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齐仁刚刚因为赵纪青的否定才生起的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在听到刘清雅的话之后,“唰”一下又收了回去,是呀,谁家相面需要离那么近?
刘清雅看一眼赵齐仁无意识皱起的眉毛,再次开口,“好啊,就算你是在相面,那么请问,你是在看什么呢?健康?姻缘?还是事业?”
普通相面的老三样,此刻一一列出怎么听怎么像嘲讽。
赵纪青却煞有其事的回答了,“健康!”
“健康?什么健康?她艳无双活蹦乱跳的……”刘清雅用来反驳的话没有说完,就在看到艳无双再次刻意展出的左手掌后霍然收声了。
赵纪青甩甩袖子双手背后,一副老中医的样子,“昨日艳当家中毒后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毒侵入血,赵某即使临时给了解药,可也只能算解了九成。昨日分别时艳当家的印堂处隐隐发黑,刚刚赵某就是在查看这个问题……”
“那也不用离那么近吧?”刘清雅就是不信。
赵纪青很快回答,“赵某眼睛不太好。”
是个理由,可还是不能接受。否则她不得道歉?刘清雅遂又一指艳无双,“那为什么她还那样的笑?”
赵纪青仍是很快地说道,“因为赵某告诉她,暂无大碍了。”
艳无双在旁边配合的点头,“无双心喜还能活着,自然要笑了。”
两个在商场厮杀数年的奸商,对上一个涉世未深的千金小姐,战果显而易见。
刘清雅没词了,求救似的看向离她最近的徐氏,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不想矮人一等去道歉。
赵纪青邪笑一下,紧追不放,“如今真相大白,那刘小姐……”他要看道歉的戏码,他是爱看戏的赵纪青!
可是,对面怎么能让他轻易如意呢?
徐氏温婉一笑,上前搭过话茬儿,“哦,原来是这样!”
徐氏真诚地看向艳无双,“那可真是我们无双的福气了,唯一的一次中毒也赶上了身为布商的赵当家,凑巧的是赵当家还随身携带解药……这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语气不盛唏嘘,可这话里的意思细一辨却不是那么回事。
徐氏点出赵纪青布商的身份,让众人猜测他拥有解药的原因,接着又引导众人去想他随身携带解药的动机,其目的不过是将火转烧到他的身上。
艳无双笑而不语,她明白。
想来,赵纪青也明白。
因为赵纪青很快就接着开口了,“其实这看起来是不幸中的大幸,却也是赵某在经历无数次被人投毒下毒之后的自然反应!赵某孤身在外,空有一些家产,因此遇上一些有着坏心思的宵小之徒的机率总是比常人要多一些。于是,就像久病成医一般,赵某惜命之下也总是会提前搜罗一些救命之药什么的以防不测。”
“这不,”赵纪青指指艳无双,“还真用上了!不得不说艳当家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艳无双适时回他一个感激含蓄的笑,心中则为他八面玲珑的回答而喝彩。
赵纪青心中即使明白,却也不便当场就与人争论,因为当他处于被怀疑的境地时,只要他敢点破那就真的引火上身了。所以,赵纪青面色无常地就着徐氏的话题说了下去,非常聪明的直接给出了因“久病”才“成医”的这个理由。理由看似无奈却非常容易被接受。
至少赵齐仁马上就接受了。
“无双——”赵齐仁深情一唤,一下子就扑过来抓住了艳无双的手,“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溢于言表的关切,完全扭转刚才他满脸怒容的妒夫形象。
因此,即使是深谙“变脸”之道的艳无双也愣了。与人言商,必要的面具是一定得佩带的。祖母说,那叫人情,也叫世故。年少的她曾经非常不耻,因为母亲曾教导她说要以诚待人。可是,当她八岁开始跟在祖母后面出入艳氏的时候,她就越来越深刻地体会了面具的重要性。
所以,她花了四年的时间才学会隐藏自己的心意。可是,她在死过一次之前,她自认无法在赵齐仁的面前也同样武装自己。
现在,赵齐仁却一刻两大变,她如何不惊讶?
艳无双的眼神凝结在赵齐仁的眸底,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装的。
她看了又看,盯了又盯,赵齐仁的神色却一点没有变。
艳无双败下阵来,如果他不是装的,那么他就是真“单纯”了。看到她与别人行为暧昧,他自然生气;而看到她是无辜的,他又自然怜惜。一句话总结,他不过就是一个一直未曾长大表情都写在了脸上的孩子!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的行为会不会给他人带来伤害。
艳无双低头沉默,她此刻忽然就想起了徐氏口里那句“齐仁绝对不会如此对待无双” ……
“无双,无双,你怎么不说话?”抓着艳无双手的赵齐仁见艳无双一直不理他,不免有些着急起来,无意识地就大力摇了摇。
赵纪青的视线从他们俩个的手上一滑而过,不悦地说道,“我说,赵大少爷,艳当家的手上可还有伤呢?怎么经得起你这样的动作?”
“啊,对不起对不起!”赵齐仁连忙道歉松手。
赵纪青心中的不悦刚要褪去,下一刻却烧得更旺了。
因为赵齐仁很快又重新捧回了艳无双的手,而且这一次明显比刚才更小心翼翼,更语含怜惜,甚至不避讳众人凑上了嘴去呼呼,“无双,不痛哦不痛,我帮你呼呼,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这样的动作太熟悉了,她小时候每次手指被算盘珠磨得又肿又疼的时候,都是他帮她呼呼。
只是,现在,手上的痛却是来自他的笄簪。
于是,这样的动作现在看来那是怎么看怎么讽刺!
艳无双心中一痛,想也不想地就一下子抽回了手,大力的状态甚至连带得赵齐仁都向前半扑过来。
刘清雅尖叫声起,“齐仁哥哥!”她不要他抱那个女人!
艳无双下意识就后退一步,却一脚踩在了披风的一角上,身形一歪,居然提前倒了下去。
不甘的眼睛直直瞪向跟她一样重心不稳,一同栽下来的赵齐仁身上——即使是意外,她也不喜欢和他再产生额外的肢体纠缠!
赵齐仁却以为艳无双是不甘在众人面前跌倒,手臂一伸就欲护住艳无双的头颈。他不曾习武,无法挽救重心失衡的状态,只好退而求其次——至少不要摔到娘子的头。
“无双,你别怕,我会保护你。”赵齐仁这样说着,眼睛却闭起,他怕疼,他怕自己环在艳无双身后的双臂先着地后会疼。
这样一想,刚环住的手臂即刻又松开了。他明年还要参加春天的会考,伤到了手臂就不好了。无双的身体一向结实,着地的又是后背,……应该没有关系吧……
、061 要你出点血
一片漆黑中,赵齐仁只觉得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紧接着就是“啪”地一声——疼痛感瞬间从鼻端传向大脑。
赵齐仁恍恍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鲜红。
来自他的脸下。
出于他的鼻子。
四周惊呼声响起。
“齐仁!”徐氏拎起裙摆就向这边跑过来。
“齐仁哥哥!”刘清雅捂着鼻子吓哭出声,那么一大片血……
“嘶——”宁夫人和她身后的众人齐齐吸气,惊讶的目光却不是看向摔在地上的赵齐仁,而是旁边的赵纪青,以及他怀里状似半拥着的艳无双。
原来在艳无双就要被赵齐仁压倒在地的时候,也没看清赵纪青怎么出手的,反正是众人眼前只觉一花,再定睛,艳无双已经从赵齐仁的怀抱里被拉出,而赵齐仁则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轰然摔倒。
赵纪青看都没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赵齐仁,视线只集中在了艳无双的伤手上,“艳当家,看看这伤手,你需要换药了……咦,赵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说到一半,赵纪青才像刚看到赵齐仁一样的惊讶出声,“什么时候摔地上了?呀,还出血了,很疼吧……要不顺便也给你上上药?”
阿布摸摸自己的鼻子,无语望天,主子真假,这时候知道“顺便”了,那刚才怎么不知道“顺便”拉一把人家?
艳无双拢拢衣袖,从赵纪青的怀抱里退出来,冷目扫一眼地上的赵齐仁,没有说话。刚才,他的双手在她的身后只环了那么一下就松开了……
走近以后,看到儿子出了那么一大片血的徐氏彻底怒了,居然也忘了先扶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赵齐仁,反而先朝着赵纪青怒吼出声:“赵纪青,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不顺便拉一下他?”
赵纪青食指点在自己的鼻尖上,做作地假无辜道,“关我什么事?”
艳无双暗自冷笑,活该!其实她有时间喊小五或石城出手的,可就在他双手松开的一瞬间,在她感觉到赵纪青的手搭上她手的瞬间,她放弃了!他既然从来不把她的安危放在心上,她为什么还要为他着想?!
徐氏被赵纪青的话噎得面容扭曲,“不关你事你就不出手相救?你做人也太冷血了吧?你的父母从小就是这么教……”
唰--阿布软剑出鞘,就凭她口中的这句话,她就该死!
寒光自眼前一闪而过,徐氏骇然收声,怎么回事?
赵纪青的脸色也变了,“徐夫人这话有意思!你儿子无故摔倒是他没本事,这跟赵某有什么关系?赵某救或不救那都是赵某的权利,这又跟赵某的父母有什么关系?”
赵纪青紧盯着徐氏的目光让徐氏不由自主地打个冷颤,“此次念在徐夫人心疼儿子的份上,赵某就不追究了。可要下次再这样口出妄言,赵某就算不是权贵,也要跟徐夫人论个到底了!”
难得一本正经的面容,落在徐氏的眼里,似乎见到了比知府大人还要尊贵的官家威严之气。
徐氏被镇得差点当场软到地上,不敢再开口,强迫自己离开对视的视线,一转眼就看到了还在地上趴着的赵齐仁,“人呢?都死哪儿去了?不知道过来扶起少爷吗?招福招福——”
招福低头缩身地应声跑过来。
徐氏上前就拧住了他的耳朵,“从武馆买了你来跟着少爷,你跟哪里去了?少爷要摔倒时怎么就不知道赶紧过来扶着?你那轻功学哪里去了?”
招福任徐氏拧着也不敢求饶,只小声说道,“夫人,夫人,少爷要紧少爷要紧啊……”
“哼,这时候倒知道少爷要紧了,那还不快去!”徐氏也知道这时第一重要的是先看儿子的伤,于是就松了手,但仍然警告道,“皮给我绷紧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是是。”招福点着头哈着腰去扶赵齐仁,经过赵纪青时头低得更低了。其实,徐氏不知道,刚才是他想冲过来的。可是,有一股无形的阻力让他一动不能动,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摔倒。而根据方位判断,正是出自这位赵当家。可是,现在却不能说破。
今日他们这一方来的人当中,除了他就没有会武的,也就是说除了他谁也不会感觉到有人在主子摔倒的时候动了手脚。如果此刻他为了自己脱罪就冒冒然说破了,那么以那人的气场,一旦翻脸,只怕自己就会命在旦夕。
如此想着,招福更不敢抬头去看赵纪青,只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主子上,“少爷,少爷你怎么样?”
刘清雅此刻也终于克服了对鲜血的恐惧,哭着跑了过来,“齐仁哥哥齐仁哥哥……”
赵齐仁被招福架扶起来,不急着擦掉脸上的血,反而抓了抓头,目光极尽茫然。刚才这一摔他着实摔得不轻,脑袋里一直嗡嗡在响。
“齐仁,你怎么样?哪里疼?啊?你怎么不说话?抓头做什么吗?把头也磕到了吗?……”徐氏心疼得无以复加,说着拿出随身携带的丝绢就想先去擦拭儿子鼻子下的鼻血。
可丝绢才碰上去就听到赵齐仁一声痛呼。
徐氏吓得赶紧又收回了手,“娘碰痛你了吗?啊?你可说话呀?难道这鼻梁摔断了吗?……”
此时,宁夫人带了人也走了过来,“徐夫人,还是先扶他进屋吧。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也不利于看伤啊。来人,搭把手,快扶赵少爷进屋。”
一行人闹哄哄地奔着前厅而去。
徐氏在前引路,“这边这边,快点快点。啊,慢点慢点,别再伤着他。”
赵纪青拿手肘拱一下艳无双,“喂,好像你才是此地的主人吧?”
声音虽小,但清晰地传入了前面一众人耳中。
徐氏猛然回头,“无双,还傻站着干什么?你相公摔伤了鼻子,你都不知道着急吗?还不快过来!”
“是,母亲!”艳无双应声起步,跟了上去,速度却不快。
六月也学着主子的样子慢悠悠地跟了上去,边走边冲着一旁的小五嘀咕起来,“你一早就知道小姐不会摔着,所以才没出手?”
小五摇头道,“不是。”
“啊?”六月不明白,既然不是猜到有人会救小姐,为什么也不出手?
小五与另一侧的石城交换一个眼神,师兄,你感觉到了吗?
石城沉着脸点点头。
六月更不明白了,又问,“打什么哑迷?有什么不能说的?现在这里又没外人?”
小五嘴角撇撇后面,附嘴到六月的耳边,“不是我和师兄不出手,是因为有人以内力作屏阻止了我们出手。”
“什,什么?”六月瞠目结舌,脑筋一转就猜到了落在后面没出声的人上,难道是他……
小五刚要点头确认,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她又憋了回去。
“怎么样,小五?爷这一招比你那招厉害吧?”习武之身的赵纪青自然听得清她们其实并没有怎么小声的“耳语”,只是他并不生气,反而心情不错的打趣一声,然后越过她们飘然而去了。
宛若闲庭信步。
小五顿时奉上崇拜的目光,人家一出手就见了血,当然比她厉害!
阿布跟着走过,冷哼一声,刚才绝对是个意外!
七七抻抻脖子上紧握在石城手里的绳索,放开姐,姐要追上去,美男出手就是美啊!
六月丢下一句“先送七七回去”然后快速追了上去。
石城开口就想让小五送七七,自己跟主子。
谁知这时候小五也不傻了,抢先一步说道,“师兄,快去快回啊,我先去里面盯着。”那位可是摔出了血呢?说不准还摔断了鼻梁。如果她不跟在主子的身边,万一里面有人情绪失常“欺负”主子怎么办?那可不行。
如此想着,小五一个纵跃已经赶上了六月的步伐,同跟在了艳无双的身后。
前厅门口,棉帘不知被着急的哪个一把扯下了半边,了胜于无地半挂在那里。
艳无双看了看,在门前停下了脚步。
被半掩的厅内正传来对罪魁祸首的控诉。
声音带着哭腔,但还是轻易就能听出来是来自刘清雅。
一直心系赵齐仁的刘清雅,一直想着能够嫁给赵齐仁的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