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殊却乐的悠闲,坐回桌前,笑着看她,“怎么?你想去追她?”看她一身的包裹,敛眉道:“还是别去追了……”
纪川再耐不住性子听他讲话,转身便要出去,他忽在身后开口,“纪川。”
他没有起身,也不看她,只是叹了口气,道:“她不会帮你的,你把她想的太过善良了……”
“鬼扯。”纪川回头,不忿的道:“荣阳公主已经帮我送了一回……”
“哦?”舒曼殊看着她道:“那你去瞧瞧窗外的是什么。”
纪川一愕,摸不明白头脑,却禁不住好奇往窗外去瞧,是在瞬间愣了住,她的锦囊,她的包裹,她交给荣阳的杏仁酥,都扔在窗下枯树根。
“皇宫之中的人,并非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舒曼殊起身到她身边,忍不住伸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小傻瓜……不是所有人都会真心相待。”
窗外枯树下,有麻雀叽叽喳喳的跳在地上,哄抢着杏仁酥。
纪川抿着嘴不讲话。
不是所有人都会真心相待……
没有送到吗?那之前那一包呢?她以为……从善公子真的很喜欢。
她满心的欢喜,满心的空欢喜……
舒曼殊对她道:“纪川,这就是住在皇宫里的人,这世间没有比那个地方更肮脏的,没有比那里更险恶的。”
她瘦的伶仃的肩膀在他的手指下细微的发抖,每一寸肌肤都紧绷起来,舒曼殊语气愈发的冷,一分分的递进来,“你是在愤怒吗?还是……失望?是想将她一刀砍了吧?”
她没有讲话,肩膀上的手指却一分分手紧,用力。
舒曼殊道:“你杀不了她,在动手之前,你,你的陆督主,和东厂的所有人都会一起陪葬,这就是权力,她甚至可以一句话就让你千刀万剐。”唇角微勾,“你猜猜你的陆督主会保你几次?”
纪川一把打开他的手,转身出门,在树下捡起她的银子,她的包裹,一言未发的便走。
舒曼殊忽然开口道:“我可以帮你,不止是杀了她,我可以帮你摧毁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我甚至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荣华富贵,置顶的权势……包括纪从善。”
她猛地顿步。
舒曼殊笑涡深深,继续道:“陆长恭不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将自己作为交换。”他扶在窗棂上,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怎么样?我的小纪川。”
纪川回过头来,一双眉头蹙的紧,“我对你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舒曼殊一愣。
“不是吗?”她又问:“如果没有利用价值,你开出这么大的筹码来?要不然你就是看上我了。”
看上……他?!舒曼殊登时无语。
她却是一脸认真,“我是爷们,而且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将她一大袋的银子往肩膀上一抗,再不回头的走了。
舒曼殊在窗下,看着她一路出了府邸,忽然扶着窗棂忍不住笑了,只笑的前俯后仰。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人,不得不说他越来越对这个说不清是傻是精明的小纪川感兴趣了,可惜了,他是男的。
正午都过的时候,纪川才回来,肩上抗了大包小包,一路拖拖踏踏的回了东院,任谁打招呼都不理会。
直接回了陆长恭的卧房,倒头就睡。
一觉到月上中天,青娘三两次的来叫吃饭,都没起身。
陆长恭回来时,青娘将饭菜又热了一遍端到屋子里,他瞧见床边丢着几袋装银子的包裹,纪川闷头睡在塌上。
挥手让青娘退下,他坐在塌旁,轻声问:“睡着了吗?”
她没应声。
他又道:“若是睡不着就陪我吃饭吧。”伸手扯了扯被子,“阿川?”
“我不饿。”她在被子里闷声道,“就是困了。”
松开了手,陆长恭舒展了眉心淡笑,“我方才在宫里,见到了从善公子。”顿了顿又道:“他让我谢谢你的银票,不过可惜皇宫里用不上……”
纪川猛地掀了被子,一双眼睛通通红红的,闷闷道:“督主,你不用骗我了,银票根本没送到。”
陆长恭捋顺她乱蓬蓬的发,打袖子里摸出一块蓝色粗布递给她,“我什么时候有骗过你?”
纪川一愣,看着那块深蓝粗布发呆,这块布她认识……是她包银票的包裹。
“他还特地让我将包裹带回来给你。”陆长恭又递了递,笑道:“本来早就要还你的,只可惜他弄湿了,晒了几日,颜色有些淡了。”
纪川翻身坐起,抓过那块蓝布抖开仔细的瞧了瞧,万分确定就是她那块包银票的包裹,这块布还是从青娘的衣服上剪下来的,边缘都脱了线。
“他真的收到了?”还是不放心的问。
陆长恭耐心的点头,“收到了,他托我跟你说,谢谢,他很久很久都没有收到生辰礼物了。”
“那……那他还有没有说其它?”纪川索性跪在床榻之上,忐忑的问。
陆长恭抬袖子擦干她额头的细汗,笑道:“我们可以先吃饭吗?你不饿,我饿的厉害了。”
纪川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先告诉我,万一你一会儿忘了呢……”
陆长恭失笑,握起她的手道:“他说,有机会当面向你道谢,愿你事事平顺。”
事事平顺。
纪川眼眶忽然一红,抿嘴笑道:“真好……”
烛火洞洞下,陆长恭伸手拍了拍纪川的背,轻声道:“阿川啊……我要花多少心思才能让你安稳长大?”
月色正朗。
舒府之内,静的只有细风吹过枝杈的声音,舒曼殊站在枯树下若有所思,忽有一黑衣人打房檐之上掠身飞下。
单膝跪地,道:“公子,已经调查出来了,刺客大巽皇帝的黑衣人确实是做杀人买卖的佣兵。”
舒曼殊应了一声,许久才道:“我也已经确定了是谁这么心急要小皇帝的命……”
第20章 十九
纪川和顾小楼一连在街头巷尾,一品楼附近盘查了几日依旧没有一点进展,整日里走街串巷的倒的清闲。
陆长恭和沈环溪却忙的厉害,整日整日的都不见人影,常常夜深了才回东厂,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夜里纪川不好意思先睡,趴在桌子上等陆长恭,却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陆长恭正将斗篷披在她身上。
“吵醒你了?”陆长恭放下斗篷,轻笑,“我说过不必等我,困了就先睡。”抖了抖肩头襟上的一星星晶白,落地便化。
“下雪了吗?”纪川惊诧道,一骨碌爬起来,几步奔到窗下,推开窗扉,冷风直灌而入,扑在面上夹杂着一星星小雪花,凉的人一激灵,“嘿!还真下雪了啊!”
幽暗的夜色里,天地像织了飞絮的网,落下来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啊,下雪了。”陆长恭近前,瞧着暗夜里铺天盖地的大雪,有些愣神道:“你来东厂时才刚刚入冬……真快。”
纪川歪头看他,试探性的问道:“督主……咱们东厂过年的时候,有红包吗?”
扭过头就对上她一双透亮的眼睛,满脸的期待,陆长恭忍不住笑出声,揉了她一头乱蓬蓬的发,道:“你当东厂是银库吗?千万个弟兄每人一个红包……想想都消受不起。”
纪川神色果断一垮。
陆长恭又笑道:“红包是没有,不过今年压岁钱是少不得了。”
“真的?!”纪川眼睛重新一亮,喜道:“那顾小楼,沈环溪还有大和尚,他们都得给压岁钱?”
陆长恭点头,随即笑,“只要你能讨的出来。”
“那有什么难。”眼睛亮到塞了金子一般,纪川双手攥拳道:“我可以让六番队全都上交压岁钱!不对不对,是全东厂!不给的就单挑,扣他俸银!”
只要提到钱,她神采无敌。陆长恭关了窗,笑道:“以权谋私的副队长,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督主,不如你下条令吧!就说,凡是东厂的人就必须给纪川副队长压岁钱,不能少于三两,多了不限……”
一夜睡的格外舒坦,醒来时陆长恭已经不在房里了,青娘在整理她的衣服。
纪川翻身而起,赤着脚就奔到窗下,一把推开,天地间浑然的白晃的她眯眼,触目所及的一片素白,抬起头,雪落如飞絮漫天,她打了个寒颤,喜道:“真白!晃瞎我的眼了都!”
“我的小爷!您是想大病一场吗?”青娘慌忙过来来关上窗,替了衣服就往她身上裹,一壁念叨:“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心疼自个儿,您要是一病,督主又不能省心了……”抓起她冰冰凉的手塞在怀里暖着。
浑身顿时暖烘烘的,纪川瞧着青娘圆圆的脸道:“青娘,等我见到我哥就跟他说,让他娶你。”
青娘一愣,随后抿嘴笑,“您又拿我开心,我这样的下人怎么有人瞧得上。”
“怎么瞧不上!”纪川由她麻利的穿衣,一壁道:“我看就挺好,我娘亲说了,脸大的姑娘富态,你还会做菜!而且胖乎乎的睡起来舒服……”
青娘脸一红,垂下头,整个耳根都烧了起来,“您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姑娘家家的,多臊得慌。”
“有什么臊不臊的,喜欢就要大胆主动,就跟楼里的姑娘接客一样……”忽然想起陆长恭嘱咐过不准告诉别人自己在青楼待过,纪川忙住了嘴,小声对青娘道:“男人都喜欢这样。”
青娘惊诧的抬头瞧她,刚要问她怎么知道,房门被人一把推开,冷风绞着急躁躁的话语卷了进来。
“你怎么还没穿好啊!”顾小楼一步抢进来,看纪川还在束发不由急道:“快点快的!”
青娘忙道:“六队长您……您好歹避讳一下……”
“避讳个头!她就算脱光了也没什么看头。”顾小楼狞笑,“没听队里都说,纪川副队长纯爷们吗?”
纪川不搭茬,一壁套上筒靴,一壁问:“要出队了吗?”
“出什么队啊,今天腊八,督主放了一天假。”顾小楼一脸的兴奋,“正好赶上这场雪,千叠山那儿举办猎狐大赛!这可是一年一度啊!队里的几乎都去凑热闹了,六弟他们也已经去了,就等你了!”
“猎狐大赛?”纪川抬头,“有奖金吗?”
顾小楼忍不住蹙眉,深恶痛绝的看她,“瞅你那点出息,你出了钱还能有点别的追求吗?”
纪川撇嘴,“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啧的笑了,顾小楼催促道:“您能快点吗?去晚了别说奖金了,连狐狸毛都没了!”
听说有奖金,纪川利落的穿好鞋子,抗了大刀便随顾小楼往外跑。
青娘忙喊道:“您还没吃饭呢,今儿是腊八粥……”话未完,人影便一溜烟出了院子。
猎狐大赛最早是几个世家子弟在一块起哄闹着玩,图个热闹。后来朝华帝私访时参加了一场,之后便朝廷里便年年拿银子,大力提倡,渐渐的便成了每年大雪封山后必有的习俗。
千叠山周围都守了官兵,白狐已经放出。
纪川和顾小楼赶到时已经开始了,千山暮雪的山林里马鸣声不止,只瞧见各色的马匹人等穿梭在雪山里。
主台上破天荒的坐着老丞相,亲自主持。
顾小楼扯着纪川进去,便瞧见自个儿队里的人牵着马匹等在那,忙过去,“大勇!”
“队长!你们可算来了!”田勇将缰绳递给他们,急道:“再不来就赶不上了!”
顾小楼牵过马来,看着山林里的人影绰绰问道:“今年能手多吗?”
“多!”田勇朝主台上努了努嘴,“没看到老丞相都来了吗,我估摸着是有哪家大人物来了。”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撩平他!”顾小楼也不再多言,牵了一匹枣红马给纪川,却见她一脸纠结,不由惊诧道:“别跟爷说你不会骑马……”
纪川耸了耸肩,“不会骑马的又不止我一个。”
顾小楼一把掌捂在脑门,一句话讲不出来。
“那怎么办啊队长?”田勇急了,“总不能不骑马跑着去追狐狸吧!”
纪川凑过来问:“不能不骑马?”
“也不是……”田勇为难的挠了挠头,“没有硬规定说非骑马不行,但不骑马你怎么追狐狸啊?两条腿追四条腿?”
纪川乐了,“嘿,其实我跑的很快!比马还快!”
田勇登时无语。
顾小楼咬牙,翻身上马,伸手道:“上来!”
纪川一愣。
顾小楼撇开脸道:“算爷倒霉,既然带你来了就负责到底,我带你。”
纪川有些犹豫。
“快点啊!磨叽什么!”顾小楼不耐烦的吼她。
她索性问道:“那奖金算谁的?”
顾小楼恨不能咬死她,闭眼深呼吸道:“你的……”
“那行!”纪川心满意足的扯住他的手,一跃上马,田勇递上来弓箭,顾小楼接了一把,纪川摆手,“我不会,用刀就行。”解下大刀横在身前问道:“狐狸要活的死的?”
顾小楼扬鞭一抽,马蹄踏起飞雪疾驰而去,他喝道:“随你高兴!”猛一夹马腹,马鸣长奔,扬了马鞭朗声大笑,“孙子们!你顾爷爷来了!”
只是错眼间,马已经奔入山林。
白毛狐狸几乎与银雪融为一体,只瞧见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闪而过,一众的人吆喝着追赶而去,马蹄声密集。
顾小楼带着纪川一路穿过人群,突围进去,远远的瞧见白点一闪而过,又瞧见前面追赶的两匹马上是止水和子桑,不由喜道:“老五老六把那只白毛畜生给爷堵过来!”
止水回头,瞧是他,扬了扬手中的弓箭,笑道:“四哥,你就请好吧!”猛地一掉马头,对子桑道:“老五,我左你右,包抄过去!”
子桑应了一声,回头对纪川梨涡一浅,“不要伤了皮毛。”
纪川点头,看着他们扬鞭而去,白茫茫的雪林之里觉得胸腔内的心脏耐不住的躁动,呼啸而来的烈风,马蹄声,吆喝声,这里的一切都肆无忌惮。
她再耐不住,学了顾小楼的样子喝道:“孙子们!你纪爷爷来了!”
顾小楼在她身后笑的不可抑制,她一肘子捅在他肋骨,却也忍不住跌靠在他胸口大笑。
顾小楼胸口一热,心跳几乎一瞬静止。
纪川在前喊道:“顾小楼快追上去!快呀!”
慌忙反应过来,扬鞭追赶了过去。
止水和子桑两人将白狐堵了过来,却有一大干的人策马围过来,羽箭嗖嗖的射的满地皆是。
“奶奶的,看你顾爷爷的……”顾小楼拨出一支箭,刚要松了缰绳开弓上弦,纪川忽然喝道:“我来!”
拔了大刀一跃而起,同一瞬甩臂一挥,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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