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只见许华筝虚弱的跌坐在冰凉的地砖上,她靠在马桶旁,池中和地上溅着她刚刚好不容易吃下的薏米粥,狼狈极了。
“华筝……”余管家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有些结巴:“你……你……你究竟是怎么了?”
“我没事儿。”许华筝伸手向余管家,撑着他站起身来。
“华筝,你看起来病的好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余管家有些着急了:“你这个样子让我看着好担心。”
“没事儿的余管家,我休息一下就好,”许华筝说着,便扶着墙壁,费力的向外走:“您千万不要对少威说起这件事,否则他会生气的……”
她的话音未落,身体便像一枚轻飘飘的羽毛一般,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华筝怎么样?”艾莎儿着急的问。
“她刚刚醒过来了。”余管家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忧:“放心吧,没有什么大碍。”
“刚才在电话里您着急的也没说清楚,我只知道华筝晕倒了……”艾莎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晕倒呢?是在少威的别墅么?少威知道么?”
余管家张了张嘴巴,却发现自己竟然很难回答艾莎儿的这一串问题,想了想,时候:“华筝她……怀孕了。”
“真的?”艾莎儿愣了两秒,看得出来余管家的这个答案也出乎她的意料。她想了想,然后说:“我进去看看华筝。”
走到门前刚要进去,艾莎儿又停了下来,转过身问余管家,“少威来了么?”
余管家低头不语。
“怎么了?”艾莎儿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儿:“少威知道么?余管家?”她扯了扯余管家的衣袖:“到底怎么了?”
余管家想了想,便照直说了:“今天早上我回到家,在院子里看着华筝原本住着的那个房间窗子开着,想起这两天天气很湿,因为担心房间里受潮,我便到楼上去关窗子,谁知竟看到华筝昏睡在地板上,浑身滚烫。”
艾莎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林少威一定是又在和许华筝因为什么事情扭着劲儿,而余管家不是没打电话通知林少威,只是他不肯来。
她拍拍余管家的手背,柔声说道:“走,我们去看看华筝吧。”艾莎儿走近许华筝休息的急诊观察室时,起先的两秒钟是愣住的——许华筝搬出林少威的别墅才几天功夫,居然看起来形如枯槁、面无血色了,而且整个人看起来丝毫没有要做妈妈的喜悦。
余管家跟在艾莎儿身后,看着面色苍白的许华筝,一言不发。
“华筝……”艾莎儿唤了她一声。
许华筝抬头看了看艾莎儿,努力的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勉强冲她笑了笑,那笑容却是异常的苦涩:“莎儿,”她有些犹豫,又带着些惊慌,怯怯的说道:“莎儿……我……对不起……”
“对不起?”艾莎儿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许华筝的意思,她看着许华筝小心翼翼的样子,也心疼极了,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罪过。
“傻瓜,不准胡说!”艾莎儿忙掩住她的口:“从现在起,你说什么,宝宝都是能听到的。开心点,华筝,有了孩子是好事。”
“可是……”许华筝叨念着:“这个孩子……真的是好事吗?”
艾莎儿还想劝许华筝些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她知道许华筝心里到底在顾虑着什么——每一个做妈妈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无论是已经生养出健康的宝宝,还是正在孕育。可许华筝一定不确定,这孩子的父亲是否想要这个孩子,甚至是否承认这个孩子?
“华筝,不准胡思乱想。”艾莎儿看着一脸倦容的许华筝:“你先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她说着,转身又对余管家说:“麻烦余管家给华筝准备些滋补的养品,我毕竟年轻,不是很懂这些的。”
余管家应着艾莎儿,又瞧了瞧许华筝,见她疲倦的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有些担心的跟着艾莎儿走出病房,把门带上。
艾莎儿在病房门前站住,想了想,然后转身对余管家说:“余管家,华筝暂时就托付给您照顾,拜托了。”
“莎儿小姐,你这是要去……”余管家问。
“我去找少威,不管他怎么想的,不管他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华筝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受委屈,这孩子也是不容得等的。”艾莎儿咬咬下唇,似是想起了自己那已经夭折的孩子:“您放心,我一定要把华筝的情况告诉少威!我一定会让少威给华筝一个交代!”
余管家看着艾莎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又轻轻的凑到病房门前,透过那窄窄的观察窗看了看仍是倚在床头沉默不语的许华筝,心里不禁叹了一口气。
都说孩子是坠入凡间的精灵,是上帝赐福的天使。
可是对于许华筝来说,或者林少威来说,这个以外的天使,真的是一个欢喜的降临吗?
“莎儿,如果你是打算给许华筝求情的,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林少威坐在办公桌前埋头他的表格和数据,心情阴郁的时候,除了酒精,便只有不停的工作才能缓解他心头堆积的烦扰。
而酒精,对
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上一次他和周冶明喝酒,连自己说过什么话都记不得了,他不愿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林少威怎么能轻易边让别人读懂自己?
“少威,华筝怀孕了!已经有两个月了!”艾莎儿没有理会林少威的坏脾气,突然的说道。
“什么?”林少威停下手中忙活着的工作,抬头看着艾莎儿,可以看出,有那么几秒钟,他的眼中闪烁出的是喜悦的光芒,但是很快便被他掩饰了起来,继续低头忙他手中的活计。
艾莎儿看着他,轻轻的问道:“你不高兴么?”
“这很值得高兴吗?”林少威头也不抬:“通知了周冶明没有?”
“少威!”艾莎儿夺过林少威手中的笔,她板起他的肩膀,严肃而认真的说:“你是要做父亲的人了,说话要有分寸!”
林少威看着艾莎儿,盯着她的眼睛,半晌才轻轻的呼了一口气:“莎儿,我舀不准,我真的舀不准……”他仰身靠到了身后的椅背上:“难道你敢保证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我当然可以保证!”艾莎儿生气的,她的语气中带着为许华筝的鸣不平:“华筝的人格,我百分之百的信任!”
“那你可知道她已经陪着周冶明回他的老家见了家长了?”林少威这突然地一问让艾莎儿有些吃惊。
“你听谁说的?”艾莎儿脸上的坚定立马打了折扣:“别道听途说!”
“如果我说,是我亲眼看到的,你信不信?如果我说,我亲自跟着他们去了周冶明的老家,见到许华筝在周家已经被奉为了少奶奶,你信不信?”林少威看似轻松的说着,但额角边的肌肉明显的抽搐了一下,看得出,他对这件事仍很愤怒。
“华筝和周学长……”艾莎儿迟疑了一下下,但随即又坚定的说道:“少威,我相信事出有因,华筝一定有她的理由!”
林少威长长的叹了口气:“女人啊!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感情用事?”
艾莎儿沉默了,尽管她相信许华筝的清白,尽管她相信许华筝对林少威的感情是不会有任何杂质的,否则,周冶明也不会苦恋这么久仍不得收获。可是,林少威的焀焀之言却又让她无言以对。
林少威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有一篇片云彩,大朵大朵的,像极了一个酣睡中的婴孩。他的心被猛地揪了一下——他知道许华筝怀的是他的孩子,尽管他嘴上说着气话,但心里却很明白,那是他的孩子。
已经有两个月了,那便是在台湾的时候有的吧?
想到这里,林少威的心头莫名的柔软,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华筝在医院。”艾莎儿看出了林少威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知道他刚才只是嘴硬:“她晕倒在了房间里的地板上,被余管家发现并送到了医院。我从医院来的时候,她还很虚弱。”周冶明坐在佳汇医院单身公寓门前的台阶上,很是沮丧。
这已经是许华筝失踪的第四天了,他好不容易从一家酒吧里捞出了喝得酩酊大醉的沈妍,却从她口中问不出一点确切的消息。
不过沈妍在一旁的朋友却帮沈妍做了证实,她这几天以来都是跟这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的,这样一来,沈妍似乎也没有加害许华筝的时间。
周冶明焦虑却又无助的坐在台阶上,阳光晒着他有些光秃的头顶,可他的心却是冰冰凉。他想起钟老伯的那个不知所踪的私人医生严铁铮,会不会是他囚禁了许华筝呢?
周冶明就这样在纠结中等待着,想尽一切的可能,每一种可能都让他懊悔不已自己那一天为什么不把许华筝送回来,而是让她把自己送到文君公寓的楼下便下了车。
他正胡思乱想着,一个声音在一旁唤了他一声:“你是不是许医生的那个朋友啊?”
一听到“许医生”三个字,周冶明猛然抬起头来,看见一个年轻的姑娘站在自己面前,眼睛眨呀眨的望着自己。
“你是……”周冶明想起来了:“你是华筝以前在佳汇的同事吧?那天晚上带华筝到单身公寓来住的那个女医生?”
“是呀!”茉莉嘿嘿的笑了笑,她刚才从科室里回公寓,远远的便看见公寓前的台阶上坐着的这个男人有点像许医生的那个朋友,走近来一问,果然是!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呢?”茉莉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是来……等华筝的。”周冶明想了想,不知自己该不该和这个还不算熟悉的女孩说找不到许华筝的事情。
“咦?你怎么在这里等啊?”茉莉指了指急诊大楼:“许医生还在急诊观察室里面休息呢!”
“什么?”周冶明听她这样一说,几乎从台阶上跳了起来:“你是说,华筝这会儿在急诊大楼里面?”他指着不远处的建筑,原来许华筝就在那个近在咫尺的地方,而他却只在这里傻等。
“对啊,我刚刚听产科的同事说的,她们的刘主任亲自为许医生检查的,错不了。”茉莉说着,又上下打量起周冶明来:“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周冶明正打算去找许华筝,却忽然觉得茉莉的话中有话:“你说什么?”
“也是!”茉莉想了想,摇头笑道:“你既然不是孩子的爸爸,不知道是正常的。”
在茉莉的心里,许医生怀的孩子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又矮又秃顶戴眼镜的男人的,是那天遇见的另一个男人的还差不多——从外形上和许医生般配不说,关键是茉莉曾亲眼见到过许医生和他躲在医生值班室里面亲热。
“孩子的爸爸?”周冶明起初听到这几个字,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许华筝怀孕了!
“喂!喂——”茉莉见周冶明一直愣着,只好在一旁叫他:“你要去看许医生吗?她在急诊二楼的产科观察室。”
“哦,哦,好的……”周冶明胡乱的应着:“谢谢你。”
告别的茉莉,周冶明匆匆的赶往急诊楼,一路上,他的心里都是乱乱的,但这慌乱中却又有一点点兴奋。
他本想就这样一直陪着许华筝,他知道许华筝的心里现在没有他,但是他愿意陪着她,愿意等着她,陪她到她对林少威彻底死了心,等到她对自己真正的敞开心胸,完完全全的接受他。
而现在,许华筝怀孕了!他居然觉得,这未尝不是上天给自己的一次机会。
此时的许华筝最需要的是什么?是给孩子一个父亲,一个像山一样的父亲,而林少威显然不是这样一个愿意为了一个未成形的孩子便会负起责任的人。
所以,再去向急诊大楼的路上,周冶明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好好把握,周冶明,你的机会来了!
上楼前,周冶明在楼下的鲜花店里给许华筝挑了一个花篮,满满一栏红色的康乃馨,送给一个正在孕育新生命的准妈妈再合适不过了。
他来到位于二楼的产科门诊,从服务站的护士小姐那里打听到了许华筝休息的那个房间,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住了。
他想起了当年校庆舞会时的情形。
那一次,许华筝也是如现在这样孤立无援,就连班上礀色最平庸的女生都有舞伴,而她的正牌男朋友却要去陪女宾客跳舞。
是他,周冶明,舀着鲜花准备去邀请她,就想一个身跨白马准备营救身陷囹圄中的公主的战士。
只可惜那一次,原本离开的林少威突然回来了,仅仅早他几步,便带走了他的公主,让那次校庆舞会成为了他多年以来都不愿记起的痛处。
而现如今,他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再次带着鲜花来找她,这一次,他是来解救她的,也是来解救自己!
周冶明凑到休息室门前,透过窄窄的观察窗,他看到了几日没见的许华筝,此时的她正半倚在床头的枕头上,低着头,出神的望着自己还未隆起的小腹。
不知为什么,尽管刚刚知道她怀孕,尽管她肚子的孩子还只有两个月大,他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竟好像看着纯洁的圣母一般,浑身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周冶明轻轻推开虚掩着的病房门,手捧着红硕硕的一篮康乃馨走了进去。
许华筝抬头见他,先是一惊,随即便会心的对他笑了起来,这是她四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你怎么来了?”她指了指床边的椅子,让他去坐。
“我去你公寓找你,碰到了那个脑科的小医生,茉莉。”周冶明把花篮放到了许华筝的床头小桌上,并没有提及自己去林少威家找许华筝的事情,也没有提这四天的时间里他为了寻找许华筝过得有多么的煎熬。
“茉莉……”许华筝轻轻的叹了口气:“整个佳汇都知道了吧?”
“那又如何呢?”周冶明握住许华筝的手,他很少这样未经许华筝的同意而主动的去接触她:“有宝宝了,是好事!华筝,这是求都求不来福气。”“是好事吗?”许华筝喃喃的叨念着,像是在问周冶明,也像是在问自己。
“当然了,华筝!”周冶明很高兴他握住了许华筝的手后,她没有把手抽走,而是任由他握着。她的手好凉,让他恨不得这辈子都紧紧的握着,为她取暖。
许华筝低下了头,她不确定周冶明知否明白自己的意思,她的孩子需要一个完整和和美的家庭,她爱这个还未成形的小生命,她恨自己无法给予他一个正常的家庭。
她转过头去,假装欣赏周冶明带来的花篮:“康乃馨啊,红簇簇的,真好看。”
“你若喜欢,以后我经常买给你。”周冶明仍紧紧握着她的手:“我带着孩子,每周都给你买一个这样的花篮,好不好?”
“每周都要买?好浪费的……”许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