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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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春秋-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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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达飞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主要街道两旁的路灯杆上清一色的达飞文字广告。现在他们不论做什么商品的广告,都要打出“麦娜创意,达飞广告”的旗号。王达飞够朋友,给麦娜的报酬,除了按片计酬外,每月还给她1500元固定工资。
麦娜好像一股富有魔力的风,在大街小巷没日没夜地刮着。不多久,麦娜家喻户晓了。有些人甚至说不清麦娜是人还是物,只是盲目感觉着一种潮流、一种时尚、一种信赖。
王达飞鬼精鬼精,让他们电视台《每日焦点》栏目策划了一次关于麦娜现象的专题报道。记者在街头采访,群众回答提问时五花八门。有位大学生很有学问的样子,说,麦娜创意嘛,好像是目前国际上流行的一种广告业经营方式,它是用一位名叫麦娜的女创始人的名字命名的。
主持人最后发表述评说,很多观众都知道,麦娜是近年来逐步成熟起来的广告演员。其实,麦娜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麦娜创意所体现的一种广告经营思想,这——就是把广告宣传的优秀品牌同广告公司本身的良好信誉紧紧联系在一起,对企业负责,对用户负责,也对自己负责。
过了几天,舒然之专门跑来告诉张青染,说,王达飞搞的《每日焦点》报道获得了极大成功,电视有电视的优势。但要注意,名气大了,麻烦也来了,麦娜就在聚光灯下生活了。一定要告诉麦娜,除了我和王达飞安排的,她不要自行接受任何记者的采访。不怕你说我寒接自己,有人说世界上有两种人得罪不起,记者和小人。麦娜这样的人同记者打交道太危险了。炒名人最忌热一阵,冷一阵,这个我最清楚不过了。但不要指望别人来炒,我会适时写点文章为她捧场的。我多用几个笔名,多发几家刊物,就可造成热闹场面。
张青染表示感谢。舒然之说,客气什么?老同学嘛!再说自己也爱好。
张青染回家,见麦娜坐在阳台上吸烟,目光忧郁地望着天。可他不怎么好去讲她。
一会儿刘仪回家了,大家就开始吃晚饭。席间,张青染把舒然之的意思说了。麦娜点头说,知道。
麦娜走后,刘仪到阳台上晾衣服,见窗台上放着烟灰缸,里面有几个烟蒂,就问青染来了客人?张青染说没有,是麦娜吸烟。我回来时,她一个人在阳台上吸烟,我也不好说她。
刘仪皱起了眉头,说,她不要变坏才好哩。
张青染说,依我看,麦娜人是犟些,但也是有主见有脑子的人,不可能轻易变坏的。她一定是心里又有事了。女孩子有些事我是不便多问的,明天你问她一下吧。
刘仪晾好衣服,回到客厅坐下。半天才说,眼巴巴地看着她有出息了,心里刚踏实了些,又有什么事呢?。
刘仪心里急得慌,等不到明天。她让男人先带女儿睡了,她要等麦娜回来。
麦娜十二点一过就回来了。姐你怎么还不睡?
刘仪说,姐想等你回来说说话。大家一天到晚忙进忙出,住在一个屋里,却说不出几句话。
刘仪拉麦娜坐下。麦娜的手凉得像冰,刘仪就握着揉搓。麦娜胸口就荡起些什么,撒娇似的靠着刘仪。
刘仪问,你这么日里夜里忙着,吃得消吗?
麦娜说,还行。刘仪又问,感觉怎么样?打交道的人都还好吗?
麦娜说,王达飞很狡猾,不过对我真还可以,他讲义气。
刘仪见半天引不到她要问的话题上来,就故作惊讶,说,麦娜你嘴里怎么有烟味?你吸烟了?
麦娜低了头,说,有时……有时无聊,吸着玩玩。
刘仪说,姐是疼你的。你自己知道。姐可是生怕你有什么闪失的。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姐。
麦娜把头歪在刘仪肩头,说,姐放心,没有事。
可是这以后麦娜连续四个晚上没有回家,电话也不打一个回来。张青染问王达飞,王说这几天没有麦娜的事,她没去电视台。麦娜怎么了?张青染只得含混着掩饰了。
这几天夜里,刘仪总想起猫儿失踪的事,怕得要死,硬要男人马上赶到蓝月亮去,看麦娜是不是还在那里。
张青染说,是呀,早就该想到这一着了。
张青染打的径直赶到蓝月亮。可是不凑巧,张青染刚赶到,就见麦娜同伙伴们扬手打过招呼,自己钻进一辆黑色轿车。她的伙伴们也各自打的走了。
张青染回到家里,刘仪早已等得不行了,忙问见到麦娜了吗?张青染说,见到了,坐着高级轿车走了。好像还是辆林肯牌轿车哩。便把情形细述了一遍。
刘仪哀叹一声,说,麦娜又步狐狸的后尘了。
张青染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刘仪由哀而愤,说,她当小秘可能还挺自在,信都不给我们带一个。
张青染说,女人到最后怎么都是这样?钱对女人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
刘仪瞟了男人一眼,说,你别一篙打了一船人,不是所有女人都愿意做小的。
如果给你花不完的票子呢?张青染心里也不舒服。
刘仪恶恶地望了男人一会儿,说,张青染我早就知道你一辈子都富不了的,若是爱钱,我早不是现在的刘仪了。你老是这样,今天我就把话说明白了。你也不是一个什么了不起的男人,但我也不会这么对你不起的。你别先急了,等我讲完。我不是想说自己如何崇高,如何忠贞。我是想,女人反正要跟一个男人过一世的,我怕麻烦,脸皮薄,心也软,又有琪琪,我不想那么多了,只想平平静静过日子。你不要再疑神疑鬼了,你就是一堆屎我也吃了。
刘仪从来没有讲过这么刺耳的话。但今天张青染出奇地冷静,他没有发火,也发不出火。女人的话字字真切,句句在理,却是极其残酷的。
张青染整个晚上都独自沉浸在怎么也理不清的冥想中。
睡下好久,张青染对女人说,好吧,我们再也不要争这争那,都现实一点儿吧。确实,我总想表现得像一个男子汉,总想让你坚信我是优秀的。我想这其实都是徒劳的。我们就像所有几人那样安贫乐道吧。
刘仪说,这样想就对头了。我们好好过吧,三天两头争吵,人都磨老了。
第二天是休息日,上午九点多,麦娜提着一个保密箱回来了。刘仪心里有气,但见了麦娜又拉不下脸,仍是满面春风。麦娜逗一下琪琪,就让保姆带他出去玩。琪琪他俩一出门,麦娜就埋下了头,却不说话。
刘仪问,到底怎么了?好让人担心!
麦娜仍不做声,提过保密箱,咋地打开。里面是一箱子美钞。
刘仪惊呆了,问,什么?这是什么?
美元,二十万美元。麦娜说罢,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顿时滚下泪珠。
天哪,哪来这么多美钞?张青染说,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合人民币一百六七十万!
麦娜饮泣着,说,我跟了洪少爷了。
张青染目瞪口呆。刘仪本是端坐着的,这会儿像是支持不住了,靠在了沙发上。
麦娜说,我可能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到这个地步,也是命中注定的。你们疼我,希望我体面些,可我,一直被大大小小流氓包围着,很少有清静的日子。我不想让你们担心,就尽量不把外面的事告诉你们。但这日子没有个尽头。原先我只在夜总会串场子,围着我的是些下三烂,现在成名了,我天天要应付有头有脸的衣冠禽兽。我知道自己是灾星,正经男人,谁找了我都是灾难,因为正经男人无法保护我。我明白自己是流氓的猎物。既然这样,与其跟小流氓,不如跟大流氓。当我不得不屈服洪少爷时,我想我就算是死了。现在想来,我原来为自己的清白所做的一切抗争,都只是垂死挣扎。
刘仪绝望地说,洪少爷,真的就是人魔?
麦娜说,他不是一般来头,我为了摆脱他的纠缠,找过狐狸,要她求她那位帮忙。狐狸也答应了,可后来狐狸回电话,说她那位也没办法,洪少爷不是一般人物。我想我只有走这条路了。
张青染说,那么,外界对他的传闻都是真的?可他怎么姓洪?
麦娜说,随他娘姓。这种人很多都这样,掩人耳目,欺瞒天下。
那么这钱是怎么回事,刘仪望着那满箱的美钞,紧张得像见了即将爆炸的炸弹。
麦娜冷笑道,这种人,钱的多少对他们没有意义,他们只追求花钱本身的快感。说真的,最初我是宁死不屈的。可是日子太难过了,没有一天清静。一次,他的一个手下,提着这个箱子对我说,这是十五万美金。只要你听洪总的,你要什么有什么。我想这钱对我有什么用?我一辈子花不了这么多。唉,可是,临死前的挣扎还难受些,不如一死了之吧。我答应了他,去到他的别墅。过后他发现我还是处女,这是他意想不到的,他欣喜若狂,又加了五万美金,他说他有许多女人,不是一流的女人他是不要的,但他从来没有拥有过处女。这事说起来很恶心……
张青染夫妇都不做声。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好。
麦娜长舒一口气,说,唉,我是过一天算一天,这钱我留着没有用,你们拿着吧。
刘仪马上摆手,不行不行,我们绝不能要。
麦娜一听,呜呜哭了起来,很伤心,说,你们是嫌我这钱脏是吗?我在这世上没有别的亲人了,一直跟着你们。如今我这样,也是身不由己,你们都看扁我,我……
刘仪忙说,姐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怪你了,只怨你命苦。这钱,你自己留着,这是条后路。跟这种人是不可能长久的啊。
麦娜说,钱我反正是不要了。你们硬是不要,我只有丢了它,天下还有千千万万的人吃了上顿没下顿,正等钱用。
麦娜顿了下,又说,今后你们不要老拴着我了,我有空就回来看你们。我也不会让别人怎么欺负我的。同他约定好了,我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广告要干,王达飞对我有恩;夜总会要去,那几个姐妹现在还离不开我。现在夜总会也打我的牌子。也好,自从跟了洪少爷,别的王八蛋再也不敢靠近我了。
麦娜苦笑了一下,进了房间。她在里面修了一下妆,出来告辞。
刘仪依在门口,轻声嘱咐,要照顾好自己,麦娜。
麦娜回来说,以后我回家,你们仍叫我菊英吧。
刘仪关了门,眼里噙着泪。
张青染叹道,麦娜真可怜。她讨厌麦娜这个名字,可能是把它看作青楼花名了。是啊,真的可怜。她原来是嫌菊英这个名字太俗,在场面上吃不开,才改叫麦娜的。可如今,反倒厌恶这个洋名了。她只想回到家里,听家人喊声菊英,才感到一丝温暖。她也许还留恋从前那个菊英吧,可是菊英再也走不回来了。
说罢,两人相对无言。听见保姆带着琪琪回来了,刘仪马上关了密码箱。
刘仪轻声问道,这个怎么办?
用她自己的名字存起来吧。你记得她的生日吗?用她的生日作密码吧。张青染说。
好吧,刘仪交待保姆带好琪琪,就同男人出去了。
存了钱回来,两人心情极好,像做了一件很高尚的事。

《夏秋冬》

这件事本来做得很机密,但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还是慢慢传了出去。有人私下戏称这件事为“七月政变”。
黎南县的夏天是凉爽宜人的。关隐达却感到这个夏天特别烦闷。他被人大代表们戏剧般地推上县长的位置,可上面事实上不承认。他莫名其妙地当了快九个月的县长了,地委却一直没有任命他为县委副书记。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局势会发生好的变化,他似乎在等待情况最坏的那一天到来。他当然没有想到会发生所谓“七月政变”。夫人陶陶说他这几个月像是老了十岁。女人的样子很爱怜。他对着镜子仔细看看,发现自己真的不像才四十二岁的人。眼角的血丝红得有些恐怖,脸皮像是塞进泡菜坛子里腌过的,胡子似乎长得特别快。心想镜子里这个人曾经被人称作美男子,真是滑稽。他只好每天早晨都洗个头,把头发吹得熨熨帖帖,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这样显得精神些。他不能窝窝囊囊没精打采地出现在人们面前。
县委书记向在远看上去对他很不错,见面总是握着他的手使劲摇晃说,老关呀,放心,我是支持你的!可他感觉到的只是向在远事事同他过不去。向在远精瘦精瘦,笑起来鼻子显得特别勾,眼珠子逼视着你,叫你心里没底。向在远同他一见面就这么笑,他就时常想起从小就听熟了的一句民谚:鹰嘴鼻子鹞子眼,挖人心肝抠人胆。那年他刚调来黎南县,同向在远一见面,就想起前人这句老话了。但他心里却交代自己,不可以貌取人。后来见向在远对他真的还可以,便想前人的话的确妄信不得。现在回头一想,前人的话并没有错。只因当初向在远是县长,关隐达是分管政法的县委副书记,两人各管各的,相安无事。现在就不同了。官场就像一盘棋,棋子之间相生相克,利害关系因势而变。那大炮这会儿同马共成犄角之势,等会儿只怕就让马蹩脚了。
关隐达当上县长不久,就请北京专家余博士他们帮助制定了黎南县经济发展规划。但这规划被县委束之高阁。向在远关心的只是什么“公仆形象工程”。关隐达倒不是认为公仆形象不该抓,只是看不惯向在远的官样文章。谁都知道做实事比做虚事难,所以很多人就专拣虚事做。
虚事看不见摸不着,只须培养个把看得过去的典型,让新闻媒介一宣传,就出名了。于是上面派人来总结经验,外地派团来学习取经。你就一面布置现场供人参观,一面招呼人家吃好喝好。只要让人家吃好了喝好了,你的经验自然就好了。客人的酒嗝越是响亮,你的经验就越好。只要运气不坏,说不定你就发达了,官升一级。
前任地委书记张兆林搞了个“两走工程”,意思是要走出大山,走向世界。当年这个工程被弄得轰轰烈烈,得到省里的肯定。张兆林后来当了副省长,下面的干部就暗自研究他成功的不二法门,认为“两走工程”帮了他的大忙。
继任的地委书记宋秋山是张兆林一手栽培的,自然同张兆林一脉相承。“两走工程”实际上就是对外开放,于是宋秋山就顺着这个思路搞了个“梧桐工程”,说是栽好梧桐树,引得凤凰来。意思是创造一个好的对外开放环境。现在全区到处是“栽好梧桐树,引得凤凰来”的标语。可如今的事情,上面弄得热闹喧天了,到了老百姓那里,他们并不知道你们在瞎弄什么。黎南海拔太高,山上不怎么长树,多是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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