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息又问了几句萧痕东最近的情况,萧痕东尽数回答,见萧痕东除了性情大变,失去记忆之外,其他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妥,便也没再多说,径自休息去了。
走之前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问萧夫人:“娘,痕东喜欢的那个女子,有什么特点没有?”
萧夫人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哪记得她长什么样……不就年纪小小的,看起来鬼头鬼脑的……哦对了,她好像脸上有个酒窝。”
萧辰息挑了挑眉:“是么……”
但他却没有多说,只留下个满腹狐疑的萧夫人。
刚刚萧辰息那句“血浓于水”,真是让她吃了一惊。
这萧辰息,其实并不是她和萧明睿的孩子……
当初她和萧明睿成婚许久,郑沁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郑沁难受又愧疚,又不甘心主动开口让丈夫纳妾,萧明睿也没有要纳妾的意思,但当时萧明睿的父亲催的很紧,两人都极有压力。
当时萧明睿还不是尚书,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有个关系很不错的拜把子兄弟。那人因病卧床不起,他妻子也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而死,那兄弟担心自己死后,才出生没一两个月的孩子要受罪,知道萧明睿一直没有孩子,便求萧明睿把孩子过继了去,萧明睿见自家兄弟已经没什么人气了,孩子看起来又很可爱乖巧,便也只好答应了。
没多久那拜把子兄弟去世,萧明睿和郑沁也真心把孩子当自己孩子养,对外甚至干脆声称是郑沁的孩子——之前郑沁因为生不出孩子,很少出门,所以这么说,虽然大家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加怀疑。
只是想不到,萧辰息被带进萧家没多久之后,郑沁就怀孕了。
萧明睿和郑沁都欣喜若狂,因此郑沁生下萧痕东之后才会那般宠他,把他宠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恶霸。
而萧辰息,两人从未跟萧辰息说过他身世的问题,也一直很默契地隐瞒此事,对他也视如己出,但正如萧辰息所说,血浓于水。
就算萧明睿能做到完全一视同仁,甚至更欣赏萧辰息这个能干聪颖的儿子,郑沁却还是免不了更喜欢自己那个废柴儿子。
但她已经十分尽力了。
只是这几年,萧辰息虽然性子一如既往的好,却总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比如刚刚那句血浓于水……
虽然只是很普通的话,但不知道为何,郑沁还是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大概只是自己多心了吧……
郑沁摇了摇头,再抬头去看萧痕东,却见他手上没握稳长枪,重而长的长枪直接摔在了萧痕东的脚上。
萧痕东倒抽一口凉气。
郑沁:“……”
半响,萧痕东捡起长枪,继续默默演练起来,只是看起来还有点一瘸一拐的。
郑沁:“……”
这是何苦啊!
不行,她一定要给痕东找个新的女孩子,转移痕东的注意力……
对了,那常侍郎家的女儿就不错……
***
第二天林小烛站在街上看着漫天纸钱飞舞,望了望手中的纸钱,也一把撒了出去。
而后用马车运着的,巨大的棺木就这样出现,后边还跟着一长串穿着素衣的的人。
舒冬世没有亲人,那些人想必也是用来充场面的,这个认知让林小烛有点感叹,却看见对面一件茶楼上,一个人正站在窗边,静静地低头看着运送棺木的队伍。
正是萧痕东。
林小烛一愣,忍不住伸手悄悄对着那边挥了挥,萧痕东往这边看过来,也微微一愣,而后对她点头示意。
然后林小烛看到,一张有点熟悉的脸出现在萧痕东身后,似乎在问萧痕东在和谁打招呼,而后就往她这边看来。
大事不好!
林小烛用手中仅剩的一点点纸钱挡住了脸。
于是她旁边的人就用十分复杂的神色看着这个古怪的小姑娘这样用纸钱盖在自己脸上。
虽然想告诉她很不吉利,但还是随她而去吧……
林小烛身边的大妈想了想,跟林小烛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林小烛当然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奇怪的动作,而是紧张地看着那个方向。
毫无疑问萧痕东身边的人就是那个萧辰息,林小烛万万没想到这样也能再碰到,萧辰息眼睛在林小烛这个方向打了个转之后,似乎没看到她,收回目光。
林小烛微微松了口气。
结果接着,她就看到萧辰息又对萧痕东说了什么,萧痕东便伸手直接指向林小烛。
林小烛:“……”
萧痕东真不愧是猪队友……
这一回,萧辰息的目光很准确地落在了林小烛的脸上,而后对她微微笑了笑。
林小烛回了他一个白眼,转身想跑,奈何四周都是人,只能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人堆里一点点挤出去。
结果挤了一会儿,前面就被一个有些高大的身影给挡住了。
“麻烦让一让。”林小烛头也不抬。
“林姑娘。”
前方却传来萧辰息的声音。
林小烛惊悚地抬头,果然看见萧辰息笑着看着她。
林小烛道:“干嘛?!你是谁啊?!而且我姓郑!”
萧辰息一副忍笑的样子,道:“好好,郑姑娘,我弟弟很想见你,你跟我去那边的酒楼一趟吧。”
林小烛往酒楼那边看了一眼,却见萧痕东坐在窗户边,目光追随着已经远去的棺木,根本没在看他们。
这萧辰息显然是想接着萧痕东的幌子来找她,简直居心叵测。
于是林小烛很傲气地一甩头:“不去!”
萧辰息惊讶道:“就我所知,你与我弟弟两情相悦……你不愿见他吗?”
林小烛道:“萧夫人把我赶出去的那一刻起,我就和萧家没有任何关系啦。麻烦你让一让。”
萧辰息依然不动,拦着她,道:“是吗?可家弟现在还在很辛苦地为你练武呢……林姑娘你这么说,他会很难过的。”
“呵……呵……”林小烛嘴角抽搐。
萧辰息道:“而且,说来也很奇怪,家弟因撞到头失去记忆,醒来只记得你,这足以说明他用情至深。但更奇怪的是,之前对镇远将军从来是不屑一顾,甚至作诗讽刺的他,居然主动跑出来看运回棺木的仪式……对林姑娘,还能说是用情深,可他对镇远将军……究竟是为什么呢?”
萧辰息虽然带着笑意,但那模样却让林小烛有些不寒而栗,害得她都没心情纠正萧辰息姓氏的问题了。她惊讶地看了一眼萧辰息,而后道:“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人失忆之后,性情、喜好大变,也很正常。”
萧辰息道:“林姑娘冰雪聪明,说不知道,想必是真的不知道,不会撒谎。”
林小烛真是超级不喜欢和萧辰息这种阴阳怪气的人说话,道:“是,我没撒谎。我知道的也都说了,萧大少爷,你可以放我走了吧?”
“最后一件事。”
萧辰息看着林小烛不耐烦的模样,道:“听痕东说,你即将在长宁街开店?林姑娘真是颇有野心,等开店之后,我一定会去经常光顾的。”
“那就先谢谢萧公子了。”林小烛不冷不热地道。
结果没想到萧痕东不知何时看到两人在交谈,也下了酒楼,道:“哥,林姑娘,你们怎么在这里说话?人这么多,不如去酒楼?”
林小烛咬牙切齿看着猪队友,道:“……谢谢不用了。”
萧辰息笑着道:“已经说完了。如果你没话跟林姑娘说,就放她走吧,她看起来很急。”
萧痕东点头:“我没话跟林姑娘讲。”
这哪里像是因为痴恋林小烛而为她练武到遍体鳞伤的样子?!
萧辰息嘴角笑意更深。
“……”林小烛几乎吐血,拉着萧痕东,道,“我有话跟你说!”
而后拉茫然的萧痕东,一路穿过人群,离萧辰息远远的,她才低声道:“喂,萧痕东……哦不舒冬世……”
“没事,以后就叫我萧痕东吧。”舒冬世却忽然道。
“啊?”
林小烛惊讶地抬头,却见舒冬世难得很柔和地笑了笑:“舒冬世……已经死了。以后,你便叫我萧痕东吧,什么舒将军舒冬世……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林小烛心想,看来看完自己尸体被运回京,他感悟不小啊,一边点头:“好吧,萧痕东,我跟你说,你得注意一些你那个怪哥哥。”
“怎么?我觉得他人很好。”萧痕东果然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劲。
林小烛翻了个白眼,道:“他刚刚暗示我,说你和舒冬世有关系……”
萧痕东很惊讶地看着林小烛。
林小烛道:“我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又是怎么知道的,或者仅仅是猜测,但是他绝对不像看上去那么和善,你一定要小心。虽然兄弟如手足,但左手打右手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你尽量少说些话,别被他抓到把柄,知道么?”
萧痕东道:“我……本来话也不多……”
……这倒是。
林小烛哭笑不得,道:“行了,话说完了,我还要去准备材料,再见了。”
萧痕东对她点点头:“再见。”
林小烛步履轻松地离开,萧痕东回头,看着对他笑意盈盈的萧辰息,心中依然迷茫。
……不管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位萧家大公子是坏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_(:з」∠)_ 我郑和邓老是搞错,原谅我……
、第 10 章
【10】
兰膏明烛。
林小烛看着才制好的木牌在工人的安装下,钉在了自家店门之上,四个大字虽然不算特别好看,但也算朗朗飞扬,林小烛满意地笑了笑,对两个从梯子上下来的工人道:“辛苦啦大哥。”
兰膏明烛出自《招魂》,当初林小烛看的时候,就因为里面有个“烛”字而留心了,前两日她想店名想的头非常的疼,后来忽然想起这句,便立刻决定用这个了。
她这店本就有卖许多香有关的,而香膏明烛正是用香膏做成的蜡烛烛火明亮的意思,光看这一句,还是挺适合的,兆头也好。
林小烛心满意足,这段时间她每天在店里忙活,不是把木匠送来的柜子给安排好,然后放上东西,就是去绣坊盯货,要么就是自己一个人调制香料,晚上躺上床的时候两只手都是僵直的,双腿也打颤,不过林小烛到底坚持了下来。
她打开店门往里看,店虽然不是特别大,但却被她布置的很好。
一进门,首先是一道薄薄的轻纱作为隔帘垂在中央,撩开之后往里走,便可见墙上的瓷画与木柜上的花瓶,花瓶之中插着新鲜的花朵,而柜子内放着用精致的瓷盒或木盒装着的香膏、香粉。
甚至还有一些没有盖上以展示的香水——这香水本多半是他国进口,或藩国进贡之物,林小烛也只知道做法是用香料植物蒸馏,但她捣鼓了几天也没捣鼓出什么结果,虽然勉强水中带香,却并不浓烈,若是洒在身上,几乎没有味道,是以只是放在这里唬一唬人。
而钉在墙上的左边的柜子上,则零散摆着各种药类,下面分门别类地写了标签,右边的柜子里则摆着一些模样别致的首饰,甚至还有真的以新鲜花束结成的花环,虽然现在估计是没人会买,但放着做做样子,也足够让人耳目一新了。
最里面的大台子上则放了许多的布匹可供挑选裁衣,还有一些已经制成手帕、腰带的布类小玩意。
不过,最特别的还是这店内林小烛还弄出了一个隔间,依然以轻纱围着作为隔离,里面有小圆桌和几个小木凳,可以供林小烛与女客交谈。
林小烛将桌子上的花瓶移动了一下,摆在正中间,而后满意地笑了起来,她把早已准备好的鲜花在店门口的两边铺设成一条小路,证明店已悄然开张。
林小烛坐在柜台后面,满心期待地等待着第一个出现的客人。
***
“我不要。”常侍郎家大小姐常如星黑着脸坐在自己房间里,好半天才吐出十分抗拒的三个字。
“如星,你耍什么脾气啊。”常侍郎之妻孟燕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萧尚书现在地位如何,想必你恨清楚,人家萧夫人特意上门跟我说了想让你和萧痕东见一见的事情,你怎么能说什么不要呢。”
常如星怒道:“我为什么要去见那个草包?妈,萧痕东是什么人,您应该很清楚吧?就算我以后嫁给他,只怕一天好日子都没有的!”
孟燕道:“可人家都开了口,我们总不能拒绝呀……你弟弟年纪还小,但终究要入仕途,若咱们家和萧家联姻了,你弟弟他……”
常如星脸色更黑,道:“是啊,就为了弟弟的仕途,就可以随便把我送出去?娘,你太过分了!”
孟燕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道:“什么叫随便把你送出去?那萧家二公子的确是混账了一些,可这最近这半个月以来,人家不是十分安分,什么乱子都没出么?年少轻狂谁没有过呢,只要能改不就行?如星你这么聪明,到时候随便用些手段,不就可以让他服服帖帖的了?倔什么呀。”
孟燕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何况我记得,当初萧夫人举行的游园会,我带着你去的时候,你一直往萧家那边看……我,我才以为你对萧痕东也有几分意思的。”
“娘!我怎么可能对萧痕东……”常如星气的哭笑不得。
孟燕道:“怎么就不可能啦,萧痕东好歹长的还是很好的。”
常如星没有搭话。
的确,一年前的游园会上,她一直有往萧家那边看,但她看的不是什么萧痕东,而是……萧辰息。
可这事常如星却不想说出来,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说了,母亲也会说“那又怎么了,萧辰息和萧痕东反正是兄弟,你就先去萧家看看嘛”之类的话。
眼瞧着父亲不知道在外边认识了什么女子,三番四次有了想要纳妾的意思,母亲自然是最急切的,生怕自己的一双儿女到时候要吃苦——尤其是自己的儿子。
身为一个女子,常如星倒是很明白自己在母亲心里的地位怎么也不如弟弟,可是为了弟弟所谓的未来的仕途,就让她去见萧痕东?
这也太可笑了!
常如星生的好看,文采也斐然,自小便被人夸是才女,从小心高气傲,唯一放在眼里的男人也不过只有萧辰息一个,且在后来听说萧辰息另有倾心之人后,也就渐渐放下了。
可她宁愿去给萧辰息做妾,也不想跟萧痕东有任何关系啊!
只是这话如果说出来,估计要被母亲给骂死……
去年在游园会上,常如星就见萧痕东那个二流子左和一个小官的女儿调笑,右和小丫鬟摸来摸去,简直有伤风化,游园会上,众人玩行酒令,也只有萧痕东傻了半天什么都没答出来,最后居然作了个狗屁不通的诗词来糊弄,大家也不敢多说,笑着说好就找下一位去罚了。
加之平日的传闻,常如星可以说是能有多不待见萧痕东就有多不待见,但也不认为自己会和他有交集,故而并没怎么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