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号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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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号草船-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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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我只是不相信教堂里那套无聊的鬼东西罢了。”

    “不管怎样,达尔文也好,教堂也好,都认为太阳、月亮、鱼、鸟、猴子先被创造出来,等最终轮到人类的时候,一切都已就绪。事实上,我们现在只想弄清楚,我们人类自己的脑子、肠子以及整个宇宙是如何构成的,又是如何运转的。”

    像现在这样完全放松地躺着凝望星空,与平静的大海友好共处,眼前的景象就和几千年前先辈在大海和荒漠里看到的一模一样,这种感觉多么美妙啊。现代的都市居民,被街灯弄得眼花缭『乱』,已经欣赏不到美丽的星空了。科学家们想把它再找回来。

    我困了。于是,我们决定留下值班的人,其余都回去睡觉。以往的日子很艰难,还不知道将来会遇上什么事呢。再来一场暴风雨可不是好玩的。船尾已经不能保护我们了。我们在船舱的后壁和右舷一侧铺上了帆布,因为船尾的海水会朝头靠后壁睡觉的人的颈脖里灌。想到几天前的一幕幕,我的心情就万般复杂。

    经过佛得角群岛外的当天夜里,我们的两根舵桨都被折断了,尤利和乔治临时想了个法子来控制草船,就是要两个人同时拽住船帆。归根结底,最紧要的就是将船尾保持在上风的位置,这样才能鼓满风帆,确保它不再来回拍打桅杆。我们所要做的就是与天气搏斗。那天晚上,我们四周海浪滔天,巨浪轰击着船舱的后壁,将海水打向船两侧。我们床头不停的巨响使我们根本无法入睡,即使睡着了,我们也得『摸』黑起床,同那面巨帆搏斗。海浪不停地浇过来,风帆又在猛烈地舞动。我们像玩偶一样任暴风雨摆布,一会儿头朝前冲过坛坛罐罐,一会儿又从舱壁和缆绳那里被摔到舷边。我们的脸上、背上满是咸水。刚回到睡袋里,又得跑出来。甲板上的十四条飞鱼成了我们的早餐。乔治连续抓到七只海豚,真够疯狂的。一顿还吃不完,阿布杜拉就把它们放到船里面的水里养着,这样一来,什么时候吃都是新鲜的。后来有两条海豚在船尾的水池里不见了,一条在船桥下面游来游去,还有一条躲在横梁下面。若要赤手空拳地抓住它们,还有些费劲。这种鱼肌肉发达,又很滑,经常从我们手里挣脱。我们得用一只手抓住鱼尾,另一只手穿过两侧的鱼鳃,这才不会被它挣脱滚到舷外去。支撑船桥的横梁突然松脱了,喀嚓一声,整座船桥都塌了下来。缆绳,快拿缆绳!海水劈头盖脸浇了下来。干得不错,总算把它竖起来了。得意了吧,卡洛?他就像是在阿尔卑斯山。乔治,不要在这儿睡。我们把你扶到床上去。该死,我的胳膊怎么这么酸痛啊!我睡着了吗?没有吧。我们还在“太阳”号上吗?是啊,还能听见草船吱吱嘎嘎的声音呢。舱外繁星满天,我们现在离雾蒙蒙的陆地已经很远了。

    要把我们驶过佛得角后几天里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回忆得清清楚楚,实在是很难。时间都交织在一起。不过,航海日志上记着,6月20日是目前为止最艰苦的一天。6月20日那天的日志写着,那晚是我们见过的最恐怖的夜晚,白天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即使没有船帆和舵桨,拖着海锚以减慢速度,我们还是朝美洲进发了三十一海里。这是出航以来的最低记录。6月22日:横梁没入水中的一端严重影响了我们航线的稳定『性』,我们不得不派乔治戴上潜水面罩跳下水去,将没入水中的部分锯掉。傍晚时分,我们三个人或全身或半身吊在舷外,有十几条黑白相间的斑点鲸冒出水面,在草船旁边嬉戏,它们靠我们很近,伸手就可以『摸』到。有几条小鲸鱼竟跃上纸莎草捆,姿势优美地打着滚,轻快得就像是肥皂泡,根本不像是有几百磅重的粗笨身子。乔治在舷外游着,我和阿布杜拉坐在没水的舷边上,海水有节奏地波动着,一直没到我们的胸部。我可是在鲸鱼的窝边碰到鲸鱼啊。它们也不干扰我们,我们也让它们在这共同的水域里静静地玩耍。当天,我们头一次发现,海水不单拍打着舱壁,而且已经浸入船舱,柳条地板和箱子都已经泡在水里。存放诺曼无线电的木箱底也已浸透。船舱愈来愈向右舷侧倾,有些人已经不得不掉过头来睡觉。

    6月25日,天气状况有些异样。温差很大,时而寒冷,时而如身处热带般灼热。偶尔几阵热浪竟传来干沙的气息,正如在撒哈拉大沙漠闻到的一样。要不是能够确信自己所处的位置,还真会以为我们离沙漠不远哩。后来我才知道撒哈拉沙漠的沙子会定期落到中美洲去。那天夜里的海浪大极了,我们不得不把船上的东西都再往前半部分移了移。我们身下睡的箱子都泡在水里。“太阳”号依旧十分柔韧地在浪峰上起伏着,宛如神毯一般。

    经过一番折腾,我们终于等到了晴朗宁静的天气,进入了平静的水域,迎来了清新的微风。信风从东北方向不断吹来,其他状况都和我们在这个纬度所预期的差不多。天气刚转好,我们就看见一条鲨鱼朝我们游来。这是我们出航以来见到的第一条鲨鱼,它突然紧贴着乔治的大腿掠了过去,吓得他赶紧把腿收了回来。它只是在水里滑行着,慢慢消失在“太阳”号的尾波里。

    6月28日是我们在“太阳”号上度过的最美好的日子之一,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乔治坐在船舱门口,教阿布杜拉阿拉伯语的读写。其他几个人则在洗衣服、钓鱼、写日记。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揪心的悲号─来自喜怒不形于『色』的诺曼!本来他在左侧船头附近,固定着那片断桨,上面拴着无线电发报机的地线铜板。现在他悬在舷边,好像一动都不能动,脸都变了样,自己已经爬不上船了。大家都做了最坏的打算,以为是鲨鱼。我们赶紧跑过去把他拽上来。还好,他四肢健全,但那罪魁祸首也跟着被拽上来了。原来,诺曼的下半身被一条很大的“葡萄牙军舰”的粉红『色』丝状体缠住了。诺曼已经昏『迷』不醒,我们赶紧把他拽进船舱,并注『射』了强心剂。

    “最好用氨水,”尤利紧张地说,“可是我们没有啊。腐蚀『性』的酸已经侵入他的身体,而且开始蔓延了,只有氨水才能加以中和。不过,『尿』里有氨,你们都去把『尿』取来。这已经很严重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尤利坐在诺曼身旁,用一块破布从椰子壳里蘸了『尿』,来按摩诺曼的身子。诺曼因为极度的疼痛而不断地抽搐着。慢慢地,他才不再躁动,睡着了。他的下半身和大腿布满了被蜇伤的红印,像是被人鞭打了一通。他醒来后,看看自己的腿,看着像往常一样漂着的白『色』的浪沫,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叫道:“看,‘葡萄牙军舰’,海面上全是啦。”他喝下一碗热热的干果汤,才算是平息下来。第二天,乔治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皮肤,还惹得他大为恼火。不过,傍晚时分,他俩就握手言和,坐下来一起唱牧童歌曲了。

    6月30日,我们又一次遇到漂满沥青的洋面。我们和沥青都朝同一个方向漂去,但是我们张着大帆,所以我们走得快得多。一天下来,我们越过了数不清的黑『色』油块。一轮明月从船后升起,月光洒向黄『色』的船身和酒红『色』的船帆,真是个令人难忘的夜晚。东方地平线上的星星渐渐隐去。5月早就过去了,6月份也快过完了,就要进入7月份了。草船仍然载着我们和好几吨东西在海面漂浮着。

    7月1日,西北方向的海平面上出现一艘船,竖着桅杆和钻井架,从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朝东南方向开去了。我们正在横穿美国和南非之间的航运线。我们都站到船桥、舱顶或是爬上桅杆的横档,看着它,直到它的桅顶消失在远方天际。它勾起了我们对20世纪的怀念。这样一来,我们又孤零零地只有与大海为伴了,比以前更孤寂。乔治还继续留在船桥上,忧郁地哼着小调。突然,他大喊一声:

    “他们回来了!”

    的确如此。在那艘船消失的地方,又呈现出它的轮廓,而且径直朝我们驶来。他们一定是觉得我们的草船很稀奇,所以船长决定调转船头,开回来看个究竟。那船喷着蒸汽,直奔“太阳”号而来,船头写着这艘船的名字:非洲海神(纽约)。它拨转船头,和“太阳”号并行,甲板上挤满了人,向我们挥手致意。

    “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吗?”诺曼朝他的同胞们大声叫道,喜悦溢于言表。

    “谢谢,不用。也许我们能为你们做些什么。”船桥上有人大喊道。

    “水果!”我们“太阳”号的船员用各种语言齐声高喊道。

    “太阳”号还在继续朝前驶去,差点就要一头撞上那艘船的铁壳,我们着急地大叫起来,还狂『乱』地做着手势,那艘船吓得赶紧启动螺旋桨躲开了。要想把东西传送到“太阳”号上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我们的草船如今不受控制,完全恣意妄为。大“海神”围着小“太阳神”绕了一大圈,从我们前方穿过,向海里扔下一袋东西,袋子系着橘黄『色』的救生带。但是大船的螺旋桨卷起阵阵白浪,把它卷走了,我们根本够不到。乔杰为了抵御“葡萄牙军舰”的攻击,早就穿上了橡皮衣。这时,他在身上系了一根长绳,然后潜入水中。我们把他拽上船后,发现那袋东西实在太令人难忘了:三十九只橘子、三十七只苹果、三个柠檬、四只柚子,还有一卷湿漉漉的美国杂志。我们挥手致意,并大声道谢。我们马上在前甲板摆上五彩缤纷的盛宴,周围都是海水,我们却有新鲜水果和水果沙拉吃,核儿给萨菲,籽儿给辛巴达,皆大欢喜。

    我们在大西洋的中部过了几天美妙的日子。阿布杜拉在舷边筑起的堤坝,卡洛在船舱四周和船尾结成的一道道绳索,仍在岌岌可危地支撑着这艘草船。但从轰隆隆的海船上看过来,我们大概还算体面。我们在这艘船上都深深体会到了它的牢固程度和载重能力,简直不可思议。这是纸船吗?也许是的,航行中只有木头的部分被折断了。由此可见,纸莎草绝对是顶级的造船材料。不管是人类学家还是纸莎草专家,这些理论家都低估了它在水中的牢固程度。如果认为埃及古代壁画所绘的纸莎草船是原始的、落后的,那就跟我们犯了同样的错误。木筏和埃及的纸莎草船只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底部漏水后仍能漂浮在水面上。“太阳”号和“康提基”号都没有船壳,因此都是筏。但是,两者相比,“太阳”号就好比是汽车,而“康提基”号只是马车。是马都能拉动马车,但是要想开动汽车,你得有人指导,还得有驾驶执照。这两样东西,我们都没有。我们坐上了高级埃及“汽车”,可我们未曾料到它不同于一般的筏,它的设计如此复杂,必须懂得那些独创的『操』纵装置及原理,才能控制自如。它是用一流的造船材料制成的,但正如汽车一样,如果没有人指导你弄清各个部件的用法和用途,你在试验它们的功能时,就往往会把重要的零部件弄坏。我们就是在成功与失败中,学习如何驾驭这艘草船的。

    7月4日那天,乔治把我摇醒,我看出他神『色』很紧张。原来,他觉得他隐约见到天际有几处地方海浪在喷涌。太阳升起时,海天之间有几条黑带,颇为吓人。其实,它们不过是散落的阵雨。不一会儿,雨点儿也开始打在我们的甲板和舱顶上了。雷声把大家都唤醒了,这还是我们出航后第一次遇上打雷。大家都趁着黎明的微光,用雨水洗去头发里和身上的盐巴。我们的罐子里有的是淡水,也就用不着去接雨水了。阵雨零零落落,下了整整三天。海浪被雨水一浇,安静了下来,不过,我们的草船也被浇透了。淋了三天雨之后,它泡得湿湿的,显得异常沉重。信风也变得时大时小,时有时无,似乎是与那雨帘嬉戏。“太阳”号像是在“蹑足”偷偷前进,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吧?

    现在我们有的是机会下水游泳,可以像鱼一样在水中观赏坚韧有力的纸莎草捆了。可是我们又遇上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沥青,它们和我们一样,也正漂往美洲。整整两天,我们都在它们中间航行,就好像一只苍蝇落到了油乎乎的『药』膏里一般。我们就在这片当年哥伦布经过的海域的中间,与那些黑『色』油块一起漂浮着。我们的手指碰到它们,马上就变黑了。有的油块上还黏着小贝壳。

    几百只伸长脖子的藤壶和一只受了惊吓的小螃蟹都在“太阳”号的船肚上安了家。我们还不时可以看到一大群飞鱼游在草船前头。这些飞鱼都十分胆怯,不过,领头的小剌鲳则十分大胆,第一条是有斑纹的,第二条是有斑点的,竟敢在我们的身上咬一口,还把卡洛挂在舷外装干鱼的袋子咬破了好几个口子。

    7月5日,埃及人乔治生平第一次看到了彩虹。当天傍晚时分的日落也同样瑰丽。在我们的前方,仿佛有看不见的画笔,把足以画出一百条彩虹的颜料,都抹在了遥远天边的弧线上。诺曼坐在舱内,弯着腰,用尺子比画着柳条墙上挂着的地图。其余的人都躺在干草褥上,等着诺曼算出个结果。透过柳条舱壁的孔洞,我们看见绮丽的晚霞正在褪去,卡洛点起煤油灯,挂到桅杆的横档上去了。

    “我们已经航行了两千一百五十海里,”诺曼最后说,“也就是说,我们的行程已经过半。从这儿到西印度群岛还有一千三百海里,比回萨菲的路程要近多了。”

    “是船尾拖了我们的后腿,不然我们的速度还要快呢,”尤利说,“昨天我们只航行了四十海里。”

    “是啊,船尾是让我们放慢了速度,但是最糟糕的是它还会让我们偏航,”诺曼说,“尽管我们一天都忙着用舵桨调整航线,今天一整天不是向北偏离主航线30度就是向南偏30度,误差达60度之多,我们肯定走了不少冤枉路。我刚才测量了直线距离,如果不是船尾捣『乱』,让我们走‘之’字形路线,恐怕我们现在已经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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