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渊带着本族男儿,在敌溃败之后,在一旁尽心尽责的协助守军善后。而所有的冲锋陷阵工作,都由凉州城守军揽下,他陇西马家的人,未受任何的损失。
乱了整一天的凉州城,终于恢复了安静。凉王府内,此刻鼎立支持夏侯羽与夏侯婉的三家当家,正齐聚王府商议如何处置组织、参与叛乱的陇东北马家与陇东华家。按照狄云与陆游的看法,马家的宗嗣人等一律严惩,华家则区别对待。而按照张家的当主张戌的看法,马家与华家的人,都要区别对待,不能好坏不分。而至关重要的陇西马家当主马渊,却迟迟不肯表态,令主持会议的夏侯婉好不为难。至午夜,争吵不休的会议,还没有得出一个妥协。身子本来就不好的夏侯婉,再也坚持不住了,她要回去休息。当她刚欲直起身的时候,一阵剧痛袭上心头,她一头载进了紫云的怀中,额头直冒着豆大的汗珠子···
终南之路
凉州急报···
一个女人失去与生具来的权利,又在最需要关怀的时候,挑起沉重的担子,她该怎么办?夏侯羽无言以对,他不知自己还能对她说点什么?还是该做点什么?
抓破脑袋,也难有法子的夏侯羽,苦思数日之后,不得不将凉州的事先暂缓处理。然而,凉州的事,还没有一个定论,而时下的关中战局,又出岔子了。派往凤翔招降吴锺的张颌,在咸阳府地界被人识破身份,不得不狼狈的逃了回来。而原本探明的吴琦主力运动路线,也由于吴琦的一次分兵行为,眼下变得扑朔迷离,令人难以琢磨。自己为此,还派出去了几拨鹰卫去刺探吴琦的主力意图,但是,至今没有一个回音。
人常言: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当夏侯羽心神不定的时候,慕容复归的韦庄,却遭到了意外的攻击。从规模与烈度来判断,出现在韦庄的敌人,正是失踪的吴琦主力。与之相呼应的是撒扎克的人马,也在一夜之间转进至陈庄,并有攻击己方前锋狄三部的意图。而撒扎克东移留下的空挡,则由吴镐来填补。至于一直在陈庄待机的吴晖,现在则在构筑营塞,意在巩固陈庄的防御,为西京建立一条临时缓冲带。
“来得好快啊。”夏侯羽一边看着行军图,一边在琢磨着吴琦的下一步行动方向。比画间,夏侯羽惊奇的发现,自己当初的部署有一个巨大的缺陷,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如果韦庄的吴琦分兵绕道高明、孟庄直扑合阳。而深入晋西南的桑林河人取道孙家集渡河,占伏六,进击合阳东北的知堡。那么自己的左翼各部,岂不是要被分割包围?而自己又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急调中军各部去救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左翼战线崩溃。由此可见,吴琦的分兵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很强针对性的。
“不行。我一定要在吴琦的前面赶到合阳,给吴琦一个意外的惊喜。”想到这里,夏侯羽欲令人传令中军主力,东移援救合阳。然而,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象是在暗示自己不可轻举妄动。夏侯羽将堵在嗓子眼的话,又咽回了肚子,他还要再考虑一下。
“千岁,景略先生求见。”
“快请。”
来不及穿戴的夏侯羽,干脆光着脚丫子跳下床,随手抓起一件披风,随内侍出迎。
“千岁何故如此?”王猛看着憔悴的夏侯羽,张口惊呼到。
“还不是想你想的。”
“景略何德何能,能叫千岁如此挂心?莫非是吴琦突现韦庄,千岁见其隐有要取合阳之意,又兼有袭取椿林之谋,而伤神不已?”
“景略先生真神人也。孤王正是因此而烦忧,难作决断啊。”
“依猛之见,可派一人引兵伏于椿林东南三里的平庙,击之。待敌败走后,可于平庙大道两侧垒筑营塞,断去吴琦之念。而我军主力,东移合阳与韦庄之间的寺前设伏,专待贼寇。”
夏侯羽听了王猛的话,转身看着行军地图,连连称啧。
一天后,在平庙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遭遇战。作为胜利方的凉军,并未一路追杀溃败的伪秦军,而是早早的收队,于平庙的东西两侧筑起营寨,扼住通往椿林的通道。在韦庄,吴琦的主力却一反常态的停止猛攻,而与慕容复归部转入相持阶段。
走在通往合阳官道上的夏侯羽,听着斥候的汇报,心中了然。
“加速前进,快,快,快。”
遵照夏侯羽的命令,中军各部的将校,都在一个劲的催促着属下部众加快行军速度。大家都明白,一旦合阳失守,整个左翼就将崩溃。而兄弟们用血与泪换取的胜利,也将付之东流,狗屁都不抵。因此,凉军的移动速度,快得让人难以置信——他们居然在一天之内,走完了两天的路程。
站在寺前镇的万佛塔上,夏侯羽眺目远望高明方向,心中不禁有些得意。“果不其然,吴琦是两手准备,两手都要给自己往死里整。高明方向的滚滚烟尘,不正代表着吴琦的一路部队,正在向自己所处的寺前而来吗?可惜啊,真的可惜。你若是遇到别人,兴许会成功。但是,你遇到的是我夏侯羽与当世奇才王猛,焉有不败之理。”
“景略先生,你观此来之敌,有几合?”
“不对,不对,如此规模的骑卒部队,非伪秦所有,难道有变?”
望着莫名其妙的王猛,一股不祥的预兆,在夏侯羽的心间涌起。他急切的问到:“景略先生,那里不对了?”
“千岁,我们上当了。”张颌慌张的跑来报到。
“怎么回事?”
“刚才属下见高明方向烟雾腾腾,便派一哨人马去探个实底。结果,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属下,刚才的烟雾,是二百敌人驱赶牛马拖着树枝捣腾出来的。”
此时,王猛也清醒了,他急呼夏侯羽回兵平庙,去救张邈,去救椿林。夏侯羽当下传下急令,大军分两路,一路骑卒抄近路驰援平庙,一路步卒走官道援救椿林。
当夏侯羽抵达平庙时,平庙的东西二寨早已陷落,张邈老将军生死未卜。夏侯羽急火攻心,当既呕血数升,倒在平庙凉军废墟之上。大将张颌为稳定军心,遂号令三军退往蒲城西北的三合镇,而令张骁率五千铁骑北上椿林接应王猛。
由于平庙失守,吴琦的一路人马偷至蒲城与椿林之间的茂林,已作好对狄三左翼的突击准备。而王猛的步卒,却没有及时的赶到椿林,错过解救狄三部的最后机会。当夜,正在急攻蒲城的狄三部,遭到了敌人的突然袭击,左翼当既崩溃。狄三在制止全军溃败的时候,不幸中箭落马,为伪军俘虏。被敌人杀散的狄三部五千人,在败退的徒中连遭伏击,最后退至三合的,竟不足三成。
但是,吴琦的全盘计划,却没有因为一个蒲城的小胜,而暂缓执行。伪军象疯了一样,在各个战线向凉军发起反击,给凉军造成重大伤亡。若单单是人员伤亡还好,此刻的凉军士气低落,又加上各自为战。因此,相当的被动,有的竟被伪军追的狂奔百里有余。而形势一片大好的伪军,在撒扎克的支援下,一路杀向三合镇,欲一鼓作气击溃凉军主力。幸好封常清率部赶到,于泰陵击溃敌军前锋,才使得全军得到喘息的机会。遵照张颌与王猛的命令,各部凉军在短暂的休整之后,陆续退往城关。
凉军此败,从征的二十三万将士,折损近五万。即使在随后的几天里,有陆续归队的,但也无法补齐失踪员额数。最要命的是,双城侯的本家兄弟狄三生死未卜,老将张邈战死沙场,而凉军的主心骨夏侯羽将长时间地卧床不起。这些消息,对于新败的凉军,不亚于又一次的战败。
没办法,只能向玉龙关的侯君集求援,希望他能派人南下驰援渭南府。当日,带着张颌与王猛亲笔信的信使在鹰卫护卫下,火速赶往玉龙关求援。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久病不起的夏侯羽,没有等到玉龙关的援军抵达,却又染上麻疹。不得不抛下十几万大军,在上官涔的护卫下,匆匆离开城关,回凉州医治。而留下的烂摊子,则由张颌、王猛、陆剑明三人善后处理。
七月月末,回到凉州城的夏侯羽,在病榻上迎来一位贵客——剑宗宗主封清杨。病榻前,苦灯下,夏侯羽忍者病痛与封清杨彻夜长谈。至天明,二人才依依惜别。多日后,夏侯羽的病情,意外的好转,而且功力精进。但是,外人却不知,在其与封清杨长谈后,封清杨当既赶回仙密闭关,三年未出。
而在夏侯羽病重期间,入援三晋的拓拔诡的捷报传回了凉州,算是对凉州父老的一点补偿吧。不过,拓拔诡在上报偏关大捷的战报时,用得是两份军报行文。送交辅政王的是份表功地官样文书,而送交威凉府的,则是一份详细的战报。也正是由于此份战报的不甚遗失,才让夏侯羽的病情再次反复,险些将封万里的前功毁于一旦。
史记戎平·偏关忠烈传:偏关危,百姓易食。文忠公犒卒,杀妾飨士,百姓效之。六月,拓拔诡解其围,破胡虏东西二塞。初入城,恶腐弥天,白骨露市。凉军惧骇,解囊救之。文忠公愧,悬谢天下,独存子女于世···原来,在拓拔诡奉命渡河东进三晋解救偏关时,以是偏关被围的第六个月。此时的偏关,已断粮一旬有余。偏关城中,莫要说是观音土,就是能啃上一啃的旧皮甲,也被人分食一干。而那些刚冒出土皮的青草,连茎带根,当既会被饥饿的人们抢食一净。为了保证守军将士不被饥饿打败,胡笳告令全城尚有一口气的百姓:易一人,当取肉二斤,以充军粮。为不使百姓心存怨言,胡笳当既令人勒杀一妾,取肉飨士。即使如此,军粮的缺口,也没有得到解决,反而在一天的增加。没有办法,胡笳心一横,力令族中体弱女眷自尽。所得之肉,悉数献于军前,充作军粮。百姓闻其行,纷纷杀妻取肉,送于军前充作军粮。至此,偏关中女眷,得以幸免者,不过二三成。
军粮虽有,但守城将士却难以下咽,身体日见浮肿。若不是粘罕的一次试探性的攻击,恐怕他们会一直以白水拌米充饥,直至死亡。也正是有了粘罕的试探性攻击,誓死保卫偏关、保卫三晋、保卫圣龙的守军将士,才第一次尝到人肉的味道——微酸中,带着一点点的甜。
这就是人肉的味道···。很多人吞下去,回味着,又呕了出来。但是,为了保卫偏关,守卫晋西北的门户,对得起父老们的一番心意,他们又捡起肉,吞了下去。对于他们来说,活下去才是关键,其他的都已不重要。
日出日落,又是痛苦难耐的一旬过去,援军终于来了。然而,由于城内外的消息不通,援军并不知偏关城的近况,更不知偏关的守军是怎么熬过来的。而偏关的守军与百姓,天天眺首期盼着援军早日进攻,早日将自己带离这个人间地狱···一旬过去,援军终于在拔除敌人的外围营寨之后,向敌人的主寨发起了进攻。但是,他们要攻过隔着数道宽沟深渠的敌人,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为了不让援军遭受损失,守卫北山要塞的守军,在付出百人代价之后,终于将重要军情传到了拓拔诡军中。此时的拓拔诡与凉军部众,依然不知偏关的实情——报信之人,有意的隐瞒了偏关的实情。拓拔诡还以为报信之人,是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才累饿至此的。
翌日,在报信之人的指点下,拓拔诡向困守偏关城下的敌罕粘部发起总攻。战至次日天明时分,拓拔诡在付出三千人的代价之后,终于将敌人分割包围。敌罕粘部的覆灭,指日可待。而此刻的报信之人,为了不给罕粘有喘息之机,力谏拓拔诡一鼓作气剿灭敌人残部。拓拔诡听从了他的建议,又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将敌罕粘部残余悉数歼灭。
当自己的属下开始打扫战场时,拓拔诡才注意到自己身旁的报信之人,才想到入城拜见胡笳,替凉王向其表示敬意。可惜,报信的人,已拔剑自裁。拓拔诡大惊,慌令人叫开偏关城门,唤一老军军前辩视,乃知是守军副将张成。
入得偏关,拓拔诡与监军狄如方知偏关实情,俱惊失色。屋舍悬蜘网,白骨弃于市,髅骨行与道。偏关,这就是偏关?
一路之上,应狄如的建议,拓拔诡严肃军纪,不得与人吃食。而令数营双城步卒,挨家挨户的搜寻幸存者。为什么?医理有道:久饥而乞者,若得饱食,必腹胀而亡。救之,需逐加之。非此法,勿救也。幸好狄如作过几天的游方郎中,深知此理。要是不然,恐怕偏关的幸存者,没有死在饥饿病困折磨中,也要因为暴饮暴食肚胀肠裂而死。
狄如去救治偏关的百姓,而拓拔诡则引众前往城中破庙拜谒胡笳。人马未到破庙,就闻阵阵男儿的啼哭声,拓拔诡顿感大事不妙——他想起了张成临死时的话:大人,张成先走一步,你我主仆奈何桥相会。
果不其然,胡笳在闻凉军入城后,支开守护在自己身边的王介,悬梁自尽了。其留书与人,言:笳本可救城中父老,却因一己之私,枉送无数生灵。今偏关得救,吾自知罪孽深重,惟有一死以谢天下幽幽众口。惟望君上念我侍奉多年,又为刎颈之交,替臣下抚育一双儿女。罪臣胡笳拜首敬上。又有书云:从竹愧对偏关百姓,已无颜相对。今惟有一死相谢,望偏关父老不弃。从竹死后,不可与偏关父老相伴,惟求一枯冢置于小仓山,为偏关守望之。罪人胡笳敬叩上。再有书语:为父有愧于汝等。今父去矣,望汝等勿悲。我去之后,你等不可荒废学业,应勤于圣贤之道,善于求知。父无他念,只求你等他日殿试及第,造福一方,善待黎民百姓。若不能,则从李本嘉,为国效死沙场。倘汝等日后作奸犯科,有负父望,有愧君恩。父作厉鬼,亦要取汝等性命,汝等谨记之。臻儿、豫儿启。
死者长亦矣,生者当警戒。看着门梁上的血字,拓拔诡掩面,不料泪水破堤而涌,溅洒一地。
“将军,杀了那些畜生。”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给偏关的死难者报仇。”
“下令吧。将军。”
“我求您了,将军。”
“凉王我主有令在先,擅杀生俘者,斩立决。”
无人不知凉军军法的严苛,此言一出,当即无人再敢妄言杀俘。然而,拓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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