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歆怡看过来的目光瞬间犀利,程以萱心中大爽,知道她此时尚未掉头而去,显然为钓金龟婿已忍耐到极限,却还是禁不住想火上浇油,伸手挎住陆海洋的胳膊。
“嗨,歆怡妹妹,好久不见~”
岳歆怡脸色大变,气得说不出话来。
陆海洋视若无睹,依旧笑得彬彬有礼,“正因为是家庭聚会,所以我认为带以萱来最合适,反正只是迟早的事。况且你和以萱不是多年的好姐妹嘛,我想你见到她一定很高兴。”
他话音未落,岳歆怡的表情已僵在脸上,狠狠咬了嘴唇,她气急败坏问道:“那白灵阿姨知道她今天要来吗?”
陆海洋笑眯眯道:“等一会儿见到,不就知道了。”
**********
好似一颗原子弹从天而降,原本其乐融融的两家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盯了那牢牢挽在一起的手臂,震惊不已。
唯独陆天运一人,却是目不转睛瞧了那不速之客的美丽容颜,心思恍然。
岳歆怡气鼓鼓直冲到母亲容美美的面前,委屈地快要哭了,“妈,你看她——”
容美美虽然惊讶,却到底是大家闺秀,自小浸出了一身的涵养,拉着女儿的手不让她再多说。
“呦,以萱也来啦,你看你这孩子,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叫厨房做几个你爱吃的菜。”她柔声细语招呼程以萱。
见妈妈开了口,小姑娘岳歆甜立时也活跃起来,蹦蹦跳跳拉着程以萱进屋。
程以萱的心中不禁有些内疚,岳家人虽然亏欠她极多,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此,阿姨容美美和小妹妹岳歆甜就一直对她不错。这样突然出现搅了人家女儿的婚事,是不是有些过分?
犹豫之际,她挽着陆海洋的手开始慢慢退缩,陆海洋却猛然夹紧手臂,悠然开口,“爸,妈,这位是程以萱,我的女朋友。以萱,叫人。”
程以萱没想到今天还有见家长这一出,险些惊出声来,可此时已骑虎难下,也只好吟吟绽开笑颜,端庄得体点头道:“伯父,阿姨。”
白灵被那一句悦耳动听的“阿姨”喊得极不舒服,微微蹙起眉,神情颇有责备,“海洋,今天咱们可是客人,你这样招呼也不打就贸然带外人来,恐怕不太合适吧?”
“不会呀。”陆海洋不以为然,“妈您有所不知,以萱她可不是外人,若论远近,她和岳叔叔家的关系比咱们家可亲近多了。您说是不是,岳叔叔?”
所有的问题都被踢皮球一样踢给了岳睿遥,纵然心中恼火,当着陆天运一家的面儿,他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
不过到底是场面上的人,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他便恢复从容,在白灵狐疑的目光中缓缓说道:“呵呵,海洋说的是,以萱这丫头确实不是外人,他爸程修业跟了我多年,那可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至于这丫头,从小在我家玩到大,和歆怡他们情同姐妹,跟我亲生女儿也差不了多少。”
“哦。”白灵轻轻点头,不再表示异议,瞥向程以萱的目光却明显更加冷淡。
程以萱心中冷笑不已,岳睿遥究竟安了什么心她比谁都清楚,想让陆氏夫妻认为她是忘恩负义,和姐妹争男人的恶人嘛。那好,这个恶人她就做到底了!
“海洋,你说你呀,光告诉人家晚上有惊喜,又不说明白,你看这第一次见父母,竟然让人家空手而来,多失礼!”紧紧搂住陆海洋的胳膊,她弯着嘴角,小女生一般向他撒娇。
陆海洋竟也十分配合,望向她的眼神中满是宠溺,“没关系的,人来就好,爸和妈不会见怪。”
“可是这么久了,伯父一句话没说,是不是不高兴啦?”程以萱嘟了嘟嘴,突然关心起陆天运的态度来。
陆天运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开口了,自从见到程以萱的那一刻起,忽而就有许多早已遗忘的往事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而每一份记忆之中,或多或少,竟都有着一个和程以萱十分相像的影子。
这么像,怎么会这么相像?
白灵不满地推推老公,面有愠色,“老陆,老陆!”
陆天运猛然醒转,记忆中温柔亲近的面庞重又变回程以萱那光鲜生动的俏脸。
不是她,不是的,她不是这样的。
他默然几秒,对着眼前这个朝气蓬勃的人儿勾起唇角,笑容温和,“啊,以萱吗,你好。”
陆天运虽然并未明确表态,可他的态度却是再明显不过。除了岳歆怡脾气大发赌气奔回楼上、岳歆甜尾随而去照顾姐姐外,其他众人皆掩目做了瞎子,此事不提。
岳睿遥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保养极好的圆脸上堆满笑,餐桌前与陆天运把酒言欢,谈得不亦乐乎。
而两家的主母因皆出自名门大家,你来我往,谈得也颇为投机。
见他们个个暗藏心事,虚伪应酬,程以萱倒落得个清闲,胡吃海塞之际,还不忘扮演好陆海洋女朋友的角色,时不时夹上几筷子菜送到他嘴边,亲热劲儿十足。
一桌子人正“气氛融洽”地吃着饭,程以萱的手机突然响起。她起身去沙发上拿包的时候,无意中瞥了岳睿遥一眼,却发现他嘴角轻挑,面上似乎有一丝得意闪过,又稍瞬即逝。
难道……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很快便应验在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上。
第十八章
“程以萱,你在哪里?”
电话中传来程修业低沉而压抑的声音,程以萱甚至能够想象得到他此时的模样,若不出意料,他另外那只手上大概还掐着一根雾气腾腾的香烟。
岳睿遥,算你动作快!
程以萱心里恨恨想着,转过身时却若无其事一般,捂着手机又指了指门外,“我去接个电话。”
陆海洋早已放下刀叉,回身望她,面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冲她“嗯”了一声后,他重又将背影转给了她。
打开房门,屋外已是一片未央夜色。此时的天还未完全黑透,颜色谈不上多么美妙,倒比较像不小心被泼翻的深蓝色墨水,浅浅深深,晕染不均。好在还有几颗黄灿灿的星子散落其间,略增色彩。
程以萱心不在焉点着那几颗屈指可数的星星,听程修业在电话中一字一顿念着她的名字:“程、以、萱!”
哎呦,爸爸真的生气了~不过也好,无限度容忍岳家的事她不可能做一辈子。就是这次吧,要么一山二虎,要么一拍两散。
“嗯,我在听,不要念啦。倒是您,是不是又在抽烟?”她下意识挥了挥手,仿佛那缭绕的烟雾就在眼前。
电话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之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似乎是程修业起身掐了烟,“你在哪里?现在,在哪儿?”
“哎~~”程以萱一叹三折,有些无奈,“我在哪里,恐怕您比我更清楚吧,又何必多次一问?”
“这么说,歆怡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和陆海洋一起……”程修业显然还不肯相信这个消息,说到后来竟说不下去了。
程以萱轻笑一声,挑高了声音:“哦?岳歆怡说的么?那一定是没错了。”
“小以!”程修业终于不再直呼她的全名,程以萱知道自己又占了上风,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程修业在电话那端缓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疲惫地好似一个古稀老人,“小以,你和爸爸说实话,你和陆海洋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真的爱他吗?”
程以萱望了远方的夜空,面色淡淡,“那你和罗紫玉在一起又为什么?你爱她吗?”
“小以,你怎么又提这个?”程修业叹气,却依旧耐心重复道:“我不是说过,你妈妈去的时候你年纪还小,身边需要有人照顾,我工作忙无法顾全你,所以才会着急迎你罗姨进门。而且我想她和你妈妈的关系那么好,一定也会替你妈妈好好照顾你的。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应该明白的,小以!”
“再说,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咱们一家现在过得不是很好吗?你又何必一直将旧事挂在心上,让自己不痛快呢?”
“过去很久了?”程以萱轻轻笑,“是呀,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不知道过了这么久,爸爸您还记得妈妈的样子吗?”
“当然记得,怎么会忘?”程修业的声音开始飘忽,思绪亦已飘回到很久以前的那个年代,那时有他这辈子都不会遗忘的美好过往。
程以萱亦默然。
母亲温婉出车祸离去的那一年,她才仅仅三岁,所以她对于母亲的记忆并不多,甚至连“妈妈”这个称呼也是在和程修业的不断争执之中才练熟了口。而对罗紫玉,除了小时候喊过几声“罗姨”外,这么多年她几乎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因此妈妈之于她的意义,大概就如阳光下晒过的新褥子,温暖并舒适。却仅仅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
因为一个离世许久的女人,父女二人同时陷入深深的回忆而无法自拔。
良久,程以萱轻呼一口气,将思绪从痛苦中挣脱,“正如爸爸您永远不可能忘怀妈妈一样,对于罗紫玉曾经的所作所为,我也永远不可能释怀。虽然爱恨不同,但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我想您应该明白的。”
“哎!”程修业狠狠叹气,终无言以对。末了,他再次妥协,语重心长道:“好了,那些不开心的事,咱们就不要提了。至于你和陆海洋,我还是希望你能想清楚,你和他在一起究竟为爱,还是其他什么。要知道,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可能幸福的。”
“我知道。”程以萱回答地斩钉截铁,对着几乎完全沉下来的似水夜幕她无声而笑,“看您和罗紫玉便明白了。”
电话已经被挂断许久,程以萱却还在举着手机默默发呆。因为早逝的母亲,也因为当初错误的决定,父亲一次又一次对她妥协、让步,她却一次又一次无耻地伤害他。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是不肯饶过他,哪怕在心底最深处,其实她还是深深爱着他的。
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就是她。口是心非,伤人伤己,她想她做下了这些孽,今生,她怕是不配再得到幸福的。
**********
陆海洋不知何时已站到身后,用手轻轻盖在程以萱的手上,“没事吧?”
他的话语温柔,手掌更温柔,掌心温热,暖的程以萱忍不住想流泪。
“你听到了?”她不敢转过身,怕陆海洋看到她眼角的脆弱,只能大睁了双眼望那夜空,希望风能将泪水吹干。
陆海洋也不勉强她,向前一步,温柔将她拥在怀里,“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的怀抱奇暖无比,瞬间便驱走了程以萱身上的恶寒,两只臂膀坚实圈起,亦令她惶恐的心仿佛有了落点。所以只是轻轻反抗了几下,她便放弃了挣扎。
就放纵这一次吧,一次就好。
此时夜色已彻底弥漫,从深浅不一的蓝黑墨水转作浓稠的砚墨,深沉地化不开来。而零零落落的几颗不甚起眼的星子,不知不觉竟成为这无尽深渊之中仅有的光芒。
“陆海洋?”良久,她轻轻唤他的名字。
他从思绪之中醒来,亦轻言轻语应她,好似怕惊扰了这寂美的夜,“嗯。”
“我没事了,所以……”她眨眨眼,眼睛被风吹得有些干涩,“可以放开我吗?”
转过身来的程以萱果然神色自如,看不出半点异样,尤其一双好看至极的眸子晶亮,光彩熠熠赛过天上的星星。
陆海洋顿时安了心,伸手替她顺好被风吹乱的发丝,表情温柔,“不必再勉强自己,如果你不想面对他们,我现在就带你走。”
“不会呀!”程以萱小心收起心底的感动,微微皱起鼻子,笑得十分调皮,“你也太瞧不起人了,这种小场面才哪儿到哪儿?再说,报仇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我哪里舍得就这么走了。”
“可是……”陆海洋依然有顾虑。
程以萱却不由得他再说下去,跳着脚将他往屋里拽,“好啦好啦,快进屋喽,外边真的冷死了,这鬼天气!”
**********
岳睿遥举杯向陆天运敬酒,听到开门的声音,眼神立时飘过去,之后酒杯便顿在了空中。
陆天运不解,也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不禁莞尔,倒不揭穿,依旧笑呵呵招呼他:“岳董,怎么不喝了?”
“啊,”岳睿遥一怔,猛然回神,脸上稍显尴尬,却只是转瞬即逝,“来来来,陆董,我和美美一起敬您和夫人。”
晶莹剔透的高脚杯碰在一起,磕出清脆的声响,两家人继续把酒言欢,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程以萱也假装没看见岳睿遥脸上的懊恼,挎着陆海洋的胳膊,与他有说有笑回到餐桌前。
“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她弯了眉眼,笑眯眯道。
岳睿遥点点头,摆出一副好叔叔的模样,态度和蔼,“回来了,以萱,接个电话怎么那么久?哦,让我猜猜,来电话的人是不是修业?”
不等程以萱表态,他又向陆天运解释道:“陆董您可别见怪,以萱她这个老爸呀,别的没啥,就是心疼女儿,这不,一会儿不见就惦记了。”
陆天运不明其究,十分赞许地朝程以萱笑:“原来程副董还是个慈父呢。”
“是呀,爸爸对我一直很好的,不管我做了什么,他都不会责怪我。”程以萱脸色未变,依旧笑得甜美。有意无意向岳睿遥面前的桌上看了一眼,她奇怪道:“倒是岳伯伯您,我出去了这么久,可没见您盘中的菜下去多少,难道是有什么心事吃不下?”
见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在自己的盘中,岳睿遥忙连连摆手表示没有的事儿。
程以萱却还不肯饶过他,长长“哦”了一声,“我明白了!岳伯伯您应该也和我爸爸一样,在惦记女儿呢吧?陆伯伯您瞧,我岳伯伯他总是嘴硬,明明最心疼孩子的就是他,偏不爱承认!”
程以萱娇嗔的模样十分可爱,尤其那故作无辜的劲头,像极了曾经的某人。陆天运看在眼里,疼在心中,虽然多少听出些话外的意思,但还是十分配合,笑得开心:“岳董,不是我不帮你,可人家以萱说的确实在理哈哈~~”
岳睿遥也呵呵陪着他笑,却笑得极不自然,圆圆的脸上有赘肉在不受克制地微微抖动,“见笑,见笑。”
第十九章
回到家时,已是夜深。
软言细语将陆海洋宽慰走后,程以萱拖着疲惫的身子,轻轻拧开门锁。
从玄关向内望,黑漆漆一片没有光亮,亦静寂地令人落寞。程以萱原本还强鼓足了劲头准备应付大场面,此时一见这情景,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