兴趣,心里更是窝了一团火,抬手端起那绿玉盆便要砸下去。
“太子爷,使不得,可万万使不得”一旁的小内侍眼看他神色不善,吓得赶紧上前死死抱住那花,一面仗着胆子劝道,“这是才御赐下的,主子,砸不得的,砸不得的”
这一句,更如火上浇油,殷劭那比女子更加妖娆娟美的面颊上戾气更盛,一双凤目似能喷出火来。即便如此,手上的动作却还是勉强止住了,小内侍忙趁机将绿玉盆放回桌上。殷劭心头怒火正无处释放,猛抬腿狠狠一脚将他踹出去老远,怒喝道,“狗奴才,死一边去爷的事也轮得着你来管?”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殿下息怒……奴才也是为了殿下着想……”内侍咬牙忍着痛,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算了”殷劭胸口气息稍平,被他烦不过,便沉着脸摆了摆手,“还不快滚”
“谢殿下开恩,谢殿下……”小内侍胆战心惊地发着抖退了出去,直到出了门,才将将缓过一口气,惊魂未定地抹了把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这太子爷自打宫宴回来,就没来由地发脾气,真是吓死人。
“进来”小内侍的一颗心刚刚落回胸口,正暗暗庆幸躲过一劫的时候,只听里面突然又传来太子犹带怒意的声音,一颗心立时又吊回嗓子眼。
抖抖地走进门去,只听太子面朝铜镜,看也不看他地问道,“太子妃呢?怎么还没回来?”
“回太子殿下,娘娘回来路上被皇后娘娘传召,眼下还在凤仪宫。”小内侍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地回答道,生怕再惹太子不快。
“母后……凤仪宫……动作倒够快……”殷劭的声音小了下去,莫名地透了几分无力,片刻才用一种不带感情的冷冽的口吻说道,“你去知会一声,我今晚宿在太子妃宫里。”
“奴才这就去传。”小内侍如得大赦一般,一溜烟闪了出去,殷劭冷哼一声,面上愈发阴沉。
琉璃宫灯的光照半明半灭,将人影淡淡映于地上那牡丹花图案的绒毯上,暖盆里散着团团热力,空气里弥散着丝丝兰花的幽香,熏出一室的柔暖。出浴后的意澜,身着一袭素锦丝袍,丝缎轻软熨帖了细窄双肩,身子如若无骨。满头的青丝用一枚翡翠金簪绾起,整个人仿佛一株静静绽放的白莲,聘婷秀雅,婉丽绝尘。
然而,这一刻意澜秀美的脸上,淡扫的娥眉却微微蹙着,似蕴了说不出的忧愁和茫然。
桌上是打开了的锦盒,里面的东西此时正在她的手里,意澜的目光流连在这一方散发着与燃香不同味道的红色锦帕上,迷离的双眼看不出悲喜。
“太子妃娘娘将锦帕置于枕侧,便能得偿所愿。”适才临行时金秋姑姑的话回响耳边,而意澜的双眼忍不住有些泛酸。
锦帕上熏了幽幽的异香,像是夹裹了特殊的甜腻,这甜味萦绕在鼻侧,令羞耻也随之盘旋漫涌。
想不到她堂堂一国储妃,床帏间竟还要靠这东西。
正在发愣的当口,猛然被身后响起的步履声惊醒,她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一把将那锦帕掖进衣袖。
尽管她的动作极快,却还是分毫不差地落入殷劭眼中。
“你藏了什么东西?”他面无表情地冷冷问道。
“没……没什么?”意澜转身对他说道,目光却低低垂落不敢迎向他,脸上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慌乱。
捕捉到女子眼中的闪烁,殷劭蓦地笑了。猛地伸出手来,探入她的衣袖之中。
意澜僵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殷劭用两根指头,慢悠悠地自她袖中将那物抽出,等回过神来,便见殷劭的脸上已满是饶有兴味却又含了不屑的笑意。
“这是什么?”他故作不知地问道,唇边兀自噙了一抹促狭浅笑,清润的声音听起来却有如魔咒。
“这……这……”意澜声若蚊呐,白皙脸颊红得几近滴出血来,窘困地咬着唇。
“母后给的?”殷劭鲜红的薄唇挑起一丝讥诮,目光有些变幻莫测。
意澜低着头,羞耻地默认。
这个一向端淑得体,像庙里的观音一样清高优雅的女人,此时却是这样一副慌乱而窘迫的样貌,殷劭的心头忽然涌起莫名的快意,说不出地舒爽,当下嘿嘿冷笑两声,作势又往那帕子上重重吸了几下,语气更加轻慢地嘲弄道,“莫非太子妃是以为本太子不行,得靠这东西?”
“殿下……”他毫不掩饰的冷嘲热讽,令意澜更加难堪,本来就不喜欢这个人,现下更是难以抑制地讨厌,好一会才轻声说道,“殿下今晚过来,只是为了羞辱妾身?”
深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心头蔓草一般滋生的烦乱和羞恼。她抬起头,目光清冷,隐隐有一股子傲气。
不管旁人看来,她这不受宠的太子妃有多尴尬,但她姜意澜,也不是那没有骨气的
“这就恼了?”殷劭面上笑意愈浓,淡淡语声里那一层嘲讽意味却挥之不去,戏谑地扬了扬手中锦帕,“若不是见了此物,还当太子妃是真清高呢”
说着伸手贴上意澜面颊,轻轻地揉捏,目光渐次狎昵而迷离。
意澜咬牙,由着这冰凉的手滑下颈项,眼中忍不住一点点地泛起一层水光,眼圈也跟着红了。当那只手猛地一下滑入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