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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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嘱-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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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安全吗?”就在他们把行李包和手提箱放上包机时内特问雅维。 
雅维笑:“没问题。这家伙有四个孩子,还有一个漂亮的老婆,他是这么说的。他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雅维想学点飞行知识,于是提议让他坐在米尔顿右边的座位,这正合内特的意。他坐到了后面一张狭小的座椅上,扣紧了安全带。引擎发动了好半天,内特感到难以忍受。局促的舱内简直成了火炉,幸好米尔顿打开窗子,螺旋桨产生的气流使他们还能透口气。飞机颠簸地滑行到了跑道的尽头。由于没有其他飞机在飞行,所以空中的能见度就不成问题了。当飞机飞离跑道时,内特的衬衣已经紧贴他的前胸,汗水顺着脖子在往下淌。 
他们一下了就飞到了科伦巴的上空。俯瞰下去,这座城市显得美极了,街上的一排排住宅显得井然有序。市中心开始热闹起来,街上堵满了汽车,行人急匆匆地在穿越马路。城市坐落在河流的陡岸上。他们沿着河流向北飞行。随着飞机的慢慢升高,科伦巴渐渐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了。空中散布着云团,并有微弱的气流飘动。 
当他们在4000英尺的高度穿出一大片可怕的云层时,潘特纳尔气势非凡的景貌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在它的东面和西面,有几条河流纵横交错,三弯九转,连系着几百片沼泽地。由于是雨季,河水涨出了河床,汇成了一片汪洋。水的颜色各不相同。 
不流动的沼泽呈暗蓝色,水草茂密的地方近乎黑色,而水深的地方是绿色的。较小的支流上泛着淡红色的尘土,盛水期的巴拉圭河犹如融化的巧克力一样呈棕色。眺望远方,在目力所及之处,水是蓝的,陆地是绿的。 
就在内特向东面和西面观望时,他的两个伙伴正在注视着西面的玻利维亚群山。雅维指着前方让内特看,山那边的天空黑沉沉的。 
飞了15分钟后,内特第一次见到了房子。那是巴拉圭河岸边的一个农场。房子不大,但很整洁,也是红色的瓦顶。没有住人的迹象——没有车,没有电视天线,也不见电线。离房子不远处有一个四方形的花园,四周围着篱笆。飞机又穿进了云层,农场消失了。 
云团越来越多,也越积越厚,米尔顿下降到3000英尺的高度。 
雅维告诉他这是一次观光旅行,所以尽可能低空飞行。最早见到的瓜托人居住区是在飞行了一个小时后才看见的。 
飞机离开了沿河流的航线飞行了几分钟,在这期间他们飞越了一个Fazenda。雅维展开地图,在上面某个地方画了个圈,然后递给内特。 
“普拉塔牧场。”他指着下面说。地图上所有的Fazenda都标有名字,就好像它们是大庄园那样。可在地面上,普拉塔牧场并不比内特刚才看见的那个农场大多少。那里有一些牛群、几间小屋、一幢稍大些的住宅,还有一片长长的笔直的草地。内特后来才意识到这就是飞机的跑道。牧场的附近没有河流,也没有公路,飞机是惟一的交通工具。 
米尔顿越来越担心西面黑沉沉的天空。它正在向东移动。他们是在往北飞,看来要避开它是不可能的了。雅维身子往后一靠说,他不喜欢那边的天空。 
内特也不喜欢,可他不是飞行员。他耸了耸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们得观察几分钟。”雅维说。米尔顿想往回飞,可内特至少想看见印第安人的村落。他仍心存幻想:飞进去见到雷切尔,然后再用飞机把她带回科伦巴,找一家舒适的饭店,一边共进午餐一边讨论她父亲的财产问题。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非分之想。 
租一架直升飞机并不是没有可能。特罗伊的财产绝对能支付这个费用。只要雅维找到那个村落和可降落的地点,内特马上就去租直升机。 
他在做着美梦。 
又飞过了一个小的Fazenda,它离巴拉圭河稍近些。雨点开始击打在飞机的玻璃窗上,米尔顿把高度降低到2000英尺,一道巍峨的山脉赫然耸立在飞机的左侧。河流在茂密的丛林间迤逦而行。 
风暴从山顶向他们狂袭过来,天空一下子变黑了,飞机被大风吹得剧烈地摇晃起来。它猛地一沉,内特的脑袋撞上了机舱的顶部。他顿时吓坏了。 
“我们在转方向。”雅维向后面喊道。他的声音里已经没了内特想听到的那份沉着。米尔顿面无表情,本来戴着的墨镜已经摘了下来,额头上满是汗水。飞机困难地向右转去,先向东,再向东南,当机头完全转过来时,迎面却是一副令人胆战心惊的景象。科伦巴方向的天空也是黑沉沉的。 
米尔顿很快又向东转去,并对雅维说了些什么。 
“我们无法去科伦巴了。”雅维朝后座大声说道,“他要找一个Fazenda,我们要降落在那儿等这场风暴过去。”他的声音里带有几分焦虑,口音也更重了。 
内特好不容易点了点头,刚才的撞击使他的头部还在疼,而且胀得难受。他的胃也开始翻腾起来。 
在最初的几分钟里,塞思那似乎能够赢得这场赛跑。这应该是毫无疑问的,内特心想。任何种类的飞机总能跑得过风暴。他揉着头,决定不朝后看。但乌云很快从四面八方涌来。 
有哪个愚蠢的飞行员竟会不查看雷达的预报就起飞呢?可即使他们有雷达,那也是使用了20年的旧机器,还可能在节日期间关机。 
雨点猛击在飞机上,四周都是呼啸的狂风和翻滚的云团,风暴追上了他们。这架小型飞机被气流冲得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在长长的难以忍受的两分钟里,米尔顿根本无法驾驶它。他不是在开飞机,而是在骑野马。 
内特朝脚外望去,什么也看不见。没有河流和沼泽,也没有带跑道的Fazenda。他把身体埋进座位,咬紧牙齿,发誓别呕吐出来。 
一股气流使飞机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骤跌100英尺,三个人都惊叫起来。内特大声喊道:“哦,妈的。”他的巴西伙伴则在用葡萄牙语咒骂,但他们的叫声中更多的是恐惧。 
有一阵10分短促的间隙,气流稳定了下来。米尔顿猛推操纵杆,飞机开始俯冲。内特用双手死死抓住米尔顿座椅的背部,有生以来第一次希望也是惟一的一次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神风队队员【注】。他的心在剧烈地跳动,胃液翻到了喉咙了。他闭上眼睛,想起了瑟吉奥,想起了沃尔纳特山上教他祈祷、默念和瑜伽功的教练。他想做祈祷和默念,但在下坠的飞机里这是办不到的。死亡离他只有几秒钟之隔。 
塞思那的上方划过一道霹雳,犹如黑暗的屋子里响起的一声枪响,震得他们头骨发麻,内特的耳鼓膜也被震破了。降到500英尺的高度时,米尔顿顶着强风拉平了机头。 
【注】神风队队员:指第三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空军敢死队队员。他们驾驶装载炸弹的飞机撞击军舰等目标与之同归于尽——棒槌学堂注 
“帮着找一个Fazenda!”雅维在前座大声喊道。内特不情愿地向窗外望去。地面上风雨交加,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小水塘上泛着白浪。 
雅维在查看地图,可他们早已不知道现在所处的方位了。 
 
雨像水帘似的往下倒,能见度只有几百英尺。内特偶尔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地面。暴雨将他们吞噬了。飞机在狂风中像风筝一样被抛来抛去。米尔顿紧紧地抓着操纵杆,雅维拼命地在探看四周。他们并没有放弃努力。 
但内特己经绝望了。如果连地面也看不清,还指望什么安全降落?更猛烈的风暴还在后头呢。一切都完了。 
他不想为了减轻惩罚去向上帝认罪。这是生活对他公正的回报。每年都有好几百人死于空难事故,他这次是难逃厄运了。 
他瞥见了一条河,就在他们下面。他突然想到了鳄鱼和蟒蛇。想到自己可能坠落在沼泽里他就惊恐万分。他想到自己受了重伤,但没有死,求生的欲望使他想拿出卫星电话来,同时又要挡开那些饥饿的水兽, 
又一个霹雳震向机舱,内特决定孤注一掷。他徒劳地搜寻着地面,想找到一个Fazenda。一道闪电使他们一时失去了视觉。引擎一阵爆响,几乎熄了火,但接着又突突地转动起来,米尔顿将飞机降到了400英尺,这是正常情况下的安全高度。至少在潘特纳尔不用担心会撞上丘地和山岭。 
内特又把肩膀上的保险带拉拉紧,接着在两腿之间呕吐起来。 
他丝毫没感到难堪,他现在感到的只有恐惧。 
黑暗把他们笼罩起来。米尔顿和雅维东倒西歪地在控制飞机。他们的肩膀碰撞在一起:地图夹在雅维的两腿间,成了一张废纸。 
风暴在他们的下方移动,米尔顿又下降了200英尺,已经能看见一块块的地面了。一阵疾风把他们吹向一侧,几乎使飞机侧翻。内特意识到他们是多么的无助和无望。这时,他发现下面有一个白色的物体,便指着大喊道:“牛!牛!”雅维也对米尔顿尖叫起来。 
他们在云层里降到了80英尺的高度,在重重的雨幕中飞越过一幢住宅的红瓦房顶。雅维又叫喊起来,手指着飞机一侧的那个方向。跑道看上去只有郊区住宅的私人车道那么长,即使在好天气里降落也是很危险的。但此刻己顾不得这些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万一飞机坠毁,至少附近还有人。 
但跑道发现得还是晚了点,在如此强劲的风力下已无法着陆。 
于是米尔顿强行掉转机头,使它顶风降落。风击打在塞思那的四周,几乎阻止了它前行。瓢泼大雨使能见度几乎为零。内特凑过身去想看一眼跑道,但挡风玻璃上全是雨水。 
在50英尺的高度,塞思那又一次被风吹向一侧。米尔顿奋力将它对准位置。雅维在喊:“Vaca!Vaca!”内特立刻意识到他是在说牛。他也看见了。他们避开了第一头牛。 
就在他们撞上之前的一瞬间,内特看见一个男孩拿着一根木棍在草丛里奔跑,他浑身湿透,惊恐万分。他还看见一头牛从跑道上躲闪开去。他见雅维一边护住自己,一边瞪视着挡风玻璃,他张大着嘴,但没发出声音。 
飞机一头栽在草从里,但仍在前冲。终于是降落,而不是坠机。就在这一刻内特指望他们能躲过死神。又一阵狂风将他们吹离地面10英尺,接着又落回到地面上。 
“Vaca!Vaca!” 
螺旋桨划进了一头好奇地站着不动的硕大的母牛的体内。飞机剧烈地颠簸着,所有的窗子都向外飞去。三个人一同发出了最后的惊叫。 
内特侧卧着醒了过来,他浑身是血,吓得没了人样。但他还活着,而且。突然意识到雨还在下。风呼啸地穿过机舱。米尔顿和雅维的身体叠在一起,但两人也在动弹,试图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内特找到了一个窗口,把头伸了出去。塞思那侧翻在地上,机身下有一片折断的机翼。到处都是血,但这是母牛身上流出的血。倾盆的大雨很快把血冲走了。 
拿木棍的男孩领他们来到跑道附近的一个小牛棚里。米尔顿双膝跪地,向圣母马利亚祈祷。内特看了也跟着祈祷了几句。 
没受什么伤。米尔顿的额头上有一道不太深的口子。雅维的右腕红肿起来。更多的伤痛要过一会儿才感觉到。 
他们在地上坐了很久,望着外面的风和雨,想着原本有可能出现的惨剧,谁也没有吱声。 
 第十三章 
牛的主人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来。这时风暴己经减弱了,雨也暂时停了下来。他光着脚,穿一件磨旧的芝加哥公牛队的白色T恤和一条褪色的细布短裤。他名叫马科,脸上丝毫没有节日的欢快表情。 
他把男孩打发走,然后同雅维和米尔顿谈起牛的价格。米尔顿关心的是他的飞机,雅维关心的是他肿胀的手腕。内特站在靠窗的地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圣诞夜来到巴西内陆,鼻青眼肿、浑身是血地听二个巴西人用异国的语言在讨价还价;而能活着已属大幸。他一时找不到答案。 
从附近还有些牛在吃草的情况看,这儿的牛贵不到哪儿去。 
“我会支付这笔钱的。”内特对雅维说。 
雅维问那人要多少,然后告诉内特说:“100雷阿尔。” 
“他收美国运通信用卡吗?”内特问。但显然没人听出他的幽默来,“我会付的。” 
才100美元。即使为了让马科不再唠叨他也愿意付这笔钱。交易谈成了,马科成了他们的东道主。他把他们领到家里,一个光着脚的矮个儿女人正在准备午饭,她热情地欢迎客人的到来。 
显而易见,潘特纳尔很少有客人光顾。当他们听说内特是从美国来时,便赶紧把孩子们叫了过来,那个拿木棍的男孩有两个兄弟,他们的母亲让他们好好地瞧瞧内特,因为他是个美国人。 
她把客人们的衬衫拿去浸在一个满是肥皂和雨水的盆里。他们围坐着一张小桌子在吃米饭和黑豆,连光着膀子也没在意,内特很为自己突起的二头肌和扁平的腹部得意。雅维也有着举重运动员的身材。只有可怜的米尔顿已经露出了人到中年的颓相,但他并不介意。 
他们二个在饭桌上很少开口,坠机的可怕场面仍历历在目。 
孩子们坐在旁边的地上,一边吃着面包片和米饭,一边注视着内特的一举一动。 
沿着一条小径走四分之一英里有条河、马科有只装有马达的船。乘船到巴拉屯河需要五个小时。也许他有足够的汽油,也许他没有。但那只船绝对坐不下他们二个人。 
天晴了以后,内特和孩子们去失事的飞机那儿取他的手提箱。一路上他教他们用英语数一到十,他们则教他葡萄牙语。孩子们都挺可爱,开始还有些腼腆,但不一会儿便和内特混熟了。这是圣诞夜,内特在提醒自己:圣诞老人会来潘特纳尔吗?似乎没人在期待他的到来。 
在前院一个平整的树墩上,内特小心翼翼地打开手提箱,安装那台卫星电活,接收盘一英尺见方,话机本身也不比一部笔记本电脑大多少。有一根塞绳把两部分连接起来。内特打开电源,在键盘上键入识别码和密码,然后慢慢地转动接收盘,直到它接收到了运行在赤道附近大西洋上空100英里的那颗阿斯塔-伊斯特卫星发送的信号。信号很强,短促而稳定的嘟嘟声说明,这一点。马科和他一家围得他更近了。他怀疑他们是否见到过电话。雅维说出了米尔顿在科伦巴的电话号码,内特慢慢地按下数字,然后屏息等待。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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