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莹驾车猛一个刹车,在王文娟她们身边停下,王静掩护着她们上了车。
这时吕芳也爬上了一辆摩托车,发动了油门。这是一辆三轮拖斗军用摩托车。吕芳一轰油门,车轮飞旋着,她以一轮置地,一轮高悬半空,摩托车的车轮急速摩擦着地面,溅出了很多的火星,发出了刺耳的尖锐的声音。吕方的黑发在风中飘扬着,她一手握着车把,一手握着手枪,像一个复仇的女神,凛然不可侵犯。她的摩托车在敌群中冲来荡去,那些救国军的士兵见到她像见到杀人的魔鬼一样纷纷躲避。
吕芳尾随着林浩他们的车冲了出去。
王静她们的吉普车一个急转,横在了大门前。王静端起机枪,猛烈射击着敌人,王文娟和蒋丽丽、杜月清她们三个,也举枪射击着,掩护着林浩和吕芳他们离去。
一阵扫射之后,王静见林浩他们的车已远去,便让王莹将车尾随林浩他们。这时,唐绍忠的手下已启动了车辆,向王静她们追来。
王莹驾驶着车左右扭动着,将几辆想超越她们的摩托车撞翻在地,那些被撞翻的摩托车的车身倾倒在地,车轮飞旋着,驾驶摩托车的士兵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这时前面岔路上又驶来了十几辆车,车上飘扬着日本的军旗。原来是附近的日军接到情报来增援了。每辆军车上都架着一挺机枪,车上载着的日本兵看来有两百多人。
王莹问王静:“怎么办?”
王静皱了一下眉,说:“先冲过去再说。”
王莹的脚猛一踩油门,吉普车迎着日军的车队箭一般飞去。
气氛开始紧张起来,空气一下子凝固了。王静检查了一下机枪里剩下的子弹,并拉了一下枪栓,静寂的夜空里只听见生硬的金属的撞击声。王莹拔出手枪,提醒了在坐前排的杜月清,从腰间上面掏出了一枚手雷。
王莹眯起眼睛向后看了看,那些救国军的摩托车队与她们保持着三十码的距离。在她们前面,那十几辆日军的军车成扇面包抄而来,路显得更窄。路边标的村庄的名字只能在最详细的地图上才能找到。
“当你开到下一个向右拐的路口时,拐过去。”王静平静地说。“别打转弯灯,硬拐过去,加速,然后停车,就停在路中间,哪怕只是一条小路。”这一带的地势比较平坦车灯照到的地方有些树木和灌木丛,远处空旷而黑暗。“停车后,我要求每个人都下车,窜出去。
王莹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问后面的车是否离得太近了。“他们的大灯太亮了,我没办法测距离。”王文娟的声音有些嘶哑,车里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王静转过身,眯起眼睛迎着强光。“我觉得他们拉下了一点,也许,三十五到四十码。”
“好了,就是这儿!”王莹大吼一声,吉普车车转向了右边,冲进了一条只有汽车宽度的一半的小路,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刹车声,空气中立刻弥漫着胶皮的糊味。
车门咔嗒一声滑开,王静从后门跳了出去,猛然窜进了她左边的灌木丛——在吉普车的右边。从同伴的声音和身影她感觉到她们都奔向了自己的掩蔽物。当路面与吉普车都被奔驰而来的军车的大灯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时,已经看不到一个人了。一辆军车停下来,车头几乎顶在吉普车的后门上,车门开了,几十个日军跳了下来。
最前面的是四个拿着轻机枪的日军宪兵,他们的身材比一般日本兵高大,膀大腰圆的轮廓更加给人以恐怖与邪恶的感觉。两个人直奔吉普车的尾部,另外两个人在军车的两边站稳,一边一个,背靠车身,开始用机枪枪向路边扫射。
王静感觉到于弹呼啸着在她周围射进了土里。于是他向后挪动,顺着一个斜坡向下,有一个不大的间歇,她闻到了浓重的火药味,感觉到死亡近在咫尺,接着,在一声新子弹夹装上机枪的咔嗒声后,又一轮扫射铺天盖地而来。
他们有条不紊地开着火,一个连发打出六、七十发子弹,机关枪从左扫到右,然后再来一遍,把路两旁的东西全部扫倒,子弹不是掀起了马路的表层,钻进了地表深处,就是呼啸着穿过灌木丛。一梭子弹打在他面前的路面上,射手移动了一下脚步,另一梭子弹又打在王静右边的一丛叶子里。
王静瞄准了这几个日军,突然,她手中的枪开了火,埋伏在草丛中的王莹她们的枪也开了火,蒋丽丽虽然受伤了,但她很顽强,血已经将她的整件衣服染红,但她握枪的手依然很稳健。
日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王静她们趁机冲出了草丛,又跳上了吉普车。
不觉又驰驱了里许,两岸危峰夹峙,地势甚是险隘。
忽见人影连闪,十余个黑衣大汉打狭道外面现身冲入,阻住她们的道路。
这十余名黑衣大汉个个带着机枪,其中有五个端起了机枪,远远向她们瞄准。
那十余名黑衣大汉一言不发,缓缓举步迫来。五名冲在最前面,其余的人人跟随在后,形成一个远攻近拒的阵势。
他们好像想迫近一些才射出子弹。
双方相距已只有三丈左右。
有个八字须大汉下令道:“射击!”
枪声连响,五把机枪连珠射出,子弹如雨点般破空袭对来。
王静被这一阵急劲弹雨射得心头火发,她站在车上,端起机枪一阵猛射。但敌人的火力实在太猛,杜月清的腿上中了一弹,而后面的追兵又越来越近。看来只能弃车向山坡上跑去,否则在车上会成为敌人的靶子。
王静挥手喝道:“姐妹们跟我来。”
当先奔去,王莹扶着杜月清、王文娟背着蒋丽丽紧紧跟在她左右。
有一群日本兵端着刺刀枪冲了上来,为首的是一个满面虬须的军官,拿着一把军刀。
王静一脚把一个日军踢倒,劈手夺过一把军刀,等到那虬须军官冲到五尺之内,便挥刀劈去。
那虬须军官挺刀一架,左右两人刷地齐出猛攻。手法凶毒,配合得异常巧妙。
王静刀势披敌人封住,心中一凛,这才晓得敌手甚强,绝不是一般强徒可比。她猛运内力于军刀之上,顿时把敌刀震开尺许。
但此时左右两把刺刀枪夹攻而至,使她无暇伤人,急急回刀自保。
那虬须军官发觉王静内力深厚强劲无比,骇然变色,咬牙挺刀从空隙间连连疾劈,迫得王静无法反击,只能招架。
霎时间所有的日本兵都赶到了,团团围住王静,展开阵法出手猛攻。但见一时三人齐上,一时五六个人从五方八面抢入猛扑,此进彼退,极是迅快。
王静不论想对付那一个,总因别的人袭到要害,不得不半途收刀变招。这一来不消多久就陷入捱打被动的局势之中,全无反击之力。
她登时晓得不妙,只因这十五个敌人个个骁勇无比,悍不畏死,功力甚强。单打独斗的话自然全都不是他的对手,但结阵而斗之时形势就全然不同。突然间左肘一阵剧疼,原来肘上被刺中了一刀。
她左肘上中了一刀之后,虽然伤势不重,但已是足以使她陷入更危险的局势中。好个王静临危不乱,手中军刀贯足内力,一招“八方风雨”使出,刀光绕身涌生。但听叮当之声响个不住,原来这一招精妙刀法已封抵住七八记猛袭上身的兵器。
虬须军官纵声大笑,挥刀迅劈,其馀之人此起彼落,配合无间,阵法丝毫不乱,依然把王静困在刀光剑影之中。
但此时王静军刀决荡砍劈,已使敌人的包围圈扩大了不少,留得有足够的空隙让她发挥军刀威力。
可是敌方之人仍然放心得很,晓得她此举只能多支持一会,于大局全无益处,是以气势分毫未减。
王静向左方猛冲数步,她的动作极快,手中大刀不停劈出之际,突然一脚踢出,卷起了地上的两颗石子。
那两颗石子打横飞出,疾取迎面扑到的两个日军。对方瞧不清是什么暗器袭到,不能不侧身闪避,王静抓住这一丝空隙,得以抽刀反击身后敌人。军刀划出一道寒光,在她背后打个闪,顿时两个日军惨叫跌倒。
王静深知此是胜败存亡的关头,无暇分心瞧看这两敌是否毙命,军刀疾如闪电般连连劈出,惨叫声连连发出,又有三人倒地。
敌方阵法至此已告散乱,可是剩下的几十人在那虬须军官率领之下依旧悍猛攻击,毫无退却逃走之意。
王静满腔杀气直到这刻才能当真迸发,她的心志一点也不被对方悍狞恶的气势所影响,也自全力展开反攻,凌厉之极。
她刀法之中不时渗有剑法,是以粗中有细,刚中带柔。
霎时间叉趁对方凌乱挤迫之时刺杀了三名黑衣大汉。
一阵尖厉的铜哨声从远处随风传来,交战中的人全都听见。
虬须军官厉声喝道:“咱们跟这些小娘们拚啦!”
喝声中连人带刀冲去,王静怒恨填膺,挥刀猛劈,当的一声响处,硬是把虬须大汉震退四五步。
这时王静把敌方七人迫到一边,他站住狭道出口那一头,敌人如若逃走,那就只好向险狭山道奔入。
敌人一窝蜂挺刀舞枪奋不顾身地向她猛烈进攻,好像甘愿战死也不肯后退。
又好像已失去人性,疯狂的要毁灭敌人。
王静的军刀成一道铜墙铁壁,毫不留情的截击敌人,霎时间又劈倒三个。险狭的路上尸首横七竖八,一滩滩的鲜血使人触目惊心。但尚在生死相拚的双方全都无动於衷,继续上演一场恐怖的拚斗。
王静刀势凌厉,功力深厚无比。敌方之人兵刃若是碰上她的军刀,定必急剧荡开。
她因而得以趁隙攻入,取敌性命。
又是一声惨叫起处,那为首的虬须军官喉间中了一刀,向后便倒。剩下的三名黑衣大汉眼见领头之人被杀,凶悍之气全消,发一声喊,转身便逃。
王静透一口气,低头望了自身一眼,左手鲜血染袖,那是她自己的鲜血。此外身上血迹斑斑,全是敌人被杀之时喷溅上身的。
她胸中杀机至此已完全消退,抬头向那三个日军的背影望去,恰好见到他们在七八丈外停下脚步。
山风中又传来铜哨尖锐刺耳的声音,那三名日军一下转身,有如魔鬼附体一般,面容变得狞恶异常,提刀举枪向王静冲到。
转眼间双方已再度接触,王静运刀一一抵住他们的攻势,王莹在旁怒声喝道:“杀了这些小鬼子。”她一手扶着杜月清,一手挥枪将一个日军打倒。
那三个日军不但不退,反而忘命奋身攻扑,简直像是三头野兽。受伤忍着痛的蒋丽丽此时突然仰天厉啸一声,啸声尖厉可怖,宛如恶狼对月长嗥,萧森寒冷。
这一声厉啸竟把那三个日军骇了一跳,然而这刻他们已后侮不及,欲逃而不得。但见刀光飞而出如惊涛骇浪一般,卷住三人身形。片刻之间,这三名日军尽皆尸横就地。
山道从高峭危崖夹峙中向前延伸,甚是弯曲,目光无法及远。好比是险的世途一般,在前面不可见的地方,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凶险劫难。
王静她们向前缓走,尖锐刺耳的铜哨声四处响起。
一步步走去,虽然走得不快,但不久也转了两个弯,举目一望,但见这一条高崖夹峙的险道还有六七丈就没有了,再过去便是斜倾落坡的平坦大道。这道高崖下便是波涛汹涌的新安江。
她们越是到了这等行将出险之时,就越不敢松懈,脚下既不加快,亦不放缓,稳定地一步步跨去。脚步踏在碎石路上,发出“哧哧”的声音。
这阵步声的快慢始终如一,轻重不变。在这峡谷也似的山路中回荡着坚不可破无懈可击的节奏。
她们继续前进,又走了六七丈之远,才见到一道已经残坍的山墙。
目光越过残垣,但见一座大庙矗立其中,虽是只见到侧面,却仍可见得出极为古旧残破,久已无人料理。
王静寻思一下,缓缓往横移动,不久已到了正面,但见山门塌破,门内的庭院中积满了枯叶和长满了蓬蒿。在那蓬蒿败叶当中,还散乱地抛弃得有灰白色的骷髅和骨骼。
正面大殿内光线喑澹,了无人迹,平添了无限荒凉可怖的气氛。
于是她放重脚步,走入山门。但听一阵急骤的扑翅之声起处,十馀头乌鸦惊飞出寺。
她升阶入殿一瞧,但见处处蛛网尘封,果然是久无人迹的光景,心中微感失望,忖道:
“难道这座破庙乃是在许多年前有歹人使用过,留下外面庭院中枯骨,但至今尚无别人来过?”
王静查看过这座顶穿墙坏的大殿之内,当真全无一点有人来过的痕迹,便不禁有点相信当真如此。因为此处已经十分荒僻隐密。若有歹人使用此处,决不会这等小心不留丝毫痕迹。
王静忖思一下,便从偏殿廊间向后面走去。一道木门挡住去路,她抬脚踢去,砰的大响一声,门板飞开老远,四分五裂,敢情早已朽坏。
王静她们身上的子弹已不多,她们隐蔽在这破败的大殿里,等待敌人的攻击。
因失血过多,蒋丽丽的脸色很苍白,她靠在王文娟怀中,从怀里费力地掏出了一具花手帕包着的铜做的连心锁,放到王文娟掌心,说:“抗战胜利后你一定要把它交给我的未婚夫三十八军六十五师八二一团的刘涛,他是三营的营长。”话还未说完,头一无力地垂落了下去。王晶的眼里满是泪,她无言地看着蒋丽丽,王莹她们的眼里都满是晶莹的泪花。
这时破庙周围一片寂静,沉沉的夜色中只见一群一群的日军和救国军的士兵端着枪将她们团团包围。领头的是梅机关的那个少佐山本。山本双手握着一把长长的军刀,月光之下,只见他脸色狰狞,一步一步向王静她们逼来。王静挥刀迎了上去。
两下相距两丈有多,王静步伐不缓不急,举手就是一刀。
她发动攻击之时,山本正运聚功力,恰好只差那么一线,就到了十足火候。本来以两丈之隔,还有相当时间让他使用。然而王静那沉稳坚强的步伐声,发出一种莫可抵御的威势气派,迫得山本不得不立即摆出架式门户。
王静迫到五尺左右之处,便停下脚步,这刻她也十分惊佩对方那种无懈可击的深藏固守之势。她发觉对方一刀在手之后,神态大变,从凶横暴戾变为深沉冰冷。这等修养之功,非同小可,决计不能轻敌躁进。
两人各持刀剑对峙不动,过了片刻,双方都晓得在气势上无法分出高下,非肉搏拚斗不可。
王静雄心陡奋,朗笑声中,一刀刺去。这一刀招数,虽是平凡,但内力深厚,剑气锐利之极。山本不敢闪开,免得陷入被动之势。当下一抖健腕,刀光如雪,封架王静砍来之刀。两刀相触,发出“锵”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