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人呵呵而笑,各怀心事。
“好了,既然饿就赶紧吃吧,待会儿凉了。世勋,你也吃,别客气。”程修业尽主人之谊,向宋世勋招呼道。
宋世勋礼貌地点点头,笑意吟吟。
程以萱喊了一句“爸”,十分委屈,“我刚才说的话,您是不是打算假装听不到?”
程修业默了默,挑眉道:“刚才?你说什么了?”
“爸——”见他神情严肃,程以萱信以为真,正准备强调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却突然见程修业的嘴角微勾,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她顿时恍然大悟:“爸,您骗我?”
程修业舒眉顺眼,笑得开心:“对啊,不然你以为呢?你爸我不聋亦未呆,怎么会听不到我宝贝女儿说话?”
在满屋人快乐的笑声中,程以萱再次怀念起她那个温暖而安静的被窝来。
真是个错误的决定!干吗要出来呢?索性今天都不该醒来就对了!
想到大早晨便被外人看尽各种丑态,并且那人此时还坐在一旁笑得眉飞色舞,程以萱的怨气登时找到发泄之处。
宋世勋上一秒还在纳闷程以萱那个古怪的笑容意义何在,下一秒便仿佛针刺屁股一般,“嗖”地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啊!”他下意识向程以萱瞥去,却立时被她狠狠瞪回来。
“怎么,你也不想吃了?”她先下手为强,一脸的不怀好意。
桌上几个人不明缘由,皆目光诧异看过来。
“怎么了,世勋?”对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市长家的公子爷,罗紫玉再上心不过,甚至于之前首先同意他进入程以萱房间的那个人就是她。
宋世勋“嗯”了一声,正要开口回答,眼睛的余光却突然瞥见餐桌下那道上下晃动的银光,登时语结。讪笑了几声,他坐回座位,“没事,没事的,阿姨,呵呵。”
罗紫玉还欲再问,程修业已似有所悟,抢在她前头张罗道:“没事就好,那赶紧吃饭吧。吃完饭,你不是还要带小以出去吗?”
程以萱手中刚刚收起的餐叉登时又亮了出来。
“出去?去哪儿?”她一脸的狐疑。
见宋世勋的表情有些尴尬,程修业忙替他解围道:“哦,刚才世勋说白月快要过生日了,想给她个惊喜,又不知道该挑什么礼物好,所以来找你给拿个主意。我说的没错吧,世勋?”
一怔以后,宋世勋迅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语气诚恳:“对啊,以萱你就帮我一起去挑挑吧,这小丫头的东西,我实在是不知道买什么好。”
“哦,是这样啊。”程以萱点点头,忽而神情古怪挑起眉,“那我倒奇怪了,你之前那一个加强连的女朋友,礼物都是怎么选的?”
***************
宋世勋一双腿都快逛断了,程以萱才终于眼前一亮,拍案定论。
见她端详着那串水晶项链,笑靥妍妍,宋世勋满身的疲倦顿时一扫而空,心道这一天总算没有白忙乎。
“麻烦再拿一条相同款。”他向一旁恭敬侍立的女店员招了招手,小姑娘立时笑容满面翻阅起电脑记录。
程以萱有些莫名其妙,仔细打量了一下水晶的成色,她奇怪道:“这条没什么瑕疵呀,干嘛还要拿?莫非……你的意思是咱俩送她两条一样的?”
“怎么会?”宋世勋为这傻姑娘的天真忍俊不禁,拍拍她的头,他笑容温和:“另外一条是送给你的。”
“送我?”程以萱一头雾水:“又不是我过生日,为什么要送我?”
“见者有份嘛。再说看你很喜欢的样子。怎么,难道你不喜欢吗?”宋世勋反问她。
程以萱点点头,又摇摇头,哭笑不得,“这完全是两码事好吗?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无功不受禄,反正我是不会接受的。”
女店员带来的“坏消息”结束了两个人毫无意义的争执。
对于仅有的那条同款已被卖掉这个事实,宋世勋感到颇为遗憾,原本准备接受店员的建议选择另外一款,却立时被程以萱加以制止。
“我已经说过,不要,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程以萱眉头皱起的模样看起来绝非玩笑,宋世勋自然也不敢再坚持,招呼女店员将项链包装妥当,他随手甩出一张信用卡。
“AA。待会儿给你钱。”附耳小声窃语,程以萱一脸认真,直至宋世勋无奈点头答应,她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溜达去其他柜台。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啊?宋世勋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盯着那个瘦削却不羸弱的背影,一阵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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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萱在二楼窗户后挥手道别的时候,脸上笑容依稀可辨,宋世勋心情大好,亦笑着挥别她。
待车开出多远,宋世勋才想起正事,脸色一凛,匆忙给白月拨去电话,却不知白月那头正水深火热,几乎没空理他。
“有事快说!”掩着嘴,白月急冲冲问了一句,目光却早已越过玄关飘至客厅。客厅内的几个人脸色皆难看至极,尤其那位已安静多时的众矢之的,白月知道这样的他才最可怕。
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不然……
耳边似乎听到宋世勋在电话里讲了什么,却完全没有听进心里,直到那位不耐烦提高声音,她才恍然觉醒,“啊”了一声。
宋世勋扶额默叹,这小妮子果然没有在听,耐着性子将事情原委再次复述一遍,他一字一顿问她:“你、还、在、吗?”
“废话!”这一次,白月倒是回答的干净利落。
说完,又觉对待宋世勋这样的“功臣”,自己态度似乎不太合适,顿了顿,她放软了语气,“谢谢你照顾以萱姐,最近一段时间,怕是都要麻烦你了。等事情过了,我和表哥一定好好谢谢你。行了,先不说了,回头再联系。”
抢在岳歆怡新一轮的哭诉声响起前,白月麻利挂断电话。
“又哭,也不怕哭瞎了。”她愤愤骂了一句,回转客厅。
白灵好婆婆一般搂着岳歆怡的肩,软言宽慰,其架势只恨不得能替陆海洋做主,明儿个就敲锣打鼓,八抬大轿将她迎娶过门。
白月有些看不下,撇着嘴“切”了一声,神情鄙夷,“哭哭哭,就知道哭,外人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家里谁死了呢!”
她话音未落,白灵已狠狠瞪来,“呸呸呸,瞎说什么呢!”
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白月转身上楼,“行,我不瞎说,我不说了,我走还不行吗?”
白灵在身后连喊两声没能奏效,只得自嘲地笑笑,“这孩子,都被我给惯坏了。”声音清清淡淡,也不知道是说与岳歆怡听,还是说与自己。
“海洋?”见无人睬她的话,白灵有些尴尬。
陆海洋依旧半埋着头,面上没有一丝波动,恍若未闻。
白灵假装看不见,一边向陆天运使眼色,一边继续说道:“歆怡都哭成这样了,你就没有一句要交代的吗?还不赶紧过来劝劝?”
陆天运禁不住她的坚持,也闷闷叫了声“海洋?”
陆海洋“嗯”了一声,缓缓抬头,眼底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有您劝就足够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出门了,还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解决,失陪了。”
话说完,他起身就走。
这种情况是白灵,乃至岳歆怡都始料未及的,两个人当时就愣住了。尤其岳歆怡,一时间竟然连哭泣都忘记了。
“老陆,你看你儿子!这都成什么样子了?你到底还管不管了?”白灵最先反应过来,气急败坏道。
陆天运佯作生气,冲陆海洋的背影吼了一句,回转身又安慰白灵:“你们等着,我去把这小子拎也得拎回来!”
见他脸色难看,说的煞有其事,白灵倒先不忍心起来,紧着嘱咐他有话好好说,别和孩子动手。
“海洋。”避开众人视线,陆天运和陆海洋前后脚停在车后,仿佛约定好一般。
“有什么话就说吧。”陆海洋没有上车,却也未曾回转头来。年轻的男人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那里,背影孤单而落寞。
陆天运深深叹了一口气,止不住的心疼,“我不是来叫你回去,更不是来教训你的,所以,不必如此啊,海洋。”
似乎被他的话所打动,固执的男人在片刻犹豫过后,竟然缓缓转过身,“既然如此,那么请给我一个答案,您相信我,还是相信她?”
那个“她”字被他咬的死死的,就仿佛在嚼某人的骨,啖某人的肉。
而希望与绝望的争斗也正在他的眼底、心底纠缠不清。陆天运甚至看得出,此时自己但凡说错一句,都极有可能会永远失去儿子的信赖。
“怎么会问这样傻的问题?”他呵呵笑着,将手搭上陆海洋的肩膀,语气温和并坚定:“你是我的儿子,我不信你信谁?”
第四十章
白月“生日”这一天终于到来了;程以萱早早起床梳洗整洁;还十分好心情的扫了个淡妆,下楼等宋世勋来接她。
程修业正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脚步声一回头,不禁愕然。不过惊讶之色转瞬即逝;下一秒他便恢复如常;脸上带了笑;语气温和招呼道:“起来了,小以;过来坐,饭马上就好了。”
程以萱点点头,也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爸爸,早。”
“昨晚睡得可好?”程修业合上报纸,似不经意问道。
程以萱“嗯”了一声,笑道:“睡得挺好的。”
“那我就想不通了。”程修业作出一副惊讶模样,明知故问道:“如果不是为了遮坏气色,那么你今天化妆是什么原因呢?”
见他嘴上说的认真,眼底却有笑意隐隐烁烁,程以萱立时明白老爷子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不禁哭笑不得。
“爸,您可别想歪了,我打扮可不是为了宋世勋,虽然我一会儿确实和他出去,但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她语无伦次解释了半天,却越描越黑,程修业甚至已经勾起嘴角,笑了一脸的春光灿烂。
“爸——”她拖长了音,哭笑不得。
程修业却摊开双手,十分委屈:“由头至尾,我好像没提过半句有关宋世勋的话题吧?不信,问你紫玉阿姨。”
罗紫玉放下手中的牛奶,心情别提有多好,点点头,她笑靥如花:“你爸爸说的是,我可以作证哦。”
程以萱原本还欲反驳,后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顿时羞了个大红脸。
宋世勋来的时机刚巧,罗紫玉收拾着碗筷,有些遗憾,连连抱怨他怎么不早些来,好和大家一同吃早饭。
程修业关心的重点则与她不同,盯着宋世勋,他把话说的意味深长:“接小以去给白月过生日啊?”
无需咬出重音,宋世勋便已明白他意为何指,点点头,他亦一语双关答道:“是的,白月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准保给她一个意外惊喜,程叔叔您就放心吧。”
听闻此言,程修业立时了然,不动声色叮嘱了程以萱两句,遂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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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那里确实已经安排妥当,却并非宋世勋口中的那个“安排”。
“现在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至于之后的事,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好好把握吧,表哥。”
放下手机,白月趴在办公桌上深深叹了一口气,有种无能为力的虚弱感。
成败在此一举,表哥,你可一定要努力啊!
所谓惊喜,自然要出其不意。
为求逼真,白、宋二人并没有刻意约定特别的地点。既然是工作日,那么就在单位好了,应时应景。
而陆海洋则按照白月的指点,早早守在他们通往区政府的必经之路。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亦如办公室内唉声叹气的白月,忐忑并纠结。
对自己有利的证据都被毁了,朋友介绍的工程师那边又尚未传来任何消息,此时贸然来见程以萱,无异于自寻死路。甚至勿需他人提醒,他自己都深深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放手一搏。
毕竟白月的话不是在吓唬他,仅凭程修业对女儿的爱,哪怕有一点点令她受伤害的机会,他也绝对不会允许,更何况是此等大事。
若非他和宋世勋情急之下编排了如此拙劣的借口,令自己有机可趁,恐怕真相大白之前,他都不会有机会见到她。
以萱,你会相信我的,对吗?
心里想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念头,陆海洋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后视镜中的那个男人神情憔悴、满面愁容,颓废的几乎有些陌生。
这还是我吗?
盯着镜子里的男人,他一阵恍惚,后自嘲地勾起嘴角,那男人竟也学了他的样子,嘴角弯弯,好似在嘲笑他的失败与懦弱。
那个叱咤风云,从未为任何难事皱过一下眉头的男人去了哪里?那个不可一世,从来都有解决之道的男人他究竟去了哪里?就凭你这副衰样,你也配叫陆海洋?
被那笑容搅的一阵心烦,陆海洋“啪”的扭转了镜子的方向,却突然看见一辆熟悉的白色X5迅速向他驶来。定睛再看,确实是宋世勋的车没错,他当机立断,一把方向盘直接冲到了路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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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程以萱和宋世勋的头重重栽向前方,所幸系了安全带,除去胸口有些难受外,两个人倒是毫发无损。
“你没事吧?没伤到哪里吧?”宋世勋的第一反应便是去查看程以萱的情况。
程以萱捂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强努出淡淡笑颜:“没事,我还好。”
见她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身上确实无碍,宋世勋松了一口气,转而便想起那肇事的家伙来。
“混蛋!是不是不想活……”话到半截,宋世勋突然有些说不下去,因为眼前那辆飞扬跋扈的黑色雷克萨斯实在令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只可惜目前这个角度看不到车牌号。
不会这么倒霉吧?他在心里默默嘀咕着。
下一秒,他的噩梦便成为了现实。
陆海洋的步子缓慢并沉重,每走一步都仿佛要将他的足迹深深烙在地上。
而他的脸色则更加凝重,凝重地令人几乎丧失与他对视的能力。
“怎么会?”宋世勋的心底忽而浮现出一种奇特的感觉,说它陌生,倒不如说“久违”这个词更加准确。一瞬间,学生时代的那些记忆仿佛都回来了,鼻青脸肿、惨不忍睹……总之,不堪回首。
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扭头去看程以萱,却发现程以萱死死垂了头,握成拳头的两只手在腿上微微发抖。
“以萱,以萱。”他看得心疼,却无法带她离开,甚至让她听到他的呼唤,也做不到。
短短的几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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