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来。就像是一瓶倒进池子里的墨水,迅速的旧扩散开来,把一池透明染成漆黑一片。如果要说的简单一点的话,那就是,我也累了。
厨房外面开始传来越来越大省的争吵。我的思绪很乱,也听不完整,隐约有几句建立的对白传到厨房里来。
“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走进这个家里?你也就是个野(文明用语)种而已!”
“之所以有我这个野(文明用语)种,也是因为你连野(文明用语)种都生不出来,当然留不住男人。”
“你和你妈一样下(文明用语)贱!”
“当然比不了你的高贵,但是我们再下(文明用语)贱,是给我们巨大的遗产,而你呢?他留给你的钱很多么?多买几个包包就快花光了吧。”
歇斯底里的女声和冷漠平静却针针见血的低沉男声,每一句听着都像是耳光打在我脸上一样,我无法想象站在他们两个中间的顾里是什么心情。
我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宫洺。水晶灯折射出的五彩光晕,把它锋利的脸庞笼罩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准备收割人的灵魂的天使。他的目光静静的看向我,想在回读一本书,我无法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他在想什么,清晰地说,我从来没有弄懂过他在想什么。他全身上下每一根血管里流淌着的,都是谜。我把眼泪擦掉,走到他面前,真诚的说:“宫洺,我知道作为助理,我应该完成你交代的每一个工作。但是算我求求你,无论如何,不要让我今天去和顾里说她被解雇的事情,算我求你,行么?过了今晚,我明天一大早,不用你提醒,我自己就去找顾里我当面告诉她。”
我勇敢的看着面前让我一直都很恐惧的宫洺,用尽量全身最大的力气和他对视着。因为,我很害怕,也许今天晚上这场血肉横飞的闹剧最后,站在顾里身边的人只有我一个,我环顾了整个厨房里的人,我从他们脸上一一看过去,甚至是顾源,我都没办法相信。以顾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只要我说出这个消息,那么,她为了她那不容有任何侵犯的自尊。也会竖起她全身的刺来抵触我。她那种孤军奋战的悲壮足够让我心如刀割了。
宫洺看了看我,点点头对我漏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灯光下看起来格外动人,像是油画里英俊的年轻天使。他用他那把像温泉般柔软的磁性嗓音说:“我看我还是先走了。”然后转身走出了厨房。
蓝决也很识趣的起身告辞了。Neil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我,我冲他点点头:“你送蓝决现走吧。”我知道他此刻也很尴尬,特别是他和屋子外面的人还有一些血缘,此刻更加不适合待在这里。
这个时候南湘抬起头来,她眼睛里还有些没有干透的泪水,在丁光下盈盈动人。他走到我面前,捏了捏我的手,对我说:“我陪卫海去医院。你在这里没问题么?”我回握了她的手,对她说:“你先走,我在这了没事。”她看了看我,张口又想说什么,我打断了她,“真没事,你们先走。”
说完,我随着他们一群人走出了厨房,简溪在我的身后,把手放在我的背后,隔着衣服,我能感受到他滚烫而宽大的手掌上,透露出来的心疼。
经过顾源的时候,我故意让也不让的撞开他。因为我觉得他有病,我觉得他脑子被枪打了。我心里突然莫名其妙的对他仇恨起来。也许是我在宫洺的办公室看见他满脸笑容的样子,也许是我想到了顾里此刻还毫不知情,简溪肯定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我对顾源的敌意,所以他刻意而又自然的把身子插了过了。隔在了我和顾源的中间。
第五话 下(三)
我们所有人走回客厅里的时候,他们的战争已然没有结束。我看见顾里抱着手,而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她的目光看起来空洞而又冷漠。其实我知道,她心里此刻是巨大的绝望。
林依兰把头转向顾里,眼睛一眯就是两道冰冷的光:“顾里,你倒是说话啊你!你爸爸就是背着我们母女俩,和那个狐狸精贱(文明用语)货生下了这个小贱(文明用语)货!现在你是想怎样?和他相亲相爱吗?”
“那个狐狸精贱(文明用语)货,”顾里两眼一红,两颗滚圆的泪珠从她浓密的睫毛下面滚出来,“也生下了我。”她的声音像一把揉进心里的滚烫的沙子,听起来如同一扇被砸碎了的新玻璃窗。
顾准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脸上笼罩着一层冰霜一样的轻蔑。
宫洺轻轻的拧开门,准备离开,这时林依兰转过身来,说:“谁都不用走,我走!这个屋子里都是你的亲人!我去大街上当要饭的!”
宫洺在林依兰的话里尴尬的把动作停下来。
“你是我妈,你怎么会是要饭的。”顾里的脸很平静。泪水挂在他红彤彤的脸上,看得我心都快碎了,她拿着纸巾,轻轻擦着她已经晕开的眼妆,沙哑的说:“就算要饭,也是我去,不会轮到你。”
“那你现在是要我这个妈还是要这个野杂(文明用语)种!”林依兰朝沙发上坐下来,手指掐在沙发扶手上直发抖。
“你也一把年纪了,嘴巴怎么这么脏?”顾准在对面沙发上,不冷不热地说。
顾里低着头,揉着她手里的纸巾,无力的说:“你少说一句吧。”
林依兰哆嗦着站起来,朝门口走,她一把拉开大门“我养了你二十四年!”她太过激动了,泪水在她脸上的皱纹里晕开来。“顾里我养了你二十四年!”说完砰的一声把们摔上走了。
巨大的沉默里,顾里把脸埋在自己的双手里,一动不动。
顾源站在我的身边,他抬起头望着顾准,我能清晰地看见他眼里的敌意,这种敌意就像是动物世界里,两头彼此对视的公狮子。
顾源对顾里说:“她好歹是你妈,顾准再和你是亲生血缘,那也是陌生人!”
顾里抬起头,擦了擦眼泪,说:“顾源你就别管了。我们家的事,说不清楚。”
顾准从沙发那边冷冰冰的回一句过来:“我和我姐的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那一瞬间,我们所有的人,都清楚,顾元被惹毛了。
顾源刚刚看到顾里的眼神里,还充满着怜惜和温柔,而此刻,视线上却突然龙爪槭一层寒冷的雾气,他冷冷的对顾里说:“是啊,说得好。我就是个外人。我从头到尾都是外人,顾里,你有把我当作过你的亲人么?你当我是什么?”
顾里的眼睛里又涌出眼泪来,她站起来,冲顾源小声说:“对不起。”
顾里低声下气的样子,一下子把我点燃了。在我心里,鼓励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就算是对着我们学校校长,顾里都没说过“对不起”。外看着面前快要崩溃了的像一条水头丧气的狗一样的顾里,再看着她面前这个面容冷漠趾高气昂的所谓的男朋友,一股无名火从我心里疯狂的窜到头顶:“你冲顾里耍什么脾气?你嫌今天的局面还不够乱么?我要是顾里,我也彻底把你当外人!你他妈骂人之前先去撒泡尿照一下,你今天在宫洺办公室里和你妈一起做那些龌龊勾当的时候,你把顾里当什么人?你还有脸……”
我没说完,就被简溪一把扯到了身后,他压低着声音吼我:“林萧你填什么乱阿你!你嫌今天太好收场了是吧?!”听得出,他真的急了。
顾源一听也急了,冲我把眉毛一拧,伸出手把简溪一把推开,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的说:“林萧,刚才在厨房里是你求着宫洺别提这事儿的,现在你在这里落井下石是吧?”
顾里站起来,走到我的身边,握着我的手,她的脸渐渐地从震惊里恢复过来,就如同刚刚一直处于死机状态的电脑,终于可以移动鼠标了。我看着面前重新冷漠重新强大起来的顾里,是的,这才是我熟悉的她。
她站在我的面前,和顾源对峙着。
这种场景在我的清河村的年代里,无数次的发生着。每一次,都是简溪顾源一个阵营,我和顾里一个阵营,无论谁对谁错我永远都是和顾里站在一起。用简溪的话来说:“顾里如果哪天杀了人,那是你林萧帮忙递的刀!”顾里也总会面不改色的反唇相讥:“如果顾源强(文明用语)奸了哪个女的,那也是你简溪帮忙脱的裤子!”
我永远都是和顾里站在一起。用简溪的话来说:“顾里如果哪天杀了人,那是你林萧帮忙递的刀!”顾里也总会面不改色的反唇相讥:“如果顾源弓虽。女干了哪个女的,那也是你简溪帮忙脱的裤子!”
我被顾源刚刚的德性给惹毛了。于是我仗着面前强大的顾里,脑子一热,指着他说:“你有本事就告诉顾里,你和你妈是如何跟宫洺要求把顾里从财务总监的位置开除的!有胆子做就要有胆子说!”
说完的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握着我的顾里的手,刷的一声就变得冰凉。
顾源的脸唰的一下子白了。
简溪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冲着我说:“你们女人都是疯子!”
整个房间安静了半分钟后,顾里轻轻的抬起头。她的声音突然恢复了锐利而又傲慢的原调,我突然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缩紧了心脏,我还来不及分辨这种诡异的情绪来自何处,就听见背对我的顾里,对简溪说:“简溪,你在这了凑什么热闹?你觉得自己骨头很硬么?刚刚吃饭之前,我第一个想说的人就是你。你之前在我面前对我说的什么你记得吗?你对林萧说的是你离开了林泉,从北京回来了,是吧?”
我抬起头,简溪的目光瞬间就像被吹熄的蜡烛一样暗了下去。
“那上个星期,我在香港广场的星巴克看到的和你正在一起喝咖啡的那个长得和林泉一模一样的女的又是谁呢?你别告诉我她是高中跳楼的那个姐姐林汀,我他妈就不爱听鬼故事!”
五月的上海,夜晚是不冷不热地惬意。
暖黄色的路灯透过梧桐树,在马路上投影下无数金黄色俄碎片光斑。
蓝决和Neil沿着马路不快不慢的走。
虽然离开了刚刚快动快要被压垮般的别墅,但是此刻心里的压抑感还是没有散去。Neil把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偶尔抬起头看着自己身边的蓝决,也不知道说什么。
第五话 下(四)
暖黄色的灯光把他的眉毛找的发亮,在眼睛上投下深深的暗影来,轮廓分明的脸看起来就像要溶到夜色里去了。
“喝啤酒么?”蓝决说着,自顾自的朝街边的自动贩卖机走过去。他从口袋里掏钱来准备塞进币口,刚掏出来,就被Neil一把拉向身后,“我来。”
Neil’买好了两罐啤酒,塞了一罐到蓝决手里。
“你还挺大男子主义的。”蓝决拉开拉环,咧着嘴笑笑,嘴唇薄薄的,看起来非常英俊。
“那当然。”Neil挑了挑眉毛,表情有点生气,像是对方问了个答案很明显的问题。
“对了,”Neil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咽下几口啤酒,“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问完之后也没敢看蓝决,只是把目光投向街道前方的路灯。他的睫毛紧张地抖动着。
“哈,干吗问这个?”蓝决笑着,脸庞的线条变得温和起来,“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Neil仿佛象牙般的皮肤在夜色里红起来,“看不出来。”他尴尬的耸耸肩膀。
“我还以为你知道,”蓝决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但随即大方的勾过Neil的肩膀,“这不是很明显的么。”
Neil感觉到蓝过自己肩膀的蓝决的手臂温度,他的全身的毛孔瞬间收缩起来,他在喉咙里咳嗽几声,压抑着细尼龙开心的像要爆炸开来的喜悦,平静地说:“嗯是啊,是很明显。”说完,他轻轻地伸出手,揽过蓝决的腰。
“那当然,”蓝决的笑容灿烂极了,他衬衣领口在夜色里敞开着,传来带着体温的香水味到,“我一直喜欢女孩儿。”
凌晨的深夜里,上海像一艘科幻电影里悬浮在黑暗宇宙中的巨大航母,星星点点的灯光,和那些看起来像是各种电子回路的高架和马路。
沉默旋转着的城市,像海绵般吸收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欢笑声、哭喊声、争吵声、婚礼声、诅咒声、婴儿出生的啼哭声、亲人去世的悲痛声、所有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像是黑色的城市污水一样,流进下水道,流进城市之下的遥远的心熔炉。
所以这艘巨大的宇宙飞船,永远都在这样沉默无声地往前航行着,漂往宇宙里一个未知的世界。
寂静的尘埃星河,漫长的宇宙极光,爆炸的太阳黑子轻轻地扫过滚烫的眼睑。
某一颗轻轻跳动着的小星球,就像是几百万年前一样,渐渐人入了冰河世纪。
简溪的瞳孔里倒映着的是已经熄灯了的东方明珠,呼吸般明灭的光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快要死亡的小行星。
顾源倒空了第三支红酒瓶,然后把杯子里的红酒一口喝掉了。他把滚烫的脸贴在落地窗上,窗外这片外滩的江景,价值连城。
“你干吗不告诉顾里你的真实想法呢?”简溪看着面前喝醉了的顾源,皱着眉头说。
“因为,我越来越觉得,”顾源闭上眼睛,羽毛办浓密而西安长的睫毛湿漉漉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和顾里交流了。我觉得她渐渐的离开我的生活了。”
简溪转过头:“你这不是作践自己么?”
“你不是也一样么,你干吗不和林萧说,林泉回上海来找你,你已经和她当面讲清楚了,叫她死心了阿。你冲林泉吼着让她滚,不要再缠着你的时候,不是挺牛逼得么,怎么在林萧面前什么都说不出来?”
简溪没有回答,他看着窗外脚下翻滚着的混浊泡沫的黄浦江。外滩残留的灯光倒映在江面上。被风一睡就浪散成一片。
“好像起风了,有一点冷呢。”蓝决喝着啤酒,脸上红红的。
Neil沉默的点点头,继续往前走着,过了一会儿,还是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蓝决,“披上吧。”
巨大的黑色奔驰S轿车停在宫洺的楼下。
宫洺转过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男孩子,目光仿佛漆黑的午夜般幽深。男孩子转过头来,锋利的眉毛英气十足,他用星辰般的双眼,回望了宫洺,然后他伸出手,抓过宫洺放在扶手上的手,用力的握了握。
“没事的,别担心她们了。”他的声音仿佛温热的水一样,充满着动人的磁性。
宫洺点点头,“你还住原来的地方么?”
“不了,换了个地方。离你家很近。”
“好。”
蒸腾氤氲的雾气里,我和顾里彼此沉默的对望着,不发一言。
巨大的按摩浴缸把热水源源不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