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煮开,旁边的一个看着灶头烧水的粗使妇人见是她,便笑道:“杏儿姑娘,是提水给小姐冲茶罢,你稍等一刻(19lou),这水马上就开了。”
杏儿点了点头,便在旁边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唠磕。那妇人便笑道:杏儿姑娘,给你说件新鲜事儿听,我今儿个早上跟着买菜的吴妈去早市儿上买菜蔬,见一大队官兵逮着人便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粉红衫子的女子,我们起时还只当是哪家走失了人口,谁知后来那卖菜的人告诉我们,说是咱们朝廷里的平遥王爷没过门儿的王妃丢了,你说可奇怪不奇怪?”
就如同一个惊雷猛的在杏儿头上炸响,杏儿整个人都懵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着心头升起的强烈的不祥的感觉急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什么王妃丢了,再说一遍!”
那妇人见杏儿惊成这样,还以为是自己的消息震惊了她,有些得意的说道:“还能有谁,不就是上次皇上亲口赐婚给七王爷的那个王妃嘛。听说她是咱们老百姓里出身的,看来这穷人家出身的女儿就是没有福气,刚摊上个大喜事儿便命里受不住,出事儿了。如今满京城里的官差都派出来找人,听说连平遥王府和几家皇子府都派出侍卫和家丁四处寻人了,我们几个没事儿时还说,哪个贼胆子竟这样大,连皇家的人也敢掳走,怕是不要命了罢...”
那妇人还在啰啰嗦嗦的说个不停,而杏儿早就听傻了,后面那个女人说得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见。她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事儿该不会是自家主子做的罢?
杏儿这样想倒不是没有原因的,只因着她深知自家主子是深恨那个乐小桃的,而且前两天还巴巴的拿了首饰让自己去当铺变卖了换了一千两银子回来。要知道这相府里有吃有喝,衣服首饰都是现成的,每月的小姐的月钱就有二十两,做什么也够了,就算有用银子的地方,也不必一千两那么多罢?而且若是真有用处,也该去帐房取,何必自己偷偷摸摸的贴上私房钱?
其实她当时就有些起疑了,但是小姐没说这一大笔银子的用途,她也没敢问。她一向深知自家小姐的脾气,不该问的问了,难免会召来一顿训斥甚至是毒打。所以平日里杏儿行事是奉行着不多看,不多听,不多讲的原则,不该自己知道的事情一律不参与,甚至就算是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
杏儿忍住心头恐慌,装作没有事儿的样子随口问那烧水的妇人道:“对了,刘嫂,平日里这个时辰,咱们那护院儿的头儿吴良都要来烧一壶开水泡茶喝,今日怎么竟没见他来啊?”
那妇人便说道:“谁知道呢,平日里若是水给他烧慢了他还骂骂咧咧的,今日竟没来,我也是奇怪呢。我瞧他这两天呀倒是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外面是有了相好的,还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杏儿听这里面大有文章,便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刘嫂,你可别乱说,让人听见了传到吴良耳朵里去,怕是你要吃亏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原来是江湖上的人一身的功夫呢,虽说那一条胳膊废了,那剩下的一条收拾你怕是也够了...”
那妇人果然吓了一跳,跳起身子来四下望望,见厨房里此时只她和杏儿二人,便松了口气,小声儿说道:“杏儿姑娘,不是我说嘴,我瞧着这个吴良真的不象个好东西,昨晚儿上我半夜起夜去茅房,就瞧见咱们那下人住的后院院墙处人影一闪,一个人翻身进来了,我吓得要死还当是进了贼了,就躲在茅厕后面不敢出声儿,谁知道那人慢悠悠的从茅厕前面拐到后院儿去了,月亮下我瞧的清楚,就是吴良没错儿。他身上还穿着一身儿黑,你说他大半夜的翻墙进来,不是出去做贼去了是做什么了?”
杏儿心中暗叫不好,面儿上却强自镇定着说道:“行了,刘嫂,这事儿你与我说了就得了,别再跟其它人提起了,你知道小姐最恨人乱传话儿了,若是被吴良知道了怕是也对你不好,我想着八成是他晚上去宿ji**去了,怕相爷知道了骂他,便偷着翻墙进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妇人听杏儿这一解释,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重新坐下给她往壶里灌水,笑道:“我晓得了,杏儿姑娘。我不过是跟你随口这么说两句罢了,其实这跟咱们又有啥关系呢,不过闲话两句儿罢了。”
杏儿点了点头,急急忙忙提了水壶出去了。在往后院走的这一段路,杏儿觉得就象千山万水那么漫长,她方才听了那妇人说未来的平遥王妃被人掳走的消息之后,又听她说了吴良那诡异的半夜出门儿的举动,再加上那天主子让她当首饰的一千两银子,她心里便隐隐的猜到这事儿与自家小姐脱不了干系!
杏儿放缓脚步,脑子里飞速的闪过一个个念头,怪不得那日晚上小姐突然要吃排骨面,平日里就算晚上小姐饿了,也只会吩咐厨房现做些小点呈上来垫饥,何尝会让她黑灯瞎火的去买面,分明是支开她嘛。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来,小姐并不想让她知道她所做的事情,可能是怕她保守不住秘密漏了馅儿罢?既然这样,她今天在厨房听到的话只能憋在肚子里,千万不能让小姐看出端倪来,小姐的手段没人比她这个贴身丫环更清楚了,若是小姐知道她已经知晓了秘密,怕是自己会惹来祸端的。
杏儿深深的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面上带出惯有的呆呆的笑容来,装做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回到了吴曼霜的闺房内。吴曼霜倚在床头上看书,杏儿便上前将茶水重新泡了,又端着小茶桌把茶具都摆放了上去,搬到床边来,好让吴曼霜一边看书一边喝茶。杏儿又到柜子里取出一包用一指宽的竹蔑条编的小盒子出来,打开来里面分为两格,竟是两种口味的黑瓜子。
杏儿把这瓜子也摆到床前的茶桌前,吴曼霜斜瞄了一眼那瓜子盒,唇边浮上一丝冷笑,伸手抓了一小把绿茶味儿的在手里,慢慢的放在嘴里磕着,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人也真是个行商的好材料儿,这一样的瓜子分两样包装,桑皮纸的和瓜子儿盒的,那竹篾条编的盒子能有几个钱,这瓜子儿的价钱倒是高出那桑皮纸的一百钱,偏就有我们这样儿爱面子的讲究人儿,喜欢那礼盒包装的东西,宁可花了大价钱也要那好的贵的,她怎么能不赚大钱呢?”
杏儿在一旁听得身上直冒冷汗,明知小姐这说的定是乐小桃无疑,但她却不敢接话儿,只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在一旁陪站着,这时就听吴曼霜又冒出一句来,“杏儿,赶明儿你叫人再去乐家干果铺子再多买些这黑瓜子儿来存着,哼哼,怕是以后很难吃到了...”
杏儿听得心里一哆嗦,吓得差点软倒在地上,只右手扶了床柱,答应一声。吴曼霜瞧她脸色有些发白,额上竟冒出冷汗来,便道:“杏儿,你怎么了,不舒服么,怎么这天气里头上竟冒出汗来?”
杏儿赶忙说道:“回小姐,我刚才厨房拿水时等了一会子,想是让火给烤热了,出来让这冷风一吹,身上倒有些不自在了,想是邪风儿吹着了。”
吴曼霜瞧着她真有些病了的样子,蔫叽叽的没有精神,便扬了扬头道:“既然不舒服就别在这里硬挺着了,你回房里歇着罢,今晚不用出来伺候我了。叫玉芳过来伺候就行了。”
杏儿巴不得吴曼霜放她回去呢,便谢了主子退身出来。走到奴婢们住的院落,找到玉芳说道:“我身子不舒服,小姐叫我回来歇着,要你去伺候她呢,你快去罢。”
那玉芳是这相府里的二等丫头,本也是伺候吴曼霜的,只是前阵子做事时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溅到吴曼霜手上几滴,她便打发了玉芳做杂活不让她到眼前走动。这会子又叫她回去,想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玉芳便去伺候吴曼霜去了。
杏儿这屋里只她和玉芳两个人住,玉芳这时去伺候主子了,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赶紧拖了被子躺进被窝里,好半天仍是觉得浑身发凉,也不知是真冻着了,还是心里吓着了。她不想去想乐小桃被掳走了那回事,可是越是不想这事情越是直奔到她心里来,搅的杏儿在床上象烙煎饼似的,反来复去的。
二百五十七章 鞭子与傲骨
夜幕慢慢降临了。不知身在何处的小桃和喜鹊两个眼瞧着关押她们的小屋里光线慢慢弱下来,白天这屋子虽说只有门缝中透出几缕亮光来,但也总比此时屋里暗黑一片强得多。
人似乎对黑暗有一种天生的恐惧,喜鹊见着屋子里渐渐黑起来,便觉得心头不似白日里那样安定,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小桃搂紧了喜鹊,两个人缩在墙角里,喜鹊有自家姑娘在身边便觉得心里有主心骨儿,便悄声问道:“姑娘,你说七王爷还有府里少爷们会来救我们么?”
“怎么不会?”小桃抚着她肩膀安抚她,到底喜鹊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哪里经过这种阵仗,她虽然年纪和喜鹊仿佛,但是前世毕竟看多了听多了关于种种社会上的刑案,比喜鹊总还镇定点,“不只他们会来救我们,怕是你的心上人陆平也会来的,他此时一定也在着急,为你担心呢。”
喜鹊听得脸上一红,害臊之下倒把害怕的心减弱了两分,“姑娘。咱们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有心思拿我逗闷子呢,我瞧着今日白天那吴曼霜来定是抱着歹毒心思的,她还说晚上会再来,怕不是要折磨姑娘罢?”
小桃想起这个心里早有了主意,看来吴曼霜对自己的一通折磨是逃不过去的。她不相信那个吴大小姐费劲了手段把自己弄到这里来囚禁着,只是为了跟她说说话,怕是今天晚上自己要受些折腾了。对于这个小桃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她还得给自己身边这个衷心耿耿的喜鹊丫头打个预防针才行,若是这丫头到时瞧见了自己受折腾冲上来与吴曼霜等人拼命,怕是小命儿难保了。
小桃想到这里,便附在喜鹊耳朵边上轻声细语交待了一番。只见喜鹊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象只发怒了的猫,还没等她说出话来,小桃便一把按住她,说道:“我方才说的你记住了,千万别跟她们硬干,咱们只要能拖延着时间就一定会等到救咱们的人来,若是你一时冲动坏了大事,想来我受折腾也是白挨了,弄不好咱们两条命都得交待出去了。”
喜鹊想了好半晌,才重重的嗯了一声,表明自己记住了。小桃刚放下心,就听见外面传过来有人走路的声音,紧接着是钥匙开门锁的声音,只见门被推开,那个白日里见过的穿黑衣的称吴曼霜为主子的家伙走了进来。这人手里拿着一根蜡烛放在屋子中间的地上。满屋里顿时充满着幽暗的光线。小桃这才看清那黑衣人身后一条纤细的人影闪了进来,正是相府的大小姐吴曼霜。
小桃心里就是一跳。她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此时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她和喜鹊两个人是处于弱势的,没有人可以帮助她们两个,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咬紧牙关挺过吴曼霜对自己的折磨,争取阿宣和家人们能早点来解救她们两个出去。
这个吴曼霜也够奇奇怪怪的,态度上半阴不阳的,时好时坏,说不清这个女人到底是恨自己夺了她王妃的位子还是恨她拥有她所没有的东西。可是,时至今日她和喜鹊既然在人家手心里,她就一定要尽全力保护自己和喜鹊的安全,虽然在这种情形下她几乎没有自保的能力。
吴曼霜进了屋子,瞧了瞧一脸镇定的乐小桃。她笑了,站在屋子中央认真的打量着小桃。吴曼霜不得不承认,小桃的确非常漂亮,特别是那双眼睛,在暗淡的烛光下仍然闪闪发亮,象一汪沉着黑宝石的秋水一般,把她那张美丽的脸给衬得光彩夺目。吴曼霜不由地重重叹了口气,看来男子喜欢美女是真的,因为她发现看美女真的是很赏心悦目的一件事。若是她不是个女人而是个男人的话,怕是也必不舍得将眼光从对方脸上移开罢?
可是同时,也就是这个美丽的女子,夺去了本来应该属于她的王妃头衔,使她欣赏她的美丽就变成了一件很无趣的事情。吴曼霜静静的不说话就站在小桃面前,她的表情冷如冰雪,心里头是深深的嫉妒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嫉妒中又掺杂着些许羡慕。
吴曼霜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乐小桃问题阴魂不散?自己曾经几次想要打垮她却无一次成功,而且她竟能如此左右风翊宣的心,连皇上和太后还有向来不管世事的福王爷竟然全部都对这丫头另眼相看。她相信此时的风翊宣一定在疯狂的寻找着乐小桃的下落,从一个女人的直觉出发,她觉得风翊宣的心中根本就不曾有过除了乐小桃之外任何女人的影子,哪怕是一丝一毫。乐小桃在风翊宣心底的烙印打得太深,根本抹不去,就算她或者是任何一个女人拼尽了力气,好象也只是在白费功夫。
这种挫败感是吴曼霜从小到大从没有体会过的,那感觉真的让她很不舒服,而且尤其这缘于一个微分地位家世都远不如自己的女子。她无法忘记赏菊会那天她受到的羞辱,那天当着众人的面风翊宣和乐小桃联手给了她最大的一个打击,她不愿意再想起那一天自己走后在马车里的可怜和羞耻,就好象一个傻瓜一样被乐小桃轻松的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的击倒,她不能承受。
吴曼霜冷冷的看着小桃半晌,终于围着瞧了瞧旁边的喜鹊,当她见到喜鹊象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似的站在小桃身旁时,忍不住轻轻的笑了,转头让那黑衣人将喜鹊手脚绑起来扔到角落里去。喜鹊当然不愿意,但是当她想反抗的时候,小桃却说道:“喜鹊,吴姑娘要对付的是我。你乖乖的让他们绑了到一边呆着,别说话。”
喜鹊急道:“可是,姑娘...”
小桃拦住她的话头冲着吴曼霜道:“吴姑娘,能不能把喜鹊的眼睛蒙上,最好耳朵里也塞上棉花布条,让她听不见看不到,不知道成不成?”
冷冷的看着小桃,吴曼霜觉得个女人真是冷静的异于常人,她晚上偷偷出来就是为了要好好的和这个女人算算帐的,谁料她竟然象事先知道她会对她出手似的,还要求不让她的丫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