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咄、咄!”我接连大喝三声,以丹田真气发出“佛门金刚伏魔吼”,抗击着黑暗中潮水般用来的恐怖怪声。佛家以正义之声降魔,心正则魔退,心怯则魔进。我并不觉得那种怪声能造成对人的实质性伤害,只不过是一种强大的威慑力量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因为吼叫声突然变成了“呜嗷”和“喵呜”两种声音的混合体。前者是猫科杀人兽的怪叫,后者则是普通小猫的低唤,竟然同时出现在我和小白走过来的方向。
那女人仍在挣扎,我放开按住她肩膀的手,接着一掌拍在她的天灵盖上,仅仅发出三成力量,她便软软地倒下来,靠在我的胸前。
十根脉搏仍在同时激荡弹跳着,我毫不迟疑地把她放平在地上,一手把脉,一手循小臂向上,以剑指截断她的肘弯血液运行。假如此刻有绳索的话,我甚至可以在她的肘部、肩部、颈部连续加上三道禁锢,锁住这十条脉搏,然后金针刺穴,将这股神秘的力量导引出来。
一股寒光倏的欺近,带着令人不寒而慄的森冷,险险地划过我的喉结,仅差一分就要割裂我的喉咙。
我没有做出任何躲闪的动作,右手指尖弹出小刀,沿着寒光退去的方向直搠过去。
咔的一声,刀锋与一件极其坚硬的东西碰触,被震得倒弹回来。
“谁?”我大喝一声,但对方无声无息地变换了一个方位,由左前方闪到右前方,沉默地蓄势待发。
“是魔鬼,是魔鬼,是魔鬼——”女人缓缓醒转,扬声大叫起来。
“噤声。”我左手一挥,捂住了她的嘴,右手五指一弹,三柄飞刀射了出去,因为在那时候对方正在向前猛扑。第二个回合,我又抢得了先机,把危险弥散于无形之中。我并不相信对方是魔鬼,而且就算是魔鬼,也有可以击杀的弱点。
我看不见连续扑击的到底是人还是野兽,但对方能在黑暗中准确的向我扑过来,可见是能暗中视物的。
“喵呜喵呜”的猫叫声越来越多,散步在我四面的各个角落里,而且有几个明显是在半空中缓慢游动的,一边移动一边低叫。这些不会是普通的流浪猫,而是带着某种邪气的东西,或许就是还没有成年的猫科杀人兽也未可知。
鬼墓中的凶险场景又一次重现,唯一的不同是少了方星在侧。这样也好,至少不必分心照顾她。
“嚓嚓、嚓嚓”,右前方十五步外的地面上,陡然出现了两串火星,照亮了两支毛茸茸、黑乎乎的利爪。爪尖在混凝土地面上摩擦时,火星便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怵目惊心。
我的心一沉:“果然是它们——”
梁举惨死,只不过是令我怀疑杀人兽在港岛出现,而现在,它们已经实实在在地出现在我面前。
“谁?”右侧五十步外,出现了轻飘飘的脚步声,是一个轻功极其卓绝的高手正在接近。
“我,小白,没事了吧?”他一边开口说话,来势丝毫不减,在距离我二十步远处停了下来。
“有一只怪物停在你的右前方,看到火花了吗?它就在那里。当心,它的爪子很厉害,比一流高手的刀剑都锋利。”我淡淡地出声提醒,四柄飞刀再次跃在指尖上,随时可以出手。
怪物狠狠地摩擦地面的动作依然没有停止,小白的脚步顿了一顿,马上谨慎地向这边靠过来。
那女人用力挣脱了我的手,急促地低声念诵着一长串阿拉伯咒语。
“她说什么,沈先生?”小白紧张地问。
那是一段伊拉克北部山区的土语,意义晦涩之极,我大致分辨出“图腾崇拜、活人祭祀”之类的词汇。
火星消失了,随即我感觉到怪物向走廊里急速逃逸,很快便无影无踪了。
“它走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空气中所有的鬼哭狼嚎声、怪兽吼叫声也都跟着消失了。
“是你的心魔走了。”那女人慢慢起身,随着香气无声地远去。
小白苦笑:“沈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老是觉得这条地下通道里鬼气森森的。如果没问题了,我们这就回去可好?”他还年轻,一遇到事便沉不住气,准备打退堂鼓。这一点,与任一师相比,真的有云泥之别。
“夫人没事,我们可以走了。”按照我的理解,既然那女人能驱使杀人兽,当然就不会有危险。否则,老龙还能让她继续幽居在地底下?
老龙、红龙、猫科杀人兽‘命孕妇这许多个诡异的个体又一次奇怪地串联在了一起,我应该尽快告诉方星知道,免得有人意外受到戕害。
车厢在黑暗中前进,我听到小白在偷偷地哼着一首流行小调,情绪已经逐渐好转。毕竟是年轻人,心情的喜悲转换,比夏天的晴雨还要频繁。有一点让我非常困惑,当杀人兽出现时,我明显地感到大约有十分钟时间他离开了现场。
“他是因为害怕逃开了?还是…”我无法解释。
“沈先生,据说龙爷承诺过给你一大笔赏金,看得出他非常看重你。方便的时候,能不能提携小弟一把?”小白开口时,我们已经接近地铁驶过的位置。
“客气了。”我简短地回答,闭上眼睛,默默地期待着地铁驶来的动静。
“不是客气,真的,两亿美金,七座豪宅,我十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钱。这样的消息一旦公布出去,沈先生马上会成为港岛的钻石王老五之冠,各路美女纷至沓来,简直羡煞小弟。早知如此,我父母该送我去学医,就不会到现在只懂打打杀杀,毫无前途了。”
他连声长叹,与地铁疾驰时的震颤声混合在一起。
任一师似乎就没有这么多废话,我不想跟他多说,长吸了一口气,凝神倾听着车厢内外的动静。如果方星的人选择此刻爆破闯入,我的第一目标就是制服小白,控制秘道内的形势。他的内功、轻功都是上上之选,我必须第一击就竭尽全力,才能在最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小白是无辜的,但命运把我们每个人置于厉害冲突的交汇点上,我没有另一种选择。
地铁再次远去,可我没有听到有什么异常声音,只有脚下的车厢平稳穿行的动静。我不动声色地问:“小白,现在几点钟了?”
他答应一声,马上有只电子表的报时声响起来:“时间,下午五点四十五分。”
离方星约定的时间非常接近,但她之前并没有在我接近老龙别墅时打电话过来对时,难道是仓促之中计划又有改变?
再过了几分钟,车厢停了,我们脚下的地面开始迅速上升。
“沈先生,我们又回来了。”他摘去了那只黑色头套,我们已经身在那间放着灵环的石室里。方星的人没有动手,我未免有小小的遗憾,用眼角余光瞥了那灵环一眼,转身向外走。
“龙爷在二楼等你,请跟我来。”他放弃了车子,领着我进入了主楼后的一个极其隐蔽的步行梯。
我不必仰面去看,也知道保镖和枪手们的瞄准镜将一直追随着我们,根本没有强攻的余地。
登上二楼左转,小白在两扇宽大的波斯风格推拉门前站住,轻轻地敲门,然后恭敬地请示:“龙爷,沈先生来了。”
推拉门霍然向左退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十只锡制烛台顶上摇曳的烛光。老龙斜躺在一张华丽之极的美人榻上,头枕着一个女孩子的膝盖,双脚则搁在另一个女孩子臂弯里。满屋都是酒香、脂粉香和另外一股令人浑身发热的天竺檀香。
“好,来了就好。”老龙起身,旁边的女孩子马上接去了他手里的水晶酒杯。
“小沈,来这边坐。”他热情地起身招呼,身上的白色浴袍忽闪着,似乎刚刚出浴的样子。
我走进门,旁边的一个女孩子双手捧着一袭白色睡衣,温顺地跪下来,举高双手,示意我更换衣服。
“小白,还有事?”老龙提高了声音,略显不悦。
小白的头垂得更低:“龙爷,您为沈先生订的新车到了,我自告奋勇去把车提回来,请您批准。”
老龙大笑:“好,你去吧,以后好好跟着小沈学习,年轻人永远都是前途无量的。”
小白反手关好门,房间里渐渐飘起了柔媚的日本古乐声。
我向那女孩子摇摇头,在老龙侧面的沙发上落座,同时拒绝了另外三个女孩子近身服侍的动作。
“小沈,这几个女孩子都是刚刚从——”老龙敞开浴袍的衣领,胸膛上显露出一大片亢奋的赤红色。现在看起来,他一点都不老,似乎比年轻人的精力更为旺盛。
我淡淡地一笑:“龙先生请自便,我是医生,一直有自己的行为准则。”
这个世界上,并非人人喜爱美女,而且他眼中所谓的漂亮女孩子,并不符合我的审美标准。我之所以答应到这里来,其实还是延续着方星的计划——“拖住老龙,随时接应潜入者。”
老龙的热情受到了打击,怅然一笑:“是吗?这可难倒老兄我了。这样,我们只是喝酒谈天好不好,让她们先下去。”
他啪的击掌,房间里的顶灯应声亮了,几个女孩子迅速挪走了烛台和美酒。中央空调开始工作,几秒钟内便把一切香味吹得干干净净。接着,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送上来两瓶酒、两只杯子,恭敬地侍立在老龙旁边。
“你也下去吧。”老龙自己动手拔去瓶塞,将两只酒杯倒满,凝视着女孩子退下的背影,忽然感叹地摇头,“小沈,自古帝王‘不爱山河爱美人’,抑或是‘爱山河更爱美人’,听听,无论什么情况下,男人都是离不开美女的,偏偏你至今孤家寡人一个,难道就不觉得寂寞吗?这样的事,若是被港岛的小报记者捕风捉影地渲染一番,准会说你是性取向有问题,哈哈哈——”
我取了其中一杯酒,并不急于回应他,只是不动声色地闻着酒香。
“其实,一师在这方面跟你有惊人的相似,除了陪我喝酒,他最爱的只有两件事——”他端起酒杯向我一举,“练剑、练枪法,呵呵,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个年代,武功和枪法能解决的都是小事,真正的大事,要靠脑子、靠智慧去完成。你说是不是?”
酒是好酒,我乐得暂时放松下来,听他讲故事来消磨时间。
“任先生是高手,我怎么好跟他比?不过,听小白说,他已经不在这里了,以后没机会向他请教,真是可惜。”
我的话令老龙脸上露出一丝怅然的微笑:“一师是个聪明人,不肯久居人下,总想做一番大事业,我只能成全他。古人说,君子**之美,不**之恶。所以,他想做的事,我全力支持,热心配合。现在,他应该是已经满足了。”
他绕来绕去,就是不肯暴露任一师的下落,这让我微微感到奇怪。
我试着观察他说话时的表情,希望能借机窥探他的真实思想。一个三句话之内必笑的人,一定会把自己伪装得很好,老龙无疑就是善于伪装的高手。
“小沈,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的帮助,咱们不是已经谈过了?所有的酬劳三天内过到你的账户下,老哥我绝不食言。再有,方老太太肯罩着你,相信在港岛就不会有人敢为难你了。我送你那一大笔钱,等于是扶上马再送一程,尽快促成你一飞冲天,做港岛年轻人的典范。好好干,我绝对看好你!”
老龙热情地望着我,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同样的话,在巴格达北部的农场里,我也听白宫大人物向戈兰斯基说过。也许每一个大人物都会如此鼓励肯为自己效命的年轻人,希望他们做得更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利益吧?可惜,我已经不再年轻了,至少不会轻易相信这种话,也不会胡乱追问不该问的话。
“谢谢。”我也喝完了这一杯。( )
10老龙的末日
“方星的人为什么没有动手?她也没打电话给我,是食言?还是计划意外受阻?”我的脑子里充满了这两个问题,特别是明明看到了灵环却无法探手取得,擦肩而过,更是令我心里有种无言的挫败感。/ /
“小沈,再喝一杯,等一会儿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呵呵,我想你会明白老哥的良苦用心的,来来来,喝酒喝酒——”他第二次把酒杯倒满。
我注意到,他的胸膛上隐约露出一只狰狞的青色龙头来,两条龙须恰好升上脖颈,在他的琵琶骨位置交叉缠绕在一起。
“见谁?”我淡淡地一笑。
“见一个你很想见的人,现在我还想暂时保密。”他也笑了,满意地抚摩着自己隆起的肚子。
我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地品酒,不想暴露太多。
“小沈,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保证婴儿顺利出生。港岛那么多医生,我只相信你一个人。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司徒开的保荐之力,而是一师调查过历年来所有的执业医师医案记录,做了非常科学的类比统计。结果,你是最优秀的,处事干练,进退得当而且毫无人品上的瑕疵。一师办事,我最放心,当他决定请你出手时,其实也是代表了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你们两个都很优秀,优秀的人都会有一个极其致命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老龙的神色渐渐黯淡下来,语意也变得晦涩了不少。很明显,他是在夸赞任一师,但某些措辞却用得非常古怪。
“优秀的人,都喜欢走极端、独辟蹊径、不服人管,对吗?”我自嘲地微笑着。
这种说法,其实是转述了疯子医生老杜的话。他自始至终都相信自己是一个绝顶聪明、绝顶优秀、空前绝后的神医,所以才一直愤世嫉俗地走向极端,过着“世人皆浊我独清±人皆醉我独醒”的日子,闲云野鹤般游戏人间。
“对极了对极了,为你这几句精辟理论,值得浮一大白!”老龙再次大笑,举杯相邀,一饮而尽。
也许老杜应该坐在这里,看到老龙这样的大人物激赏他说的话,一定会感到欣慰。
“一师就是这样的人,这一次,他又做了一件独辟蹊径的事。猜猜看,他要做什么?”老龙放下空杯,直直地盯着我。
我沉思着摇摇头,已经有了相当糟糕的预感。
“呵呵,他想造反,造、我、的、反——”老龙一字一顿地说完了后四个字,伸手揿下了美人榻侧面的一个按钮,正面的那堵墙无声地向两边拉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我真的想不到,这个温柔乡的隔壁,竟然就是一间恐怖的刑室。
两个男人被铁链吊在刑室中央,只穿着一条短裤,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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