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色如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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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色如伤-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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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言及自己爹爹的名字,小若兮已是眼睛红了,虽然不说话,小手却是紧紧抓住萧晏胸前的衣服,将小脸埋在萧晏怀中。萧晏低下眼去,轻柔地摸摸他的顶发,然後缓缓抬起眼来,却仍是微笑著:“北朔与东苍近年虽时动干戈,但究其根因,却在北朔野心。王爷虽非做主之人,但北朔国君既是王爷兄长,王爷又是亲手执行之人,这仇,却终究要算到王爷头上了。” 

燕沈昊冷哼一声,眼神冷冽:“既是如此,本王又有何惧,殿下要为凤将军报仇直接来找本王便是。”瞥了齐槿一眼,唇角浮起一丝冷笑,“却不想,堂堂宁王殿下竟是使出如此卑劣手段!” 

萧晏仍自浅笑,不气不恼:“卑劣吗?我倒不觉得呢。殿下是陛下与皇後的好友,又是我国贵客,我自是不能真将殿下怎样,以回天果逼迫殿下休妻,又将王妃带回王府,不过是要教殿下得知失去自己所爱之人的感觉。”目光悠悠对上燕沈昊的深沈凤目,缓缓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上位者只知道天下江山,却哪知一人野心之下将会造成多少碎心?我固不能杀了王爷为长歌报仇,但我却要王爷尝尝这失去所爱的滋味,尝一尝什麽叫做无能为力,痛不欲生。” 

他这一番话说得温柔平缓,面上亦是含著微笑,但室中诸人却无人笑得起来。燕沈昊固是面色冷冷,齐槿却已是目有同情,心中酸楚。而这边的萧烈萧遥却是心中一痛,虽早知他为爱人之死伤怀,但平日里他一向笑言软语,便以为全都过去,却不想,原来那优雅微笑之下却是掩著如此深的痛楚,这个一向强大任何事都可以从容顺利解决的宁王殿下,这个平日里连皇上皇後都不敢得罪的知交好友,其实亦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在别人见不到的地方,亦自脆弱,亦自无力。 

室中一时十分寂静。忽然,齐槿抬起眼看过去,静静道:“可是,最终殿下却救了我。” 

萧晏一笑,眼底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涩意:“我自然要救你,我既知道那种天人永隔之痛,又怎忍心让别人再生受?” 

齐槿一怔,然後轻轻问道:“那,殿下又为何要放我走?” 

萧晏低头看了看怀中静静不语的孩子,目中溢满怜爱,缓缓道:“我为什麽不放你走?我既然连我爱的人都能放手,能让他去和他喜欢的女子在一起,又还有谁不能放手的?”微微抬目,却并未看向齐槿,目光并无著落,“你虽然跟他长得有些像,但,你毕竟不是他。何况,便是我强留下来,你的心里早已有了别人,我强留你又有何益?” 

齐槿沈默不语。萧晏却是转过目光看向燕沈昊,微笑道:“不过,虽然王爷写下休书,但心里却是并不打算遵守承诺的罢?不然,也不会夜夜潜入王府,偷入王妃卧室了……” 

见齐槿眼中现出惊异,不由笑道:“王妃是想问我既然知道,为什麽先前一直装作不知,而到那夜却又突然现身对王爷动手?” 

齐槿未置可否。倒是一旁的燕沈昊忽然淡淡道:“那夜,你是故意的?” 

萧晏微笑道:“想来王爷必是早就心知。不错,虽然不能杀了王爷,但长歌的仇总是要报的,就算不能代长歌杀死仇人,但若能让他的仇人重伤,长歌想来总会安慰一点。” 

望了燕沈昊一眼,萧晏继续道:“不过现下王妃之毒已解,王爷伤亦已好,必是要带王妃离开的了。”微微一顿,道:“不过我想王爷应该是早有决定的罢?便是我不放手,到最後亦会带走王妃,纵是休妻,亦会抢回。” 

燕沈昊淡淡道:“不错,既是被逼写下的休书,本王又何需承认?更何况,便是休了,难道本王就不能再把槿娶回来麽?” 

他这几句话说得十分平静,但亦是十分傲然。话出之时,长臂一伸,已将齐槿揽在怀中,然後另一手抬起,当著室中诸人缓缓将手掌合拢,再展开来时,一直捏在手中的素笺已成一堆白色碎片,随手一扬,那纸末便如白色蝴蝶一般四散飘飞起来。 

他怀中的齐槿却是一愣,怔怔地看著那飘扬如雨的白色纸屑,然後缓缓将目光转向燕沈昊。燕沈昊却是对他微微一笑,柔声问道:“槿,如果我说我想再次把你娶回来,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西凉京郊,有湖名月钩,月钩湖畔,又有居名俯仰。虽全名叫俯仰楼,俯仰楼却并非只是一座楼,而是一座偌大庄院。平日里,庄院内虽楼阁亭台,陈设华美,又及繁花碧树景致悦目,却只得几个下人在此,并不见主人,因而甚为清幽。但这一日,俯仰楼中却是十分热闹,处处皆妆以大红,来往其间的侍人亦皆是满面春风,十分喜庆。 

只因这日,正是俯仰楼的主人成亲的日子。 

虽然道贺宾客并不多,不多寥寥几人而已,但若天下其他任何一对成亲的新人请得他们中的一位,便只怕其他百千宾客不要亦是甘愿了。 

看著场中一身大红吉服的新人,萧遥不由有些不满,小声咕咙著:“燕大哥真小气,我们又不是没见过王妃,干吗还要遮得这麽严实,该把盖头揭下来让我们看一下才对嘛!” 

虽然他声音压得极低,害怕被场中那耳力敏锐的某人听见,但就在他身旁的皇帝陛下却是听了个清楚明白,当下捏了他的手一下,低笑道:“既是成亲,当然不能现在揭盖头,你别闹,当心昊听见。”萧遥耸耸肩,虽仍不满,倒果真听话地闭上了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听得司仪高声唱礼,这边的皇後千岁笑眯眯地眼珠子一转,耳边司仪的下一声“夫妻交拜”响起的同时,广袖下的素手亦是不著痕迹地一拂。下一刻,便见原本该是与夫君对拜的新娘子一个身形不稳,直往新郎身上扑去。 

只闻盖头下一声轻呼未落,新娘已是被新郎稳稳地抱了个满怀。观礼诸人倒是并无惊讶,只皇帝陛下瞥了自己身旁的人一眼,无奈一笑。倒是抱得美人的新郎官面色一凝,一记眼刀横过来,只不过於皇後千岁那刀枪不入的脸皮并无一丝损伤,皇後千岁反是趁机笑眯眯道:“这下正好,下面不是送入洞房麽?燕大哥直接将王妃抱回洞房就好啦!” 

燕沈昊低头看了怀中人一眼,虽是有盖头遮住容颜,但那红豔豔的新娘仍是羞得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燕沈昊黝黑眼神中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正此时又听司仪高声喊道:“送入洞房──”微一思量,竟果真将一臂穿至新娘膝下,一把将新娘抱了起来。 

几声呼声不约而同响起。观礼诸人是惊叹,而那突然被人抱起的新娘则是惊呼了。然而无论诸人作何声响,新郎面上却是分毫不动,只抱著新娘大步向内走去。 



微风清凉,翠柳如烟,春风里的月钩湖上水波澹澹,湖边一座凉亭翼然,正传来声声长吁短叹。 

萧烈看著身旁翘著脚拈著酒杯声声长叹的爱人,笑道:“今天明明是昊的好日子,你倒是在这里长吁短叹的,要是被昊听到,他会不高兴的。” 

萧遥撇撇嘴:“燕大哥怎麽会不高兴?此刻他正佳人在怀软玉温香,这麽早就把我们几个独自丢在这里去与他的王妃缠绵……唉,为什麽有人就可以醉溺温柔乡,而我却要在这里吹凉风?人生何其不公平!”悠悠一叹,皇後千岁饮下一杯酒。 

萧烈眼中光芒一闪,柔声道:“这麽说,小遥你也很想佳人在怀醉溺温柔乡了?” 

“当然想啊!自从当了这个一点都不好玩的皇後,我都好久没出去了!唉,百花楼的如梦,芳草居的小小,天外天的月儿,也不知她们最近想没想我……哇,萧烈你干什麽?”正愁思绵绵的皇後千岁忽然发出一声怪叫。 

“你说呢?”皇帝陛下笑得十分温柔,渐渐凑近皇後娘娘的脸,“真是巧,我也跟小遥有同样的想法呢,想佳人在怀醉溺温柔乡……” 

“你敢!”皇後娘娘急忙拍掉某皇帝伸过来的毛手,咬牙道:“萧烈,你别太过分!”急急往旁瞥了一眼,“晏和若兮都在呢,你别吓坏人家孩子!” 

闻声萧烈倒是暂时住了狼手,但一只手臂仍是不著痕迹地揽在了爱人腰上,低低道:“好,那我暂把醉溺温柔乡的机会留到晚上好了。” 

萧遥暗暗用力,却怎麽也挣不脱腰上那只狼爪,挣了一阵,便即放弃,又见一旁萧晏怀中的小若兮睁大了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过来,一向脸皮厚过城墙的皇後娘娘竟也微微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忙岔开话题欲分散大家注意力:“啊,没想到燕大哥平日那麽冷酷的人,竟然这麽有新意,竟然与王妃成两次亲!这一点,我是甘拜下风啊!” 

萧烈微笑道:“因为前次成亲昊娶的是东苍小王爷,而这次,才是真正娶现在的王妃,我想昊应该是想给王妃一个真正的名分罢。” 

萧遥啧啧叹道:“想不到燕大哥竟是一个深情如斯的人哪!看来情之一字,果然是熏神染骨,误尽苍生啊……” 

萧烈望著摇头晃脑一副哲人状的爱人哭笑不得:“误尽苍生?小遥,你这话说得有点不称罢……” 

萧遥没有理他,仍自顾自道:“燕大哥本来是来贺你我大婚的,结果到最後却并未参加,倒真是遗憾哪!” 

萧烈微笑道:“那倒是。不过他没参加我们的婚礼,自己倒是再成了一次亲,找回真爱,终於和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这样也很好啊!” 

他们在这边感叹著,一旁一直安静乖巧的小若兮忽然问道:“为什麽爹爹不和父王成亲呢?” 

一听这清脆可爱的童音,亭中诸人都是一呆。瞄瞄宁王殿下的脸,皇後娘娘为小若兮解惑道:“那个,若兮啊,成亲呢,是要和喜欢的人才可以的……” 

“爹爹不喜欢父王吗?”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 

“这个……呃,若兮啊,你爹爹,呃不是,以後你不能叫他爹爹哦,不然燕叔叔会生气的……那个,就是你的爹爹啊,喜欢的人是燕叔叔……” 

“父王这麽好,爹爹为什麽不喜欢呢?”小若兮困惑地道,“大坏蛋老是欺负爹爹,还凶若兮,爹爹为什麽要喜欢他?” 

“呃,这个……”一向伶牙俐齿的皇後千岁也不知该怎麽答了,只好向皇帝陛下看过去。 

皇帝陛下亦自微有尴尬,清清喉咙:“那个,若兮啊……” 

“喜欢就是喜欢,无论怎样都不会改变。若兮现在不懂,以後长大了就明白了。”一个温柔无比的声音忽然响起。 

小若兮望著正温柔含笑看向自己的父王,眨了眨眼睛,似有所悟:“我知道了,就像父王喜欢爹爹,就算爹爹不在了,父王还是只喜欢他,不会喜欢别人,对不对?” 

萧晏柔柔一笑:“若兮真聪明。” 

小若兮眨眨清澈的大眼,忽然有些难过地道:“成亲是要跟自己喜欢的人,父王只喜欢爹爹的话,那是不是永远都不能成亲了?” 

萧晏未答。亭中一时静了下来。亭下月钩湖,碧水摇空,亭上清风过,南风吹梦。 

不知过了多久,萧晏低柔如风的声音响起:“如果真是喜欢一个人的话,成不成亲,又有什麽关系呢?” 

小若兮眨眨眼睛,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红烛高燃,映染一室缱绻。 

燕沈昊缓缓挑开面前那张鸾凤绣丝的鲜红盖头,烛光之下,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素净的容颜,未施粉黛,未簪珠翠,便似一朵洁白的槿花,绽在这灿似朝霞的大红锦缎之中,那一刻,没有艳丽,没有娇媚,但就是这份独一无二的明净,却让燕沈昊心头怦然一动。 

是依稀相识的场景。大半年前那个夜晚,他也曾挑落一张更华美的盖头,那时,盖头下的人却是黛眉朱唇,描绘精致,艳丽得便似一片红霞,但待四目相接的那刻,却无丝毫缱绻,那人惊讶的眉目至今仍自清晰。而后待自己轻分那大红嫁衣,看到那雪白无暇的心口,那时的震惊怒意,亦便种下了后来的种种曲折。只是世事无常,人事难料,谁想今夜,又见红烛,又揭盖头,但此时二人,早已是历过一番天翻地覆,回首从前,直是恍如隔世。 

齐槿浓密的睫扉轻抬,缓缓对上面前浓重幽深的目光,那一时,四目相交的二人不禁都有种亦真亦幻之感。燕沈昊看着眼前映着红烛之光的清丽容颜,一时竟微觉晕眩。虽是素净脸庞,但红烛掩映之下,那一张清秀的脸竟无端多了三分妩媚,而那澄如秋水的双眸,那微微闪烁的笑靥,竟让一向并不好风花雪月的晋王殿下想起了一句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大红的盖头被轻轻地扔在一边,独自映着烛光,更见鲜艳,却比不过那被缓缓压倒在大红锦绣铺成的华丽床榻上的人的绯色脸庞。双唇相接,辗转缠绵,一个是目色炽烈,一个是长睫轻颤,一个是笑意微微,一个是脸若红霞。烛火跳动,曳曳摇摇,一室皆是旖旎。 

“嗯……昊……别……”察觉到男人的手滑进自己衣襟游走,齐槿终于自那缠绵一吻中回过神来,有些无力亦有些慌乱地推拒着。 

见他推拒,燕沈昊一怔之下,却是低低笑起,轻咬身下人的雪白耳垂,微微沙哑的声音含着笑意:“别什么?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个时候,我们该做什么?” 

齐槿面色绯红,虽未施粉黛,面上却似染了胭脂一般。燕沈昊含笑看着他羞窘模样,修长的手指却是一点点挑开了那金丝银线的腰带。齐槿觉出他的动作,不由便微微挣扎起来,但燕沈昊怎会让他逃脱,大半个身子压上去将他压住,唇舌灵活地在那白皙的脖颈上流连,觉出身下人的轻轻颤栗,不由笑意更深。 

但慢慢燕沈昊就发觉不对了,身下纤细的身子竟是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燕沈昊停下动作,抬起眼来,便见那原本酡红的面颊竟已慢慢转得苍白,那原本迷离的眸中亦已露出点点无助恐惧,略一思索,当即明白过来,柔声问道:“怕?” 

齐槿轻轻咬着唇,并未出声。原来燕沈昊与他虽早有过亲密关系,但因为燕沈昊认定他是替身之故,虽有多次床第之事,但燕沈昊每次皆是挟着恨意故意羞辱折磨他,因而本该是夫妻交欢,但齐槿所体验到的从来都是屈辱痛苦,从未从中有过丝毫快感。而今二人虽是情意明了,先前在宁王府时亦曾同榻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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