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夫人略略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最后道:“等你与韩王的事情定下了时间,剩下的时间就跟着我出去转转。”俨然打定了心思要将章沁推销出去了。
章沁正要松一口气,打定主意说所有的时间都被占用了,就听章绣锦笑眯眯道:“我会让夫君不要占用三哥太多时间的。”
章沁后背一凉,哀怨地看了一眼章绣锦。
章绣锦眯起眼对他笑了笑,落在章沁眼中,当真是恶意满满。
容铉过来接章绣锦的时候,章绣锦就笑着说起了这件事,对他道:“所以,你可不能占用他太多时间。”容铉闷头大笑,道:“自然不会,只是在关键时候需要他指点一二就是了,我手下也有不扫这样的能人异士,每日只需要来上一两个时辰就好,剩下的时间大把的。”
夫妻两人在马车上笑做一团,为章沁已经注定悲惨的未来几天。
章沁第二天去韩王府的时候,见到容铉那古怪的笑容,顿时就明白了过来,灰心丧气道:“是不是三妹妹与你说了?”容铉点头说是,一本正经道:“定然不会让小舅哥为难,会给你留下很多时间去相看人家的。”
章沁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进了书房。
但是,等到开始忙正事的时候,两人之间那种散漫的气氛却顿时消失无踪。章沁小心地取出自己在地方上搜集到的资料,取出自己那些时候匆匆手绘下来的东西,立刻就有人快步上前,接过去细细研究。
章沁今日是送了一书箱的东西过来的,东西摆进了韩王府的书房之后,他脸上却笑眯眯的:“还有一些东西还在路上。”
容铉吃了一惊,连忙问是怎么回事。章沁就道:“有些东西零零碎碎地夹在给家人的礼物当中偷回来的,还有一些是临走前委托了一个镖局送回来的。那镖局虽说已经送到了大哥那边,大哥却还要将东西押回来。”
容铉顿时了然,问起章沁这些年来走过的地方,听章沁说了那一大串地名,顿时面露喜色。
绘制舆图这件事不难,商队里混一个人进去就好,可章沁选择的地方,无一不是边疆上的重点攻防之地。这种地方商人难进,更不用说偷渡东西出来。
容铉很是诧异,也不知道章沁是怎么做到的。
章沁听了他的疑问只是笑,道:“鱼有鱼路虾有虾路,世上总有些你想不到的法子。不过,这法子我也不好说,说起来都是与律法不合的。”
容铉了然,也不再追问,只是私下里却依旧想着让章沁帮着自己引荐几个人,能够得到这些法子就更好了。律法不合也不过是在本朝境内说说罢了,若是去了旁的国家,管它什么律法与规矩,能对本朝有好处的就是好的。
只是这一时之间,这话却不能对章沁说。容铉当即在心中将这件事记下,准备私下里派人去寻访一番,日后也依旧免不了要让章沁帮帮忙。
章沁丝毫不知道容铉在打着这样的念头,已经投入了工作状态。看着他开始忙碌的样子,容铉悄声退出,站在门口想了想,回去自己的私人书房,在纸上又写了一点自己方才想到的东西。
随后他看着这些东西苦笑,如今自己已非帝王,虽说陛下与自己相交亲密,可有些东西有些事,也轮不到自己来多嘴多舌。
于是提笔又将这些东西都涂了,想着什么时候旁敲侧击,引诱着帝王自己想到这上面来才好。
章沁在韩王府呆了一整天才回去,回去就被章夫人揪住定了明日的行程。他正要借口韩王府还有事要找自己,却不料章夫人冷笑道:“你三妹妹已经送了口讯过来,说明后两天你都不用去,你在这时候要对我撒谎?”
章沁一怔,回过神来在心中懊悔异常。早知如此,就不该回来,直接死皮赖脸留在韩王府算了。
章夫人一见他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心中一笑,并不将放在心上。就算是留在韩王府又如何,韩王妃闲了想请几个人去韩王府坐坐,难道章沁就逃得过?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了
第80真章 真心
章沁最终如愿以偿混入了船队中;去异域见识不同的风景了。章绣锦送走了他之后,觉得时间似乎一下子就快了起来。
在章沁离开之后一年;章老太太某天早晨醒来;一跤跌倒之后就再也没能下床;章绣锦在伺候了半个多月,章老太太就去了。
章大人与章源丁忧;带着章夫人送灵回乡,两人一起回了山西老家;听章大人的说法,日后大概就算是回来,也只会往章源所掌控的海州去;不会再回京城了。
章绣锦泪流满面地送走了人;觉得偌大京城,仿佛忽地就空了下来。
容铉看着她日渐憔悴,心疼得难以复加。只是一时半会,他也找不到什么好法子让章绣锦快乐起来。已经渐渐大了的容杞很乖地陪在章绣锦身边,脆生生的童声述说着自己对章绣锦的关切。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之后,章绣锦猛然间就回过了神,抱着容杞大哭一阵,再也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过自己对这件事的悲切。
她仿佛忽然间坚强起来了一样,再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显得伤心了。
容杞很高兴看到自己的娘亲面对着自己的时候又有了笑脸,可是容铉却知道,章绣锦不过是将事情埋在了心中,不会轻易在众人面前暴露出来。
夜半无人的时候,他抱着章绣锦,轻声道:“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祖母去了,你心里面难受我自然是知道的。”章绣锦抬起头和他对视,片刻后之后闷闷地低下头去:“哭不出来了。”
她这个时侯倒是不怎么掩饰她的难过:“大概是已经难过完了。况且,就算是祖母在,向来也是不愿意见到我这样日日为她哭泣的。”
容铉低声应是,柔声说:“以后若是还想哭,可以靠着我。”章绣锦闷闷地一声笑:“你可比我小。”
“比你小也没关系。”容铉说,“我是你的夫君。夫君生来,不就是给娘子依靠的吗?”他低头在她额上亲吻:“有时候,我看着你很娴熟地利用我的人却不肯对我撒娇一下,我就觉得,我和你之间还是隔着一辈子。”
章绣锦一怔,随后手指勾上他的手:“胡说,我现在就在你身边,中间哪里隔着什么。”
容铉闷闷地笑,将她抱在怀中:“是吗?你没有感觉,可是我却有这样的感觉。”他不肯多说,却将章绣锦抱得更紧,“我多希望,你能多依靠我一点,而不是什么事情都自己做了。”
章绣锦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沉默了下来。
屋内静悄悄的一片安静,夜风被挡在窗外,屋内只有冰盆散发着幽幽的凉意。
章绣锦在容铉怀中悄悄地抬起头,他的下巴在自己头顶上方。虽然比自己小,可是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长得比自己高太多了呢。脑海中掠过这样的想法,章绣锦忽地笑了笑:“若说我不肯依靠你,你还不是一样,独断专行,将……的习惯继承了个彻底。”
容铉一怔,略微松开她一点,腾出手来捏她的鼻子:“我何曾这样做过,我不是一直都很听从你的意见吗?”章绣锦回答得飞快,“只是听,而不是从。”
她伸手将容铉的手拂下去,将他的手握在手中,道:“我知道我也不该要求你所有的事情都听从我的意见,可很多时候,听从两个字,你对我也只有前面一个字而已。你对我保持了足够的尊重,却从未将这份尊重贯彻到日常中。”
容铉听着章绣锦的话,心底一阵悸动。
章绣锦所说的,对他而言几乎是从未想过的一面。细细想来,他竟然觉得,章绣锦的这几句话居然有几分歪理。
可是又仔细一想,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觉得,尊重不够贯彻到日常中,是指什么?”
章绣锦在他怀中轻笑了一声,道:“不过是,对你而言,我像你远远看着的敬佩的人,像佛龛中的佛像,可是并不是你生活中陪在你左右的人。”
“这不可能。”容铉飞快地反驳,“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你。我一直以来,都想要拥有你想要让你陪在我身边,这样的感情,怎么可能是佛像是远远看着的人?”他觉得自己心绪混乱了起来:“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我真的……”
章绣锦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背:“不要生气。可是,这是事实。不过,这其中也有我的原因。”
容铉竭力对自己说着平静,然后真的慢慢地就平静了下来:“你的原因,是什么?”
章绣锦轻轻地笑,仿佛在他耳边响起:“因为,我还是没有将你完全的放在心中啊。”
容铉顿时怒意就涌了上来,他想要说什么,却被章绣锦死死地抱住了,他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温度与力度,慢慢地终于冷静下来。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低声地问:“为什么这么说?虽然你这样说了,可是我也不曾觉得……你没有将我放在心中。”
章绣锦温柔地靠在他怀中,轻声道:“我上辈子到了最后,已经可以当好很多人面前不同角色的存在了。我是儿子面前的慈母,媳妇面前的威严婆婆,还是孙子面前的和蔼祖母。在外人面前,我也可以是老朋友,或者是平淡之交,又或者老封君。”
容铉一时之间没有听明白章绣锦在说什么,等到章绣锦的声音告一段落之后,他在黑暗中慢慢地想着,过了好一会而才回过神来:“你是说,你已经成功地可以让他人不发现你在戴上面具了?”
章绣锦说是。
容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心疼又或者心凉。
上辈子的经历造就了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可是这样的经历,既是自己爱她的缘由,也是自己讨厌她某些地方的理由。
他沉默着,拥抱着她,在黑暗中寂寂无声。
章绣锦听着容铉的呼吸声,轻轻地说:“所以,我不知道如何回应你的时候,我就戴上了面具,出现在你眼前的,会是一个慢慢对你有了好感的,最后渐渐地如同亲人一般的存在。”
容铉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现在为什么忽然将这一切敞开来说?”
章绣锦的声音中充满了回忆:“自然是因为,不想再骗你。而且,也想让你看到我的真心。我们之间,需要一点改变。”
容铉沉默下来,最后轻轻拍拍她的背:“明天起来说吧,今天夜晚了,先睡吧。”
章绣锦在心中叹了一声,柔顺地应一声是。
这样的坦白对容铉来说,是很难接受的失败吧。可是就凭他能现在还拥抱着自己,还没有起身离开,章绣锦觉得,自己就已经足够满意了。
他对自己的真挚,自己已经收到了。那么,自己捧上去的真心,他可曾会收下?
虽然心绪不宁,可是章绣锦难得一夜好睡。早晨醒来,身边人已经不见了踪迹,梳洗打扮,与容杞一同吃过早饭,然后让嬷嬷带着他去玩,自己处理完家事之后,章绣锦发现,从早晨到已经日头高起的现在,容铉一直都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时之间,她有难得的忐忑。
若是容铉一直放不下那一点不快,一直对自己怀着芥蒂,那自己的日子,还能如同过去一样舒适吗?自己会难过吗?
章绣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玩得满头大汗的容杞跑起来,看到章绣锦这一幕,飞快地站到章绣锦边上去:“母亲,你生病了吗?是胸口疼吗?”
章绣锦低头,他的眼中有浅浅的害怕。章绣锦的心顿时一暖,将他抱起来,轻声道:“母亲没有生病了,只是在想事情。”
容杞胖乎乎的小手指按上章绣锦的脸颊:“没有生病就好了。要是娘亲生病了,一定要告诉杞儿,杞儿会让父王去请最好的太医过来,一定会治好娘亲的。娘亲也不能不喝药,要乖乖地喝药才能好。”
这么一长串话说出来,章绣锦顿时笑了起来,额头抵着小家伙的额头,软软地说一声好:“杞儿也会关心母亲了,母亲觉得很高兴。”
容杞笑起来,门口却忽然传来容铉的声音:“你若是生病了,就别让杞儿太靠近你,若是将病气传给了杞儿,可就不好了。杞儿是小孩子,身体比大人要弱,生病了就太难受了。”
容杞飞快地回头,对着容铉招手:“父王父王,娘亲没有生病,娘亲说自己在想事情。”
容铉一怔,随后脸颊微红:“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你生病了。”停了一停,他在章绣锦对面坐下来,对容杞招招手:“杞儿快过来,快告诉父王,你今儿做了什么?”
容杞笑眯眯笑呵呵地掰手指:“今天跟着奶娘去了花园,荡秋千,还有玩球,还有扑蝴蝶,我还给娘亲摘了一朵花,可是回来的路上就不好看了。”
他扭着手指,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丢掉了。”
容铉一怔,随后就想笑。好在他死死地忍住了,否则小家伙难免自尊心受损大哭起来。章绣锦听了心情越发愉快,笑微微地夸了容杞两句,后者扭着身体,趴在容铉怀中,不好意思地埋头在他胸前。过了一会儿之后,飞快地回头,对章绣锦道:“娘亲不生气,明天我再给娘亲摘更好的花。”
容铉没好气地敲了敲小家伙的头:“你这家伙,可曾想过你父王我。”
容杞眨眨眼,从他怀中抬起头和他对视,满是惊奇:“可是父王你喜欢的东西,王府里不会有呀。”
容铉笑眯眯地问:“那你知道父王喜欢什么?”
“知道,”容杞飞快地答道:“父王喜欢书,喜欢美人图,还喜欢弓箭。”
容铉顿时哭笑不得,书和弓箭就算了,美人图算什么。他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容杞嘟嘴:“才不是,是皇帝叔叔告诉我的。”
容铉顿时就愣了一下:“你皇帝叔叔,为什么会这么说?”容杞羞羞脸,飞快地说:“皇帝叔叔说这就是父王的喜好,才不会骗我的。”
章绣锦在边上露出笑意,容铉抬头和她对视一眼,她的笑意慢慢地就收敛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章绣锦道:“杞儿热不热,要不要先去让嬷嬷给你擦擦身上,然后我们一起吃午饭?”
容杞点头说好,从容铉怀中挣脱,叫着奶娘的名字出去了。容铉手中一空,面对着坐在对面的章绣锦,居然有些不太好意思面对。
两个人沉默一会儿,章绣锦轻声道:“你的饭要不要摆到一起?”
容铉也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轻声说好。
两个人再次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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