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一个人开门走出去,关伯悄然出现,困惑地摇着头:“小哥,你们是怎么了?如果真的面临困境,大家更应该彼此扶持才对啊?你为什么不追上去陪方小姐一起?”
我不想解释什么,一个人把自己锁在书房里,整整大白天都在查资料。石板画就放在我的旁边,其实我很希望它能显示出某种神奇的能力,哪怕是像令达措等人中毒一样,让我的身体也发生什么变化。可惜,什么都没发生,在我面前,它只是石板画。
下午出门之前,我告诉关伯:“到了那边后,我会打电话告诉你落脚地址,一旦有需要,你就把这石头用加急国际快递寄给我。”
我隐隐约约地感到,一切灾难与不幸,都是从这块石板画开始的。它仿佛一组巨型齿轮的其中一个,有人无意间拨动了它,所有的恐怖事件便一个接一个地开始了。
“也许,把它重新放回原来的地方,就能够让一切重新归于平静——”迎着满天乱飞的雨丝,我默默地穿过小院出门,开始了这段鬼墓之行。
马来西亚航空人员一流的服务让我和方星度过了一段舒舒服服的旅程,没想到德黑兰也像港岛一样飘着细雨,并没有想像中的干燥酷热。
机场外前来迎接的是一个肤色微黑、五官精致的年轻人,他迎上来亲切地拥抱方星的动作让我有些如鲠在喉。
“都灿,都南察先生的公子,曾经是伊朗国家射击队的特级运动员,并且担任过伊朗体育总局柔道、拳击、自由搏击的技术指导,现在的身份,是都南察先生属下一切业务的巡视总监,伊朗黑道上风头最劲〉力最强的人物。”
方星的介绍让都灿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他有一头微曲的鬈发,双眼秀气而灵活,没有一点阿拉伯男人固有的彪悍粗犷。
“沈先生,久仰。”他说一口流利的国语,伸出的右手白皙干净,五指修长有力。
我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杀气,往往这样的黑道人物最为可怕,自己的思想隐藏得很深,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别人根本无从察觉。再有,他脸上时时流露出的真诚干净的微笑,是江湖人最好的防身面具。
都灿驾驶着那辆黑色的防弹奔驰轿车驶上了通向大不里士的高速公路,邻国伊拉克暴力袭击事件如火如荼,但在这里,丝毫看不到战争带来的恐怖阴云,刚刚经过的市区照样繁华昌盛。
“方小姐,接到你的电话后,我的人已经第一时间排查到了你朋友的消息。她带着一个十人分队越过边境,径直扑向鬼墓方向。其实,目前的形势下,至少有十几支黑道人马在鬼墓附近徘徊,你的朋友选择这个时候插手‘红龙’宝藏的事,实在是不够明智——”
都灿从后视镜里轮流观察着我和方星的脸,我缓缓地扭头望着窗外,根本不想接他的话题。
唐枪、冷七是华人世界里百年一遇的盗墓高手,他们的伟大之处,又岂是伊朗黑帮人物能够窥探到的?他们目前在伊拉克陷落,只是暂时的虎落平阳、龙困浅滩而已,随时都会东山再起,用不着别人瞎操心。
“都灿先生,‘红龙’宝藏的消息一直没有得到证实,怎么会突然弄得整个阿拉伯世界全都知道了?难道是有人故意放出风来,要搅乱这一湾浑水?”
方星的提问笑中带刺,令都灿无声地笑起来,露出两腮上的深深酒窝:“方小姐,家父最近几年对于生意场上的事务兴趣降低,转而关注美国国会议员竞选的活动,所以,他把家族生意都交给我来打理。任何发生在伊朗、伊拉克、土耳其三角地带的江湖大事,我都会略知一二,但绝不做那种刀头舔血、以暴易暴的事,更不会跟盗墓界的朋友们争什么宝藏。”
“是吗?”方星取出了电话,微微沉吟着。
“当然,方小姐是知道的,中东沙漠到处都是石油,财富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是人生的首要追求。”都灿露出骄傲的神色,不断地偷偷瞄向后视镜。
他还年轻,一时春风得意,未免按捺不住骄奢之气,或者是故意在我和方星面前显山露水。
方星按下一个号码,把电话凑近耳边。
“方小姐,你要打给家父?”都灿笑起来,下意识地向着车子操控台上方的镜框看了看。镜框里是他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亲密地搂在一起的合影,那个留着浓密的八字胡的男人就是都南察,一个令全世界恐怖分子爱戴的合法投机军火商。
“对,都南察先生现在何处?是在‘铁堡’吧?”方星垂在座位上的左手悄悄抬起来,在我手背上迅速划了“不要说话”四个字。
都灿哈哈一笑,用力地点了点头。
铁堡是修建在地下的,从半岛电视台的报道里,我看过那座与城堡无关、完全是一个地下防空机构的建筑,其防御贯穿性炸弹的能力几乎到了“万无一失”的地步,以“铁”命名,自然是取“固若金汤”的意义。
据说,铁堡的建筑图纸就来自于为“红龙”策划地下指挥所的同一名高级工程师,都南察为了防备黑道朋友的戕害,一有风吹草动,便马上从独家别墅转移到地下去,对自己的性命看得重逾泰山。
长途飞行弄得我有些困倦,既然方星不要我说话,我乐得清闲自在,微闭着眼假寐,恰好能避开都灿在反光镜里的察言观色。再说,我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调整精神,思考下一步的营救工作。
毫无疑问,都南察、都灿、伊朗黑帮不是我们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而是为了某种共同利益暂时走到一起来的同伴,说不定什么时候大家拔枪翻脸,转眼间就是一场生死血战。
“都南察先生?”方星侧着头,唇角带着浅浅的笑,不停地拨弄着安全带上的金属扣子。
对方的笑声即使从听筒里传过来,也听得一清二楚:“是我们尊敬的客人——貌美如花的、东方百灵鸟方星小姐到了?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美酒、羔羊,静等着款待贵宾,不知道这一次方小姐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都南察的声音粗豪而洒脱,国语流利程度非常罕见。
“我带来了一个可以去除您心病的医生,港岛的沈南先生。”方星转身看着我,眼角眉梢全都是喜不自胜的笑容。
“啊?真的?好好,你直接来铁堡,我为你接风洗尘——”都南察的声音陡然高亢起来。
我不清楚方星为什么要把我当作挡箭牌抛出来,又看见她唇角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心里禁不住有点好笑。像她那样精明干练的女孩子,大概阿拉伯人只会被她牵着团团转
江湖上的男人喜欢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几乎任何一个年代,都有盖世英雄为绝代佳人折腰的传奇。在今天的伊朗,都南察绝对是国家英雄、民族骄傲,但凭我的直觉,在启程之前,似乎方星便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方星向我眨了眨眼睛,露出洁白的牙齿,无声地狡猾笑着:“好,不过,我的条件变了,当日开出的价格至少要提高三成——”
都南察的声音略显焦躁:“方小姐,我的为人你很清楚,只要是有用的人才,我从不会吝惜应该付出的财富。这一次,不必提高三成,我会付高于合同定价三倍的酬金给你,怎么样?”
方星眉梢一挑:“那就免了,无功不受禄,那么多钱我有命拿只怕没命花,只提高三成就好,至于沈先生的酬金,那就等你们见面后慢慢谈好了。”
都灿一直都在极其认真地听着方星的通话,此时忽然放缓了车速,从驾驶座上扭过身子,直盯着我:“沈先生,你果真是港岛最著名的妇科医生吗?不是那些凭树根干草骗钱的江湖游医?怎样才能证明?”( )
6鬼墓外的奇怪消失
直觉上,我对都灿没有太多的好感,因为从一些江湖传闻中得知过他干的很多“漂亮事”,全部都是赶尽杀绝的“黑吃黑”大案。他虽然还年轻,却已经在中东黑道上让人闻之惊悚,并且赢得了“屠夫”的绰号。
我淡淡地一笑:“你想怎样证明?”
他腮上的酒窝更深了:“家父说,谁能让他再生一百个儿子,谁就可以在他的‘金山银海藏宝库’里任意带走三口袋宝贝。我希望你是第一个能获得这个殊荣的人,而不是吃三颗枪子,然后被沙漠兀鹰啄食干净。”
窗外掠过一大片半自动采油机,它们的平衡架在空阔的沙漠里像一群动作迟钝的外星怪兽一般起起落落着,足有几千台的样子。
正因为有了这些机器昼夜不停的采攫,伊朗人民才会高枕无忧地过着人人都是富翁的幸福生活。当然,这是个“君子无罪、怀璧之罪”的年代,邻国伊拉克已经成了前车之鉴,想必这片土地也不会安宁太久。像都南察一样唯恐天下不乱的战争投机分子,只关心生意的盈利程度,他们才不管卖掉的枪炮导弹落在谁家后院里。
都南察拥有的金钱已经是个天文数字,能从他的藏宝库里提走三口袋东西,即便只是现钞或者黄金,也会令普通人兴奋得发狂了。
我“哼”了一声,不予作答。
中国传统医术的神妙,只有沉浸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到,外面的人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粗鲁一些的便会指斥为骗子、骗术,都灿并不是唯一的一个无知者。
“怎么?沈先生生气了?”都灿的脸在后视镜里笑得像朵玫瑰花。
方星岔开话题:“嗯,都灿先生,你刚刚说到无情小姐时,还没有具体说出她现在的下落,能否继续下去?”
她的手指又在我的手背上划出“别生气、忍为上”几个字,被指甲带过的地方酥酥痒痒的,这种奇妙的感觉一直传到心里去了。
都灿将油门踩到底,时速表直接飙升到代表“危险”的红色区域,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射向远方。他的相貌在阿拉伯人中是数一数二的,但偶尔眼珠转动时流露出来的邪气和暴戾,去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她们沿河流而进,昨天在羊页岩过夜,今天晚上会到达绿洲东北八十公里之外的疯人镇。方小姐请放心,我的人一直辍在他们后面,相隔三十公里,随时能够施以援救。说实话,在整个伊拉克境内,‘红龙’的宝藏带来的吸引力正在日益减弱,渐渐地大家都不再相信这些鬼话,到现在为止仍旧觊觎这个传说的,都是黑道上的著名人物,大家还是别碰他们为好。沈先生,你说对不对?”
我不想理他,他却一直找机会跟我说话,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我的破绽。
“她是我的妹妹,谁碰她,我就碰谁。”我冷冷地回应了一句。假如唐枪有事,我会把保护无情的担子全部接下来,绝不推诿。
这句话,让方星脸上也流露出一丝莫名其妙的感伤来。
大漠风光,空旷得让人几乎心生恐惧,因为这条向北的高速公路上竟然极少看见别的车辆。两侧沟堑之外,除了黄沙还是黄沙,看不到一点绿色植物,更不要说人烟和绿洲了。唯一具有生命力的东西就是偶尔从头顶横向掠过的兀鹰,这群永远都处于饥饿状态的掠食者们,是沙漠旅人的天敌。
地球的造物主真是神奇,这种寸草不生的恶劣环境下,偏偏埋藏着那些汩汩流淌的黑色黄金,吸引着全世界人的目光。
当我遥望着远处的油井发愣时,也会想起已经越境而去的无情,此时此刻,是不是在准备明天的行动?
“拦住她,一切从长计议,千万不要盲动——”这是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
车子行驶近五个小时后,离开高速公路,沿右侧的乡间公路开出五十公里,驶入了一个树影婆娑的大型绿洲。摇下车窗玻璃后,我听到有牛羊在哞哞咩咩地叫着,偶尔夹杂着狗叫声。
“铁堡就在这里,能在遍地黄沙中起造庞大无比的地下建筑,这大概是中东地区永远具有的特色吧——”方星颇有感触。
近百年来,中东少有安宁和平之日,全球任何一个角落里生产的军事武器都能在这里见到,平民被射杀的机率创纪录地高达四十分之一。所以,要想保持绝对的安全,就只能向地底下想办法了。
“方小姐,这岂不是恰恰能证明阿拉伯人的智慧?你们中国人喜欢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最靠近的资源是沙子和石油,也就只能依靠沙子来保护石油。”都灿得意起来,大概觉得掘地而居能够抵抗美国人的空袭,应该算是刺中了对方的软肋。
这一点,足以证明战争的变化多样性。美国人凭借军事轰炸可以逼南联盟土崩瓦解、举手投降;换成中东,空中部队则收效甚微,还是要依靠地面装甲车步步逼近,才能收到成效。伊朗不是伊拉克,伊朗总统也不是伊拉克的“红龙”,很懂得柔中带刚、以柔克刚,绝不盲目与大国正面对抗,像一块牛皮糖一样韧井足。
那么,做为美国总统同学的伊朗人都南察,在这样的冷战对峙中又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车子驶进一个绿树环绕的庄园,停在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前面。湖岸上的凉亭底下,有个穿着阿拉伯长袍的中年男人,双手握着一根黑色的钓竿,斜对着水面。整个庄园里除了环绕人工湖的凉亭外,竟然再也没有其它任何地面建筑,到处都是碧绿的草地和干干净净的鹅卵石小径。
“方小姐、沈先生,家父在亭子里恭候,请下车。”都灿回转身来,望着方星的眼神炽热而暧昧。这一点可以理解,像方星那样的东方美女,正是阿拉伯男人最向往的求偶标准。
“多谢。”方星开门下车,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然后迈着轻捷的步子走向凉亭,丝毫不见长途旅行的疲态。
“沈先生,请下车吧?”都灿又催促了一遍。
我冷冷地摇头:“不必了,我来沙漠是为了寻找无情,不是要谒见都南察先生。”
方星有方星的计谋,我也会有自己的想法,而不是盲目跟在别人后面跑来跑去,那不符合我的做人原则。
“哦?沈先生真是个怪人,要知道任何人在伊朗境内,只需要家父一句话便能通行全国,高枕无忧。就算外国的元首」节造访伊朗,也会事先向家父这边打个招呼,以求自保。难道沈先生就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吗?”都灿的话很嚣张,带着**裸的威胁。
我扭头向着窗外的人工湖,懒得理他。黑道人物在自己地盘上一贯都是飞扬跋扈的,自以为国家政府处于“天高皇帝远”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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