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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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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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世界日报》做些什么?”

    “他生过病,据我知道,新近刚复原。”

    萨麦菲尔德觉得这个解释听起来是够诚恳的。

    “他姓什么?”他问。

    “威特拉,尤金…威特拉。几年前,他在这儿的一家画廊里举行过一次 展览。”

    “我有点儿怕这些真正有修养的艺术家,”萨麦菲尔德游移地说。“他们 通常对他们的艺术目空一切,所以我跟他们合不大来。我得要一个对我的工 作具有确切、实际意识的人。

    一个不是普通混蛋的人。他得是个挺好的经理——一个挺好的行政人 员,单有绘画才干是不成的——虽然他也得有那个,至少瞧见的时候懂得。 如果你认识这家伙,你可以叫他哪天来一趟。我瞧瞧他倒没有关系。可能我 不久就需要人。我正想要作点儿调动。”

    “如果我见着他,我就叫他来,”培克耳淡漠地说,把这件事放在一边。 可是,萨麦菲尔德因为某种心理上的原因,对这个姓名倒获得了深刻的印象。 他在哪儿听说过它?明明在哪儿。或许他最好先打听一下他的底细。

    “如果你叫他来,你最好给他一封介绍信,”在培兹没有把这件事忘掉之 前,萨麦菲尔德很周到地加上一句。“那么多人要来见我,我或许会忘啦。”

    培克耳立刻知道萨麦菲尔德希望见见威特拉了。那天下午,他向速记 员口授了一封信,把它寄给尤金。

    “我觉得萨麦菲尔德先生显然打算见见你,”他写着。“你最好去见他一 趟,如果你高兴的话。把这封信交上去。培克耳…培兹谨启。”

    尤金带着惊讶的心情和一种对即将到来的事情的预感,望着这封信。 命运正在替他把这个安排好。他要得到这个位置了。人生多么奇怪啊!这儿, 他在《世界日报》馆工作,一星期拿五十块,突然一个美术主任的职位—— 一个他想了多年的职位——不知打哪儿落到他面前来啦!他打算打个电话给 丹尼尔…萨麦菲尔德先生,说培克耳…培兹先生给了他一封信,问他什么时 候可以见他。随后,他又决定不浪费时间,不打电话就直接去递那封信。下 午三点钟,他取得本尼狄克特的同意,在三点到五点之间离开办事处;三点 三十分,他到了萨麦菲尔德广告公司总办事处的接待室里,急煎煎地等待允 许,好走进去。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在尤金去见他的时候,丹尼尔…克…萨麦菲尔德先生并没有在忙着什 么特别的事情,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象在许多其他情况下一样,任何人想要 向他请求什么,他总要叫人家等待,这是非常重要的。尤金整整等了一小时, 然后一个小职员才来告诉他,他觉得很抱歉,有别的事把萨麦菲尔德先生给 绊住了,所以他那会儿不能见他,得明天十二点才成。第二天,尤金终于获 得允许走了进去。一眼看去,萨麦菲尔德先生就很喜欢他。“一个很聪明的 人,”他倚靠在坐椅里,瞪眼望着尤金的时候,心里这么想。“一个有魄力的 人。年纪还轻,大眼睛,很敏锐,容貌整洁。或许这个人是我找到的一个可 以好好做美术主任的人了。”他笑嘻嘻的,因为萨麦菲尔德在初打交道的时 候一向是和蔼的——在初打交道的时候,通常总是这样,并且带着一种优越 而殷勤的态度来接待大多数人(尤其是他雇用的人员和打算雇用的人员)。

    “请坐下!请坐下!”他愉快地嚷着说。尤金坐下,一面四下望望装饰华 丽的墙壁,铺着宽阔、柔软的浅褐『色』地毯的地板和那张桃木办公桌,桌面平 滑、覆着玻璃,上面放着漂亮的银、象牙和青铜摆设。这个人样子这么精明、 这么强悍,象一个精致的日本雕刻一样,坚硬、光滑。

    “现在,请你把自己的经历全告诉我,”萨麦菲尔德开口说。“你是哪儿 的人?是干什么的?做过点儿什么事?”

    “慢点儿!慢点儿!”尤金轻松、随和地说。“别这么快。我的历史没多 少。不过是穷人的那种简短的纪录。我用两、三句话就可以全告诉你了。”

    萨麦菲尔德对于自己的态度招来的这种直率,稍许有点儿吃惊,不过 他倒是很喜欢。这对他是一件新鲜事。由他看来,来找事的这个人并不胆怯, 显然也不紧张。“他倒挺滑稽,”他心里想。“真滑稽——显然是个见过不少 世面的人。他态度也很随便,而且很亲切。”

    “好吧,”他带笑地说,因为尤金那副慢条斯理的神气很合他的脾胃。他 的幽默是过去的美术主任们所没有的一种新鲜玩意儿。据他记得,他的前任 就没有丝毫值得一提的幽默。

    “呃,我是个艺术家,”尤金说,“在《世界日报》工作。

    我希望这对我没有多大妨碍吧。”

    “没有,”萨麦菲尔德说。

    “我想做美术主任,因为我认为我可以做得很好。”

    “什么原因呢?”萨麦菲尔德问,整齐的牙齿亲切地显『露』出来。

    “因为我喜欢管理人,至少我认为自己喜欢。他们也喜欢我。”

    “你知道这一点?”

    “我知道。再说,我很懂艺术,不高兴干我现在所干的琐碎事情。我可 以干比较大的事情。”

    “这我也喜欢,”萨麦菲尔德称赞说。他心里想,尤金倒是很好,很神气, 或许略嫌白点儿、瘦点儿,不能显得坚强有力,这他可不能确定。头发稍许 太长了些。态度或许有点儿过于随便。不过他总算不错。他为什么戴上一顶 软帽呢,为什么多数艺术家都要戴软帽?它那样别扭,那样不合商业气派。

    “你拿多少钱?”他补问上一句,“如果你不见怪,我想问你一声。”

    “比我该拿的少,”尤金说。“只拿五十块。不过我拿那工作当作一种养 病的办法。几年前,我患过神经衰弱——现在好些了,象茂尔威尼1老说的 那样;我不愿意留在那边。我生『性』是个美术主任,至少我觉得是这样。随便 怎么说,我上这儿来啦。”1茂尔威尼,英国诗人兼小说家吉卜宁 (1865— 1936)所著的短篇小说集《三兵士》里的一个人物。

    “你是说,”萨麦菲尔德说,“你以前从来没有管理过美术部吗?”

    “从来没有。”

    “懂点儿广告学吗?”

    “我一直认为懂点儿。”

    “那是在多早以前?”

    “在伊利诺斯州亚历山大的《呼吁日报》馆工作的时候。”

    萨麦菲尔德笑了。他禁不住要笑。

    “我想那大概和《威克汉姆报》一样了不起吧。听起来仿佛有同样广泛 的影响。”

    “哦,广泛多啦,广泛多啦,”尤金静静地回答。“亚历山大的《呼吁日 报》在桑格孟河以南任何一县的四乡销路都挺大。”

    “我知道!我知道!”萨麦菲尔德高兴地回答。“它跟《威克汉姆报》一 样。但是你怎么会改变了主意呢?”

    “啊,一件事就是我年纪大了几岁,”尤金说。“还有,我认定我生来是 该做个最伟大的当代艺术家的,于是我上纽约来了。在兴奋中,我几乎失去 了那种想法。”

    “我明白。”

    “但是现在,我又那么想了,谢天谢地,我打定了主意,于是我上这儿 来啦。”

    “唉,威特拉,说老实话,你样子不象个普通的、稳健的、真正的美术 主任,不过你或许可以做得挺好。按照我们公司里通行的标准来看,你还不 够艺术化。不过我好歹倒愿意试一试这个很糟的机会。我认为如果我这么办, 我会象平常一样受骗的,可是我常受人骗,这会儿该已经习惯了。有时候, 我觉得给过去我雇用的大黄蜂蜇了。不说别的,倘使你真得到这个美术主任 的职务的话,你认为你能做点儿什么呢?”

    尤金细想了想。这个玩笑很有意思。他认为既然他们这会儿呆在一块 儿,萨麦菲尔德就会用他的。

    “哦,我先支取薪水,然后我招呼着订立适当的接见制度,使随便哪一 个要来见我的人都认为我是英国国王,接下来我就——”

    “昨儿我是真忙,”萨麦菲尔德道歉地『插』嘴说。

    “这我很相信,”尤金愉快地说。“最后,如果人家好好地哄哄我,我或 许会自贬身份,来做一点儿工作。”

    这段话立刻触恼了萨麦菲尔德先生,可是他同时又觉得好笑。他喜欢 一个倔强的人。你跟一个大胆的人倒可以办成点儿事,即使他开头知道的事 并不多,而他认为尤金却知道得并不少。再说,尤金的话也正合了他那种挖 苦的、半幽默的调调儿。从尤金那儿听来,这种调调儿并不象从他自己这儿 听来那样冷酷,可是里边却含有他自己的那种愉快的、玩笑的意味。他相信 尤金可以做得很好。不管怎样,他想立刻试他一下。

    “哎,我来告诉你怎样,威特拉,”他终于说了。“我可不知道你能不能 管理这个部门——一切情形似乎都对你不利,象我所说的,但是你似乎有点 儿思想,有点儿在我指导下可以养成好思想的东西,我想给你一个机会来试 试。请你听着,我可没有多大信心。我个人的爱好往常总对我成了致命伤。 不过你来啦,我挺喜欢你的样子,我又没有找过什么别人,所以——”

    “谢谢,”尤金说。

    “别谢我。如果我用你,你当前就有一个挺艰难的工作。它可不是儿戏。 你最好先跟我来瞧瞧那地方。”他领他走到外边那间中央大房间里。由于是 中午,没有几个人在那儿工作,不过你在那儿还是可以看出来,这种行业实 际上是多么有气派的。

    “七十二个速记员、簿记员、拉广告的人、广告撰稿人和业务推广员, 他们在一块儿办公,”他随意地一摆手说,一面朝前走进美术部去。美术部 是在房子里的另一边,北面和东面有亮光照进来。“这是你管理的部门,”他 一边说,一边把门打开。三十二个美术人员的桌子和画架排列在那儿。尤金 吃了一惊。

    “你雇用这么多人吗?”他很感兴趣地问。大部分人员都出去吃午饭了。

    “经常有二十到二十五位,有时候还多,”他说。“有些在外边。要看营 业情况。”

    “你一般给他们多少钱?”

    “嗯,那要看情形。我想开头每星期给你七十五块,如果我们彼此同意 的话。要是你做得好,我在三个月内就加到每星期一百块。这全要看情形。 其他的人,我们不给这么多。营业主任会告诉你的。”

    尤金注意到这种躲闪回避。他把眼睛眯起来。不过随便怎么说,这儿 倒是一个好机会。

    七十五块总比五十块好点儿,而且将来或许可以更多。他独当一面— —一个有点儿地位的人了。在他望着萨麦菲尔德指给他看他的房间时——如 果他来的话——他禁不住得意得有点儿局促。这房间里放着一张擦得闪亮的 橡木大办公桌,墙上挂着一些萨麦菲尔德广告公司的美术作品,地板上铺着 一张很好的地毯,还有几张皮靠背的座椅。

    “这就是你呆的地方,要是你来的话,”萨麦菲尔德说。

    尤金四下看了一眼,前途的确很可乐观。他怎样来得到这个职位呢? 他凭着什么?他心里想到将来自己生活上的各种改进,给安琪拉弄一所较好 的房子,给她买些较好的衣服,他们俩多来点儿应酬,还可以摆脱掉对前途 的忧虑,因为担任一个这样的位置,他们不久准可以在银行里有一小笔存款 了。

    “你一年做不少买卖吗?”尤金好奇地问。

    “哦,大约两百万块钱。”

    “每一张广告都得制图吗?”

    “正是,有时不只是一张,而是六张到八张。这就要看美术主任的能力 了。如果他会办事,我就可以节省点儿钱。”

    尤金明白这意思。

    “以前的那一位怎样,”他问,注意到门上的奥尔得…佛里门这姓名。

    “哦,他辞职了,”萨麦菲尔德说,“或者不如说,他瞧出来什么事情就 要发生了,于是躲避开啦。他不成,太软弱了。他在这儿制出来的作品简直 是笑话——有些玩意儿得重画上八、九次。”

    尤金发觉这种工作涉及到的气恼、困难和阻力。萨麦菲尔德显然是一 个刻薄鬼。这会儿,他可以在玩笑,可是随便谁一接受了这位置,就得经常 听他的。有一刹那,尤金觉得不能干这工作,仿佛最好别来试试,可是他随 即想道,“干吗不呢?这对我没有损害。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还可以仗 着我的艺术吃饭呢。”

    “好,就这样,”他说。“如果我做不好,我立刻就打门里走出去,可以 吧?”

    “不,不,没那么便当的事,”萨麦菲尔德格格地笑着说;

    “打滑煤槽里出去。”

    尤金注意到他格格地咬着牙齿,象匹急躁的马那样,而且他似乎真放 『射』出精力的波纹来。尤金自己感到有点儿畏缩。他走进去的是一片冷酷的、 战斗『性』的气氛。他得在这儿为他的生活奋斗——这是毫无疑问的。

    “现在,”在他们踱回萨麦菲尔德的办公室时,萨麦菲尔德说。“我来告 诉你要办的事情。我接到两笔生意,一笔是桑德香水公司的,另一笔是美国 结晶炼糖公司的。这可能是挺大的买卖,如果我可以提供给他们适当的广告 计划的话。他们要做广告。桑德公司要瓶子、贴纸、电车广告、报纸广告、 招贴广告等等的设计图案。美国结晶公司打算把糖制成粉、细粒、方块和六 角形,装在小口袋里销售。我们要给他们设计小口袋的式样、贴纸、招贴广 告等等。这是个在最小的面积里要放进多少简单、新奇、有力的玩意儿的问 题。这会儿,我就要靠我的美术主任来向我提出点儿关于这些玩意儿的建议 了。我并不希望他样样都做。我在这儿,我会给他帮忙的。外边那儿业务推 广部里有一批人,他们对于提供这样的意见都是了不起的人,但是美术主任 是得来协助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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