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川的胸口正贴在他胳膊上,他只是微微低头便瞧见纪川微松的衣襟下,白纱布缠裹着的,小小耸立的胸部……
再一次觉得雷电过体,顾小楼看着她的小胸脯,愣怔,“你……是女的?”
纪川眯眼看他,“你再看,我绝对会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面色一下红到耳根,顾小楼忙乱的躲闪开目光,想避开,她却又贴近,几乎咬在耳侧道:“你要是敢告诉别人,我一刀砍了你!”手指在他的伤口猛地一按,疼的他闷哼出声。
纪川却心满意足的松了手,面无表情的对他道:“你还能走吗?”扶住他,又道:“要不我抗你回去?”弯腰就要来抱他。
顾小楼惊的退开,耳根发烧恼道:“不用!”压着伤口转身便走。
纪川在身后追上,伸手扶住他,讥笑道:“你在害羞?”
她的手指极凉,指甲修的干干净净,撑在腰间素白的晃眼,顾小楼看了一眼,动了动嘴皮第一次没有反驳她。
东厂里静的出奇。
纪川扶着顾小楼小心翼翼的从后门溜进来,原担心会被人瞧见上报督主,却发现东厂之中冷清的异样。
只有三三两两的守卫,其余的番队都不见人影。
“奇怪,人都去哪儿了?”纪川四下探头,愈发的诧异,却不敢耽搁,一路扶着顾小楼回西院,将他安置在床榻上,又匆匆的去找沈环溪。
沈环溪是管家,这是她来东厂记住第一件事,不论大小,受伤讨补给一律都归他管。
可今天里外都找遍了却不见他人影,倒是在讲武厅碰到了止水,他面色不大好的摆弄着各样兵刃,见纪川匆匆进来,腾的攥紧了兵器。
“沈环溪呢?”纪川探头找了一圈,目光落在止水身上。
止水瞪她,冷哼一声,“纪川副队长,你回来的可真够巧,不早不晚,刚刚好在督主带队出去,你才回来。”眉眼一瞥,冷笑,“你是故意的吧?害怕带队了?”
“督主回来了?”纪川大惊,“他有没有找我?”
止水笑的狡诈,“有啊,督主发现你不在非常生气,带了三哥亲自去抓你了。”忽然逼近,道:“你最好趁着督主没回来快点逃吧,要不然……”铮的敲了手中的刀背,鸣声嗡嗡。
纪川心头一凉,她想督主这次一定会让和尚下狠手的……
“害怕了?”止水笑着看她,压低声音道:“督主最讨厌那些违反命令的人……比如,你。”
纪川眼皮一掀,继而耸肩道:“大不了再挨顿板子,又不是没挨过。”
“不止是杖刑了。”止水看着她笑,“你会被赶出去。”
纪川猛地抬头,听他道:“我劝你还是识相的自己走吧,等督主回来,说不定会杀了你。”
讲的轻巧万分,纪川却听的心凉,不等他讲完,转身便跑了出去,太急,一头撞在迎面走来的一人身上。
那人被撞的退了半步,诧道:“纪川副队长?”
纪川抬头便看见对面眉目清秀的少年,一对梨涡若隐若现,五队长子桑。
“纪川副队长刚回来?”子桑腼腆的对她笑,“督主在找你……”话未讲完,纪川拔步便走,快又急。
子桑在身后喊她都不会回头,不由诧异的蹙眉问止水,“纪川副队长怎么了?”
止水环臂靠在门柱上,笑的阴险,“鬼才知道。”
几乎是一路急跑进了西院,一脚踹开房门,纪川扑进去扯起床上的顾小楼,焦焦道:“完了完了,这次督主回把我赶出去的!”
顾小楼将将合眼休养精力,她突然一扯,伤口处疼的顾小楼痉挛,她还在不迭的道:“顾小楼你要负全责!我要是被赶出去第一个就杀了你!”
顾小楼迷惑不解,只听她不住口的念叨:“要不你就跟督主说是你硬逼我出去的?”
纪川眼睛一亮,喜道:“对对!就是你硬逼我出去的!你就这么说!”
“你在发什么疯啊?”顾小楼拍开她的手,躺回榻上。
她突然逼近,掐住顾小楼的脖子,眯眼道:“你不想这么说吗?”手指用力。
顾小楼头皮发麻,“说什么?”
“说你逼我出去的!”纪川恐吓的盯着他,“你要是不替我抗下来,我现在就掐死你。”
她的眼神告诉顾小楼,她说到做到,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而顾小楼非常明白,现在他打不过她。
忍不住吞了口水,顾小楼虚笑道:“咱两好歹是共过生死的交情了,什么都好商量不是……你先坐下,我们慢慢商量。”
纪川不松手,“督主已经带沈环溪去抓我了,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一定会赶我出东厂!”
“谁说的?”顾小楼诧异,他不记得东厂有这规矩啊。
纪川道:“止水。”
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半,顾小楼笑问:“他说督主要抓你?”
纪川点头。
“还说会把你赶出东厂?”
纪川又点头。
“那有没有说督主会杀了你?”
纪川再次点头,“有。”
顾小楼扣指敲在她脑门,“你还真好骗,他说你就信啊。”拍开纪川的手,“松手。”
纪川疑惑的松手,听他道:“你也不用脑子想想,督主会亲自带队去抓你?就你?想的倒美,普天之下除了圣上,还没有哪个人值得督主亲自出动的。”
纪川松了一口气。
“肯定是止水那小子想吓唬你。”顾小楼压着伤口躺好,“就算督主真逮着我们偷偷溜出去,最多也只是一顿板子……”
板子吗……纪川想了想,终是忍不住问:“那要是空闲时间去干了别的事情,会怎么样?”
“别的事情?”顾小楼皱眉不解。
纪川有些吞吐,“就是……发外财……”
“比如?”顾小楼挑眉看她。
她愈发的狭促不安,眼神闪烁,“比如……比如见义勇为……”
“哦?”顾小楼坐起身,摸着下颚细细的打量她,缓缓道:“只要是不给东厂丢脸,倒不是不可以,不过……”目光落在纪川莫名鼓起的胸口,“你怀里揣了什么?”
纪川一把按住,顾小楼伸手,目光沉重,“拿出来我不告诉督主。”
有些迟疑,他又循循善诱的道:“你要是不拿出来,督主发现了我可帮不了你。”
纪川想了想,终归还是伸手掏出了揣在胸口的东西。
一大叠银票,数目不小的一大叠银票。
顾小楼惊的张口。
纪川忙解释道:“我只是顺手拿的而已,这是我应得的,我帮那二百五杀了黑衣人,他给我这些当报酬不过分。”
顾小楼觉得那口气又顶在了喉头,吐不出咽不下,他看着眼前理直气壮的纪川,突然生出一种想用银子砸死她得了的感受。
他记得这银票是仍在酒楼下的吧……那纪川是什么时候“顺手”拿的?是在他为了救她被那个什么什么舒捅了一刀的时候吗?
顾小楼闭了眼深呼吸,压着伤口,不动气。
偏纪川依旧理直气壮的道:“督主也没说空闲的时候不能去接别的活儿啊……”
“我真好奇,你以前是干什么的。”顾小楼一字字挤出来,冷笑,“强盗?杀手?”
纪川嘿嘿笑了一声,将银票塞回胸口,“只要给钱,我什么都干。”
天快要黑尽时,东厂外马蹄声哒哒。
陆长恭和沈环溪翻身下马,疾步入府,仆役上前接过马鞭,他脚步不停的问:“阿川回来了吗?”
仆役俯身,“回督主,已经回来了,在东院。”
解下重黑披风,陆长恭随手甩给仆役,脚步不停的直往东院,眉目间紧蹙不松的吩咐随后的沈环溪,“即刻备下车马,连夜送她出京。”
“是。”沈环溪应声退下。
一路的灯火流光,回廊之上的千影交叠,映在他的眉目间黛色重重。
东院之内的花影扶疏,他的卧房里亮着灯,推门进去时那道趴在桌上的小身影猛地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在烛火下,闪闪烁烁,亮的灼人眼目。
“督主。”纪川几步迎过来,笑的满脸讨好。
紧蹙的眉头莫名的松了开,陆长恭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淡笑没有讲话。
纪川异常殷切的倒上茶,又端来蜜饯,而后立在他身侧,忐忑的偷眼看他。
水太凉,茶叶未开,陆长恭啜了一口,苦涩在舌,听纪川小心翼翼的问:“好喝吗?”
陆长恭看她。
她殷切的笑,“我特意学的,督主觉得怎么样?”
没有答话,陆长恭放下茶盏,对她道:“过来阿川。”
纪川上前,听他言语温软的道:“阿川,你收拾一下,今夜就离开京都。”
一瞬抬头,纪川噗的单膝跪地,“纪川知错。”
伸手来扶她,她却一把抓住陆长恭的衣袖,蹙眉道:“督主要打要罚我都不叫屈一声,但我不走!”
陆长恭叹了气,扶她起来,“并非是要赶你走,只是有件事要你出京去办,即刻便要动身。”
纪川将信将疑,“什么事?”
“出了京都有人会告诉你。”陆长恭取来狐裘外袍,替她穿上,细细系好衣带,道:“马车在外等着,你即刻便去。”又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再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不准回京,明白吗?”
纪川点头。
他将她的发带束好,又温声道:“将青娘一同带走吧,有她照料你,我好放心。”
第10章 九
马车早便备好在外,没有惊动人,只有两个随从车夫和青娘,沈环溪等在车旁向青娘吩咐着什么。
陆长恭将大刀负在她身后,扶她上车。
纪川却在进马车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灯影绰绰的东厂,欲言又止。
“怎么了?”陆长恭将她的碎发捋到耳后。
纪川犹豫片刻,终是道:“督主,你跟顾小楼说一声。”又忙对沈环溪补道:“对了,他被捅了一刀,快死了一样。”
沈环溪面色一沉,陆长恭先道:“这些你不必担心,我会去同小楼说的。”示意青娘扶她入车,亲自掩上帘子。
黑绒缎的帘幔,掩下密不透风,陆长恭负袖退开,马车第一鞭落下的瞬间,忽又不安心的开口,“阿川。”
“在!”纪川挑开帘幔猛地跃下马车,几步到他面前,“督主。”
小小的身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她仰着面看陆长恭,在这没有星月的暗夜里那双眼睛发光发亮,让他一瞬就软了心肠,伸手轻揉她的发,吐出一口气淡笑,“小心些,等事情处理妥当便接你回来。”
夜色沉沉如许,极远的天际有一零星的薄光,阴云之下的弯月。
一辆马车披夜疾行,一路直往城门而去。
陆长恭立在府外,瞧着夜色吞没,连马蹄声都远的听不见,才转身回府。
门童刚要关门,他忽道:“开着吧,等会儿有贵客临门。”
门童维诺应是,瞧他一路往议事厅去了,禁不住挠头,“大晚上的谁还来啊……”话音未落,街道之外一阵马蹄声哒哒而来。
禁不住诧异的奔出府外,看到一行锦衣卫前后簇拥着一锦衣少年打马而来,溜风一阵便已然勒马眼前。
锦衣卫当先下马,护了锦衣少年落地,直往府里来。
门童慌忙上前拦下,道:“请问小公子是……”
“滚开!”锦衣少年一马鞭抽在他面上,横冲直撞的闯进门,“叫陆长恭滚出来!”
府中忽然掌起一廊华灯,煌煌如白日,映亮锦衣公子怒不可遏的眉眼,清水瓜子的小脸,五官生的极好看,一双眼睛掩在小扇子似地眉睫下,扑扇的透出魅魅黑的眸子,玲珑剔透。
却正是先前一品楼里吃了亏的锦衣小公子。
东厂值夜的卫队蜂拥而来,沈环溪打回廊下走来,一壁喝止卫队退开,近前撩袍跪拜,“微臣叩见圣上。”
眉眼都未下瞧一分,锦衣小公子攥着马鞭打量着四周,蹙眉道:“陆长恭呢?”
“回圣上,督主身体抱恙,想是先歇下了。”沈环溪垂目道。
“抱恙?”锦衣小公子眉眼轻转,直勾勾的盯着他,“先前在一品楼里百般阻挠,强行护送朕回宫的时候怎么没瞧出来啊?”
“微臣不敢。”沈环溪略微俯首。
他一脚踹开往里闯,一壁大喊:“陆长恭,你好大的胆子!给朕滚出来!”
回廊下烟罗纱帐灯忽然一晃,有一折人影打等下缓步而来,未见人面,便听人轻笑,“不知圣驾突临,臣惶恐。”
灯火一明,陆长恭缓步下了回廊,俯身行礼,“臣接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锦衣公子冷哼一声,掀起卷长的眉睫看他,将马鞭一下一落的敲在手心,“陆长恭,把人交出来。”
陆长恭俯身轻笑,“臣愚钝,不明白圣上要找什么人?”
“是吗?”小公子眉眼溜溜的转在他身上,啪的攥紧了鞭子,“朕看你是不想交吧!”
“臣真的不知圣上要臣交何人。”
“陆长恭!”小公子气的跳脚喝道:“不要逼朕亲自动手掀了这东厂!让那混蛋滚出来!”
陆长恭直身抬眼,看定他,眉眼倦倦的淡笑,“混蛋?看来圣上真的是出宫太过频繁了,这样粗鄙的词都学会了。”叹了口气,“是臣失职,未照料好圣上。”
小公子脸皮一红,被揭穿似的语结吞吐,“朕……朕的事用不着你多管!”又蹙眉道:“朕知道,那个叫纪川的混……”慌忙躲闪开陆长恭的眼睛,“那个叫纪川的是你的人,你今日不将他交出来就是抗旨!就是包庇叛党!”
“叛党?”陆长恭轻笑,“圣上,不知这样的罪名从何而来?”
小公子愤然,“公然行刺朕还不算吗?若不是舒曼殊朕早就……”
“舒曼殊……”陆长恭愈发笑的深,眉眼微眯的看他,“圣上早便见过公子曼殊了吗?”
小公子一瞬闭嘴,脸色青白。
陆长恭依旧在笑,眼角的笑纹细微,淡声道:“圣上方才说纪川行刺吗?”
小公子抿嘴不答话,陆长恭负袖道:“大同。”
“属下在。”东厂卫队中有一个窜了出来,上前叩拜。
“圣上可认得他?”陆长恭问。
小公子瞧了一眼,那人生的再普通不过,只两撇小胡子有些眼熟,他听陆长恭道:“这是东厂侦缉队的,先前臣一直派他在一品楼里暗中护着您的。”
小公子恍然,继而蹙眉愤然,“你胆敢派人监视朕!”
“臣不敢。”陆长恭笑容未减,“圣上近日里时常出宫,太后一直安心不下,所以委派臣安护圣驾。”
太后压在话头,他一概的怒火全数发不得,生生的压在喉头。
陆长恭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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