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完全被这一连串不明所以的变动搞懵了,潘子一看就要动手,然而还没等他走过来,变故骤生。
“跑!”
闷油瓶突然大喝一声,带着吴邪往前猛窜了几步,话音未落,半空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闷油瓶拽着吴邪使劲儿扑倒。
吴邪只听见一声巨响,一股热烫的气流扑过来,空气中都是尘土的味道。然而后背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头却是疼得厉害,爆炸的瞬间吴邪听到一种尖锐的声音,久久不散的脑海里回荡,让他觉得恶心反胃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吴邪才回过神来。
他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情况,怪不得他感觉不到一点儿疼,原来竟是闷油瓶用身体将自己整个护在身下。
吴邪只觉得心卡到了嗓子眼儿,他回身抱住闷油瓶的身体,惊慌失措:“小哥!小哥!”
闷油瓶的身体非常的软,而且很瘦,很难想像这具身体居然一次次爆发出那么强大的力量,吴邪听见对方咳嗽了一声,又甩甩头上的尘土,终于抬起头来。
“小哥你怎么样?”
闷油瓶看看他,摇摇头。
没事?这么近距离的爆炸,怎么可能没事?
吴邪不相信,双手在闷油瓶后背摸索,再三确认他没有骗自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想起潘子还在对面。他赶紧站起身,却感到一股猛烈的晕眩袭来,眼前一花,几乎又坐了回去。
下一刻,有人撑住自己,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吴邪?”那声音依旧清清冷冷的,却隐含着一丝担忧。
他挥挥手说不碍事,也许只是震动的后遗症。果然,晕眩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视野就已经恢复,然后只见四周灰尘弥漫,一片狼藉。
包裹被闷油瓶抛到空中后,在下落的过程中爆炸,只炸掉了假山的一个角儿,满地的碎石也是被炸飞之后落下来的,并没有太强的冲力。潘子离得近,额头被石头尖儿划破一道口子,但看起来不严重,正一脸慌张地赶过来。
“小三爷,你怎么样?”
话音未落,潘子突然被闷油瓶一把抓住胳膊,反手一按,压在地上。
潘子刚要骂,却发现冰凉的枪口已经顶上他的后脑。
“谁派你来的?”闷油瓶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吴邪顿时吓白了脸,赶紧冲上去:“小哥!快住手!”
闷油瓶动也不动。
潘子啐了一口,道:“你他娘的又是哪冒出来的?你要是敢动小三爷,我潘子就是挂了也要拉你陪葬!”
“小哥!不是潘子,肯定不是潘子!”潘子没有理由要杀他!
闷油瓶不说话,只是看他,一双眸子盯得吴邪心慌,但他还是咬牙撑着不移开视线:“不是潘子!我说,不、是、潘、子!”
“那是谁?”
吴邪被问住。
闷油瓶继续道:“有人要你的命,不是他,又是谁,你想过吗?”
包裹是三叔寄来的,潘子绝对不会骗他,但是包裹里有炸弹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不是潘子的话……吴邪觉得脑子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只是猜测已经让他浑身宛若冻住一般冰冷。
三叔?
吴邪喃喃自语,说着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
“三叔……要杀我?”
9
闷油瓶到底还是放开了潘子,也许是因为吴邪的坚持,也许仅仅是因为他自身的考量和猜测。如果潘子真信要置吴邪于死地,不会对爆炸毫无防备,显然这件事他并不知情。那么还能是谁呢?
话是三叔交代的,东西是三叔寄的,再没有别人了。
吴邪这会儿才算彻底明白了闷油瓶话里的含义。
不是他,又是谁,你想过吗?闷油瓶问。
不是潘子,就是三叔,我能接受吗?吴邪问自己。
这么一想,吴邪突然就懵了。他相信潘子,他也不想怀疑三叔,但是眼前这是个悖论,他们之中肯定有一个人骗了他,可这两个都是不应该会害他的人。
警车很快就来了,他立刻让潘子离开现场。潘子跟道上有关,案底儿又厚,落在警察手里会很麻烦。潘子临走的时候还是一脸的不放心,他说不能让小三爷跟着来历不明的人走,吴邪只好再三保证闷油瓶没有恶意。
然后,吴邪几乎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公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被送到医院,又怎么做了检查。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是在市第二医院的走廊,过道的光线被前面的人影挡住了不少,那人是闷油瓶,他挡住的不只是光线,还有几个气急败坏的警察。
眼前的气氛相当不妙。
吴邪被确认无事后,便被要求到派出所配合调查,闷油瓶不同意,态度很是强硬。看得出来闷油瓶软硬不吃这套让那几个警察很是没办法,一切尚在调查,人民公仆也不敢真的动手,好在闷油瓶也没动手,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吴邪赶紧打起精神来圆场,好说歹说,递烟装可怜,最后以受惊过度身体不适为由,就在医院过道简单做了个笔录。
爆炸这种消息对于这个和谐的城市来说是聚焦的大新闻,吴邪编了瞎话说自己是和淘宝店家在同城面交电器,电器是残次品,在路上爆炸了。后来吴邪想大概是自己长得比较贴近忠良又态度端正,这么明显一个瞎话,那警察居然也就信了。不过由于爆炸规模小,炸弹炸得也很干净,连碎片都没有留下,所以现场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证明那场爆炸不是偶然,最后他被平安释放并被友情建议可以给那个淘宝卖家打个差评。
这纯粹就是给吴邪添堵,小爷这条命就值一个差评啊亲,还不包邮啊亲!
回家的路上,吴邪感慨说小哥啊,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也算警察半个同行,刚才怎么那么不客气?
闷油瓶目光冷冷一瞟,分明在说,我怎么没客气?
吴邪恍然大悟:是啊,没动手,已经够客气了。
果然同行是冤家。
本以回家还要为这事纠结一番,结果没想到RP之神把他的行程安排得更满。到了晚上他的手机突然像热线一样响个不停,各地亲友纷纷发来贺电。吴邪不明白怎么自己一夜之间就爆红了,经人提醒立刻打开电视,这才发现自己不但上了新闻还给了特写,镜头里的小青年在医院门口神情木然地面对围拥的记者,一副饱受事故蹂躏的苦脸,闷油瓶在旁边拦人开路,这会儿倒是保镖架势十足。
紧接着多年不联系的高中女同学忽然给他来电话,张口就问,吴邪,你身边那冰山哥是谁啊?气质真不错……有对象了没?在接了第三个类似电话后,吴邪终于管不住自己暴躁的心,开始对其保镖恣意抹黑:“他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爸了,没戏!”说完就把手机按了静音,抬手扔到茶几上。
这他妈都是约好了来添乱的吧!
闷油瓶在他咆哮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随即摸起遥控器,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我转台了。”
“转转转,赶紧转!”吴邪看着那条重播的新闻就来气,刚说完手机又震动着在玻璃桌上转了起来。
吴邪看也不看,抓起手机就吼过去:“有完没完,小爷活得好好的你们闹心是吧!”
电话对面的人明显被吼得一愣:“啊?”
是个陌生人的声音。
吴邪一看号码才发现还真不是那群损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这才知道惹祸了,要是客户就惨了,于是捧着电话赶紧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啊,刚才不是对你说的,你好我是西冷印社吴邪,您哪位?”
对面听了,却是“噗嗤”一笑,接着听筒外传来隐隐的对话声,好像是旁边有人在说什么“九爷,这不是孙老板的号码,是……”
那人突然噤声,像是接到了什么示意,然后吴邪听到对方声音中还隐含些笑意:“没关系,我也是打错了。”
那显然是个年轻男人,声音清清朗朗的,吐字非常有韵味,很是好听。
吴邪于是“噢”了一声,发现对面没有反应,又“呵呵”地干笑了两声。
然后,他没话可说了。
一般这种情况对方不是早就挂断了嘛。难道是等着他先挂?
于是吴邪试探了一声:“喂?”
“嗯。”那人居然还应声,没有一点不耐烦。
然后又没下文了。
吴邪不禁有些尴尬:“那……没有事的话,我挂了?”
那声音里笑意更浓:“好,再见。”
“再见。”秉持着礼貌说完,吴邪切断通话。
再见?再什么见,难不成下次还打错?真是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吴邪关上手机,一抬头正对上一双乌黑的眼睛,冷不丁打了颤。这闷油瓶跟猫似的,做什么都没个动静。吴邪想躲开,又一想不对啊,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心虚什么呢,于是迎面问:“有事吗小哥?”
闷油瓶不说话,以审视的目光看看他的手机。
吴邪不明所以:“电话怎么了?”没有故障,也没有突然爆炸。
“不要和陌生人说太多。”闷油瓶退开一些,淡淡地说。
吴邪这才反应过来闷油瓶指得是刚才那通电话,不禁觉得他有点大惊小怪:“就是一个打错电话的,你想太多了。”
“很可疑。”
吴邪笑了:“才说一句话你就觉得可疑。”见闷油瓶脸色一沉,吴邪知道他想起白天的事,忙道,“好了好了,我会小心的。”
闷油瓶脸色缓和了一些,离开了沙发,吴邪以为他要去洗澡,那人却回身,在他肩膀拍了一下,说:“吴邪,听我的话。”
说完,似乎没有觉得丝毫不妥,闷油瓶若无其事的走进了浴室。
好半晌吴邪回过神来,赶紧告诉自己,闷油瓶的话只要理解字面意思就可以了,不能擅自脑补任何感情色彩,不然几个神经都不够他崩的,想必是白天的爆炸让闷油瓶心有余悸,这会儿更加紧张了。
而一想到这事,吴邪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潘子再三劝慰他不要怀疑三爷,他三叔不可能害他,但是连潘子自己都无法解释那炸弹是怎么回事。三叔的电话潘子不可能看错,三叔的字迹潘子也不会认不出,更不要说三叔的声音别人也学不来。
难道东西被人掉包了?
能在三叔和潘子之间掉包,那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而且按理说闷油瓶和三叔应该是一伙的,为什么闷油瓶对他三叔也是一副怀疑的态度呢?
吴邪心中茫然,一夕之间,他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板变成了纷争的核心,有人要抓他,有人要保护他,现在又有人要杀他,而这些人的目的他全都不明白,连他最亲近的人都有事瞒着他,他完全不知道该相信谁。
不一会儿,闷油瓶出来了,吴邪抬头,注意到闷油瓶的领口下浮现出了一些黑色的纹理,像是什么图案的一部分。
纹身?
吴邪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过去,在他的印象里,闷油瓶完全不像是会有这种闲情逸致的人。
闷油瓶任他看,也不别扭,该干嘛干嘛,直到把湿漉漉的头发打理完毕,他走到沙发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吴邪,好像在等待什么。
吴邪抱着膝盖蜷在沙发上,还以为自己的目光让他不高兴了,一紧张,歪头卖了个萌。
闷油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微妙,有种无语的感觉,连惯常平淡的语调都透着些无力:“吴邪,我要睡一会儿。”
吴邪很自然地点点头:“你睡吧,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
闷油瓶又皱眉等半晌,见吴邪毫无反应,最后无可奈何地指了指沙发。
吴邪看看自己坐的地方,猛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赶紧从沙发上蹦下来:“啊啊啊!我马上让地方。”
闷油瓶好像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一拢被子就躺下了。
他家的沙发并不大,闷油瓶一百八十多公分的个子,睡起来其实十分将就。吴邪想起白天里闷油瓶在爆炸中用身体保护他,又送他去医院,帮他挡警察,可谓尽心尽力。吴邪白天里被爆炸的事搞懵了,现在才想起自己连一句道谢都没有,顿时有点惭愧。
沙发上的闷油瓶已经闭上眼睛,但是吴邪知道,他根本没睡,只要一点动静他立刻就会全身戒备地跳起来。又想到阿宁说过的那些关于张起灵的丰功伟业,更觉得不服不行,这人就真是铁打的?
吴邪摇摇头,转身回房。
屋内传来壁橱开合和整理床铺的声音。
不一会儿,吴邪回到客厅,蹲在沙发边说道:“小哥,你进屋去睡吧。”
闷油瓶睁眼,正好和他平视,眼中没有半点睡意,似乎还有些疑惑。
“你不嫌弃的话,我们就挤挤,你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不能再这么凑合了。”
闷油瓶却没起身,淡淡地道:“我无所谓。”
吴邪好像早就预料到会这样,扯过被子抱起来就往卧室走:“我有所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吴邪小肚鸡肠,床都给你铺好了,总不能让我再恢复原样吧!”
吴邪没有发火,但是其态度之强硬居然让闷油瓶愣了一下。他想了想,到底没在这问题上坚持,搔着头发跟着吴邪进屋了。
10、
洗过澡,吴邪回到屋内,见闷油瓶已经在床上躺下了,颇为满意。
本来就该这样,大冬天的,两个大老爷们,又没有洁癖,玩什么分房啊。之前事发突然,他心里赌一口气,这会儿再坚持实在没必要。
他知道闷油瓶睡相挺好的,在沙发上从来没掉下来过,这会儿也老老实实地躺在外侧,对,外侧,吴邪满头黑线。
张大特工,你让小爷怎么睡,从NO。1身上飞过去吗?他敢吗?再说,一般先睡的人不是都应该自觉滚里边去嘛,亏他还特意翻出个新枕头来给他。
床是房东留下的老样式,床头床脚都拦得高高的,吴邪左看右看没办法,只好动手去推闷油瓶,居然推不动。
这可有点刻意了啊,说不过去了啊,欺负人了啊,吴邪刚要开口,NO。1就抬手点向身侧:“睡里面。”
吴邪顿时明白,这大概又是出于什么安全考虑。
既然人家都不介意了,他也没必要扭捏,吴邪于是大大方方地从闷油瓶腿上翻了过去,又爬到床头,一出溜,钻进被窝。
和闷油瓶同床共枕的感觉并没有多新奇,那个人平时就安静,睡觉的时候呼吸更是浅得可以,但是吴邪知道这人警觉性相当高,一点动静就能清醒,所以自己也尽量不动,结果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全是事,怎么也睡不着,不一会儿胳膊就麻了,只好尽量轻巧地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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