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谢谢您。我来之前已经吃过早饭,我在市内过的夜。我昨天来汇报。”
“你汇报什么呢?”
“失败,先生,彻底的失败。”
“一点没有进展吗?”
“没有。”
“哎呀,我倒要来侦查一下这个案件。”
“福尔摩斯先生,我巴不得您这样做。这是我所遇到的第一个重大案件,可是我却毫无办法。看在上帝的面上,请您去帮助一下吧。”
“好,好,我刚好仔细读过目前所有的材料,包括那份侦查报告。顺便问一下,你怎样看待那个在犯罪现场发现的烟丝袋?那上面有没有线索呢?”
霍普金好象吃了一惊。
“先生,那是那个人自己的烟丝袋。袋子的里面有他姓名的第一个字母。是用海豹皮做的,因为他是一个捕海豹的老手。”
“可是他没有烟斗吧?”
“没有,先生,我们没有找到烟斗。他确实很少抽烟,他或许会为他的朋友准备一点烟。”
“有这种可能性的。我之所以提到烟丝袋,是因为如果我来处理这个案件,我倾向于把这个袋子做为侦查的开始。我的朋友华生大夫对于此案一无所知,至于我,再听一次事件的经过并无坏处,所以请你给我们简短地叙述一下主要情况。”
斯坦莱·霍普金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条。
“我这里有份年谱说明彼得·加里船长一生做了什么事。他生于一八四五年,现年五十岁。他善于捕海豹和鲸鱼。一八八三年他当了丹迪港的捕海豹船';海上独角兽';号的船①长。他连续出航了数次,全很有成绩。在第二年,一八八四年,他退休了。他旅行了几年,最后他在苏塞克斯郡,靠近弗里斯特住宅区,买了一小块地方,叫屋得曼李。在这里他住了六年,在上周被害死。
滺幽书萌 UuTxt。Com 全蚊字版阅牍
归来记 金边夹鼻眼镜 字数:15705
有三本厚厚的手稿,记录着我们一八九四年的工作。要从这样丰富的材料里,选出一些最富于趣味、又最能说明我朋友的特殊才能的案例,对我说来是很困难的。我翻阅了这些手稿,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令人憎恶的红水蛭事件以及银行家克罗斯倍的惨死;看到阿得尔顿惨案以及英国古墓内的奇异的葬品;还可以看到著名的史密斯—莫梯麦继承权案件。在这期间,福尔摩斯由于追踪并且逮捕了布洛瓦街的杀人犯贺芮特,曾得到法国总统的亲笔感谢信和法国的勋章。虽然这些都可以写成极好的故事,不过总的说来,我以为都比不上约克斯雷旧居的事件,这里有许多扣人心弦的情节,不仅有青年威洛比·史密斯的惨死,还有许多起伏跌宕的插曲。
那是在十一月底的一个狂风暴雨的深夜。福尔摩斯和我默默地坐在一起,他用一个高倍的放大镜辨认一张纸片上的残留字迹,我在专心阅读一篇新的外科学论文。外面狂风呼啸着横扫贝克街,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窗户。说来也怪,住在市中心、方圆十英里以内全是人造建筑物的地方,却仍然感到大自然对于人类的无情威胁,而且我还意识到在大自然巨大的力量面前,整个伦敦并不比田间野外的无数小土丘更坚固。我走近窗户,向着那寂静无人的街道望去,只见远处出现一缕灯光,照到泥泞的小路和发光的马路上。一辆单骑出租马车,正从牛津街的尽头溅着泥水驶过来。
福尔摩斯放下放大镜,卷起那张纸片,说:“华生,幸好我们今晚没有出去。我刚才做了不少事。这都是些伤眼睛的工作。依我看来,这不过是十五世纪后半期的一所修道院的记事簿。喂!喂!这是什么声音?”
在呼呼的风声中,又传来嗒嗒的马蹄声,还有车轮碰到人行道的石边的声音。我看到那辆出租马车在我们门前停了下来。
看见一个人从马车里走出来,我喊道:“他要做什么?”
“怎么,他要找我们。可是我们还要准备大衣、围巾、套鞋等坏天气用的各样东西。等一下!出租马车走了!这下可好了!要是他想请我们出去,他一定会让马车留下等着。亲爱的华生,别人全早睡下了,你快下楼去开开门。”
客人刚走到门厅的灯下,我立刻认出来了——他是年轻的斯坦莱·霍普金——他是一位很有前途的侦探,福尔摩斯对他的工作很感兴趣。
福尔摩斯急切地问我:“他进来了吗?”
“亲爱的朋友,〃福尔摩斯站在楼上开玩笑地对他说,〃请上楼来。我希望在这样的夜晚你不会对我们怀有什么不良企图吧!”
这位侦探登上楼梯,灯光照到他的雨衣上,雨衣闪着光。我帮助他脱掉雨衣,福尔摩斯把壁炉的火捅得更旺。
福尔摩斯说:“亲爱的霍普金,靠近火一点,暖暖你的脚。请吸支雪茄。我们的大夫还要给你开个处方,这样狂风暴雨的夜晚,热开水加柠檬是一剂上等良药。你在这个时候到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福尔摩斯先生,一点也不错,你知道我今天下午忙得不可开交,你看了晚报上约克斯雷那件事吗?”
“对于十五世纪以后的事情,我今天全都没看。”
“报上只是一小段,而且全不符合事实,所以读不读没有关系。我倒是抓紧时间到现场去了一趟。约克斯雷是在肯特郡,离凯瑟姆七英里,距铁路线三英里。三点十五分我接到电话,五点钟时我就到了约克斯雷旧居,进行了现场调查,然后乘最后一列火车到了查林十字街,又雇了一辆出租马车就一直到你这儿来了。”
“我想你还没弄清楚这个案件吧?”
“是的,我搞不清事情的起因。我觉得事情现在还象我去调查前一样模糊,可是开始调查的时候,好象很简单不会出错。福尔摩斯先生,没有目的的行凶怎么可能呢?使我烦恼的是我找不到行凶的目的。有一个人死了——当然谁也不能否认这件事——可是,我看不出来有人要害他的理由。”
福尔摩斯点上雪茄,然后往椅背上一靠。
他说:“请你详细谈谈。”
斯坦莱·霍普金说:“我已经把事实完全弄清楚了。可是这些事实的意义我还不能理解。根据我的调查,事情是这样的:几年前,一位年长的考芮姆教授买了这栋乡村宅邸——约克斯雷旧居。教授因为有病,总是半天躺在床上;半天拄着手杖,在住宅周围一跛一跛地走走,或是坐在轮椅上,园丁推着他在园内转转。邻居很喜欢和他来往。他在那儿是位有名的学识渊博的人。他家里有一位年纪较大的管家马可太太,还有一位女佣人苏珊·塔尔顿。自从他到这儿以来,一直是这两个人服侍他,这两个女人似乎名声不错。这位教授正在写一本专著。大约一年前,他感到需要雇用一位秘书。他请过两位,全不合适。第三位威洛比·史密斯先生,是个刚从大学毕业的青年人,教授对他很满意。秘书的工作是上午记录教授的口述,晚上查阅资料以及与第二天工作有关的书籍。威洛比·史密斯无论是年幼的时候,还是在剑桥读书的时候,行为都很好,教授十分满意。我看了他的证明书,他一直是个品行端正、性情温和、并且工作很努力的人。正是这样的一个青年,今天上午在教授的书房里遭到谋害。”
狂风在吼叫,刮得窗户吱吱作响。我和福尔摩斯不约而同地向壁炉移近了一些。这位年轻的侦探继续不慌不忙地叙述着这个故事。
他说:“我想整个英格兰没有一家象教授这样地与外界隔绝的。一连几周,他家可以没有一个人走出园子的大门。教授只埋头于他的工作,对于其它一切都不闻不问。史密斯一个邻居也不认识,过着和他主人一样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那两位妇女走出这座庭园,推轮椅的园丁莫提迈尔从军队领取抚恤金,他参加过克里木战争,也是一个好人。他住在花园的一头,那儿有三间农舍。在约克斯雷旧居内只有这些人。而且,花园的大门与从凯瑟姆到伦敦的大路相距只有一百码远。门上有个门闩,谁都可以随便进来。
“现在我给你们讲苏珊·塔尔顿的证词,只有她还能说出一点当时的情况。事情发生在上午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那时她正在楼上,在前面的卧室里挂窗帘。考芮姆教授还躺在床上,天岂不好的时候,他过了中午才起床。女管家在房后忙着干活儿。威洛比·史密斯在他的卧室里,他的卧室也是他的起居室。这时她听到威洛比走过过道,下楼走进书房,书房正好在她脚下。她没有看见他,但是她说根据威洛比的迅速、有力的脚步声她不会弄错。她没有听到关上书房门的声音,不一会儿从下面的屋子里就发出了可怕的叫声。叫声是嘶哑的、绝望的,也是很怪的、不自然的,所以分辨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同时,又传来重重的脚步声,震得这所旧房屋都摇晃了,然后一切又安静了。苏珊惊得发呆,过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走下楼去。她看见书房的门关上了,她打开门看见威洛比躺在地板上。起初她没看见伤口,但是当她想要抬其他的时候,才看见血顺着他的脖子直往下流。脖子上刺了一个不大但是很深的伤口,切断了颈动脉,刺杀用的工具是一把放在写字台上封文件用的小刀。刀把是象牙的,刀背很硬,小刀是教授书桌上的用具。
“起初女仆以为史密斯已经死了,她用冷水瓶往他的前额上倒水的时候,他睁开了一会儿眼睛,喃喃地说:';教授,是她。';苏珊保证这是威洛比说的原话。他还努力要想说什么,曾举其他的右手。随后他就放下手死了。
“这时女管家也已经到了现场,但是她晚了一步,没有听到威洛比临终的话。她把苏珊留下看着尸体,自己跑到楼上教授的卧室。教授正坐在床上,惶恐不安,因为从听到的声音,他知道发生了不幸的事。马可太太说得很肯定,教授还穿着睡衣,莫提迈尔通常是十二点钟来帮助教授穿衣服。教授说他听到了远处的叫声,其它的事他就不知道了。他也没法解释这个青年临终的话:';教授,是她。';不过他认为这是神智不清的胡话。教授认为威洛比并没有仇人,无法解释这件谋杀案的原因。他当时立即吩咐莫提迈尔去叫当地警察。又过了一会儿,当地警长把我找去。我到那儿之前,什么东西全没有移动,并且警长还严格地规定不许人们从小道上走近那所房子。福尔摩斯先生,这件案子是运用你的理论的好机会,条件已经具备齐全了。”
我的朋友带着微笑幽默地说:“条件齐全了吗?还缺少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呢。我们先听听你的意见,霍普金先生,你认为这件谋杀案是怎么一回事?”
“福尔摩斯先生,我先要请你看看这张略图,从图上可以粗略地看出教授的书房的位置以及有关处所的位置。这样你会很容易地了解我的侦查。”
他打开那张略图,放在福尔摩斯的膝盖上。我站起来,走到福尔摩斯身旁,从他的背后看着这张图。现在我把它誊写在下面。
“当然这张图很粗略,只画了我认为重要的几处。其他地方在我讲述的时候你可以想象出来。我们首先假设凶犯走进了书房,但他是怎样进来的呢?毫无疑问,他一定是经过花园的小道,从后门走进来的。因为这是一条捷径,直通书房,从别处走都要绕远。而且凶犯一定也是顺原路逃跑的,因为书房的另外两个出口,一个苏珊早就在她下楼的时候锁上了。另一个是直接通到教授的卧室。所以,我一开始就注意花园的小道,由于最近多雨,小道很潮湿,一定能看得出足迹。
“我在侦查中发现凶手很谨慎、老练,小道上看不出足迹。不过很明显,有人沿着小道两旁的草地边走过,因为那里的草被踩倒了。这个人准是凶杀犯,因为雨是在夜里开始下的,而园丁和别的人,当天早晨都没到那里去过。”
福尔摩斯说:“请停一下,这条小道通到什么地方?”
“通到大路。”
“小道有多长?”
“大约一百码左右。”
“在大门附近,一定可以找到痕迹吧?”
“遗憾的是大门旁的路是铺了砖的。”
“那么,大路上有痕迹吗?”
“大路全踩成了烂泥。”
“真遗憾!那么草上的足迹是进来的还是出去的呢?”
“那不太好说。因为足迹的方向很不明显。”
福尔摩斯露出了不耐烦的样子。
他说:“的确,雨一直下得很大,风刮得也很猛,分辨脚印可能比我看那张纸片还要困难。这是没办法的事。霍普金,当你知道已经毫无办法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办呢?”
“福尔摩斯先生,我想我还是弄清了一些情况的。我敢肯定是有人从外面谨慎地走进了屋内,我还检查了过道。过道铺着椰子毛编的垫子,垫子上没有什么痕迹。我从过道走到书房。书房里的家具不多。主要的有一个写字台,下边有个固定着的柜子。柜子有两排抽屉,中间是个小柜,抽屉全开着,小柜锁着。抽屉大概经常是开着,里面没有贵重的东西。小柜里有些重要文件,但是不象是被翻弄过的。教授对我说没有丢失什么东西。看来确实也没有劫走什么东西。
“我走到这个青年的尸体旁边。尸体靠近柜子的左边,图上已经标明。刀子是刺在脖子的右边,从后向前扎过去的,所以不可能是自杀。”
福尔摩斯说:“除非他摔倒在刀子上。”
“是的,这个想法我也有过,可是刀子是在离尸体几英尺外的地方,因此,这是不可能的。当然,死者自己的话也可以做证。另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证据,握在死者右手中。”
斯坦莱·霍普金从他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纸包。他打开纸包,取出一副金边夹鼻眼镜,眼镜一端垂着一条断成两截的黑丝带。他说:“威洛比·史密斯的视力很好。这副眼镜一定是从凶手的脸上或是身上夺过来的。”
福尔摩斯接过眼镜,饶有兴味地赏玩起来。他把眼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试着看东西,又走近窗户向外面巡视,然后便凑到灯光下,仔细地观察这副眼镜。最后,他哈哈地笑起来,坐在桌旁拿起一张纸,写了几行字,然后扔给对面的斯坦莱·霍普金。
他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