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半个多月过去,凉州的一切还在按部就班中度过。但孤成林已伤愈复出,并开始在逐风的安排下,开始进行必要恢复性运动。另一方面,一群素不相识的人,成天藏在铁面罩头后的年轻人,正在与自己一墙之隔地院子里接受小德子的训练。没有事的时候,孤成林也会溜达到小德子的地盘,去帮助小德子栽培栽培这帮家伙。
正所谓有心插柳,柳不生。无心插柳,柳成荫。孤成林在与这帮小子混迹时,不自觉的便在他们中间树立起个人威信,并得到他们打心底的认可——孤大哥。而原本逐风想过些时候再让孤成林接手的计划,看来是有些跟不上节拍了。
一日夜里,孤成林被小德子请到逐风的房中···“成林,你可有字号?”
“没有。”
“做我的弟子怎能没有字号?”
“小德子他们六人不也没有字号吗?”
“他们始终都是我的记名弟子,而非我天山剑宗嫡出。”
“难道您就不能给他们一个名份吗?”
“这不该是你该过问的事。”逐风顿了顿,续言到:“成林者,可御风沙,可阻水患,为固土之要。成林,你以后就以固本为字,以御风为号吧。”
“谢谢师傅。”
“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你以后就是内府从六品行走,可不报见王驾千岁。此金香袋乃系王爷所赐,你当日日佩带,用心呵护。你可明白?”
孤成林接过金香袋,拿在手上掂量掂量,反问到:“他难道就不怕我替兄报仇吗?”
逐风微然一笑,反问到:“五行之术以何为尊?”
“意动心合为尊。”
“你可有如此的境界?”
“没有。”孤成林回到这里,再度反问到:“夏侯羽难道就能敌得过我的乾坤刺?”
“王爷已得意动心合之要领,放眼天下,能近其三步者不过我等朽木之人。”
“不可能。”孤成林不解的问到:“五行之术早已在四十年前失散残缺,他怎么能达意动心合之境界?更何况,历代得达境界择,多为耄耋之时。”
“我观王爷乃真命之人,有九龙真神护体,其达此境界并不出奇。”
“他有帝王相···”
逐风不答,随手抛给孤成林一份委任状与一本梵文古籍,说道:“用心去做你该做的事,千万不要为个人的恩怨坏了天下大事。若是不然,纵使残身已腐,亦当化作厉鬼取汝性命。”
孤成林点头答应···
土地与人
退田退产,很多人原本是不愿意的。但是,作为朝廷的命官,凉州的一员,管你原不愿意,你多占的地产就必须退还原主。
凉州之土,十有五六为官宦豪门所占据,再除去军屯所占之土,则只剩下十之二三为贫农与佃户所有。若按人头摊下来,每户贫农或佃户则拥有不足三亩地——单户以三人计算。若再按凉州土地的均产计算,每户贫农或佃户一年的收成尚不足口粮、税赋之需,你能叫他们怎么生存?因此,贫农与佃户则希望凉州能不断的对外取得胜利,至少他们的子弟能在积累军功的同时,为家里带来一份额外的收入,为一家人换回一年的口粮与开销···杜时迁的看法,真若钢针一刺见血。如果凉州要保证在长期战争不因为青壮力匮乏,则必然用多生多养来弥补战时的损失,用人命来换取时间,换取胜利。但是,由于人口的继续膨胀,又必然反向压迫凉州自身,使得百姓的生活更加贫困,迫使他们更加渴求战争。而作为凉州的主政之人,则必须倾听民众的呼声,必然为缓解内部矛盾不断的发动对外战争。由此,凉州将在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上无法自拔,直至最后的崩溃。
自己绝对不能走上这条道,无论如何都要给凉州找到一条适合的道路,为自己的梦想建筑一个坚实的基筑。但是,路在何方?难道真如杜时迁说的那般,自己必须与凉州的既得利益集团正面冲突···吱扭···“你来了。”
“王爷既然知道是在下,因何不呼侍卫?”
“有必要吗?”夏侯羽背过身去,反问到:“你认为胡公公怎么样?”
“请王爷在称呼家师时,不要公公长公公短的,在下听得心烦。”
“有气魄。”
夏侯羽猛得回身闪到孤成林的身旁,问到:“还习惯自己的新角色吗?”
“习惯。”
“那好,我问你个问题。”
“问吧。”
“你认为我要革除凉州弊端,为百姓讨得一口活命饭,该如何做才对?”
孤成林接过夏侯羽掷过的密折,展开看了半天,嘿嘿一笑,回道:“这杜时迁的话说的很不赖嘛。但是,他只知一味的强调百姓的困苦与王爷的无上威势,却漏过一个关键点没有看清楚。因此,他的话,您只要看一半即可,无须为其困扰,该怎么做,您还怎么做。”
“关键点?说来听听。”
“我闻安西都护府得土甚众,但却苦于没有足够的人手开垦,而不得不委于杂胡雇工耕作。如果王爷肯将凉州之失地农户迁移部分于安西都护府,一来可解决安西都护府屯民不足,二来可缓解安西都护府兵员征调的问题,三来可在西域彻底实现王爷以华制夷的战略,四来可减少安西都护府的实出钱款。”
“此议正合我意。但是,真要实施起来,只恐耗时绵长,非短期能到位,于我凉州现实并无近功。”
“那也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说吧。不论你说的对与错,孤都不会加罪于你的。”
“王爷想过没有,您这次解决了百姓失地问题,您就能保证今后不再出现吗?”
“不能···”
“为什么不能?”
“我能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
“不能。”
“那好,我告诉你,这是圣龙千百年来的宿命,非我夏侯羽能解决的。”
孤成林冷冷的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不是不能解决,而是你夏侯羽没有这个胆量。若是换了你的先辈,他们可比你有胆魄、够狠,他们可不会象你这般畏手畏脚。”
“你要我施行租庸调制···”
“既然你是王爷,凉州百姓信服的王爷,你难道就不能为他们求得一个长远的解脱吗?”
“你要去那里?”
“你是聪明人,我却是一个粗人,你与我是不能成为朋友的。”
“你···”夏侯羽欲反驳孤成林,却已失去孤成林的余影,唯能长叹一声。
说起租庸调,必然要提到均田制,因为租庸调制必须依托均田制的存在而存在。而按均田制做规定:成男(年十六至五十九岁)受田百亩,其中八十亩为口分,二十亩为永业﹔翁﹑疾﹑废者四十亩,寡者三十亩,僧道三十亩,女冠三十亩﹔官员受田有永业﹑职份和公廨田之分﹐郡王﹑国公至五品官员,永业田从百顷至五顷等差。六品官以下在本乡分配。而要在凉州实施均田制,则必须强征强占大户土地,尤其是官宦人家与世家豪门名下地产。如此一来,势必将自己推到与凉州官员与各大家族的对立面上,将严重动摇自己的政治基础,不利于凉州现状···一连几日夏侯羽都抽空去看孤成林训练内府鹰卫,却始终都无法与孤成林搭上话,只能是一次次‘趁兴而去,败兴而归’。本想通过逐风替自己去试探下孤成林口风的,但由于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只好作罢。
时间久了,夏侯羽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一个非比寻常的错误,至今还在叫人看笑话——自己没有理解孤成林的本意,难道自己就不能将凉州的豪门大户拆分成,给他们一个好名声,给他们一些小恩小惠,让他们自动自觉地放弃在凉州的大片土地吗?反过来,如果有人胆敢不合作的话,自己也能以拉一派打一派的手法去收拾他。不过有一点必须明确,那就是千万不能让他们在西域的单个地区取得绝对地话语权。不然的话,你敢保证他们不反噬自己吗?你能保证他们不独成一系吗?因此,当选一万全之策适用之。
三月,内府下令迁居李氏五百户于盂山州屯垦。月中,内府再发迁令,令华氏千户迁居竭师州屯垦。未几,内府再令双城世家三族迁千又五百户于南竭师州屯垦。
凉王要做什么?不但凉州百姓不解其意,即使是凉州的官员与豪门也不解其真意。
四月,内府告晓凉州诸地,凡愿分族西戍安西者,内府赏其地,族老受从七品录事,可荐本族一人出任屯军校尉之职,并免赋税徭役三年。(若成男得地不足百亩者,可补足余额。)而其在凉州故地,则由内府作价收购,不得转让他人。
此令一出,凉州轰动,百姓奔告而走。但是一些大的族姓与官宦人家,却开始感到威胁,生怕自己的地位将由此受到动摇。一些人更是蠢蠢欲动,欲在内府新的钧令下达前,鼓动自己的族人连襟闹事。
但是,出乎他们的意料,凉州的头号世家马家与陆家在内府命令下达不久之后,立刻各分三千户前往安西各州戍屯。是早有交易,还是默契所致?一时之间叫这些心有不甘者困惑不已。
其实,马氏与陆氏,还有马上将有行动的张氏,他们并未与内府达成协议,更无从说起默契之说,而是他们害怕自己落了后风,将成为内府的打击重点对象。因此,他们不待内府号令,率先行动,预先防范。
张氏也行动了。也是三千户。所有的人都在傻眼,而夏侯羽却笑了。此时,对于夏侯羽与他的幕僚来说,时机在渐趋成熟,现在就差再加把火了。
月末,耶律萧部这个一直游荡在凉州核心层之外的外来人,也终于有所行动了。萧燕燕作为耶律萧部的族长,于夏州郑重宣布:耶律萧部愿意接受内府差遣,愿意分其五千户部众前往浩瀚州屯垦。而后,五千户耶律萧部部众取道天水、会州,越过西海大草甸,翻过昆仑山,踏入西域地界,抵达他们的新家园浩瀚州。
为了表示自己对耶律萧部的感谢,夏侯羽令内府向凉州郑重宣布:上表朝廷册封萧燕燕为贞烈太君,正一品,与凉州建贞烈宫为其颐养天年之需。册封耶律、萧诸男列爵,并赏官位,世袭罔替。赐上述诸人金香袋,可不告而见,列席内府机要。另招耶律、萧两氏宗亲六十人为内府陪戎,日夜戍卫王府,同卫尉阶。
外人都已行动,自己再不有所表示,则恐大祸不久将至。凉州剩下的几大家族与一批持观望态度的官宦人家,再也沉不住气了。他们纷纷上请分族西戍安西,愿为凉王作一点微薄的贡献。夏侯羽与内府一一照准,不过条件则不再优惠——由于前者已占去大片肥沃土地,后来者也就只能将就以山地、坡地补足余额。
将就就将就吧。若再晚上半步,只恐怕连山地与坡地也得不到了——还有大片的沼泽地、盐碱地、半沙化地再等着自己的新主人···小内府,夏侯羽的私人幕僚机构,非是内府的幕僚机构。由于其可参议内府各项事宜,为夏侯羽的大政方针出谋划策,因此,其存在意义远非一般幕僚机构可比。对于其组成人员,外界鲜有了解之人,即使是陆游、王猛、裴元、伍德等人也不得其中隐秘。如今,陆游病重,王猛回乡省亲,裴元宣抚羌唐及被震旦、伍德忙于整顿吏治,内府其他人等或是在申斥期间、或是被派往各地督导军务政事,因此,内府大小事宜不得不委于小内府代为处决。所以,如今的内府各项命令,与其说是内府之命,到不如说是小内府之意。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夏侯羽等人不是没有危机感,而是觉得不能操之过急,因缓图之。
六月,王猛归凉,裴元则在其前赶回,夏侯羽这才稍缓一口气。不过,由于此二人尚未表明态度,再加之自己的顾忌,因此夏侯羽还不打算将自己的初衷向他们一一道破,而希望他们先自己去体会一番。
时至中旬,王猛与裴元渐明夏侯羽真意,乃夜见夏侯羽,表明态度。随后,王猛一面协助夏侯羽及内府内外处决有关事宜,而裴元着深入凉州各地安抚百姓、慰问官宦豪族。至于其他人,夏侯羽也腾出时间,一一于王府召见,并向他们表明自己的态度,希望他们能再帮自己一把。诸人知夏侯羽心意之后,不敢怠慢,立刻各回本族,号令族人遵封内府命令,继续迁居屯垦事宜。
未几,王猛及萧燕燕提议在河西故黑水之畔筑城,名曰居延城。若成,则可引河水复灌黑水河故道,为凉州再辟一土,更可缓解陇中北防御。
居延城?辟土设防?夏侯羽眼前一亮,他想到一旦在这黑水之畔率先实施均田制与租庸调,那岂非是一举多得。至于设防,那到是其次,毕竟现在桑林河人根本没有力量南下袭扰凉州,更无力再度进犯中原——其东完颜部与金山部正为高句丽人所牵制,其西有钦察各部叛乱,其内有皇位之争悬而未决。
修筑居延城,深入贫瘠之地修筑一座孤城,内府是不是吃错了药,在发疯啊?人们起初还不能理解内府的本意,更不愿意为此将自己搭进去,所以报名的人并不多,只有寥寥千户之众。
有总比没有好吧。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原本就没有打算让凉州的百姓打头阵,毕竟他们是需要启发、跟风的。而真正的先期主力人员,则是耶律萧部的人,以及那些刑徒流徙之人。
月初,内府颁布居延城新税、役法,规定如下:成男得田百亩,翁﹑疾﹑废者四十亩,寡者三十亩,僧道三十亩,女冠三十亩,刑徒流徙者得田五十亩。征课标准为:租,每丁纳粟二石;调,每户每年交绢二丈,绵三两;庸,每丁每年为官府服役二十天,遇闰加二天。此外,有事而加役十五日者免调,加役二十五日者租调皆免;但连正役不得超过三十日。不亲自服役者,可纳绢代役,每日绢三尺;或可以马匹冲抵,两马可折二十日。若遇水旱虫霜为灾,十损四免租,十损六免调。十损七,课役俱免。若有治沙疏渠有功者,可免其调役,另赏银五十,授里正。
政策虽好,然跟风者依然无几,这到本是预料之中的事。但内府与小内府诸人到没有夏侯羽想的开,他们开始觉得百姓们保守,且习惯于因循守旧,不利于整个凉州今后的发展,必须要给他们灌输新的观念,使其真正的成为自己的助力。所以,他们背着夏侯羽联手制定一个计划,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