殴恪
圆场的工作其实就像太上老君炼丹时在旁帮他照顾炉火的辛勤道童,得看紧炉火不能让它太旺也切忌熄灭,更得千万注意别打瞌睡,不然丹药被偷了都不知道。我还算称职地扮演了我的角色,虽没打瞌睡,却是红酒一杯接一杯的灌,不为别的,就因为现场有个人把我当空气看待,我心里不舒服。
吃完甜点后,我们转移阵地到客厅聊,很多人(尤其是美国人)说过我的酒品不错,因为经酒精麻痹的我非常热情,虽不至于放浪行骸,但就是可以玩得很high,这很对外国人的胃口。
只是他们不知道那时的我只是浅尝品酒而已,真正醉了的我其实是个很忧郁的人。
就在我又说了个笑话让大家哄堂大笑后,再度替自己酌满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杯酒时,璇从座位起身坐到我旁边,按下我举起酒杯的手,低声说:“别喝了。”
“我还没醉。”我看着她的眼睛说。
“呵,但也不很清醒不是吗?”璇温柔地笑说。
“谁又真正清醒过?”我苦笑。“只需一点点地自我麻醉、自我欺骗,生命中就会减少许多跨不过去的坎。”
“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放不开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璇拍拍我的肩膀。
我定定地望向她,她应该知道吧?我妈妈的事。感触到我目光中的探寻,她意会的点头说:“我们相差九岁,当时你还小,但我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我都知道。”
“有時候我會想或許這一切都是我的錯,what if 媽媽當時覺得擁有我的愛就足夠,或許她就不會那麼執著,也不會出車禍。”
“Or what if 外公不是因為愛屋及烏而提拔他,那或許今天我可能還會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雖然洠觞N錢。”
“生命洠屈N多〃what if〃。”璇溫柔地安慰我,“那些都是大人的選擇,你洠芰εまD甚麼。”
〃嗯我知道,只是常抑制不住地想着〃what if〃; 〃what if I can。。。。〃”說着說着我笑了,有点凄凉,“我很任性,又固執,也爱赌气,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对吧?”
璇握紧我的手说,“你不是。”
“我只是不想被人遗忘,即使留下个坏印象,也是个烙印在心里的形象不是吗?”我无力地闭上眼。
璇将我揽入她的怀里,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那是一种被宠溺的感觉,来自母亲般的温暖,柔柔的,却很有力量。
眼眶周围酝酿着一股酸楚的感觉,慢慢地转移至鼻头,然后是胸口闷堵不已的难受煎熬,我无法再呼吸,深怕一没憋着这口气,即将溃堤的泪水就会泉涌而出,
见我死活憋着都不肯示弱,璇在我耳边轻声说:“女人嘛,总是有点泪水的。”
我终于在她的怀里哭出来。
都说了,温柔攻势是我的死穴,璇姐姐你好坏。
18
18、Pay back is a bitch; and she's just getting started 。。。
早晨醒來時,懀庞|覺我知道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鼻間傳來陣陣熟悉的清新體香,想睜開眼,但鈍疼的腦袋這時發出強烈的抗議,唯有順從地繼續椋а邸
翻個身將臉深深埋在枕頭里,努力讓混沌的頭腦儘速清醒,腦海裡開始浮現昨晚的零碎片段,一幕緊接着一幕掠過我的心頭,但都很模糊,只有一個片段越來越清晰,最終定格在我哭倒在璇懷裡的瞬間。
猛地抬起頭,驚愕、羞慚、困惑、惱怒等情緒同時湧現,然後再度將臉重重埋入枕頭中低低地大吼一聲,用力地捶了兩捶床,萬分懊惱自己昨夜的酒後失控行為,但已無補於事。
怎麼辦?第一個蹦入大腦里約念頭就是「躲」!而要做鴕鳥首先也得回到自己的家呀!
立即翻坐起身。在被子滑落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正裸着上身,暗叫不妙,立即探頭往被子裡看去。
呼!還好,褲子還在!但褲頭已被鬆開。
醒來的時侯已聞到遺留的體香,我清楚知道這是六月的房間,此時臥室里除了我,洠渌恕Ee目張望尋找我昨天穿的上衣,卻遍尋不獲,暼見椅子背上掛了一件米色的V領T恤,不假思索立即穿上。
臨出房門時在鏡子前端詳了會兒自己,臉色有點白,短髮帶着些許凌亂,這些都還能接受。而最讓人討厭的就是那輕微紅模У难劬Γ嫦胍坏秾⒆约寒攬隽私Y了,倒還痛快!
開了房門,馬上聞到從廚房飄散而來的煎蛋香味,還有談話聲,我正打算躡手躡腳地離開,突然小思的頭就從廚房里探了出來。
見我明顯嚇了一跳,小思輕哧一笑說:〃早餐快弄好了,去洗把臉一起吃早餐吧!”
“呃不了,我待會兒有課,先走了。”
“子杉,今天是星期六。”小思禁不住勾了勾嘴角,說:“快去刷牙嗯?”又糗了一回,心慌意亂間唯有順從地點頭“哦”了一聲。
過了會兒,我紅著臉低著頭走入廚房,迅速掃了她們一眼,在桌子的一角乖乖坐下,鐵了心,今天我絕不抬起頭!
有人將一份豐盛的早餐遞到面前,我輕聲說了謝謝。一時間大家都默默吃着食物,但即使不抬頭,我也能感受到她們無聲的眼神交流。
只見一根細白修長的食指伸到我的下巴處,還洠У任一剡^神,手指的主人就輕易地挑起我的下巴,讓我正視她,我抗拒地甩了甩頭,離開璇的掌握。
“眼睛雖然有點模В是很帥,對吧六月?”璇笑問,頭如果再往下低一分,我乾脆钻桌子底下得了!只聽見六月在旁“嗯”了聲。
“昨晚。。。。。昨晚。。。。。我說了。。。做了些甚麼?”我小心翼翼地開口。
她們互視一眼,六月試探地問:“真的要說?〃我椋а刍沓鋈ィ⑽Ⅻc頭。
“你和Jean說你曾經睡過一個男人,但他毛茸茸的像個未開化的大猩猩。”
“你說喝酒後你的邉蛹毎貏e發達,但拒絕說明具體那門邉印!
“你醉後喜歡扒別人的衣服,更喜歡脫自己的,我是指那種站在桌上邊跳邊脫的。”
“你的屁股上有個刺青。”
“你醉後很聒噪,而且問甚麼答甚麼,還是個酒後大話精,你說你以後會建造一艘火箭,成為世界頂尖的人權律師,你會三種國標舞、五種語言、十種樂器,還有,你是耄Р仂度巳褐械某売⑿邸!
她們七嘴八舌說了一通,我再也聽不下去,敚质疽馑齻兺O拢p手摀住漲紅的臉,成語「臉紅耳赤」與「無地自容?就是這麼用的。
指尖敞開一點小縫隙,偷看了她們一眼,悶悶地說:“就說了這些,還說了些。。。別的。。。別的嗎?”
“你昨晚向我求婚了。”六月說,見我驚訝張大嘴,她晃了晃左手說:〃我們手上都還畫着戒指。”
我的walk of shame剛達到最高。潮。
“得為縱慾付出代價了吧?還是美語俚語形容得好,pay back is a bitch。”小思幸災樂禍說。
“and she's just getting started!”璇傩ψ耪f。
你的意思是?”我惴惴不安地問到。
六月清了清喉嚨:“為了彌補我們受到驚嚇的幼小心臁蔽也蛔R相的噗了一聲笑了出來,六月提高嗓門壓過我的爆笑聲繼續說,“尤其是我即將被她人悔婚的情況下,”這句話有效的堵住我的嘴,“如果你接受以下的協定我們就既往不咎。”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份不平等條約,我睨着小思說:“我昨晚到底為了誰喝酒?”
小思可憐巴巴地眨眼睛,“我已經盡最大努力為你斡旋了,條件還可以,你就接受吧!”
“忘恩負義的傢伙!”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頭朝璇說,“直接說吧!”
“不是甚麼難事,只是讓你這幾天和我們出去玩,司機費用雜活你全包。”她笑嘻嘻地說。
“去哪?”我問。
“就在附近的山城轉悠轉悠,像Spoleto; Foligno; Assisi。 Spello; Orvieto。。。。你自己不也想去嗎?”璇問。
“別誘惑我,況且都是山城,我頭疼洠Хㄩ_車。”我嘗試耍賴。
“那我們退一步,去程我們開,回程你開?”六月提議。
“OK。只要你們都不再提起、想起昨晚的事,deal?”
“Deal!”她們異口同聲說,然後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雖然那次旅行真的很好玩,看了延綿不斷的漂亮風景,參觀了多座譽為建築奇蹟的宏偉教堂,品嚐了許多道地的Umbria美食與Montefalco知名的Sagrantino紅酒,但兩個月後我將為這個協定而感到懊悔不已,不單因為她們三個可怕的女人在短短幾天內讓我的皮包破了個大洞,更令人髮指的是她們對昨晚的一切描述只有一分是真的。
那就是我醉后有問必答。
19
19、Gelato的一臂之力 。。。
未亲身经历前,有些话听起来就非常俗气老套,像“我爱你”就是其一。在你从未发自内心对你珍爱的人说出这句话前,它只是一句在爱情电影中听腻了的对白,流行歌曲中铁打不动的素材。唯有当你真遇上那人,一个让你梦前萦绕、神魂颠倒的人,你就无法抑制自己不去靠近她,甚至愿意拿出所拥有的一切,只为交换她真心灿烂的一笑,“我爱你“三个字在这时根本远远不足以表达你内心热烈澎湃的感受。
你的尊严,你的伪装,在她的面前,在爱情的面前,是如此的不值一提,不堪一击。她轻而易举地侵入占领了内心最柔软之处,那种心墙轰然崩塌的感觉,既让人惶恐害怕,又让人愉悦幸福,因为你知道这世上终于有人能看到真正的、毫无保留的你,卸下所有的武装,你也只是个脆弱且满是缺点的普通人,喜欢被人宠着,也愿意努力让他人幸福。
而我相信这样的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中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我相信一见钟情,也相信天赐良缘,相信幸运女神与命运之神会在某天携手决定让她的与我的生命轨迹交叉连结,在毫秒瞬间改写我的人生。
我愿意相信,选择相信。
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一天会落在我于清晨被一通电话吵醒的一天。
“喂?”我的声音带有刚睡醒时的沙哑。
“是我,得请你帮个忙!”Vale在电话那头火燎火急的说,脑袋稍微清醒些,一骨碌坐起身,“你说。”
“我把报告要用到的资料落在家里了,就是我书桌上的那个黑色文件夹,Leo不在,只好麻烦你帮我送过来。”
“十五分钟后到。”这时我已穿上白色衬衫,再套上米色V领毛衣,最近这山城都在下雨,绵绵不断的春雨使位处山上的城市格外的冷。
佩鲁贾外国人大学的总校处于市区,我只能将车子泊在学校后门的小区,路名很逗,叫做Via pericolosa,意为“危险的路“,当我飞速奔上阶梯赶到校门口时,就看见Vale在那焦急的等着。我迎上前将文件交给他,她确认无误后给了我个仓促的吻,临走前撂下一句话,〃六点钟方向站着个长得与照片中的女人很像的人。”
我疑惑地看着她,她边离开边往我身后指了指,我顺着她所指的地方看去,斜坡上立着个微仰头欣赏Arco Etrusco的东方女人。
印象中的高挑身材,性感的大波浪卷发,依然让人怦然心动的绝美侧面。
真的是她 。
大家总是说缘份是个很玄的东西,要抓住了,才是缘份,要没抓住,那就是有缘无份。而依我的个性,我只善于和熟人打交道,而对认识陌生人其实稍微有些抗拒害怕的心理。所以即使幸运再看见她,下意识的反应依然是远观就好,当然这就注定是有缘无份型。
但我却又很渴望认识她,这下就呆呆站在那心里特别矛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真不愧是典型爱纠结的双子座。
耳际突响起白老师前天才和我说过的话,“伸出手在黑暗的未知中摸索,总好过干坐在那儿想着什么是未知要来的强。”
而她,会是我的未知吗?
鼓起勇气,我走到她身旁三米处站定,同样仰望那宏伟耸立的石质拱顶,用中文说:“这是世上少见保存得如此完整的Etruscan时期文物。”
她转头看我,微笑点头说“嗯” 。
修长的指甲,对同性没有丝毫对异性般的防备或好奇,她不是同类。
没关系,交个漂亮的朋友也不错。
我朝她真心灿烂一笑,伸出右手,“你好,我叫陈子杉。”
很多人和我说过,我除了眼睛会放电,笑容其实也很迷人,笑容啊笑容,你今天可不能让我失望!
她没有丝毫犹豫,回握了我的手,“你好,李小雯。”然后朝我笑笑,笑得有点玩味 。
我耸耸眉毛 ,她意会我的疑惑,就笑说,“你是这里第一个不把我误当成日本人的人。”
呼,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我匆忙出门所以头发过于凌乱可笑,如释重负的笑说,“亚洲人看亚洲人毕竟还是比较内行。”
不过,两人说不上两句话就开始眉目交流,应该都是细腻敏感的人。
到后来小雯跟我说她这个内向型的人之所以会与我攀谈起来,绝不是因为我的笑容(汗!),纯粹因我和她说中文有亲切感,交谈起来后觉得很轻松自在,更难得我们是同乡,也更容易相处。
她也是到后来才知道我曾在锡耶纳遇到过她,还抱着照片看了很久,我怎么会不清楚她是什么人呢?直说她被骗了,而那时已经太迟了呵呵~
“你来这里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