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去注意自己露在外面的胳膊和手,也已经是石头的颜色了。老烟鬼早就醒了,只是听着我们吵吵,他这会儿爬起来,到水边避着食人鱼洗了一把脸,才慢悠悠地踱过来,仔细看了看我的脸,又掐掐摸摸。我以为他有什么高招,所以尽管有些不满,也不作声。
然后他说:“得抓紧时间汇合卜算子,你感觉你还能撑多久?”
我哪知道,反正现在,还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便。我就是怕音音,见到我现在的样子会不喜欢我。音音除了担心和着急,倒也没有别的意思。
岩树挺还在睡着。按照他受伤的程度,他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他却在受伤的当时,虚弱了一阵子之后,又缓了回来。我直觉这个现象,和他头骨里盖着大脑的那层网子有关。
不知道他那层网子,是什么时候植进去的。没有人天生在大脑上覆盖着一层网状物的。
老烟鬼踢了他两脚,叫他别睡了,问他接应我们的人什么时候来?
岩树挺说不知道啊,还没收到信号。
岩树挺连手机也没带,收什么信号?这使我认为,就像龙天翔说的。他可以通过岩树挺和我们对话。岩树挺本身,就是个接收器。这大抵和他脑袋里那个网状物有关。岩树挺肯定被龙天翔或者说龙天翔那一类人,动过手术。只是岩树挺自己不知道。在龙天翔他们不控制岩树挺时,岩树挺就是半傻状态,这是手术的后遗症。
李宏波急了,说我操,你没收到信号不行啊,我兄弟马上要完蛋你看不出来啊?
这狗日的,话是好话,到他嘴里就变味儿,什么叫我要完蛋,说文雅点儿能死啊。
岩树挺说他也没办法。
月月说你能控制得了死人,就不能想办法控制食人鱼吗?
岩树挺苦笑,他说鱼和人能一样吗?
我们的争执没有结果。岩树挺也没收到什么信号。食人鱼围在一边,有一部分游走了,还有一部分没有走。人在水里是没法和鱼相比的。所以我们吃了东西,还是只能守在树边的高地上。
中午的时候,远处来了一个木筏,撑木筏的人,还唱着歌,歌声很动听,是个女孩子,听声音也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我们几个人对视一眼,很是吃惊。这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人家?
那女孩子唱着歌,一路朝我们划过来。我连忙双手捂成喇叭状对着她大喊:“别过来,这边有食人鱼。”
我不喊还好,我这一喊,那女孩子还没答应,这些食人鱼调头都朝那女孩子游过去。我怀疑这些食人鱼都成精了。
李宏波和月月还有音音都大叫:“姑娘,快跑,食人鱼朝你那边去了。”
那女孩子唱着歌,非但没跑,还很淡定地朝我们这边划过来。唉,人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这女孩子撑着木筏,在大树下面的高地间穿来绕去,带着那一群食人鱼,朝我们这边过来。我终于知道,食人鱼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女孩子了,她的木筏上,放着不少宰杀的动物尸体,鲜血淋淋的,能不招食人鱼喜欢吗?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些鱼无论怎么急,都跟不上这女孩子的木筏。事实上看起来,这女孩子的木筏也并不快。
那女孩子撑着木筏,一边带着这群鱼绕圈,一边对我们说:“还不撑筏子走,还等什么?”
这女孩子年轻活泼,不仅声音甜美,身材娇好,脸蛋也长得非常漂亮。李宏波看得眼睛都直了,咽了口唾沫问道:“姑娘尊姓大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那女孩子哈哈一笑:“没有大名,我叫小烟。”
小烟,好别致的名字,单听这名字,就能想像出来这是一个不拘一格的女孩子。
我和李宏波跳进水里,把漂得稍远一点儿的那个木筏给撑回来。他们几个上了木筏,把我们的包也都带上。老烟鬼叫我们还是把包背在身上的好,等下木筏翻了,省得什么都落不下。
李宏波的裤子,还没有换。我看这些人都上了木筏,叫李宏波上去把他裤子换了。李宏波瞪我一眼,带上他的包上了高地躲在树后面换了衣服。
小烟在她木筏子上打趣道:“大哥哥尿裤子了吗?哈哈哈。”
李宏波回来上了筏子,听了小烟的话,脸红脖子粗。小烟仍旧不依不饶地说:“大哥哎,换下来得赶紧洗,不然怕洗不掉味道。”
我们几个人,都无声地笑。我撑起长稿,使木筏离开了高地。李宏波拿起他的裤子,狠狠地按进水里,揉了两下,扔到筏子边上。然后拿起另一根长篙,对小烟说:“妹子,小心别光顾贫嘴,叫这食人鱼把你吃了。”
所有的食人鱼,都围着小烟那条木筏子转。李宏波这一说,小烟干脆停了下来。对李宏波笑着说:“借它们十个胆儿它们也不敢,这食人鱼是我家养的。”
汗死,你当这鱼是狗啊。就是你家养的,它也不认主人啊。没听说过谁家在深山老林里养食人鱼的。这小烟的身份,确实是一个谜。我们这些人,没有一个人问她的来历。
小烟停下来后,和我们相隔不远,等我们撑过去,才和我们间隔一段距离并排往前走。食人鱼围着小烟的筏子转。可是奇怪的是,就连小烟筏子上的生肉,都没一条鱼蹿起来抢夺,更别说对小烟怎么样了。倒是小烟,偶然会用长篙挑一块肉扔进水里。那些食人鱼便抢着去吃。
让人真是怀疑,这食人鱼就是小烟家养的,并且还懂人性。
自从小烟过来,岩树挺一直没有说话。我仔细观察岩树挺,他好像和先前在他家的时候表现一样,完全没有了一点儿进山以后的精明。
我走近老烟鬼,低声说:“这个小烟,是岩树挺的克星,她一出现,岩树挺就蔫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儿啊?”
老烟鬼说这事儿是很奇怪。这个小烟,绝对不一般。岩树挺是那神秘力量操控的,是接应我们的人。这个小烟,她一出现,就压制了岩树挺,那她是什么人呢?
那边小烟发现我和老烟鬼小声交谈,就冲我们喊道:“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说话大声点儿。”
老烟鬼不作声,以他这年纪和身份,被一个小姑娘这么问,上赶着回答不合适。我就没这些顾忌,对小烟说:“我们这边有个人,伤得不清,这会儿好像昏迷了,不知道姑娘有办救没有?”
小烟看了一眼岩树挺,岩树挺坐在筏子上,一动不动。眼睛都闭着。刚刚上筏子时,他还能勉强自己行走。小烟叫道:“石头人,他已经死了,你还是想想怎么救你自己吧。”
这小丫头,一张嘴就叫我石头人。太直接了吧。
我没好气地说,不劳你操心,等我们见到嗷嗷的表舅爷,他能帮我治好。还有坐着这个,他还活着,他们的人也能治好他。
小烟打断我的话,叫道:“嗷嗷?嗷嗷和表舅爷也都来这儿了吗?”
这回我们所有人都感到意外了,听这口气,这个小烟认识嗷嗷和表舅爷。她激动那样子,还不是一般的熟。
☆、第203章 阴间
我立即问小烟:“你和嗷嗷很熟?”
小烟一甩头,自豪地说,当然,那是我哥。你们认识我哥,就是我哥的朋友,我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我擦,没听嗷嗷说起过他有个这么有本事的妹妹啊。况且这哥在人间,妹妹怎么就在深山了呢。
李宏波突然问了一句:“你和嗷嗷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吧?”
小烟一愣,我们几个也是一愣,接着小烟就哈哈大笑着说,对,对,我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老烟鬼在陌生人面前保持着长者风范,我怎么看都像是在装逼。小烟性格开朗的很,说了几句之后就和我们很熟了。月月问小烟,知道那个环形坑吗?
小烟说知道知道,我就是来接你们的。
小烟说这话,就等同她原来就住在那环形坑里一样。她是主人,来接客人了。那环形坑里有人吗?这也太扯了。
老烟鬼脸色变了变,问小烟道:“你是说你住在环形坑里?”
小烟咯咯地笑:“怎么了?不行吗?”
老烟鬼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还是说道:“姑娘,看你也是有本事的人,怎么说起话来没边没沿的。”
小烟马上把长篙在木筏上用力磕了一下,不客气地说:“你是说本姑娘满嘴跑火车吗?我看你头发短见识也短,那里住着很多人,不然怎么维持那个世界。”
小烟越说越离谱,住着很多人,还构成了一个世界。老烟鬼几十年前可是到过那地方的。有没有人他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吧。老烟鬼吃了个瘪,不但不生气,反而讨好地说:“姑娘,几十年前,我下到过环形坑里面,一个人也没见着。不过听姑娘口气,也不像说谎,那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既然姑娘就住在里面,应该对里面很了解吧。那里面隐居着一个种族吗?”
小烟啊了一声,然后又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隐居着一个种族。”
小烟给我们介绍,那地方在世界各地,都有快捷出口,只不过普通人发现不了。她说我们其实不必绕这么远。如果里面的人不想见我们,绕再远也是白搭。
老烟鬼轻轻地问道:“你说的快捷出口,可是指阴阳石?”
小烟说差不多,反正你们那么叫,叫快捷出口更科学些。
这妹子身居深山,还懂得科学。看来这里与外面,并不是隔绝的。小烟说的这个种族,也不是真正的隐居。我有一个问题,这个种族为什么会邀外人来,又为什么会选中我们?龙天翔也应该是这个种族里的一员吧,那么这个种族里的人,都是得道高人了。随便出来一个小姑娘,都能轻易对付一群食人鱼。
想到这儿,我对小烟说:“我明白了,你们都是修练的高人。”
小烟又笑,不置可否。
我们走了大半天,中间吃了些从那个院子里带出来的食物。半下午的时候,到了湖的另一个边上。我们弃了筏子上岸。音音说把筏子拴一下,被水冲走了回来时还得扎,麻烦。
小烟一摆手说,不用这么麻烦,我说过世界各地都有快捷出口,我可以送你们出来。
老烟鬼点点头,认同小烟的话。只要有阴阳石,又有人有这个能力,很容易做得到。上岸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卜算子。小烟见到卜算子,比我们还兴奋,大叫道表舅爷就扑过去。像真是她表舅爷一样。呃,如果她是嗷嗷的妹妹,那还真差不多是。
小烟抱了表舅爷一下,就很快撤开了身,问卜算子:“我嗷嗷哥呢?”
我一听就明白了,嗷嗷不是她亲哥。叫自己亲哥不用带名字。
卜算子拿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装着嗷嗷的血。嗷嗷的灵魂,就从那个瓶子里钻出来,见到小烟,惊喜地问:“小烟,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烟说这就快到我家了嗷嗷哥,我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
嗷嗷大吃一惊:“阴间?这里不像啊?”
嗷嗷指着我们几个人问小烟:“他们几个,也都死了吗?”
嗷嗷的话,让我们几个人更是大吃一惊,他一听说小烟说快到家了,就说了阴间这个词儿。那这个小烟,不是人,她是个鬼才对。
卜算子看看我们几个人,对嗷嗷说:“他们都没死,表舅爷也没死,这是为了救你,寻找一种神秘能量,找来找去,竟然找到小烟的家了。”
音音走到卜算子跟前,叫了一声表舅爷,说:“你赶紧给小飞看看吧,再不看怕就来不及了。”
卜算子这才注意到我。他对我脸上的变化,一点儿也不惊奇。拿出他的红葫芦,把口放在我嘴里,叫我用力吸,像吸奶那样吸。
我一边照卜算子说的做,一边疑惑不解,他这个红葫芦,就是一块玉,虽说是个葫芦样,但却是没有开口的。里面有液体样的东西,怎么又能吸到嘴里去。
但世上的事儿,就不能完全以常理论,总有些不合常理的现象,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发生。我很快就感到嘴里一丝冰凉。红葫芦里的液体,就被我吸进了嘴里。
我把红葫芦交还给卜算子,按说我来这儿的目的已经达到。但我还必须跟卜算子他们一起走。尽管现在有了小烟,他们已经不需要我来带路。
我自己是断然不敢回去的。何况这环形坑里的秘密太吸引人。小烟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她的家怎么就在阴间。为什么老烟鬼他们几十年前来了那么多人什么都没发现?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小烟对嗷嗷说:“嗷嗷哥,要不你就留下来不要走了,在这里你能学到好多本事。”
嗷嗷淡淡地说:“小烟,我学那么多本事做什么。我就一个普通人,我普普通通活着,和燕子一直到老,那就够了。”
小烟说那就等你老了吧,你总会来这里的。
嗷嗷说如果我死了,我还是愿意尽早投胎,把今生的一切都忘了然后从头再来。
小烟说我也想去投胎做一回人,可我爸不让。他说我要出去玩他不拦我,就别费心投什么胎了,投了胎也得把我抓回来,净让我投胎的人家伤心。
小烟说的,怎么她们家像神仙一样,想投胎就能投胎,想到世上就能到世上转一圈儿。我走到老烟鬼跟前,低声问老烟鬼,看出点儿什么没有。
老烟鬼说小烟她们家,是阴间管事儿的。我们要去的地方,好像是阴间。
这可真扯,有鬼我也认了。还真有阴间,更搞的是,阴间还有管事儿的。
我挨到嗷嗷跟前,挤在小烟和嗷嗷中间,拉了嗷嗷一把,低声问:“小烟她们家,在阴间是什么官儿?”
嗷嗷也低声说:“她爸是阎王。”
扯,真扯。我再问嗷嗷:“那我们要去的地方,真的是阴间吗?”
嗷嗷说我到过阴间,但这地方,我没来过。
我还要和嗷嗷探讨一番,小烟一把把我拔拉到一边,说一边儿去,我和嗷嗷哥这么久没见,得好好聊聊。
这人不是一般的彪悍,一个小女孩儿,直接把我一个大男人给拔拉一边去了。
天黑了,我把手电打着。岩树挺跟在我们这些人后面。一直都没说一句话。他现在既不是先前有点儿半傻的岩树挺,也不是进入山林后显得精明的那个岩树挺。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跟着我们机械地走。
天黑之后又走了两个小时左右,我们就到达了那个环形坑边。小烟带领我们爬上去,叫我们跟着她往下走。嗷嗷问小烟:“你每次出入,都要这么麻烦吗?”
小烟说没有,如果是我自己,我嗖地一下就跳下去了。
我连忙说不对,这里不扶着坑壁借点儿力,人是不会自动往下掉的。
音音说那你不早说,我还担心会掉下去摔成肉泥呢。
月月说别听他的,小心点儿好,还有掉不下去的道理,刘哥你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