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我在那房间里看到的金发男孩就是亚历山大的话,画册上的男人就是安德烈博士?那他杀死的几个女孩又会是谁?是不是这些年失踪的人?还有王建军的父亲说博士的女儿患了重病,既然博士连天下的王建军都能治好,为什么治不好自己的女儿?
修士也告诉我们,当年他趣味博士的女儿犀利的时候看到过博士亲手恰似一个小女孩。
安德烈躲在那房子到底干了什么?如果那男孩是他儿子亚历山大的话最少也应该有接近五十岁了。怎么可能还保持十岁男孩的样子,除非,他不是人类。
我忽然理解王建军的话了,或许我只会死一自己现有的理念和世界观去了解这些事情,我们把自己无法解释的现象统统归于荒谬,就好比把所有的鬼怪都归到磁场上一样,若果我把自己在安德烈博士家中的遭遇宣扬出去,很快也会有人像模像样的来勘测一番,然后说他家下面是巨大的磁场什么的。
不过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苏洛和我找到一家廉价的旅馆,决定好好休息一下。在前台化妆的如同恐怖片僵尸的小姐鄙夷的眼光中,我从容淡定地结果一串钥匙,走向二楼的客房。
房间不大,双人间,当然我跳的是可以满足最低睡眠需求的旅馆,有些简陋的旅馆,甚至可以话十元钱租一张吊床。房间里有浴室,虽然狭窄,但有一点好那就是供应不绝的热水,对于奔波数日的我们来说这是最好不过的了,从火车上下来我们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苏洛想在我之前就冲进浴室我没有办法,只好将画册和行李放好,接着坐在床上琢磨修士留下来的那把钥匙。钥匙做得很惊喜,大概和我是指差不多长,似乎是用纯银制造的,钥匙前段是由三个半圆环组成的品字形。虽然精致漂亮,缺并没有设么特别之处钥匙上还刻有一个数字??“六”。
“又是六么?”我躺在床上无聊的看着钥匙,不知道修士到底要表达什么,这时候苏洛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这里的条件非常简陋,以至于他必须要低着头,否则就会撞上低矮的房顶。
“很舒服吧,虽然从接受朱远山的委托到现在才几天,不过也很累了,休息一下事半功倍。”我将干燥的如同硬纸的毛巾扔给他,苏洛拿起来擦拭身上的水渍,粗糙的毛巾划过刚被热水冲刷的皮肤,他咧着嘴做不满状。
“你就不能多花点钱找间好点的旅馆么?”苏洛又在抱怨了。
“不行,你要知道我们现在资金短缺,事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省着点好。”我没有搭理他,只是看着钥匙和列宁勋章发呆。
“对了,你知道什么事鞭身教吗?”苏洛大力的擦着头。
“鞭身教又叫鞭挞教,起源于中世纪意大利南部,教派的启示来自于耶稣被钉十字架,主张以肉体的刑罚来代替疾病对身体的惩罚,通过疼痛来模拟末日审判的来临,以得到灵魂的救赎,这是一种混合了外科手术和精神分析式的特殊疗法,肉体的苦楚减缓了对瘟疫的精神恐惧的强度,也纾解了罪孽的心理焦虑。换句话说,是一种自我安慰,告诉神自己已经受到惩罚了。”我将要使和勋章收好,双手枕在脑后,靠在硬梆梆的旧木板床上,这个床紧紧靠着灰黑色的墙壁。
“你刚才好像说瘟疫什么的。”苏洛将毛巾披在头上,看起来相中东的阿拉伯人。
“是的,因为那时候恰好是欧洲黑死病的大爆发时期。那是段无比黑暗的时间,几乎灭绝性的瘟疫将人类推到绝望的边缘,那嘲让人们联想起了基督教派中的末日审判,大批的人认为世界就要被毁灭。黑死病患者淋巴腺糜烂,破溃,流出混有污血得浓性液体,身体表面出现暗黑的瘀斑,鞭笞身体产生的黑色瘀痕与黑死病的症状非常相似。鞭挞派的信徒以这种方式来赎罪,请求神的宽恕,以至于当时的教堂也多以黑色灰暗的色调来装饰,原本宁静安详的教堂充满了痛苦和死亡的神秘感,耶稣像也大多制作成大张着嘴,眼神空洞的受难形象,这多少给处于黑死病肆虐之中的人们些许安慰。而这一时期哥特式的艺术风格也开始流行,整个中世纪变成了人与老鼠的战争。黑死病在以两千五百万欧洲人的生命为代价结束后,鞭挞派随着人口的逃避性迁移和人们对末世瘟疫的惧怕心理迅速传播开来,进入了俄罗斯,被叫鞭身教,虽然名称不同,不过都是以鞭挞身体请求宽恕来信奉神,而且教众神秘特殊,有时候也会被人利用,像中世纪鞭挞派就有人提出,黑死病是由犹太人传播的,引起了欧洲人对犹太人的憎恨,甚至屠杀,也导致了以后整个欧洲队魔法的封禁,监禁并烧死了大量所谓经过审判定罪的巫女,所以那老头说的没错,鞭身教虽然也是信封天主,手持十字架,喊着上帝保佑,但其实却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信徒那样慈祥可亲,他们身上充斥着黑暗和死亡的神秘感,他们相信在上帝救赎人类之前,会有魔鬼先来清洗无知的人类,或是人祸战争,或是瘟疫天灾,这种末日情怀最终让他们的教派从辉煌渐渐步入衰败,还被人胡乱利用,像19世纪一些流氓恶棍假借鞭身教非法集会,竟然提出以‘以犯罪来洗涤犯罪’的荒谬口号,不过据说还是有很多信徒的。何况,我们在这个小县里不就遇见了好几个么?”我从床上站起来,倒了一杯开水,水质不是很好,略有些苦涩,不过我还是一口气喝完了。
“如果安德烈是一个虔诚的鞭身教信徒的话,那他会不会也有那种所谓的末日情怀?你也说在那个画册上看到一个高个男人多次虐杀一个女孩,者如果是真的话,那博士本人恐怕是个危险的人物。”苏洛身上的水已经擦干,他拿起件衬衣穿上,坐到我对面。
“现在那对看门父子显然不欢迎我们继续查下去,而修士已死,那个叫复砚开的家伙又过于神秘,我在之前找修士的时候问过一些人,都说他只是个开诊所的普通医生,平时小心谨慎,人缘很好。他的档案也很模糊,如刘佳明所说的确是一名神经科医生,但只是一笔带过,”文革“结束后就安心从医,一直待在这里哪都没去,整整三十年,知道三个多月前说要回老家一趟,至今还未回来。”
“看来指望找到他是不可能了。”苏洛站起来,叹了口气。
“算了,先不想这些,好好睡一觉,等下午再好好想想修士为什么要留下这枚银钥匙和列宁勋章吧。”我脱去外套,倒在床上,虽然被子有股霉味,不过外面看上去还算干净,苏洛抱怨了好久,到底还是睡下了。
我很疲倦,很快便觉得头沉重起来,如同吸满了水的海绵,我的呼吸开始变得长而慢,终于,我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也消失殆尽。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过来了,却发现四周无比安静,邻床的苏洛已经不见了,我猜他一定是觉得肚子饿,下去叫吃的了,可等我走到楼下,却看到外面一片寂静。
是的,我不是听到,而是看到一片寂静。
所有的人都在却又都不在。
在的是肉体,不在的是灵魂。
前台的两位招待员小姐,一位正夸张的笑着,廉价的化妆粉像头皮屑一样掉了下来,另外一位伸出手摊开手掌,面片是以为带着黑色绒制鸭舌帽和墨镜的男人,那人中等身材,略胖,穿着夸张的长风衣??风衣长及脚踝,几乎可以唤作袍子了,他的皮鞋看上去很名贵,不过他将风衣领竖得很高,我看不到他的样貌,左肩背着一个橘红色的旅游包,右手在口袋里掏着什么。
可是他们都没有动,像蜡像一样站着,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凝固的,我抬头看了看时钟,六点整。
我还以为是时间停止了,我又抬头看看,那秒针分明还在走,刚好走过六点,我望了望旅馆外的街道,行人都立着不动,原本川流不息的闹市像被强行停了下来一样,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蜡像馆里,到处都是蜡像,蜡像们的动作神态无比逼真,一个正在买水果的大娘正在跟商贩讨价还价,她眯着眼睛大张着嘴,手中拿着一个橘子面有不满,二老板则向后微微仰着身体,摊开手作无奈状。
旁边一对路过的情侣好奇的转过脑袋,男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看着两人的争吵,而女孩则看着鲜嫩的水果,用手拽着男孩的手臂,看样子也想买上一些。
可是他们都静止了,犹如一瞬间被人抽空了灵魂。
日本机器人专家森昌弘提出过恐怖谷理论,说的是当机器人于人类相似度超过95%的时候,哪怕它与人类有一点点的差别,都会显得非常刺目,整个机器人会显得非常僵硬恐怖,让人有面对行尸走肉的感觉。森昌弘的假设指出,由于机器人于人类在外表,动作上都相当相似,所以人类也会对机器人产生正面的情感,直至到了一个特定的程度,他们的反应便会突然变得极为反感。我面前的这些人不正是一群行尸走肉么。
但苏洛在哪里?为什么我还能动呢?
我想大声喊苏洛,可是随着声带的震动,从嘴巴里发出来的却是米利亚三个字,我不甘心,又喊了一次,还是米利亚。
这时候我转过身,看到那个金发小男孩正眯着眼望着我。
他张开嘴巴,似乎正在说什么,可是我听不到。
他又伸出手指指了指那个男的,可是我还是不明白。
于是我跑向他,想抓住他好好问问,但是在我的手指触碰到他的一瞬间,从男孩淡蓝色的眼睛里流出了深黑色的液体,接着是鼻子、嘴巴、耳朵,他就那样呆立着不动。我正惊讶的时候,从他的臂膀后面蜿蜒盘旋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臂,顺着男孩的脖子向下抚摸着,像一条蛇将男孩完全围绕住,慢慢缩紧,随着手臂的盘旋,一个低垂着脑袋,黑色卷发像盖头一样披散在额前的女人慢慢的从那男孩的身后探出头来,我只能免强看到她尖尖的下巴与仿佛在跳动的血般红颜的嘴唇,在嘴巴下方,右边下巴上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那女人的下巴抵在肩膀上,继续朝下爬着,看上去他仿佛没有身体,只有一只手和脑袋长在那个男孩身上一样。
他就是亚历山大?可那女人是谁?
我无法置信的本能的倒退着身体,可是那男孩带着那条胳膊和手臂笔直的朝我走过来。一边走,我看到那女人的嘴唇微微张开,突出一条长而狭窄的赤红舌头,叱地一下又很快缩了回去。
他们走到我面前,那女人没有抬起头,只是伸出手来,将一只鲜艳的苹果送到我面前,那苹果十分诱人,鲜红圆整,可是却让我有着一种不真实感,如同一个塑胶制品,但我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苹果朝自己的嘴巴送过去,仿佛我的身体正在渴求着那苹果而无视我大脑的命令一般。我想向后逃跑,可是左手却被男孩的手牢牢抓住,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我挣脱一看,上面居然有一个给色的五角形标志。
我捂住手腕,四处看着,见不到任何可以帮助我的人,我无语瞥了一眼墙,却发现墙壁上黑色的石英钟上的秒针居然在六点后的那一秒来回的走动,走过去又摆回来,我的世界只存在这一秒里,无法前进,难怪那些人都僵立不动了,原来不是时间停止,而是时间在做着周期性的震动。
那个苹果即将送入口中,从我的身后伸过一只大手将苹果打掉,回头一看,居然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十年未见却依然风采依旧,犹如昨日一般,我一时激动竟说不出话,可是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忽然又变得不清晰起来,就像是被风轻抚过的水中倒影,吹起阵阵涟漪。
终于,我开始觉得脖子一阵冰凉,接着是空气进入肺部的凉意和清澈感,我的眼皮猛的睁开,看到的却是已经泛黄的天花板和孤独的悬挂在上面的一盏发黑的四十瓦电灯泡。我赶紧抬起左手仔细查看,根本没什么五角星的标记。
我大口地呼吸着,并不新鲜的带着刺鼻味的空气,转头望去,苏洛还在埋头呼呼大睡,我觉得浑身一紧,毛孔通透,身体有些冰凉,摸过去原来出了一身冷汗。
“是梦啊。”我感叹道。
“梦?什么梦。”苏洛一只手揉着眼睛尚未完全苏醒过来。用另一只手肘支撑着身体,奇怪的往着我。
我将刚才的梦全部告诉了苏洛,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或许只是你大脑神经放松产生的一个画面吧。梦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人类意识的‘反刍’罢了”苏洛的比喻十分有趣,让我产生了兴趣,他向来谈起这类事情总是神采奕奕,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说的‘反刍’,不是指牛羊等动物将胃部未消化的东西从食道重新返回到嘴巴里咀嚼后有利于消化吸收么?这和梦的解析有什么关系?”
“你这人真死脑筋,我说的只是一种比喻啊。”苏洛扬了扬眉毛,做出一个嘲笑的表情。为了听他说下去,我暂且忍耐住了。
“人的行为种分为两个方面,大脑的表面意识在我们看来处于统治地位,它霸占了人的深层意识的地位,将他们感到自己本身都无法意识到其存在的大脑深处,但是人体需要休息,深层意识开始重新占领我们,当然也不乏有有些人,他们的深层意识过于强大,甚至或者催眠情况下逃离出来,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格分裂吧。”
“我还是不明白,这和反刍有什么关系。”
“听我说下去啊”苏洛不耐烦的伸出右手,对我做了个阻挡的手势。
“你也知道我们这个世界是依靠人类的感官来收集信息,分门别类,就好比一个优秀的画师,先是素描勾勒骨架,接着上色,勾边,然后细微处通过感官系统从不同角度建立多层次状态,眼睛判断颜色、光亮、形状。耳朵判断声音远近,还有鼻子的嗅觉,种植以极快的速度收集着未知物体的信息。而大脑则进行最终的统计和直接,然后将它贴上标签,放进我们的记忆力,下一次再遇见是,就不用思考犹豫,而是可以直接条件反射的判断,就好像我们不必一定要通过眼睛知道面前的是橘子,即便蒙住眼睛也可以通过嗅觉和味觉来判断一样,所以如果将我们的视觉听觉一类的系统比作牙齿的话,那么我们的感官神经不就是受到么?那么大脑当然是胃了。”苏洛的话让我觉得自己的头变成了牛百叶,忍不住嘴角抽动起来,不过我很快控制自己不笑出声,免得让他发觉。
他果然没有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