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闷油瓶不发一语,倒是胖子揽着他神秘兮兮的说,天真,晚上别睡太实。
胖子这么一提,吴邪才发现,这个村子不对劲儿,这几天的外地人也未免来得太多了。最近并不是雪山旅游观光的旺季,这批人也不像驴友的样子。而胖子的意思显然是暗示他,他们被人盯上了。难道陈皮阿四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又或者是阿宁?
第五天晚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吴邪面前。
“小三爷,快走,不能在这里落脚!”
那人,正是潘子。
潘子风尘仆仆的,显然是连夜赶来的,潘子出现了,吴邪至少确定这件事真的是三叔安排的。
潘子是带着装备来的,进山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几乎进门就催促他们快走,连夜离开了村子,连黑眼镜也没告诉。吴邪本来想说这是闷油瓶的朋友,可以信任,但是闷油瓶居然第一个同意了,这让吴邪意外了一下,这才知道闷油瓶连这个人也在防着。吴邪又一想也对,这个人能神神秘秘的混进ESP,自然也能转而向ESP出卖他们。闷油瓶的决定,总不会错。
在路上,潘子才说了具体经过。原来吴邪被绑架后没多久,三叔就出现了,叫上了他和几个伙计一起来了雪山基地,一边策划着救你,一边继续寻找陈文锦。吴邪这才知道,原来三叔并没有和陈文锦在一起——好像全世界现在都在找这个女人。可是就在前几天,一直沉寂的协会突然大规模的动作起来,那个村子里进进出出的,就是协会的人。最开始吴三省以为对方的目标是自己,可是他转移后,协会依然在增派人手,吴三省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对方的目标恐怕不是他,而是吴邪。
发现了这一点,吴三省就知道之前的接头地点不能用了,协会也不能再依靠了,他派潘子连夜赶过来,接吴邪进山。这里的基地其实已经脱离协会有一段日子,但器材还能使用,雪山的气候环境就是天然的防线,易守难攻,暂时还是算安全的。不过谁也没想到吴邪会坚持把闷油瓶和胖子也带来,而黑眼镜居然也同意了。潘子虽然略有微词,但是事已至此,闷油瓶的厉害他是知道的,何况小三爷死命力挺,就是三爷在场也没办法,至于那胖子……算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要是山上风太大把他们几个吹跑了,还能有个胖子在底下当秤砣。
而吴邪此刻却从潘子的转述里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太巧了,协会追捕的明明是三叔,怎么突然从保护自己就变成追捕自己了?而这段时间正好发生了小花从沿海医院偷走他数据的事。也就是说,很可能是解家和协会做了什么交易,协会拿到了吴邪的数据,而这份数据,又让协会做了什么决定,这个决定显然是针对吴邪的。
听到这里,闷油瓶一反常态的开口:“不对。”
此时,他们几个已经过了雪线,从马上把装备卸了下来,坐上了雪爬犁按着潘子的指引走,吴邪和闷油瓶坐在一起,一下就听清了,便问:“怎么了?”
“解雨臣给协会的文件不对。”
吴邪一愣:“你怎么知道?”
结果闷油瓶又不说话了。
老是这样,说话说一半,这就好像挠痒痒挠在脚心,你还不如不动手。但是天底下能撬开这张嘴的人恐怕不是死了就是还没出生,吴邪也没什么办法。
于是他转而问潘子:“三叔怎么会知道进入这边基地的方法?”三叔不是很早就叛逃了吗?
“这我不清楚,小三爷,你还有什么问题,一会儿当面问三爷吧。”
既然潘子这么说,吴邪也只好等着见吴三省。
雪爬犁这东西,就跟狗拉雪橇差不多,刚坐的时候挺好玩的,不过坐一会儿就觉得四肢僵硬,虽然没风,但是天冷,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方向。一行人走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潘子所说的记号。天已经全亮了,初生的太阳照得雪地像一面大镜子,吴邪不知道怎么就觉脱口道:“我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
闷油瓶看向他,眼里有疑问。
“也可能是梦到过吧,”吴邪笑笑,没往心里去,雪嘛,哪儿都差不多的。再说,不可能来过的,他明明第一次进大雪山。
又走了一会儿,胖子第N次摔进雪堆里,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拉上来,他摸着脸上的雪沫子:“这他妈哪是爬犁啊,这是翻斗车吧。”
“你是‘斗’啊还是‘车’啊?告诉你坐稳了你非东张西望的,活该吧你。”潘子比较不客气,事实上他早就嫌了,因为胖子一摔,爬犁就得停下来等他。
“滚蛋,胖爷我是准备沿路留几个醒目的记号。”胖子回头看那极具喜感的人形雪坑,“你看,我每次的造型都是不同的,但是都表现着同一个理念——积极,进取,天真,无邪。”
无邪一推他:“别他妈下不来台了就扯上我,一个坑还看出天真无邪来了,眼睛开过光了吧你?”
“哎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的,胖爷现在的身子是你能推的吗?”胖子牢牢抓住爬犁,本来就坐不稳,再推又掉下去了。
吴邪本来还在笑,雪地的光折射过来时候他眼前忽地一晃,视线就模糊起来。
吴邪下意识地朝身边抓,首先摸到的就是闷油瓶的手臂,他握了一下突然想起这人胳膊上的伤,本能的就松手了,下一秒却被那人反捉住。
“吴邪?”
吴邪抬头看过去,闷油瓶的鼻子闷油瓶的眼,闷油瓶的嘴巴闷油瓶的脸,都没错,就是颜色不太对。他整个视线都被罩上了一层粉红色,吴邪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儿。
靠,眼睛真的开光了?
下一秒他眼前忽地一黑,吴邪想不是吧这么快就暴盲了。紧接而来的触感又让他发现并不是,而是有人捂住了他的眼睛。
“吴邪,闭眼,十二小时内,你不能再用眼睛了。”
闷油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哥,我这是不是……”
“是雪盲症。”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36
雪盲症是一种奇怪的症状,据说是在雪地里长时间找不到聚焦物体,导致双眼过分紧张而引起的,一般一到三天才能恢复,而且如果第一次发作不处理好的话,很可能有失明的危险。
这他娘的真要命,什么时候出毛病不好,偏偏是现在。吴邪这时候就嫌弃起自己那些小资情调了,你说他没事闲得望什么雪景呢,就应该老老实实的低头思故乡才对。
闷油瓶的手冰冰凉凉的贴着他发烫的眼皮,这人居然连手套也没戴上,吴邪抬手握住他的,道:“小哥,我包里有布条,你帮我翻出来吧。”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闷油瓶点头,忽想起吴邪看不见,又开口说了声“好”。
“小三爷,忍一忍,没多远了 ,第一次进雪山的人都容易得这个病。”说话的是潘子。
胖子这会儿也不敢东瞧西顾了,生怕自己也给来这么一下子,低头乖乖地带上挡风镜:“小吴啊,放宽心,睡一觉没准就好了,再说也就几个小时,有我和小哥在呢!”
吴邪笑说行啊,放心,可放心了。
事实上说这些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模样是否自然。一个正常人突然坠入黑暗,不紧张是假的,怎样也不可能一下子适应。但是胖子说得对,这么多人都在呢,脚下有爬犁,又不需要自己走路,也没什么大不了。为此他还感到很庆幸,如果落单的时候发生这种是,才真是死定了。而与此同时,闷油瓶的握着他胳膊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也许这也是他不那么慌张的原因之一。
可是事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顺利,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吴邪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山坡上的风突然强烈起来,他刚才看过天空,万里无云,并没有暴风雪的痕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地势。
他们应该是来到了一个风口,这会儿风夹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就跟沙子没两样,众人把脸蒙得就剩一条缝,卯足了劲儿准备一口气过了这个地段。据潘子说,这是最难走的一段,但是一旦过去,就离目的地不远了。
谁也没想到跟在爬犁后的马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就不走了,畜生的劲儿很大,在后面拉着,前面也走不了。他们又不能把马丢下,只好下了爬犁检查情况,一看才知道是马蹄子陷进一条小雪沟里了。这情况一个人应付不来,潘子就叫上了胖子,两个人使劲儿,还是差了点,又叫上闷油瓶。
看不见的人,其他感官会特别灵敏,吴邪感觉到闷油瓶松手前有片刻的犹豫,忙说你去吧,我没事。他帮不上忙已经很惭愧了,总不能再添乱。吴邪双手抓紧爬犁,看都看不见了,自然也不会瞎跑,他就这么坐着,就算这会儿风大,也不至于给他个180的大小伙子刮跑了。
三个人力气自是不在话下,两匹马被连拉带拖,总算从沟里拽了上来,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下面的雪居然是整块的。马蹄蹬上来的瞬间,众人脚下一裂,跟着就跌了出去,连滚带爬好几个跟头。除了NO。1还算平稳的落地,其他两个都很惨,胖子半个脑袋几乎插在雪堆儿里,废了好大劲儿才坐起来,一回头看见潘子也摔了个马趴,正骂骂咧咧的往起爬。好在坡上厚厚一层雪,并不硬,他们穿得又厚,也不疼。然而,众人回头的瞬间却是一惊,他们原来所在的那块雪坡边缘出现了巨大的裂痕,断层马上就要脱落——
吴邪还在那上面。
“小三爷!”
“小吴!快起来!”
闷油瓶几乎是发现情况的瞬间就做出反应,箭一样飞了出去。
终究是晚了一步。
那些呼喊吴邪显然是听到了,受危险的气息感染,他下意识抬手去拽眼睛上的布条,然而还没等看清,脚下就一空。连发生什么事都没明白过来,吴邪就跌落下去。
眼前依旧是模糊的粉红色,吴邪知道那原本应该是白色,可是当同一种颜色无边无际弥漫整个视野,没有任何对比的时候,他的真实性就不那么有意义了。这个断层起码有三十米高,吴邪开始还有感觉,后来完全是麻木的自由落体,直到“砰”地摔进棉花样的雪堆里。
靠,这回可真摔出了一个“天真无邪”!
吴邪第一反应是胖子的胡话应验了。不知道有没有卫星来捕捉一下他从三十米高空垂直落体留下的行为艺术痕迹。几乎是摔下来的瞬间,上面的白雪便簇簇落下,没一会儿就把他埋在了雪里,根本没给他挣扎的时间。
吴邪心说自己怎么就这么点儿背,大风大浪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眼看三叔就在眼前,谜底就要揭晓,居然要这么窝囊得死在大自然怀抱里。老天这是在讽刺他二十六年的人生和身体都还如雪一样纯洁吗?
淹雪的感觉并不比演水好受多少,但是据说人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比溺水多坚持两分钟,吴邪周围的温度早已超过他对寒冷的概念,胸口发闷头脑发晕,口鼻之间被他来回蹭出一个小空间,才保证他不会立刻窒息而死,但是吴邪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挺到两分钟。或许是周围温度太低,又或许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而他还没反应过来要恐慌,总之生死关头吴邪居然异常平静。这时候闷油瓶肯定在四处找他,但是周围大片的白雪,他被埋在里面就跟化石一样难找,短时间内找到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是,如果他能告诉他自己在哪里呢?
吴邪不想死,一点也不,这个时候任何方法他都要试一试。所以他开始集中精力,尝试去感应周围的磁场。他猜想闷油瓶不会离他太远,如果正好对方也在用这个方法的话,他一定可以接收到,那也许真的能救自己一命。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倒霉透了的时候也就没办法再倒霉了,吴邪也不知道是自己用对了方法,还是闷油瓶的呼应太过强烈,总之不到半分钟,脑内便回荡起了他所最熟悉的信号。
吴邪,听到吗?
吴邪,你在这附近吗?
吴邪!回答我!
……
这是吴邪第一次通过倾听者能力感应到如此强烈的波动,比声音更要直观,每一下都像脉动一样敲击着他的神经。吴邪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那个总是面无表情,寡言少语的人,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张特工,居然也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
小哥?他尝试回应。
没有反应。
吴邪纠结,难道用错方法了?
小哥,能“听”到我吗?
依旧没有回应,只是那种熟悉的磁场震动越来越强烈,好似一个人的心跳在他耳边鼓动不止。突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邪觉得自己的手指好像能动了。
他立即挣扎起来,马上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
脑内的波动已经完全停止了,耳边几乎能听到刨雪的声音。
手臂和肩膀渐渐脱离雪埋,紧接着,吴邪感觉自己被大力拉扯,猛地脱出雪坑,一把被抱住。
“你……”吴邪被冻得嘴唇发紫,牙齿打颤,舌头都麻了,说话自然也不太利索,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埋怨:“听见了……怎么也不……回一声……”
还以为这次死定了。
“没有时间了。”
也对,救人必须争分夺秒。
吴邪松了口气,脑袋没什么选择地抵在那人肩膀上,眼皮微拢,以缓解低温带来的晕眩。他唏嘘,这回可真是死里逃生。
感觉到抱着他的人手臂又紧了紧,并没有任何意义,好像只是单纯想做这个动作,然后才放开他。
“还能走吗?”闷油瓶问。
吴邪点头,在那人搀扶下站起来。
浑身都很疼,反而显不出哪个部位特别疼,骨骼都还齐全,没有多碎出几块。算他命大,刚才那雪地里要是一块稍微硬点的东西,他也就交代了。
闷油瓶道:“我们得快点离开,这是个死谷,还会有雪落下来。”
“嗯,好。”吴邪任那人牵着,半眯着眼睛跟着走,也没有力气辨别方向。
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吴邪突然萌生些大彻大悟之感,这都死不了估计他必是有后福之人,所以这会儿,他虽然看不清晰,却还是每一步都迈得踏实,就好像是踩着命运,大步朝前,而再看前面引路那人,依旧面无表情,古井无波的样子,好像刚才他所体会到的情绪,都是错觉。
37
结果,他们还是没能和胖子等人汇合。
吴邪后来才知道闷油瓶是怎么瞬移到他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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