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式辉心中有鬼,他在东北以搞大规模经济建设为借口,从中捞到大量油水。杜聿明指挥打仗他都不闻不问。他在送杜聿明去上海时,说:“光亭,陈诚这个家伙,现在窘极无聊,出坏主意,他在关内指挥作战一败涂地,要来东北出风头,挽回面子。现在正在打我的主意。”他说到这里两眼瞟着杜聿明。他和杜聿明在此期间也有经济上的瓜葛,办中正大学全部经费是从军费中支出的。
杜聿明由于被病折磨得气力很弱,他还是很坦然地说:“天翼,他想在军事上露一手,在别的方面我看他一时顾不及了。”这很清楚,东北战场这种局面,陈诚长两个脑袋一时也不一定能顶住。他估计得很对。
“不可大意呀,我们两个人要想法子来对付这个小鬼。现在他在阎王爷面前正露脸儿。”熊式辉有点深谋远虑了。他知道陈诚挑拨能力很大,于是说,“这家伙内外沟通,来者不善呀。”
杜聿明还是不慌不忙地说:“天翼,我看来个陈诚不值得那么紧张。他打败了,不正说明我们不是白吃饱吗?”
熊式辉说:“只是可靠消息说他要来东北。蒋公要是这样干,以后,谁给他卖命?”
杜聿明问:“你想怎么办?”
熊式辉说:“与其被陈诚赶走,不如自己先退。”
杜聿明安慰熊式辉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来到东北这条路是你我先踩的,我看明智之人不愿来,明智之帅也未必换将。”
杜聿明在离开沈阳的前一天,他亲自打电话通知把鲍世勋找到官邸。两个人恢复老样子,对桌而饮。开头他说:“世勋,我要去上海治病,也许出国治病。”在他那消瘦的脸上带有几分忧伤之感。
鲍世勋说:“杜司令,我看你出不了国,在上海治好病还得回东北战场来,像你这样能干的离不开。”他说得很干脆。
“世勋,你就叫我光亭吧。”杜聿明叹口气说,“人不值钱,马可以换新鞍子。听说陈诚要来东北整顿。”
鲍世勋说:“目前东北的情况,陈诚又能怎么样?”他注视着杜聿明的神态。
“东北战局,是个败局?已定了吗?”杜聿明他心里有数,可他愿意和老朋友探讨一下。
“不好说已定。不过,陈要力挽狂澜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鲍世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说,“依目前情况,有偷天换日之高手,在东北大地上也难以驰骋了。不过,打成这么个局面,你还算得是干得出色,我担心的是陈诚会把他创下的家底都赔上。到头来还得由你来收拾。”
“不可能了,我就是身体好了,也不打算再陷这泥沼里了。”杜聿明又问了句,“世勋,我说这是泥沼,你说呢?”
“对!因为是对付共产党。”
“他们是苦战,我们也是战苦。”
两个人对杯喝酒,鲍世勋抓住杜聿明的杯子说:“你身体不好少喝。”他接着把中正大学迁校的事说了些。
杜聿明边听边点头说:“世勋,我找你来就是中正大学的事,陈诚是要来找些茬的。”
鲍世勋摆动一下头说:“教职员工和学生都往北平迁,像蚂蚁搬家,还能找出什么茬来。陈诚哪里在这上找茬,几仗,就被共军打懵头啦。”
杜聿明听后放心地说:“九个保安区司令部和十一个保安支队,都保不住了。陈诚这家伙善于把别人的肉往自己身上贴,他是‘整编上将’。你去北平组织流亡中正大学吗?”
“不,我不走,我们这号大学在北平挂不上号。”
“那你留在东北,你的保安少将我给你保住。等我病好,再安排你,行吧?”
“行呀!我要坐山观虎斗,看一看,休息一会儿。”
“是故土难离呀。有事我不再去找郑洞国和廖耀湘。”
两个人握握手就这么分开了。
熊式辉果然向蒋介石送上了辞职报告,意思是自己能力低,没有治理好东北,对蒋公有所辜负。他很快地收到蒋介石的亲笔信,信中对他慰勉一番,并嘱咐他要 “整军习武”以利再战。东北天地之政经军事非天翼而能撑。熊式辉高兴起来了,他觉得自己过于小心和谨慎了。本来东北开拓他是主功,何况有经国的靠山,不会那么容易吹透凉风的。可见蒋经国从中出力了。这样一来,熊式辉又好似吃下定心丸了,他连日来开会,要大震东北之雄风了。
熊式辉接到南京国防部电,说陈总参谋长到东北战场视察。他感到这事果真平静下来了。他赶忙要他手下人准备厚礼,献给这位来视察的总参谋长。熊式辉收到陈诚从北平发来的电报时。他一边亲自去看陈诚住处,安排东北中西餐名厨师,觉得把这位钦差大人奉承好,难关就闪过去了。
副官突然跑来向熊式辉报告:“主任,陈总参谋长到了。”
熊式辉摆下手说:“胡说,不是下午一点到沈阳吗?”
“主任,陈参谋长已经召集人员训话了。”副官说着面带惊慌之色。
熊式辉吸口气,明白过来了,在脑海里骂了一句:骗子!他知道不仅是陈诚有意不让他去飞机场迎接,给他一个难堪。同时也证实,蒋介石历来就是个阴谋家,没有料到会这样整他一下,本打算防蒋一手,但没有防到。自己的命运到此结束了,这个鬼东西。
陈诚抛开熊式辉,到沈阳之后,到处讲“整饬内部,安裕民生,培养战力”为他重新振兴东北,战胜共产党的方针。他开始刷新政治,整编军队。他首先宣布撤换一批军、政要员,宣布这些人的贪污和演职。还抓了些不法商人,用美国卡车拉到万柳塘枪崩了,是为了稳定浪尖上的市场,和浮萍似的金元券、法币的发毛。布置在大学中抓共产分子,一下子引起学生的不满,忽拉一声上街游行,喊出:陈诚败将,蒋家之犬,滚回南京去,你不要脸,制止内战,还我尊颜。大街小巷披头盖脸地给陈诚贴满大字报。民主气味的报纸说陈诚一到东北就没露脸,却挨了一闷棍。
熊式辉在陈诚到沈阳之后,再没露面,有的人说他在向陈诚述职,有的人说他在接受这位钦差大臣的审查。其实他见陈诚有拿他开刀的架势,赶忙回南京搬皇太子去了。
陈诚果然把杜聿明建立的九个保安区司令部十一个保安支队, 及青年军第二O七师,分别扩编为新三军、新五军、新八军和第六军,使国民党在东北战场的部队恢复到十个军,五十余万人。还从苏北调来原东北军王铁汉第四十九军,把骑兵支队编成骑兵师,把楚溪春任命为沈阳防守司令官。
还没等陈诚坐稳屁股,东北民主联军发动了大规模的秋季攻势,在长春、吉林、四平地区和北宁线锦州至义县地区,连续歼灭国民党军队数万人。他没出一个月感到心灰意冷了。但他还得死虎皮硬撑着。他晚间给夫人谭祥打电话,只是在电话中说:“我很累呀,不是个滋味儿。”谭三小姐转告给陈诚:“千万别再追究熊式辉的事了,皇太子出面了,亲自找到蒋夫人,蒋夫人亲自把我找到她的卧室,要我通知你要疏通开。我已应下了,想到将来还要找蒋夫人办事呀。”陈诚说:“那就饶了这只熊吧。”其实他也无能力追究下去了,也不敢再追究。听说熊回到南京,当面挨蒋介石一顿臭骂,说他是不自爱的草包。骂后不久又任命熊为战略委员会主任,还是铨叙中将挂上将伤。谭祥并告诉陈诚,蒋夫人透露,美国总统杜鲁门派魏德迈带访华考察团来到南京,是来华支持落委员长打内战的,先到上海、北平、沈阳、济南、汉口、青岛、台湾等地视察。听说蒋委员长要力争魏德迈留华担任最高军事顾问,权力同过去的马歇尔一样,甚至委员长有什么权力,魏德迈享有什么权力。要陈诚很好招待魏德迈。就在这时打断了陈诚的热线电话,作战部门向他禀报,在长春又被共产党吃掉了一个团。
这时陈诚知道东北民主联军转入战略反攻。他赶忙调整军事部署,将十个军分为第一、第六、第八、第九四个兵团,采取“倚托重点、向外扩张”的机动防御方针,以图在北宁、中长两路实行重点防御,并伺机打通锦承路,保护渤海湾海口。
此刻,林彪、罗荣桓率领的东北民主联军,首先把陈诚北宁路的防线突破了,沿铁路把电话线割断五十公里,在杨家杖子附近把增援部队歼灭三个师一万五千余人,迫使新六军南援锦州。
●魏德迈来华考察
魏德迈从北平来沈阳了,陈诚亲率一大拖军政要员到机场迎接。魏德迈一下飞机就握住陈诚的手说:“陈将军,我在飞机上看到飞过的地方都很平静,但愿我回去时坐火车也平安畅通就更好。”陈诚见魏德迈比在南京时消瘦些了。他知道魏德迈没有当上驻华大使,窝火太大了。他心里知道:北宁路已经变成一条死蛇,火车开到锦州都很困难,可他还是红着脸应酬着。
晚间陈诚设盛大宴会欢迎魏德还将军,然后在马路弯励志社举行舞会。酒足饭馆玩够之后,陈诚陪着魏德迈在官邸晤谈。
魏德迈讲到他同美国总统杜鲁门在白宫的会见。说杜鲁门对中国绝非置之不顾,杜鲁门随时注意着来自俄国的消息,想在大选之前对俄关系能有所和解,可带来的大多是沮丧。斯大林在莫斯科演说,把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发生归咎于资本主义,并断言只要资本主义还控制着世界无论哪一部分,和平就没有希望。苏联必须重新武装。看来要把生产消费品的事情统统置之脑后。杜鲁门几次约见艾森豪威尔,要他在欧洲制造备战的气氛,这样要把斯大林两条腿始终绑在战车上,慢慢就会把他拖垮。可惜,麦克阿瑟并不和杜鲁门配合,目前在亚洲不是制造战争假象,他总想动真格的打上一场,这样就中了斯大林之计。
在比德尔·史密斯将军在莫斯科会见斯大林时,一开始他就提出总统指出的问题,资问苏联过分忙于备战,这会使和平的船在备战大潮中颠簸。
斯大林这次出人意外地抛弃过去不等意见听完就开炮的作风, 只是问了句:“美国订了多少侵略计划?”
史密斯将军说:“我们没有任何侵略计划。我们拥护联合国宪章原则。”
斯大林抽响他的大烟斗,开始反攻,以他特有的冷酷表情作了回答:“我谴责美国和英国结盟反对苏联。”
史密斯问:“何以见得呢?”
斯大林大声地说:“邱吉尔在富尔顿的演说,是一种挑战的、好战的极不友好行为。在苏联,要是有人发表矛头指向美国的演说,那是决不允许的。显然美英在世界上制造铁幕,而不是苏联在制造。”
史密斯只得重申:“我们无意和英国结盟。铁幕的说法,只不过是反映了美英两国似乎是共同具有的万种看法而已。”
斯大林说。“邱吉尔的看法,不是遭到你们的议员的反对吗?我想华莱士先生和总统的看法是不一致的,但华莱士先生,是公正的吗?”
史密斯最后问道:“俄国打算要走多远呢?”
斯大林冷冷地回答道:“我们不会走得太远。我们的脚步从来不听别人的号声。”
史密斯听斯大林这么一说,他认为斯大林承认他已走得相当远,而且心里是有数的。他缓和地说:“斯大林大元帅,杜鲁门总统非常希望您访问美国。”
斯大林站起身时说:“我希望和平,和平是公平的。这是联合国的法则。”会见结束时他握下史密斯手说:“年岁不饶人啊。我的医生嘱咐我不要旅行,我的饮食受严格的控制。我将写信给总统,表示谢意,并解释目前不能应邀的原因。”
杜鲁门对华莱士连着带挑战性讲话,到了不能容忍的程度。华莱士总感到自己够个总统的材料,势必助长他的行动上的傲慢。在史密斯出任俄国大使,动身去莫斯科之前,华莱士问这位新任大使对莫斯科采取什么方针?杜鲁门认为他越职扮演了总统和国务卿的双重角色。他的商谈商务的讲演稿,请总统过目,他向总统表示:我既不反英,也不亲英,既不反俄,也不亲俄。总统看了演讲稿认为和他的观点一致。讲演的时候加进去指责美国对俄国进行威胁,美国只是在谈判桌上空喊和平。指责美国力图建立一种力量优势来威胁他国人民。他嘲笑杜鲁门关于制订国际性控制原子能的切实计划的设想,他指责政府怂恿那些主张对俄国发动预防性战争的军人。这使美国外交政策混乱,一场全球性的大争吵爆发了。杜鲁门不得不使华莱土解职。
用杜鲁门的话说,这阵子他紧张透顶的努力,使华莱士解职端正美国外交政策,贝尔纳斯国务卿因病辞职,马歇尔任国务卿。这阵在中国两党没能签署和平停战计划,国民党军队在全国战场上都在吃紧。在这种情况下杜鲁门召魏德迈来白宫。
魏德迈对马歇尔意见一大堆,他没有当上驻华大使,白白弄到手一套大使礼服,他接连写了几份揭露马歇尔使华的一意孤行的计划,使美国对华政策失败了,造成蒋介石有失掉中国的可能性。当然,杜鲁门总统极力维护马歇尔,说魏德迈的报告有私人成见,是十分偏颇的。政府中有些人,认为魏德还是小人,他对马歇尔是恩将仇报。魏德迈宣扬他要写本马歇尔使华的秘闻的书。在这种情况下,总统派魏德迈组织考察访华团。杜鲁门说:“魏德迈将军,这次访华任务我斟酌过了,没有比你再熟悉中国、了解中国的人选了。我想你会应下的。”
魏德迈进白宫之前,他并没想到派他考察问题,而想到又是调解他和这位刚上任的马歇尔国务卿的关系。当听到访华考察时,他立刻想到蒋介石败在共产党人手下了。他看着总统说:“阁下,派我访华,我十分愿意去,因为我对中国有一段很深的感情。”他心里另一个念头是看看他离中国后,马歇尔那一套给蒋介石带来多少麻烦的事情,他虽然平日里非常注意这方面问题,但还是比亲临其境要知道的少得多。
杜鲁门高兴地说:“将军你在中国的军事当局中有很好的威信。”
魏德迈这个有点德国日尔曼血统的将军,对这话的意思是理解的,他说:“阁下,我的使命是着重于军事还是经济呢?”他所说的军事是说指挥打仗问题,因为在中国还驻有美国海军陆战队。
杜鲁门说:“目前国际形势,俄国虎视眈眈,我们还是以关心民主和平的考察。带有马歇尔使华的继续。不过,将军你是着重考察当前,以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