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可以这么说。”
内特又拿起一些文件:“事实上,他们已经提出了控告,是吗?”
“是的。”
“你今天是开保时捷来作证的?”
“是的,就在停车场。”
“我来归纳一下:12月10日,也就是你父亲死后的第一天,你去那家车行买了两辆昂贵的汽车,是用某种信用卡的方式购买的。两个月后的今天,你没有付给对方一个子儿,并因此受到了指控。对不对?”
证人点点头。
“这还不是惟一的官司。是吗?”
“是的。”小特罗伊束手无策地说。内特几乎可怜起了他。
一家租赁公司控告他没有偿还家具的租赁费。美国运通信用卡向他催讨15000美元的透支。他父亲的遗嘱宣读后不到一个星期,另一家银行也对他提起诉讼,指控他花言巧语地从银行骗得25000美元的贷款,光凭他的名字作的担保。内特拿到了所有这些诉讼的副本,他们了解到了每一个细节。
5点时出现了新的一轮争执。又一张纸条递到了威克利夫法宫面前。法官来到现场询问了那里的进展。
“你认为什么时候能结束对证人的提问?”他问内特。
“眼下还结束不了。”内特望着小特罗伊说,后者精神恍惚地祈望能喝上几杯烈酒。
“那就进行到6点。”威克利夫说。
“明天早上能8点就开始吗?”内特问,好像他们是去海滩度假。
“8点半。”法官大人定下了时间,然后离开了。
在最后一个小时里,内特接二连三地提了一些很随意的问题。
证人根本搞不清质问者的意图。他被一个高手在牵着鼻子转。当他刚刚在某个问题上感觉舒服一点时,内特就会突然话锋一转,又给他提出新的难题。
12月9日至宣读遗嘱的27日这段时间一共花了多少钱?圣诞节给妻子买的什么礼物?是用什么方式支付的?给孩子们买了什么礼物?接着又回到了那500万美元上:是否投资了一部分到股票或债券上?比弗去年挣多少钱?为什么她的第一任丈夫取得了孩子的监护权?父亲去世后一共雇用和解雇了多少个律师?等等。
6点整,哈克站起来宣布休会。
10分钟后,小特罗伊坐在了两英里外的一个饭店大堂的酒吧里。
内特是在斯塔福德的客房里过的夜。斯塔福德夫人也在家,但他一直没见到她。乔希出差去了纽约。
第二天的盘问是准时开始的。还是这些人参加,但律师们的穿着随便了些。小特罗伊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质运动衫。
内特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张醉脸——眼睛布满血丝,眼皮浮肿,腮帮子和鼻子都是红的,额头上在冒汗。他自己有好几年就是这副尊容。每天早上除了淋浴和用线洁牙,还得花上大量的时间消除宿醉的后遗症:服用药片,喝大量的水或浓咖啡。如果你犯傻的话你就得倒霉。
“费伦先生,你是否知道你仍在宣誓的约束下?”他开始问道。
“我知道。”
“你现在是否受到任何药物或酒精的影响?”
“没有,先生。”
“好的。让我们再回到12月9日,你父亲去世的那天。他在接受三个精神病专家的鉴定时,你在哪儿?”
“我和我一家在他公司大楼内的一间会议室里。”
“你观看了整个鉴定过程,是吗?”
“是的。”
“房间里是不是有两个彩色显示屏?都是26英寸?”
“也许吧。我没有量过它们的尺寸。”
“但你能看得很清楚,是吗?”
“是的。”
“有没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你的视线呢?”
“我看得很清楚:”
“你有允分的理由去注意观察你父亲的一举一动吗?”
“是的!”
“你在听力方面有没有什么障碍?
“没有。”
律师们知道内特的用意,这是他们这件案子中最让人不快但又无法回避的地方,每个继承人都会受到这方面的盘问。
“那么你耳闻目睹了整个鉴定过程?”
“是的!”
“你没有漏掉什么?”
“没有。”
“在三个精神病专家中,扎代尔医生是由你的家庭雇用的?”
“是的。”
“谁去找他的?”
“律师。”
“让你的律师去物色你放心吗?”
“是的。”
在接了来的10分钟里,内特仔细盘问了他们为什么选中扎代尔医生来做如此重大的鉴定。通过提问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雇用扎代尔是因为他具有很硬的文凭、良好的声誉以及丰富的经验。
“你对他处理这件事的方法有异议吗?”
“应该没有。”
“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想不起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小特罗伊仍在朝悬崖旁边走去。他承认对鉴定没有意见,对扎代尔没有意见,对三个专家的结论也很满意;离开大楼时他毫不怀疑父亲的精神行为能力。
“鉴定之后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父亲的神志有问题?”
“他跳楼的时候。”
“12月9日?”
“对!”
“那么说你很快就产生怀疑了?”
“是的。”
“当你表示怀疑后扎代尔医生是怎么说的?”
“我没有告诉扎代尔医生。”
“你没有?”
“没有!”
“从12月9日到当庭宣读遗嘱的27日,你同扎代尔医生做过几次交谈了”
“我不记得同他有任何交谈。”
“没见过他吗?”
“没有!”
“你给他办公室打过电话吗?”
“没有。”
“12月9日以后你见过他吗?”
“没有。”
他已经到了悬崖旁边,该是推他下去的时候了。
“你为什么要解雇扎代尔?”
小特罗伊对此有所准备:“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我的律师。”他说,他希望内特会暂时离开这个话题。
“我不是在向你的律师要求证词,费伦先生。我是在问你,扎代尔医生为什遭解雇?”
“你必须问我的律师。这是我们战略计划的一部分。”
“扎代尔医生被解雇前律师同你讨沦过这事吗?”
“无法肯定。我真的记不得了。”
“扎代尔医生不再为你工作你感到高兴吗?”
“当然。”
“为什么?”
“因为他出了差错。要知道,我父亲是个骗人的老手;他在鉴定中靠玩弄手法过了关。他一生中时时都在玩弄手法。他后来从窗口跳了出去,他蒙骗了扎代尔医生和其他的医生:他们中了他的圈套。他显然神经不正常。”
“就因为他跳了楼?”
“是的,因为他跳了楼,因为他把钱给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继承人,因为他对高额的遗产税无动于衷,因为他有时候就是疯子。你想我们为什么要做精神鉴定?如果他神志正常的话,我们何必需要三个精神病专家在他签署遗嘱之前对他进行鉴定?”
“可三个精神病医生说他一切正常。”
“是啊,他们完全弄错了。他是跳楼的,神志正常的人不会跃出窗外。”
“要是你父亲签署的是那份厚厚的遗嘱而不是手写的那份,然后他跳了楼,他还会是疯子吗?”
“那我们就不会在这儿了。”
在难熬的两天里,这是小特罗伊惟——次和对方打成了平手。
内特知道该继续问下去,等一会儿再杀个回马枪。
“让我们来谈谈小鸟旅馆。”他说。小特罗伊的肩膀一下子耷拉下来。这只是他另一个破产的经营,但内特要搞到每一个细节。一宗破产会牵出另一宗破产,每一处失败都会引出一连串的失败的经营。
小特罗伊的一生是悲哀的。虽然难以引起别人的同情,但内特意识到这个可怜的家伙从来没得到过父爱。他渴望得到特罗伊的赞许,可始终没有得到。乔希告诉他说,特罗伊知道了子女们的商业经营完全失败后大为高兴。
内特是在第二天的下午5点半让证人解脱的。下一个轮到雷克斯。他在大厅里等了整整一天,对作证时间的一再拖后感到焦躁不安。
乔希从纽约回来了。内特和他一起吃了晚饭。
第四十五章
前一天当他哥哥被内特·奥里列折腾的时候,雷克斯·费伦大部分时间在大厅里打他的手机。雷克斯经历过许多诉讼案,他知道诉讼就意味着等待:等待律师、法官、证人、专家、开庭的时间和上诉法院,等着在外面轮到你提供证词。当他举手宣誓不作假证时,他已经不把内特放在眼里了。
哈克和小特罗伊都提醒过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律师会钻入你的皮下,像疖子一样在那儿化脓溃烂。
和第一次一样,内特一上来就问了一些很有攻击性的问题。
10分钟内,房间里的空气就紧张起来。在最近的三年里,雷克斯一直是联邦调查局的目标。一家银行于1990年倒闭,雷克斯是它的投资人和董事。储户损失了钱,借贷者损失了贷款。有关的诉讼持续了好几年,但至今没有结案的迹象。银行的总裁已经进了监狱,接近内层的人都认为雷克斯是下一个。有足够的内幕丑闻可以让内特问上几个小时的。
出于戏耍的目的,内特一再提醒雷克斯他起过誓,而且联邦调查局也很有可能看他的证词。
当内特问及脱衣舞酒吧,时间己经是下午了。雷克斯在劳德代尔堡地区有六家这样的酒吧——都在他妻子的名下。他是从一个黑道人物手里买下它们的,那个人后在枪战中被打死了:这无疑是个很有诱惑力的话题!内特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问,问上百个问题。他盘问了那些女孩和脱衣舞娘的情况:从何处来,挣多少钱,是不是服用毒品,是哪种毒品,她们是否碰触顾客的身体,诸如此类:他不厌其烦地问了经营这种皮肉生意的经济收益、在对这门世界上最肮脏的行业做了三个小时的揭露后,内特问道:“你现在的妻子是否曾在其中的某一家俱乐部工作过?”
同答是肯定的,但雷克斯说不出口。他的脖子涨得通红。有一刻他真想朝桌子这边扑过来。
“她是记账的。”他咬紧牙关说。
“她有没有跳过舞,在吧台上?”
又是一阵沉默。雷克斯的手指用力捏着桌面:“当然没有!”他在说谎,房间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
内特翻着文件在找证据。人们注意地看着他,指望他会抽出一张身穿G带和高跟靴的安布尔的照片。
他们于6点休会,说好明天再继续提问。等关闭了摄像机,法庭记录员忙着收拾东西时,雷克斯停在门口指着内特说:“别再提有关我妻子的问题,怎么样?”
“这不可能,雷克斯。所有的财产都在她的名下。”内特晃着手里的文件说,似乎他掌握着有关他们的所有资料。哈克把他的委托人拉出了门外。
内特又独自坐了一个小时,翻阅笔记和文件,心里却想着圣迈克尔斯:真希望这会儿是坐在能望见海湾的别墅的门廊里。他需要给菲尔打电话。
这是你接手的最后一件案子,他不断地对自己说。你是为了雷切尔才这么做的。
到第二天中午,费伦家属的律师们已相信雷克斯的作证会持续三天或者四天,他有七百多万美元的财产被裁决为抵押品而遭扣留,但债权人无法执行裁决,因为所有的财产都在他当过脱衣舞娘的妻子安布尔的名下。内特把一份份裁决书放在桌子上,从各个角度加以分析,然后按能够利用和不能利用归类。沉闷冗长的节奏使每个人都心情烦躁,只有内特是例外:他始终保持着一副正经的面孔。
在下午的盘问中内特把主题放在特罗伊的跳楼和导致这一行为发生的一些事件上。他采取了对付小特罗伊的方法、显然,哈克已经教过雷克斯了。他关于扎代尔医生的回答是事先排练过的,但仍显得很勉强。雷克斯按统一的口径辩解——那三个精神病专家的结论之所以是错误的,就因为特罗伊在几分钟后跳了楼。
当问到他在费伦集团内一事无成的工作经历时,内特触及了他的许多伤疤。接着,在雷克斯继承的500万美元这个问题上,他们又花了痛苦的两小时。
5点半,内特突然宣布他的提问结束了,然后走出了房间。
四天里解决了两个证人。兄弟俩暴露在录像机前的丑态令人作呕。费伦家属的律师各自开着车子走了。更糟的局面也许还在后面,也许不是。
利比盖尔于星期五上午被领进证人室,坐在了上席。她的头发理成板刷式:两侧削得露出了青皮,顶上留了一寸灰白的毛发。
她的脖子和手腕上挂满了廉价的珠宝,当她举手宣誓时肘部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她恐惧地望着内特。两个兄弟已经把噩梦般的遭遇告诉了她。
但今天是星期五,内特离开这座城市的欲望比任何时候都强烈。他对她笑笑,然后开始了简单的提问。子女,工作,婚姻。30分钟的提问进行得很愉快。接着,内特开始揭她的老底。他的一个问题是:“你有多少次因戒毒和戒酒进了康复中心?”
她听了很震惊。内特见状说:“我也进过四次康复中心,所以别感到不好意思。”他的坦诚使她解除了戒备。
“我真的记不清,”她说,“但我有六年没有碰过那玩意儿了。”
“很好。”内特说。这是一个瘾君子对另一个瘾君子的赞许,“做得不错。”
接着,他们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内特不得不刺探她的一些隐私,他对此表示歉意。他问及了500万美元,利比盖尔不无幽默地叙述了毒品和男人的故事。和她的哥哥不同,利比盖尔的婚姻还是比较稳定的。她丈夫名叫斯派克,以前是摩托车手,也戒过毒。他们住在巴尔的摩郊区的一幢小屋里。
“如果你得到父亲遗产的六分之一,你会用它干什么?”内特问。
“买很多东西。”她说,“和你一样,和每个人一样。但我这次一定不会乱花了,要动动脑子。”
“你首先买什么?”
“买一辆世界上最大的哈利牌摩托车给斯派克。然后买一幢像样点的房子,当然不会是一幢大厦。”她的眼光在不住地跳动。
她的作证持续了不到两小时就结束了。下一个是她的妹妹玛丽·露丝·费伦·杰克曼。她心里也很恐惧,好像对面的内特长着青面撩牙似的。在费伦五个已成年的子女中,玛丽·露丝是惟一没有离过婚的,尽管她丈夫以前有过一次婚姻。他是一位整形外科医生。玛丽·露丝穿戴得很有品位,手饰也是高档的。
开始的提问涉及到她延续了好多年的大学生活,但没有提及逮捕、吸毒和被学校开除的事。她拿到钱后在塔斯坎尼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