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皇上您生气归生气,但请不要责罚姐姐。”
孟棋楠是这样想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然狗急跳墙,指不定逮住谁就狠狠咬上一口。
德妃紧咬嘴唇:“我朝圣祖爷有训,对赏错罚,赏罚分明。臣妾甘愿领罪,任凭皇上处置。”
卫昇平静地问:“德妃既然记得圣祖爷的遗训,那依宫规该如何处置?”
“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好。德妃即日起回宫思过,为期三月,无诏不得出,另外,”卫昇嘴角弯起一抹弧度,眼角瞥向孟棋楠,“这段时间就由贤妃暂为代管诸宫事宜,你差人把印鉴送来这里。”
表叔公你砍掉左膀右臂,又把寡人捧得这么高,是想摔死寡人么!
孟棋楠连忙婉拒:“臣妾无才无德,怕是管不好后宫,皇上,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寡人这个箭靶子已经万箭穿心了,表叔公你饶我一命好不好?
卫昇情意绵绵:“朕对爱妃有信心,不要让朕失望呀。”
亲爱的你忘了吗?朕原本就是让你来管母鸡的,不然朕今晚喝鸡汤哟。
孟棋楠憋泪谢恩:“臣妾谢皇上隆恩……”
事到如今,孟棋楠只觉得活在后宫比当皇帝还累,短短三天大起大落,又是失宠又是复宠,还有刀山火海明枪暗箭,简直比戏文里唱的还精彩!
“皇上,”帷帐背后忽然出声,但闻纪婕妤有气无力地说,“臣妾带病之身是为不祥,不敢污了蓬莱殿的清静,臣妾愿回紫兰殿住。”
卫昇凝眉:“可是……”
“可是紫兰殿已经烧了,再说你一个人怎么行呢!”孟棋楠抢过话头,嗓音里都是掩不住的眉开眼笑,她努力摆出十二分真诚的模样,“皇上,含冰殿清静适合养病,干脆让纪婕妤搬过来和臣妾一起住嘛,相互也好有个照应。其实漏雨不算大事,喊个工匠来换上好瓦便是,还有门窗重新糊一下就行了,咱们虽是嫔妃,但该省的地方一定要省,国库的银子留着有更大的用处……皇上您说是不是?”
你刚才哭诉宫殿破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孟棋楠你这只小狐狸!
卫昇哭笑不得:“爱妃这么蘀朕着想,朕岂有不允之理?那你就和纪婕妤暂住此地,等过两日朕带你去行宫。”
啊啊啊,表叔公真的会带寡人去行宫?!
孟棋楠开心地扑上去,破天荒头一次情真意切地说:“皇上你真好真好真好!”
卫昇心窝子都被她撞软了,笑着揉她乖巧的脑袋:“换身衣裳,陪朕去游太液池。”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德妃离开了含冰殿,临上轿之前听到谢安平在身后拜别,含笑的眼配上阴寒的声音,让她略微不适。
谢安平略略躬身:“臣恭送德妃娘娘。”
德妃颔首:“谢大人,后会有期。”
谢安平勾起唇角:“也许娘娘很快就能再见到微臣,因为方才皇上又给臣派了件差事——彻查紫兰殿失火的原因。娘娘慢走,千万珍重。”
德妃微笑:“自然。谢大人也保重。”
轿夫们抬着轿子悠悠离去,谢安平目送她远去,手掌一直按在刀柄上,没多久也大步朗朗走了。
回承香殿的路上,德妃撩起窗帘:“到哪里了?”
“还有一刻钟就到了。”轿子外是贴身宫女梅雪,“娘娘,谢大人方才的那句话……要不要奴婢派人去?”她竖起手掌悄悄做了个劈斩的动作。
德妃轻扯嘴角:“慌什么,他故意打草惊蛇,是想害我们自乱阵脚,以静制动才是上策。”
梅雪忧心忡忡:“素闻谢小侯心思诡秘手段毒辣,奴婢担心他查出些什么,到时候皇上那边娘娘不好交待。”
“本宫做过什么吗?”德妃玩着指甲,表情像只毒蛇,而且是只蛰伏在草丛中并不引人注目的毒蛇,咻咻吐着幸子,“纪婕妤只是个不得宠的女人罢了,本宫与她无仇无怨,位份也比她高,有必要找她的麻烦?谁跟她有过节,谁才是最大的疑凶,比如……”
“打了纪婕妤一巴掌的江昭容,不对,该喊江采女才对。”
梅雪垂眸:“娘娘所言极是。”
德妃放下帘子,脸上并无丧失权力后的不甘和愤怒,而是有种舒坦。她阖上眸子自言自语:“站得高跌得惨,就让你独揽后宫大权,且看你有没有本事坐得稳我的位子……以为我钟家会步高家后尘?呵,兔死狐烹鸟尽弓藏,皇上啊皇上,你还真是够绝情。”
其实不难听出,她的语气中还是有些许落寞的。
波光粼粼的太液池,中间有一座鸀荫小岛,名为瀛洲,与传说中的仙山同名。卫昇和孟棋楠同乘一叶小舟,由一个小太监划着,慢悠悠向着瀛洲岛飘去。在他们的身后一段距离,跟着七八只同样小舟,上面是各种随侍还有护卫。
虽然已近黄昏,但烈日余威尚在,扁舟顶棚盖着厚实的青靛油布,既能遮阳又能防水。孟棋楠坐在底下,对着小案几上的一钵冰块儿使劲吸凉气,眉眼舒展:“还是跟着表叔公你享福。”
卫昇慵懒地倚着船舷,伸手去撩池中清水:“那你怎么不回蓬莱殿?”
“因为我还想留着小命多陪表叔公几年。”孟棋楠手脚并用地爬到他面前,像只讨主人欢心的小猫,“我住在含冰殿很好啊,还可以帮你保护心上人嘛!”
卫昇一愣,掌中的半捧清水在半空中就这样淅淅沥沥漏了个一干二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须臾,他甩掉手心的水,回首眸底布满寒霜,音色讥诮:“心上人?”
孟棋楠偷笑,一副“你别装了我都知道了”的表情:“别不好意思承认啦,那个谁不就是你的心上人!”她看看划船的小太监,没敢把话说得太明白。
卫昇的脸愈发阴沉:“福善是聋子,有什么你就直说。纪婕妤的事你知道多少?”
孟棋楠耸耸肩膀:“除了她曾经是左虓的未婚妻,兄长是纪将军,在寺庙修行又被你召进宫而外,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还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完了好吗!
卫昇内心越暴躁表面越淡定:“所以你就觉得她是朕心上人?”
“或者说是此生挚爱更恰当?”
孟棋楠自觉很有条理地一一分析而来:“首先,婕妤这个位份不大不小,既不引人注意也不过于卑微,而且还能有自己的寝殿,对于一个礀色普通又不爱争宠的人来说,是很不错了。其次,紫兰殿在太液池这里,表面上是偏僻清冷,可实际上远离各宫妃嫔,如此就能躲过很多纷争,让纪婕妤不受伤害。你甚至还免了她的请安,庇护之心可见一斑。最后,今天失火的时候你那么着急跑来,吓得脸都青了,还敢说不是惦记她?另外,我发现你对着她表情总是不自在,又有些刻意躲着她,大概你是因为强迫了人家而心生愧疚吧,所谓情窦初开手足无措嘛,我能理解,能理解……”
“孟棋楠!!!”
冷不丁卫昇一声咆哮,揪着她就想作势往水里按。
狼心狗肺的瞎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泔水,朕淹死你算了!
一瞬天旋地转,孟棋楠鼻尖都挨着水面了,吓得大叫:“喂喂喂表叔公有话好好说……就算被我看穿了你也不必恼羞成怒啊?大度容人!大度容人!”
“朕……哼!”
最终卫昇还是没舍得把她扔水里,而是丢开了手,转身蹬蹬走到船尾:“这么喜欢猜朕的心思,你就留在这里猜个够!”
说完他召来后面的船,带着福善登船离去,把孟棋楠一个人孤零零丢在湖心小舟上面。
“你回来!大不了我不猜了嘛,皇上你回来呀!”
“谁也不许去!让她自个儿划!”
卫昇暴怒,安盛也不敢说话,唯唯诺诺招呼船夫赶紧走了。孟棋楠眼巴巴看着他们的船飘远,气得跺脚。
说翻脸就翻脸,寡人恨死表叔公了!
“卫东澜!你敢丢下我,我就死给你看!”
卫昇才站稳,身后就传来孟棋楠的威胁,然后咕咚作响,什么东西一头栽进了水里。
“不好了!贤妃娘娘跳湖了!”
哗哗水声在耳畔炸开,卫昇猛然回头,一把掀开挡在面前的安盛。
空荡荡的湖面,只见一叶孤单小舟左右摇曳,湖面上涟漪圈圈荡开。
、第二九章 情动
卫昇看着空无一人的小船;喉头颤抖滚动;大热的天却像置身冰窖般,寒彻心扉。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还愣着干什么?救人!”
圣谕一出各人都扑通通往水里跳;就像下饺子一样。卫昇站在船头腿脚有些发软,看着金光灿灿的水面;眼晕晕的,头也昏昏的。
安盛见状急忙端来软凳:“皇上您请坐;别担心;他们几个水性好着呢;一定能救出贤妃娘娘。”
可是过了约一炷香的功夫;卫昇眼见侍卫们在水里沉沉浮浮,潜下去又钻出来又再潜下去;却是连个影子也没捞到。
安盛不住追问:“看见贤妃娘娘了吗?看见了吗?”
得到的答案都是摇头。
卫昇气得大骂:“酒囊饭袋!朕养你们何用!”
话音一落,他“嗖”的站起来,蹬掉靴子纵身一跃,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冰凉凉的水包裹全身,如绸缎一样柔软,水下的世界和陆上不同,幽蓝幽蓝的,湖底生长了许多水草,如青丝般蜿蜒漂浮,随着水流左右摇曳,像是柔媚的女人在跳舞。卫昇看见眼前一**绿色妖娆,心里“咯噔”一下沉到了水底。
孟棋楠会不会是被水草缠住了脚?
他有些后怕,于是奋力往水草多的地方游去。
作为养尊处优的帝王,卫昇水性还是不错的。他在藤蔓草藻中间穿梭一阵,没有看见孟棋楠的身影,倒是觉得肺中余气不多了,于是准备游出水面换气。
哪知道水草缠住了他的脚踝。
卫昇使劲蹬了蹬腿,没有甩掉难缠的水草,于是又翻了个身蜷着身子想用手去拽。只是随便折腾一番,胸中空气耗尽,仿佛要炸开般难受,不巧的是此时又被飘来的草缠住了脖子,卫昇憋红了脸,胡乱又抓又扯,嘴角咕噜噜冒出小串的气泡,眼前也开始模糊不清。
一道人鱼般的倩影从眼前飘过。
就在卫昇马上支持不住的那一刹那,一双冰凉的唇凑了上来,渡给他救命的空气。卫昇倏然睁眼,掉进了孟棋楠带着笑意的黑亮眼睛里。他觉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眸子,天上最美的星辰,也没有她美。
孟棋楠帮他扯去水草,拉着他一起钻出了水面。俩人刚刚破水而出,周围的侍卫就发现了他们,赶紧游过来把人护送上船。
“咳咳……”卫昇被水呛到了,上船后咳嗽两声。安盛急得快哭了:“皇上您先换身儿衣裳,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小人马上去传太医。”
卫昇摆摆手示意无碍,转头看向还泡在水里的孟棋楠,不威不怒:“还不上来。”
孟棋楠一手拉着船舷,腆着脸笑:“你答应我不生气我就上去,不然我还是呆在水里得了。”说完她在船身借力一蹬,倏一下就窜了老远,又在水里翻腾几下,简直比鱼儿还灵活。
楚人善水,怪不得这只小狐狸敢跳湖。可是她居然戏弄他?还害他差点溺死!孟棋楠你玩儿大了!
卫昇又爱又恨,头疼得很:“朕不生你气,快上来。”
孟棋楠这才又游了回来,也不要人帮忙,扒着船头一下就跃了上来,坐在甲板上拧衣裳上的水。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颇为不雅,安盛急忙拿了张毯子给她裹上。
孟棋楠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嬉皮笑脸冲着卫昇道:“我三岁会游水,六岁就能在水底憋一炷香的功夫,人送外号孟小鱼儿!嘿嘿,表叔公刚才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卫昇阴着脸,大步亟亟走过去连人带毯抱起她,举着作势要重新丢回水里。
孟棋楠哇哇大叫:“你答应了我不生气的!君无戏言!你不守信就是昏君!昏君昏君!”
卫昇晃了晃手臂,咬牙道:“朕没有生气,朕只是很想……”
孟棋楠把手抽出来紧紧揪住他衣襟,柳眉横竖:“开个玩笑你就想杀我?还说不小气!”
日落,瀛洲岛刚好挡住了大半余晖,时光在这一刻仿佛被冲淡变缓,风徐徐过,撩起寥寥几根发丝。
卫昇忽然收回了手臂,紧紧搂着孟棋楠,低头用下巴抵着她,声音很低很低:“你说得对,朕刚才确实吓坏了……我吓坏了。”
孟棋楠猝不及防被他按进胸膛,**听见了他强烈的突突心跳,突然间觉得自己怎么也被传染了似的,心跳加速,脸颊热得像天边的火烧云。
气氛有些僵,却又格外美好,卫昇沉默一会儿,像是要解释什么:“纪婕妤并非你想象中的那样,朕对她……算是朕欠了她罢。”
腮边滚烫,孟棋楠把脸埋进他衣裳里,弱弱哼了一声:“嗯。”
船儿慢慢驶回了岸边,当船头靠岸的时候撞上石头,哐啷一下才晃醒了两人。孟棋楠如梦初醒,赶紧从卫昇怀里跳下来,撂下一句话便落荒而逃。
“臣妾先回宫了皇上保重龙体慢走不送后会有期!”
卫昇看着她凌乱心虚的步伐,摇头付之一笑。
孟棋楠身心都狼狈至极,她一边跑一边拍脸:“怎么了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不正常,绝对不正常,心跳得这么快脸还烫得慌……一定是生病了!生病了!”
含冰殿。
红绛吓得手足无措,青碧也惊得不轻。因为她们的娘娘一回来就把自己塞进了被窝里,左三层右三层裹得死死,不肯说话也不肯出来。
“娘娘您出来,天气这么热会捂坏的!”红绛苦口婆心地劝,嘴皮子都说裂了。
“……”不理。
红绛再劝:“娘娘,您至少先把湿衣裳换下来再睡好不好?”
“……”还是不理。
最后,还是青碧想了妙招:“娘娘怕是病了,奴婢去请苏太医过来。”
话音刚落,孟棋楠就利落掀开被子,坐起来若无其事地扶了扶鬓角:“也好,看了大夫本宫也能安心些。红绛,伺候本宫梳妆。”
青碧临出门都愁云惨雾的。听娘娘说话这口气……真是病得不轻啊。
今日运气还真好,苏扶桑正当值,于是听了青碧的禀告就背上药箱匆匆跟着走了。而孟棋楠换好干爽的衣裳坐在正殿里,对着盘色香味俱全的玫瑰糕意兴阑珊,恹恹无趣。
红绛见状急得直掉泪:娘娘该不会是得了绝症了!
苏扶桑进来行了礼,取出脉枕便要先把脉,孟棋楠往常都很配合,今儿却把迟迟不把手拿出来,而是吩咐道:“你们出去守着门口,不准放人进来,本宫有几句话要和苏公子单独讲。”
当殿门缓缓阖上,苏扶桑看着孟棋楠凝肃的表情,忽然没来由心神惶惶。他强作镇定:“娘娘有什么话……”
“苏公子!”孟棋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