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是何许人也我当然知道,上次攻城的时候,她就不赞同,我派他和耿长乐进城打探消息,结果她很快发现敌人异常,如果当时我们能听她的意见,那一仗也不会输得如此惨烈,可由于我们指挥分散,结果敌人把我们围起来打,后来多亏了他俩潜入敌后,保住了我们被俘的同志,而且后来也是她想出办法,把被困同志们营救出来,可以说,陈小姐对我县大队是有大恩的,我应该相信她,但攻城这种事,关系到每个同志的生命,我不能当儿戏,情报只是从她那里传出来的,我还要继续验证。”
这时薛半仙说话了,他说情报不只是从陈那里得到的,自己路过荒地的时候,也看到了敌人在侦查,这说明敌人已经在行动了,足以验证陈菲菲情报的准确性,假如队伍在关键时刻浪费时间的话,肯定得让敌人抢得先机,到时候不光是县城拿不下来,恐怕根据地也会被大股敌人攻击,彼时情况会更加被动。
王登学此时看出来了,魏团长和薛半仙对陈菲菲极为信任,这本来是好事,对他来说,陈菲菲也的确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他也愿意相信情报的可靠性,但卢铁旺说得对,这么重大的行动,事关县大队几十号人的生命,任何人也不能只凭一句话就决定去冒险,他赞同卢铁旺的主张,对于重大情报,一定要多方验证,直到确定消息可信后,才能制定作战计划,否则的话,像去年秋天那样的悲剧定会重演。
“唉,你们这两个人呐,都是胆小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你们,县大队落到你们手里,难怪不能发展壮大,还是这几十人,十几条枪的规模!”魏团长激动起来就口不择言,他的话音刚落,顿时引得屋中人集体对他开火,毕竟这里是县大队的地方,他坐在那儿肆意评论,引发了众怒。
现场气氛紧张起来,充满了火药味,大家都批评魏团长说话不分轻重,而且不能就事论事,可魏广生也毫不示弱,他从来就没示弱过,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会议桌上,有他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争执,县大队会议室在他的咆哮下,变成了火药桶般的存在,屋里的温度急剧升高,大家争得脸红脖子粗,言语间隔时,都是大口喝水,大口喘气。
“你们光想着攻城打仗,谁考虑过陈站长的安危?”此时薛半仙突然发炮,这段时间的潜伏经历让他深深了解到队伍的情报工作者在敌人眼皮底下的生存环境是多么恶劣,简直就是与狼共舞,当然这样的成语他不会用,但大意就是如此,他说敌人经历多次失败后,也变得愈发狡猾,对陈菲菲同样也很怀疑,只是找不到她私通八路的证据而已,即便如此,敌人还是三番两次用各种手段诱导她,试图让她露出破绽,她每天需要花费大量精力来伪装自己,对一个人来说,这是极端痛苦的生活方式,对她这样一个敏感的女人来说,更是如此,他说敌人对她一会儿抓,一会儿拉,时而会全城通缉她,时而把她推举到汽车上游街,给她恢复名誉,他们对她的态度很奇怪,以前从没有过类似的事情,这说明敌人随时都可能对她下手,他说陈站长那样聪慧的头脑,很难找到第二个了,如果队伍不行动,尽快把她解救出来,只怕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声情并茂,而且红着眼眶,说明他对陈菲菲的确有感情,毕竟那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是个讲义气的人,恩人有难,不能不救,这也是他觉得队伍应该出征的理由。
“薛半仙,你也冷静一下,我们毫不怀疑你对陈小姐的感情,但也不能因为你一人的感情而影响大局,按照你们的说法,队伍要倾尽全力而出,我们如果选择这一步,就没有退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如果这中间有一点点差错,我们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根据地就会被敌人破坏,你们想过这些吗?”王登学的表情依旧冷峻,但是声音中带有一丝颤抖。
听了他的话,薛半仙沉默不语,这位王指导员从来都是冷静的,从不以个人的观点来看问题,自从认识他以来,很少见到他激动,薛半仙为此很佩服他。
县大队在永定一共开拓了三块根据地,一块是上次俘获陈菲菲时所在的辛李庄,一个就是田王庄,另外一个就是他们目前所在的大王庄,辛李庄自从李山被俘后,就暴露了,而田王庄也被敌人潜入过,现在也不适合,只有大王庄还算安全,但是李山也知道这地方,否则也不会有赵兴忠夜半探路。
作为县大队当前唯一的根据地,他们倾注了很大的精力来建设,而且和这里的乡亲堡垒户们建立了深厚感情,老百姓们真把八路军战士当做子弟兵来对待,抗战期间本来粮食就打得不多,但是乡亲们宁愿自己啃窝头,也要把仅有的一点白面送来慰劳战士,村里就那么几只鸡,下的蛋也都被乡亲们小心收好,然后用黄纸包了,递到站岗哨兵的手里,说是给他们补身子,而这些年轻的士兵们,没事就会到村里教孩子们读书识字,给他们讲战斗故事,给老人修房顶…,要说真放弃这里,乡亲们舍不得,战士们也舍不得,这种感情不是用钱能衡量的,这是小米粥和窝头的感情,同甘苦,共患难。
“这次真憋屈!”魏团长看着一屋子人皱着眉头,自己也情不自禁撅起嘴,他是员虎将,战场上谁都不怕,什么事都要雷厉风行做出决定,看卢铁旺和王登学否定了他们一个个提议,心里实在着急,就问他们,到底怎样才能决定作战?
“很简单,除非再有人回来报告,发现敌人依然在我附近集结。”这点上,王指导员和卢连长的意见出奇一致。
“你们俩真是杠头!”魏团长叹了口气,接着出门去,叫来自己的警卫员小五和洪光,两个战士身材都很瘦小,但个顶个透着机灵劲儿,小五以前就是县大队的侦查员,后来队伍失散,自己去了军分区,继续打鬼子,魏团长就看中他机灵,把他留在身边当了警卫员,上哪儿都带在身边,此时把他俩叫进来,吩咐他们马上出门,再去谷娘娘冤,查看是否情况真如薛半仙所说,现在时间已经快到八点半,按照赵兴忠的说法,此时应该有大量敌人集结。
两人领命,匆匆离开,其他人则继续呆在根据地,紧张地等待着他们的结果。
第四十一章 挂树之尸(上) '本章字数:2450 最新更新时间:20141014 09:00:00。0'
小五和洪光接到魏团长命令,奉命到谷娘娘冤这个地方再去侦查,大家都知道此地和根据地之间还有段距离,在他们出门侦查这段时间里,大家都离开作战室,该干嘛干嘛去了。
除了魏团长,叼着烟斗依然坐在屋里,神色凝重,他和陈菲菲相识时间虽然不长,但已将她视为知己,得知她深处险境后,很想救她出来,但得不到大家的相应,只得窝在那儿抽闷烟。
小五两人离开根据地,一直往前走,用了将近半天时间,来到薛半仙发现怪异的地方,果不其然,刚踏上这块土地,他们就感觉气氛不一样,抬眼一看,发现前方已经出现一个规模庞大的军营,他们记得这里一直是块荒地,突然出现的军营让他们感到震惊,他们发现情况的时候,距离这片军营还有几百米的距离,他们不敢向前靠的太近,因为就两个人,怕被敌人发现,要是在这儿交上火,他俩就回不去了。
为了偷偷侦查到情况,他们爬上军营对面的土丘,因为适逢敌人军营修建在谷底,在冀中这种丘陵地带,两者之间的落差不过十几米,对于侦查绰绰有余,而且这些土丘非常平缓,很好爬,他们爬坡的时候,就感觉有些纳闷,这么大的营地,少说也能住下上百人,可他们从发现它到现在,已经些许时间,军营里却一直很沉寂,可以说除了风声,他们没听到任何动静,不禁奇怪那些人究竟在干嘛,等他们爬到坡顶,往下窥探的时候,发现营地里倒是站了很多人,但这些人好像都在静静晒太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场面既肃静又怪异,他们倒是看到敌人,但对自己所见很是费解。
等到他们观察完毕,天刚正午,两人也不敢在此地多做停留,生怕遇到其他巡逻的敌人,于是商量好就撤离了,他们急于回去报告情况,既然在这里发现军营,就已经很明确说明了敌人意图,下午四点钟左右,他们返回根据地,把情况报告给魏广生。
“怎么样?”魏广生使劲拿烟斗敲打桌子,“我的侦查员再次证明了情况属实,老卢你就下命令攻城吧!”
王登学托着下巴,从小五等人的报告中,也听出有些不对劲,两位侦查员从作战室出来的时候,他特意跟出来,问他们军营里的情况,两人告诉他,的确看到不少人呆在营地里,但他们都很安静,也许是因为大战在即,为了保密,所以日军刻意保持沉默。
“这种情况太罕见了!”王登学自语道,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即便是刻意保持的沉默,让一个人沉默容易,让上百号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实在太难,再说日本人打算偷袭,也是不久前的主意,这么多兵没有进行过长期训练,怎么可能时刻保持一致?
正好这时薛半仙也路过,告诉他自己昨晚听到日本军曹那里发出奇怪的音乐,声音很难听,像是死人时候放的歌曲,莫非鬼子是靠这声音把上百号人集体催眠了?可小五和洪光很肯定地说,他们侦查的时候,没听到营地发出任何音乐声,只感觉到死一般的寂静。
作战室里,魏团长不停催促卢铁旺出兵,此时卢连长也有些动摇了,打算研究作战部署,王登学跑进屋里,对大家说情况还没查明,他觉得这营地有些怪,里面的鬼子兵更奇怪,根据侦查员回复的情报,他们看起来不像正常人,因此他想亲自再去看看。
“你们可真磨叽!”魏团长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我们得为战士的生命负责!打仗的确要死人,但不能白白送死!”王登学不客气地回应道,说罢离去,叮嘱卢铁旺,在自己回来之前,万不可下命令进兵。
“如果你小子回不来怎么办?”魏团长和他杠上了,很生硬地问了一句。
“要是我明天中午前还没回来,”王登学笑了笑,“就说明我被敌人发现了,到时候不管我是死了还是被俘虏,都不会出卖组织的秘密,那时候你们就可以向城里进军了!”说罢转身要走。
“小王,你…”卢铁旺听他的话,感觉甚是悲壮,生怕他出事,想交代几句,又不知该说什么。
“老卢,放心吧,我会回来的!”王登学淡然笑笑,大步流星离开根据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魏团长百感交集,自己和他吵过很多次架,但对他这个人却很钦佩,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总是淡然处之,而且就事论事,即便自己这么火爆的脾气,也从没见他暴怒过,虽然他们在意见上有很多分歧,但对王登学这个人,他心里暗挑大拇指。
王登学离开根据地,沿着同样的道路找到敌营,荒郊野地里,白花花的帷帐很显眼,见到营地他也感觉奇怪,的确听不到一点动静,他看到营地外停着两辆军用卡车,车上没司机,而小五他们报告上百号军人,此时他也没在营地里瞧见。
整个驻地仿佛空了,一个人影都没有,时值傍晚,起风了,热风吹着白布帐幔,啪啦啪啦响个不停,太阳西沉,血红色阳光照在白布上,映射出漫天绝望。
为了探明情况,他打算冒险潜入营地,趁着周围没人,偷偷来到白布帷幔边,掀开布帘,灵巧地从缝隙里钻进去,进到对方地盘,他不敢招摇,一路小心翼翼沿着营地边缘猫腰而行,沿着幔帐绕了一圈,发现营地里只有营房,但没有伙房,他心里开始打鼓了。
从古至今,但凡出兵打仗,伙食是首先需要考虑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管是中国军队还是日本军队,都一样,如果营地没有伙房或者做饭的家伙,这说明此地分明有诈,这是他从三国演义里就学到的常识,因此他开始怀疑敌人布置这里,就是使了个障眼法,诱骗侦查员来看,只是空荡荡的营地,哪有小五所说的上百号军人呢?难道他们已经撤离不成?
他正在疑惑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声音不大,距离自己很远,他循着声音无声潜伏过去,找到营地正门,原来正好和自己潜入的位置成对角线,说是正门,其实就是用铁丝捆扎好几根干木头,做成个方形木牌,大门口堆了些铁丝拉成网,门口有个伪军站岗,斜挎着枪,在夕阳下懒洋洋耷拉着脑袋,似乎在打瞌睡,刚才的话语声,不像是他发出来的。
王登学缩着脖子,努力让自己呼吸更轻盈,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那个声音,很闷很低沉,是从站岗伪军身后传出来的,他这才发现营房前面空地上,还摆放了一堆杂物,好像一堵墙,挡住了他的视线,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于是偷偷溜过去,看到杂物后头原来有张折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这家伙浑身上下都用白纱布缠得严严实实,活像个木乃伊一般。
他心说这是个伤员,从他包扎的情况来看,伤得可不轻,这会儿正低声**着,声音透过纱布传出来,瓮声瓮气的,整张脸上,只露出一张嘴,连眼睛都被纱布蒙住,王登学纳闷他到底受的什么伤?怎么会伤成这样?
第四十一章 挂树之尸(下) '本章字数:2490 最新更新时间:20141014 20:00:00。0'
趁着哨兵不注意,他悄没声来到伤员跟前,这人直挺挺躺在折叠床上,他轻轻碰了一下此人的腿,那人嘴里轻轻哼了一声,可身体却一动不动,这说明他伤得的确严重,不只是生活不能自理,只怕连动一下都成了奢望,王登学抬头看看,哨兵依然低着头,瞌睡还没醒,于是双臂伸到伤员身体下面,把他平着抱起来,这家伙只是嘴里轻轻哼哼,连话都没办法说。
双臂抱着个活人,却感觉他身体很轻,总感觉身上少了什么东西,由于纱布裹得很严实,从外表上没法看出来,于是他抱着伤员往里走,兵营中间有个大帐篷,有将近十米高,而且直径很大,也有快十米的距离,面对这么庞大的帐篷,他怕里面藏着军队,又不敢进去,耳朵贴在白布围栏上听了会儿,发现里面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