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抓住她们!”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士兵们的目光陡然变得凶狠、兴奋起来,一步一步紧逼着她们。
铃儿勒住缰绳,目光炯炯直逼他们,腿脚却止不住战栗。到底只是个女孩子,再看阿莹已经失声叫了起来,她勒住马头,转身欲走。可是一个横勾之下,马儿前蹄陷了下去,把阿莹摔了个跟头。
“哈哈哈…。”愈加肆无忌惮的笑声,口哨声。
夹杂着轻视,侮辱与侵犯!
倒地的阿莹轻声呜咽,指甲嵌入了手掌渗出了丝丝的血迹,手中抓住的沙土一点点的流逝!
“这帮禽兽!”铃儿暗骂,一个娇媚的身姿从马上跃了下来。
扶住阿莹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她的手脚不听使唤在颤抖。
“将军大人…。”
不知什么时候,所有看戏的士兵已经退立两旁,让出了一条道。
走出的一个将领满脸络腮胡子,看起来孔武有力,威风凛凛。他的眉间微蹙,目光凌厉地扫视过这帮士兵,所有的人低下了头颅。
“跟我来!”一句简短而略显生涩的话语!
铃儿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有所察觉。
这个人,分明就是那天云甸国大王子的属下。如果不是因为他一直都是在耶律完颜的身边,铃儿可能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是耶律完颜到了吗?
铃儿一边安慰着阿莹,一边跟随着耶律和卓的脚步。
走进村子里的时候,铃儿和阿莹都止不住哆嗦,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仿佛是刚刚才流淌出来的血液,来不及凝固。满地的死尸,都是曾经的亲人,铃儿攥紧了拳头!
“阿爹,阿妈!”阿莹高喊,突然撒开了铃儿的手,没命似的向前奔去。
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怒目圆睁,在他不远处的女人则是衣裳褴褛,裸露的淤青依稀可见被侵犯的痕迹。
阿莹泣不成声,铃儿的眼眸中也噙满了泪水,然而耶律和卓却没有让她们俩走到一块抱头痛哭的打算。
“走吧!”
也不管铃儿愿不愿意,他都是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臂,连拉带拽地把她带到了她的家!
她的家,现在看来已经不像是一个家了。因为一进门,她就横躺在地上的乔伯,他的目光向屋子里的方向延伸,似乎有千万般的不放心!
“阿弟?”铃儿发疯似的挣脱开了耶律和卓的手。
她踉踉跄跄地跑进了屋子,满屋是锅碗瓢盆打碎的痕迹。
“阿弟…。”她嘤嘤哭泣,此刻的胸中溢满了悲伤,绝望。
乔伯死了,她连阿弟也没保护好。
铃儿从没有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什么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啊?如果是她是草原上的勇士,她一定会提着刀枪与这帮畜生决一死战。
为什么这么多年相安无事,这一次却要血洗草原?这到底是为什么?
咚——
里屋传来了一声响,铃儿屏住了呼吸。
“阿弟!”她再次喃喃,几乎是费尽全力地起身,走到门前的时候,一个用力整个门帘被扯了下来。
屋子里的光线还是昏暗一片,她用了好一会儿才能辨别到床上凌乱的两人。
轩羽白皙的皮肤有一半是裸露在空气中,银白色的秀发散乱地披在床上,他的头颅几乎是被逼迫正对着他。只是那双墨色如星辰般耀眼的眸子再不见往日的清静,在看到铃儿的时候只有痛苦、慌乱与绝望!
……
云甸国的军队从深秋开始扫荡,一路进攻了沧月国五州十六郡县,直逼京师!
沧月王朝举国震惊,最后朝廷还是派出征西大将军率领五万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只是等他们的队伍到的时候,云甸国的军队早走了。云甸国以五千骑兵进犯沧月王朝边境,一路势如破竹,沧月王朝各关守将如酒囊饭袋,无一可挡。最后让人家杀光抢光之后,拍拍屁股走人了。此举大大刺激了沧月王朝上下,此乃后话,不提!
前往兖州的道路随处可见遍地的死尸和四处逃难的人民,前方是黑压压绵延的队伍,看不到尽头!
一路上压抑着沉闷与死亡的气息,让所有人都不愿抬头,自顾埋头前走。当然最为重要的原因还是无尽的饥饿,绞得胃翻卷般疼痛。
不知是谁在前方突然乍喊了一声:“云甸国军队又杀过来了!”
顿时整个难民的队伍乱做一团,哭声喊声哀嚎声声声遍野。
果然不多时就听到千军万马踏路而来的声响,犹如雷霆之势。他们视人命如草芥,一路上遇到来不及让路的难民,骑兵开路直接压了过去,顿时满山又是惨厉的叫声,恐慌遍布整个难民的队伍!
“大家别慌,都让开!让开!”这个时候能够听到一个指挥的声音,大家立马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队伍悉悉索索都退到了道路的两旁。
云甸国的军队全是银白色的铠甲装备,肥壮的马匹,踏着整齐划一的声响,整个队伍犹如天神的军队一般赫然出现在大家伙的面前。场面除了惊惧、害怕之外又多了一层敬畏!
“哥哥,你看那是谁?”混迹在队伍中逃难出来的阿强指着最前端与云甸国王子并驾而齐,一身绯衣似血,映透面庞如三月桃花般娇艳的女子问道。
阿明咕噜一声吞咽了一口口水,眼神中流露出的痴迷、不解与痛苦,那张花颜明艳的娇容早就印刻在了他的心里,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
可是铃儿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与我们的敌人并驾而行?
“哥,我早就说过这个女人是不详的,阿雅神婆说的对,这个女人是给我们整个草原带来灾难的。你看看她现在居然和我们的敌人…。”
“够了!”阿明大吼,打断了阿强的话。
再多说已经无意,阿明的双拳攥得紧紧的,紧紧的,连指甲嵌入了手掌中流出的血丝也浑然不知……
!
、003
骑着高头骏马,身后是千万的军队踏着铁蹄,铠甲与战刀之间的碰撞出的铮铮声,此刻刺痛了铃儿的心。
不,她的心已经麻木了。
在村子沦陷的那一刻,在乔伯死的那一刻,在弟弟被糟蹋的那一刻…。她的心已经支离破碎了。
她一直都以为在那么多的那一刻她可以鼓起勇气用满腔的怒火与绵延的恨意,举刀杀了云甸国的人。再不济也可以自杀!
可是耶律完颜说了:“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一次的草原之行。你是上天赐予我们云甸国最美丽的礼物,也会是云甸国打开沧月国门最为出色的棋子。从今天起,你忘了曾经的姓名,曾经的过往,你将是我们云甸国最为美丽的公主——耶律芸韵!”
“你恨我,想杀了我!可惜不能。你若想死,很简单拿起你手中的弯刀往脖子上一抹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可是你的弟弟,他将会代你受所有的痛苦。不得不说他比你更加的诱人!”
“所以,你没得选择!”
……。
耶律完颜的队伍兜兜转转,转了一圈儿掠夺了过万辎重浩浩荡荡地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去了。
轻骑开拔,重装凯旋!
云甸国国王耶律胡术相当的高兴,亲自前来迎接这支英雄的队伍!
回甸京之后第一件事是犒赏三军,其后又不得已听从了大儿子耶律完颜的话封乔铃儿为云甸国公主,赐名耶律芸韵。
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
然而自从那日凯旋之后,朝中不少大臣那一双眼睛可是直勾勾地盯着铃儿。
若非整日有着耶律和卓寸步不离的守护,还真无法保证完璧之身!
幸亏他们还没有见到轩羽,否则只怕防不胜防啊!
耶律完颜想到此嘴角勾起了邪魅的笑意,不过看样子也要尽快将铃儿给送到沧月国皇帝那边,以免夜长梦多。
他也不怕铃儿不肯合作,暗中使坏。毕竟她最爱的弟弟还在他的手中,那么就必然有所顾忌!
铃儿的吃穿用度与公主无异,甚至时常赏赐不断,云甸国上下都知道大王子殿下的用意,彼此心照不宣!
若非大王膝下仅有一女,平素里百般宠溺,断然不愿将自己的女儿当作谋取他国的工具。当然最为重要的原因是当今云甸国的公主美则美矣,却无法与倾国绝色的铃儿相提并论。而且芸依公主的性格实在是傲娇,任性无比!否则也轮不上铃儿!
铃儿虽然成了公主,却终究只是一颗棋子,一个魅惑沧月君王的工具。也难得云甸国的大王还能请来沧月国的老师教习各种礼仪,琴棋书画,自是不在话下。连骑马射箭也要学得精湛,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得紧紧的,连想要挤出去看弟弟的时间都没有。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耶律完颜故意的。
每一次见到轩宇的时候,都会惊觉他的瘦弱,衣服宽大的就像是披着一个架子在飘荡,眼神中原有的清澈与空灵再不见了,只剩下无尽的空泛。就好似那最惊艳的一瞥恍然消失在了九天之外。即便是见到她的时候,他也只是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曾经清明如许、宛如山河星宿、美不胜收的笑意,如今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奈那么的苍凉。
笑,争如不笑。比哭还难看!
他就像是被折断羽翼的凤凰,被幽囚在笼子里夜夜为他歌唱却情非所愿!
铃儿知道轩宇如此勉强自己的原因是正是为了自己,可是她呢!也同样是为了弟弟,才情愿苟活于世不惜同意帮不共戴天的仇人办事。
“公主,大王有请您去角斗场观看云甸国第一勇士的角逐!”说话的人声音不含任何的感情,一下子就把铃儿的思绪拉了回来。
“阿莹…”
铃儿上前一步,阿莹却不慌不乱后退了一步。
铃儿的嘴角扯起了一抹苦笑,阿莹是不会原谅自己了,因为她相信了阿雅神婆的预言,她是给整个草原带来灾难的不祥之人!
所以如今整个草原的人全死了,而她不仅活着,还成了云甸国的公主!
“知道了,待我换身衣裳!”铃儿的声音的悠悠然,好似来自遥远的地方,隔了千山万水。
角斗场是云甸国选拔武士最为重要的场所,凡是云甸国的男子小时就会被父母送到这个地方来接受同龄人的挑战,和各式的武术训练。
云甸国人尚武,每隔一年都会在甸京最大的角斗场角逐出云甸第一勇士,这样的荣誉往往都是由大王亲自授予,上至公卿王子下至黎庶奴仆均可参与。所以每年的选拔与角逐都是异常激烈。到了总决赛的那一关选出的人员已经是过五关斩六将历经数十场角斗而过来的。
今日大王叫铃儿去看最后的总决赛统共也就十二人先是六组一对一打斗,然后由胜者再进行角斗,如此反复最后的胜利者才能与往年的云甸第一勇士进行终极对决!
整个角斗场是以比赛场地为中心,正上方设置最高席位由大王入座,其余两面端坐都是各公卿贵族,栅栏隔离之外的才是普通的百姓。
铃儿的到场的时候,角斗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此时正是三王子耶律伯颜与小将军兀术的对决,正战到精彩处欢呼声、呐喊声,充斥云霄。整个角斗场上人潮翻滚,沸腾一片。
不多时伯颜王子以过肩摔完胜了兀术,成功晋级。
伯颜站在角斗场的中间,狐裘衣领半敞开,裸露的胸膛蜿蜒着一条雄鹰的图腾,张开的爪子尖锐无比,目光炯炯直击欲要冲击长空,模样好不逼真!耶律伯颜张开双臂,挥舞着手势,自信无比!
“好!好!好!”铃儿坐在大王旁边,听他连道了三声好。
脸上的挂满了笑容,显然为自己的小儿子能有这番超然的成绩十分的高兴。
铃儿瞄眼偷看站在大王边上的耶律完颜,他只是微微勾唇一笑,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耶律完颜连夺了三年的云甸国第一勇士的称号,无可撼动。这一次只怕也是胜券在握。
铃儿的心里颇有些不舒服,但是面上却没有表露任何。
接下来的几场比赛虽然场上的观众叫喊声依旧热烈,可是铃儿已经没有了兴致。
勉强又看了几场,寻思着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向大王告辞!
正犹豫不定的时候,芸依公主吵吵嚷嚷地声音却传了过来。
“父王,父王!您可不可以让他上场去比一次!”
!
、004
铃儿抬头但见芸依的手中正拉着一个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上的衣裳虽然质地良好却称不上华丽,唯有腰间悬挂的玉佩,温润无暇看上去似有象征着曾经的荣华,铃儿心道,莫不是哪个没落的贵族子弟?
忽觉,那一双眼眸正灼灼地望着自己,不由得瞪了一眼,却惊觉于他的双眸,似水如星,含笑时弯弯的像天上的弦月,皎洁明亮,一下子照亮了人心。那一双眼睛,那一双眼睛…。真的好像轩羽!
铃儿不由多望了几眼,其实眼前的男子除了眼眸之外,相貌也只能算得上是清秀。只是站在人群中,不卑不亢,神情淡然让他有了一丝出尘气质,与整个云甸国狂野的气氛格格不入。
“看什么看!”芸依公主不满地瞪了铃儿一眼,蛮横地紧紧拽住少年的手,好似小孩子担心自己手中的玩具让别人抢去一般。
铃儿不由好笑,但一想起自己的处境,却又笑不出来。只得急急地收回了目光,眼角处仿佛看见那个少年朝自己温和地一笑,略略点了点头!
“父王,我要让他上去和三哥比试,好不好啊?”
芸依公主上前使起了惯用伎俩——撒娇!耶律胡术这一回却没有买账,连看都不看那个少年只是低哼了一声:“胡闹!”
“父王…。”芸依公主有些不甘心,但是耶律胡术仍板着个脸。
赌气地跺了跺脚,那个少年不过浅浅一笑,似乎不以为意。
“公主厚爱,独孤倾珏心领了。然罪臣只略通武艺,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落败于云甸勇士是小,弗了公主美意是大。还望公主见谅!”
话音刚落,已见不少王孙公子投来了鄙夷的目光。云甸国尚武,国中上下人人都是好手,最见不得有人一副贪生怕死却又冠冕堂皇的脸孔!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独孤倾珏都不知死了多少次了。然而,他傲然而立,神色风轻云淡。
连耶律完颜也不得多看了几眼,见铃儿不懂,一个婢女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独孤倾珏乃是我云甸附属下犀照国的小王子,三年前因南暝兵犯犀照,所以被犀照国国王派遣来当使者,顺便当了人质!”
原来如此,怪不得没人待见他。联想到自己的处境,铃儿不禁起了同情之心。
“什么叫三脚猫的功夫,你刚才躲过了本公主的惩罚吗?本公主说你行,你就行。现在你就给我上去!”
芸依公主蛮横无礼,独孤倾珏也只得苦笑。
在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鼻子一哼,耶律胡术也只是淡淡地扫视了一眼独孤倾珏,再没说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