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队帮助学兵连打退敌人的冲锋,红军坚守在山头岿然不动。两天过去了,疲惫的敌人停止攻击。四方面军主力在方圆不到百里的空山坝与敌激战两天,敌军败局已定。
四方面军在夜里发起反攻,敌人溃不成军四下奔逃,小战士跟在连长身后追击敌人,炎林被敌人一梭子弹扫来打断小腿骨,和身边几个战士同时倒在血泊中。
炎林努力想站起来,眼前发黑,手臂无力的搭在牺牲的战友身上。呐喊声越来越远,他微微一笑闭上眼睛。
战斗到天亮,灰蒙蒙的天空下着小雨,指导员和学兵连战士在掩埋牺牲的战友,狗蛋发现一个战士手臂上刻的名字,“朱炎林!是班长!”狗蛋和小战士扑在他身上大声哭喊,还是指导员有经验,他把手放在炎林鼻子上,发现他还有一丝游气,连忙将他抱起,他腿上仍在流血,雨水和鲜血混在一起浑身湿漉漉的。
“快!快送医院!”
自从全军集中到空山坝一带作战,红十师医院和总医院分别迁到离空山坝最近的两河口一带,每天有大量的伤员被送往医院抢救。
炎林流血过多已失去知觉,狗蛋和几个小战士一路呼喊:“班长,挺住。。。。。。” 指导员和小战士身上也被炎林的鲜血染红了,他们一路狂奔把炎林抬到离前线最近的红十师医院。
师医院房前有一块空地,地上挤满了部队抬去的伤员。“同志,请让一让!让一让!”医护人员在身后喊叫,小战士侧身让过,护士抱着一堆物品从伤员身边挤过去。
一场大战下来,源源不断的伤员被送到师医院,医院前的空地上躺满浑身是血的伤员,医护人员忙碌地穿梭在伤员中。
医生在简易的手术室里紧张有序的做清创缝合术,每当做完一批手术,卫生员立刻又抬进去一批伤员,大战下来,伤员有增无减。
红四方面军在战斗后期差不多都撤到红十师的防线,各部队的伤员没法子送出去,伤员都送往红十师和总医院。一下子送来上千人的伤员,医院压力骤然增大,但他们来者不拒。
伤员的担架排成一条长龙等侯手术,更多的伤员连担架也没有,炎林也没有,他满身是血躺在地上。
指导员急了,照这样等下去炎林怕是挨不过去。一向稳重的指导员跑到前面拉住一位刚从手术室出来透气的军医不放手,苦苦恳求他道:“医生!求求你,赶快救救我的战士吧!”
“同志,按顺序排队,看护会安排,请耐心等待。”说罢,军医头也不回准备进手术室。
按顺序来排的话等到天黑也轮不到炎林,指导员向身后的小战士使眼色。。。。。。
第三节 拣回一条命
几个小战士早就急不可耐,一看指导员使眼色就扑过去抱住军医不撒手,“医生!救救我们班长吧!呜。。。。。。”小战士的哭喊声让军医放慢脚步。
“医生,救救我哥,我们兄弟牺牲了七个,我不能再失去我哥呀!”狗蛋的哭喊让军医停下脚步。
他看着围在身边的小战士军装上血迹斑斑,眼中满是泪痕,心中老大不忍,扭头向指导员问道:“是哪一个?”小战士把他拉到担架队伍后面,军医见这个伤员连副担架都没有,躺在地上干挨雨淋,失血过多他脸色苍白,指导员鼻子发酸别过脸去。
炎林安静的躺在地上,斜斜歪歪的军帽下明显看出他还是个孩子,身上沾满血迹,小腿上的军裤已成了碎片。军医动了恻隐之心,他弯下腰抱起弱小的炎林疾步走进手术室。
在简易手术台上炎林血迹斑斑的军裤被看护长连剪带划给剥了下来,破烂的军裤本已不能穿了,剪了也就剪了,红十师在老根椐地缴获的军装一部分都给了师医院。炎林右腿小腿骨被打穿造成胫骨骨折,身上还有多处在穿林被划伤的痕迹。
经过处理血被止住,子弹被取出,再经过清创缝合和夹板固定,看护上前为医生擦去满头大汗,炎林被送进病房。
伤员没有病床,清一色都是打地铺睡,只不过稍微垫得高一点,地上铺垫了厚厚的稻草,上面铺个布单就算是病床,这已经是最好的条件了,不少伤员都住在附近的老乡家里。
第二天,躺在病房的炎林睁开眼,他惊奇的打量着这里,努力回忆着发生了什么事。
“小同志,你醒啦?伤口疼吗?”耳边传来轻言细语的问侯让炎林吃了一惊,女看护和蔼的微笑让他感到疼痛减轻了一半,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发现指导员和小战士坐在身边。
指导员正要说话,医生来查房了,给炎林做手术的军医走在最前面,看护长带领一群男女看护紧跟在军医身后,看护长进门就对伤员说道:“院长来查房了!”军医微笑着向伤员点头。
指导员扭头一看,原来院长就是给炎林做手术的军医,指导员和小战士对他充满敬意。
院长来到炎林床前说道:“小鬼,没有麻药取子弹你能一声不吭,好样的!” 医护人员向炎林投来赞许的目光,伤员也向他竖起大拇指。
几天过去了,炎林还不能下地,连长等人来看望连里住院的小战士,一进病房就大嗓门嚷开了:“九班长!看我给你带什么来啦?”他举着两只烤熟的青蛙肉,炎林开心的笑了。
“连长,怎么没见到其它战士呢?他们都还好吗?”炎林担心着连里的小兄弟。
“大部分都没事,医院躺着五六个战士,还好都被抢救下来。”炎林很高兴,他不能再失去兄弟了。
连长没有告诉他,连里牺牲了十多个小战士,部队休息后马上又要上前线,这是最后一次来看他。
“好好养伤,等伤势好转后还要当好你的宣传员,师医院有这么多伤员,这里就是你的宣传阵地!要把伤员都调动起来,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争取早日重返前线。”指导员抓政治思想工作,临走前还不忘鼓励炎林,他知道部队这一走聚少离多。
炎林深爱着这个有福同享、有难共当的革命大家庭,从鄂豫皖根椐地出来的儿童团员早就把学兵连当作自己的家,他们都是生死患难的好兄弟。他被蒙在鼓里,笑嘻嘻的与连长指导员道别。
见伤员受到伤痛折磨,炎林想起指导员说过的话,他坐在床上问道:“我给你们讲故事,大家愿不愿意听?”
“小鬼,我都快闷死啦!快讲吧!”一个头缠绷带的的伤员把头转向他。
炎林讲起在老区根椐地儿童团的故事,讲到高兴时他轻声唱起儿童团歌。伤员聚在一起跟他学唱,病房的人越聚越多。在炎林的带动下,有悲观情绪的伤员被他们的乐观精神感染了,伤员也出些小节目自娱自乐,病房笑声不断,医院里沉闷的气氛活跃起来。
师医院宣传队由医护人员组成,在紧张的大战后抢救伤员已忙得晕头转向,她们顾不上搞文艺宣传,但这是政治任务,每周必须出节目,炎林和伤员把任务接了过来。
伤员活跃了,给医院减轻了负担。
“老周,你快去看看吧!咱们的小战士把医院当成他的宣传阵地,伤员被调动起来大不一样了!”政委兴奋的对院长说着,医院不仅要救死扶伤,还肩负着文艺宣传提高伤员士气的任务。只是工作太忙,有一点点时间医护人员倒头就睡,他们太疲劳了,哪还能抽出时间来调动伤员的情绪。
政委正为这事发愁,炎林在无形中帮了大忙,他起到的作用不可小却,政委一心要留下他。
早上院长来查房,他进门就表扬炎林,“小鬼,干得不错嘛!医院一直是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听说你把伤员的情绪调动起来,搞得很活跃,功劳不小哇!”
“院长!我是宣传员嘛,应该的!”这都是指导员的功劳,和他的言传身教分不开,他给战士灌输积极向上的思想。
半个月后炎林能站起来了,站直了还不到一米六,把伤员和医护人员吓了一跳。他从小就营养不良,已经在吃十六岁的饭了,个子还没长起来。
他待人真诚,不仅伤员喜欢他,就连医护人员也喜欢这个坚强的小战士。
经过院方精心治疗和护理,炎林的伤势在好转,连里的小战士先后出院,炎林再也躺不住了。“院长!我要出院!”他想快点回到学兵连。
“小鬼,伤筋动骨一百天哪,你现在连跑步都不行,怎么能行军打仗?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医院床位紧张,到你能跑能跳的时候我一天都不留你!”院长不同意炎林也没办法。
第四节 肃反的阴影
反三路围攻从三三年二月开始到六月中旬战斗结束,红四方面军不仅全面击退敌人的围剿,还扩大了根椐地,在川北新建立七个苏维埃政权,有广元旺苍坝、万源、仪陇等地。
六月底至七月初,红四方面军进行扩编,原有的四个师扩编为四个军。
红十师扩编为第四军,师长王宏坤为红四军军长,周纯全为军政委。师医院升为红四军医院,规模扩大后医护人员更缺乏,原有的营团卫生队都上升一级,不仅军里缺医护人员,师团医院和卫生队也缺这方面的人。
炎林近来一直不见连长指导员来看他,就连班里战士也没来过,想必是部队上前线了,炎林很想念他们。
正想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抬头一看是狗蛋,他大吃一惊。
狗蛋轻轻走进病房,一声不响的站在炎林床前,炎林发现他眼睛又红又肿,垂头丧气的低着头,看他的样子象是天塌下来了,炎林心头一紧。
“是不是有人牺牲了?快说!”炎林一把抓住狗蛋的肩头摇晃起来,他怕听到不幸的消息不想再经受打击,却又急于打听。
见他着急的样子,狗蛋拿眼睛扫着四周的病号低声说道:“炎林,部队扩编后变动很大,我们十一师和三十团的番号也改了,现在是三十军八十八师二六三团。”这些情况狗蛋不说炎林也知道,四方面军扩编是全军的事,医院也已传达,只不过他对营团情况还不是很了解。
“哦,医院传达过了,说团长政委现在已是师长师政委,那现在的团长政委是谁呀?”看来没发生什么事,炎林松了一口气。
“都是咱们老三十团的人,团长姓邵,叫什么名不记得,团政委是陈锡联。”狗蛋一摸脑袋总算对上号,他开始唉声叹气,引起炎林注意。
“你大老远跑来不会就跟我说这些吧?”炎林奇怪了,部队改编有什么好伤心的。
“你住院以后,我们十一师去了南江一带追击敌军,朱凌锋也负伤了!我们把他送去师医院,医院正转移一批伤员到后方医院,我们就跟着送他过来,顺便来看看你。”
前线医院收留大量伤员不便跟随部队行动,经紧急处理后都往后方医院送。红军总医院每天要接受前线送来成百上千的伤员压力很大,因此红四军医院除了接收军里的伤员同时也要接收兄弟部队的伤员。
“凌锋也受伤了?他伤得怎样?”炎林急了,比自己受伤还难过。
“看起来很严重,医生说以后就是治好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变瘸。”狗蛋四下看看,拉着他向外走去,炎林慢慢挪动脚步跟他来到大树下,狗蛋也不用压低嗓子说话了。他道出一个惊天噩耗,“前几天上面刚宣布指导员担任营教导员,他还没有来得及上任就被保卫科抓走了!全连站出来阻拦都没有拦住。”
“什么?你说什么?”炎林不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狗蛋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事情又激动起来,他愤怒的讲道:“部队在前线,团里突然被抓走一批人,保卫科的人一来就拿枪指着指导员,说他是什么团的成员,把他五花大绑捆起来还扯下他的眼镜摔在地上。当时把我们都急坏了,学兵连一百多人挡在前面不让道,保卫科的人还拿手枪吓唬我们!”
“啊?!快说!他们把指导员给押走了?”炎林大吃一惊,心急火撩催促狗蛋快说下去。
“嗯,最后还是被带走了!”狗蛋难过的低下头,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还心有余悸,保卫科的人竟拔出手枪对着挡住去路的学兵连战士,说谁敢挡道谁就是反革命的帮凶。
闻讯赶来的连长见指导员象犯人似的被牢牢捆住,全连小战士拦在前面坚决不让路,他火冒三丈,一把掳起袖子指着保卫科的人大吼道:“你敢用枪对着我的战士?他们是烈士后代!谁要把枪口对准他们谁就是仇视革命烈士的反革命!谁敢开枪我就先打死谁!”连长也拔出手枪怒视保卫科的人。
保卫科的人听到这话连忙将手枪插进腰里,仇视革命烈士的反革命这顶大帽子谁也戴不起,他们要抓的是“反革命分子”,不是红小鬼。真把他们打伤了怕上面怪罪,引起众怒也不好收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指导员怕小战士吃亏,连忙说道:“没事,就让我去吧,会说清楚的,事情既然找到头上了,就要面对它,解决它。”指导员永远是那么理智,经他动员,战士们很不情愿的让开一条道。望着指导员远去的背影小战士哭了,把连长气的直跺脚。
狗蛋一气讲完,炎林惊呆了,一时竟说不出话,他的心都揪紧了,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往头上涌。
指导员是炎林参军后认识的第一个红军干部,他深受战士们爱戴。他就是那位给自己改名字的吴秀才,他学问很深,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指导员在行军途中再辛苦也要教小战士学文化,炎林一直把他当作引路人,处处以他为楷模。
指导员如同兄长般嘘寒问暖关心每一个小战士,他作战英勇对敌人嫉恶如仇,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反革命?
有如晴天霹雳,炎林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恨自己没有能力帮助吴指导员,心里难过得要命,心情糟透了!
炎林紧皱眉头沉默着,狗蛋还告诉他,“学兵连几个排长都下连队去当副连长,连长现在是副营长,实际上原来的红十师三十团学兵连干部队伍已不存在,现在的连长指导员和排长都是新调来的。”两人的眼睛都红了,炎林想出院,想回到学兵连,那里还有他一起参军的小伙伴和好兄弟。
失去情同手足的指导员,炎林的情绪一落千丈。
红十师三十团学兵连已不复存在,学兵连的小战士一直被称作是红小鬼,他们曾在一起战斗,有过欢笑也有过痛苦,难以割舍的学兵连,难以忘怀的战斗岁月。。。。。。
第一节 红四军医院(一)
三三年六月底,红四方面军开始扩编,十师改编为第四军,十师医院升为红四军医院。
红四方面军来到川北一直在打仗,战斗下来伤员日益增多。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