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开局乔云就拼了命地抢网前,争发接发。他的精力从来就不能集中的那么狠,可是这次他一反常态。余剑锋立即懂了,乔云是在告诉他,就争前两局!
在场上一贯是乔云组织进攻带动气氛,余剑锋绝对信赖的服从他。既然乔云的战术如此,余剑锋便立即摈除了一切杂念,高度兴奋起来。只要乔云封网一创造机会,他便毫无保留地起跳杀球,一拍狠似一拍。
他们那么年轻,除了拼劲,什么都没有。
所以只能拼,拼到底。
对面的奥运冠军显然无法适应这对突然杀出来的黑马小将这样拼命似的打法,再加之心态上也没有足够的重视,于是两盘丢的稀里哗啦,没头没脑就输了。
最后一球落地的刹那,余剑锋冲进乔云早已敞开的怀抱里,拿头一下一下撞他的肩。两颗心贴在一起,砰砰地,那么紧。
韩眉第三场却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一鼓作气的轻松。他遇上了一个素来喜欢打慢球的选手,那人虽不是超一流的高手,却总能把高手拖入压抑、沉闷的节奏里,从而使人兴奋不起来。很多高手就是这样阴沟翻船的。
好在小韩本来就是个慢球路,打球向来耐心。于是场上出现了两边对着拉锯苦战的胶着局面,看得底下的人心似猫挠,憋闷的要死。
“卧槽这都救起来了!还是不是人?”
“草莓……我靠!怎么能挑呢这一挑不死了?”
“又平!尼玛又平!”
……
“乔云你闭嘴好不好!吵死了!”高临观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耳边这只乌鸦的聒噪,另附一鄙夷的眼神,“你一双打的别跟这单打瞎掺和!”
“草!老子玩单打的时候你们这群娃还在省队玩泥巴!居然敢说我不懂单打?”乔云气得脸红脖子粗。眼看这俩又要掐起来,余剑锋赶紧大叫一声,“啊!赛点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最后一个球,下网。韩眉双膝一软瘫在地上,所有中国队的球员和教练都疯了,万马奔腾般冲上去,层层叠叠碾压了韩眉好一阵。韩眉在肠子被挤出来之前抛给高临观一个哀婉的眼神,高临观登时会意,大声咆哮道,“大家伙把黎导抛起来抛起来!”
所有人“呼啦”一下围住了黎远岸,将他高高地抛起。不远处放着的汤姆斯杯放出灼人的银光,将每一个年轻的笑脸都映成了太阳。
中国羽毛球的希望,在这一刻升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热血啊……想到当年国羽衰颓之际,这四个孩子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受任败军之际奉命危难之间,尔来也十载又一年矣!
第7章 第七章
要说还是韩眉大脑比较脱线,抱着汤姆斯杯左瞅瞅右瞅瞅,最后居然提议道,“我们拿这个杯子装酒喝吧!”
国际羽坛有三个最引人注目的团体比赛——汤姆斯杯、尤伯杯、苏迪曼杯。汤姆斯杯是男子团体项目,尤伯杯是女子团体,苏迪曼杯是混合团体。对于一直有点“阴盛阳衰”的中国队来说,拿到尤伯杯和苏迪曼杯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唯独汤杯是大家心中的痛。时隔二十年,黎远岸都几乎忘了汤杯的样子,此时此刻拿在手上,踏踏实实的,只觉得它真漂亮,漂亮得确实能引发人畅饮的激情。
黎远岸正准备为此提议叫好,却见乔云把银杯接了过去,脸冲杯子里头仔细打量,末了,一脸嫌弃地撇嘴道,“印尼人二十年没洗过这杯子了吧?里头起码积了三厘米的泥,脏死了!”
乔云向来爱美讲干净,有轻微的洁癖。所以他的话大家都知道有水分,不过里面有积灰是肯定的,所以黎远岸开口道,“回去把它洗干净,洗干净以后装酒喝。”乔云连忙抢着说,“我要参与洗具工作!不亲眼看着洗我不放心。”黎远岸笑着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就你臭毛病多!随你高兴。”
庆功宴上,大家真的往奖杯里灌了四五瓶香槟酒,推让了半天以后,黎远岸发话让高临观喝第一口,然后每个人轮着,一人一口,哄笑着欢闹着这样喝下去,喝到最后基本上都醉了。
很多年之后,高临观在自传里写道,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个夜晚。那时候他们对胜利的渴望是那样纯粹,因而喜悦也是纯粹的,不掺杂半点别的东西;更何况,这里头还有一份并肩作战的极致亲密,砸不烂、压不碎、拆不开。
汤杯结束以后,他们便要回到各自的省队去,备战国内四年一度的盛大赛事——全运会。虽然是“内战”,但是对于羽毛球这种中国的强势项目而言,国内的大赛有时候含金量比国际赛事还高。尤其像他们这些国家队一个战壕滚过来的兄弟,本来对彼此的球路就熟悉的不得了,又有感情在,打起来既有技术障碍又有心理障碍。这也是很多高水平运动员打外国人行但就是打不过自己队友的原因。
高临观和韩眉原本都是福建人,两家还是邻居。但当年福建省队要了韩眉却没要高临观,所以高临观进的是八一队。因此两人终于还是要各为其主,隔网而立了。
高临观和韩眉的情况还不算最糟,因为八一队的团体实力远远不如福建队,所以团体赛决赛他们碰不上,最多也就是单项碰。那边乔云和余剑锋就复杂了——乔云的江苏队和余剑锋的广东队都是劲旅,时常在全运会上争冠亚军,所以他俩很有可能单项碰,团体也碰。
乔云是那种家乡荣誉感特别强的人,当然,他其实求胜欲本来就超乎寻常的强,属于那种只要站上球场就要和敌人死磕到底的,甭管那“敌人”是谁。而遇上广东队,他的执念就更强了一分——他想赢阿宝,特别想。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种纠结的执念是为什么,感觉余剑锋站在对面,就像是自己左右手互博一样诡异。然而他就是想赢,发疯般想赢。
不过真到了比赛中,到底他们俩谁也不忍心冲对方叫。运动员比赛时怒吼、大叫,既是给自己提神壮气、排解压力,也有向对方施压示威的意思。余剑锋对乔云叫不出来,乔云也一样。
乔云知道余剑锋的网前漏洞百出,所以始终故意用自己花样百出的网前技术压制着前半场,就是不肯给余剑锋起高球。开玩笑,他那杀球,动辄300多时速,起高球让他杀那不脑残么。不停地逗网前逗得余剑锋分外憋屈,乔云从他细微的表情中判断出他已经无比焦躁,不由得不厚道地加倍开心。
可是好景不长,第一局赢完以后,乔云就感觉自己膝盖有些不舒服。膝盖有旧伤,上场前还缠了好几圈绷带,谁想这个节骨眼上到底还是出了问题。乔云没吭声,想再拼一拼,应该能把第二局拼下来。
但是他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对方也很快察觉出来,余剑锋和他的队友开始追着他打,调动他四处跑。“云哥,你还好吧?”他的队友是个小队员,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以后立即慌了,小声在他背后询问。乔云伸出手想和他击一下掌好抚慰他的紧张,谁知那孩子并没有余剑锋同自己那样的默契,竟怔愣着不知他要干什么。乔云只好苦笑着顺势把手搭上小孩的肩头,拍了拍,“没事,你多打点平球,别起高。”
第二局稀里哗啦地输了。中间交换场地时,他多停了会儿,等着余剑锋走过来。然而余剑锋没有看他一眼,径直从他面前过去了。
第三局打到中间,他向裁判申请了治疗。再回到场上时,腿已经有些明显的一瘸一拐,几乎都不怎么能动了。小队员犹豫着问他要不要弃赛,他咬牙看着对面说,“就是折了也不退!”
余剑锋打他打得越发狠,几乎都不把球往那个小队员的半场送,就逮着乔云。一会儿假动作放网前,乔云完全来不及跑去救;一会儿猛地挑后场,乔云只能眼睁睁看着动弹不得;一会儿又打追身,乔云更是只能站在那挨打。打到最后,乔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终于熬完了噩梦般的比赛,乔云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余剑锋的队友兴奋地握拳大叫,向观众挥拍致意;然而余剑锋只是匆匆和裁判握了手,都没顾的上露一个笑脸便一掀球网钻了过去,快步奔到乔云身边。
“你怎么样?韧带没撕裂吧?”余剑锋也不管一群穿着江苏队服的运动员拿多么怪异的眼光瞄着自己,也顾不上他们广东队那边教练队友的尴尬,眼里只有乔云痛得冷汗淋漓的脸。
乔云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吼,“我们团体打完了后面还有单项呢,你是我敌人啊,别过来探听情报!滚滚滚!”
余剑锋皱眉,“你怎么这么幼稚?打个全运会你跟拼命似的,干什么呀!”乔云火冒三丈,“全运会怎么了?你瞧不起是怎么着!”“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应该好好保护自己,为这受伤犯不着。”“受伤不是拜你所赐么!你知道我受伤还专打我一个人!”“废话,要换了我受伤你不追着打?我知道你肯定不想退赛,所以想快点赢了好让你赶紧下来治。你快找你们队医啊!”乔云气得笑了,“合着我还要感激你,好心地把我打得落花流水是吧?”
余剑锋再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恨得乔云扯下手上的护腕就朝着他背影扔过去。同为江苏队的常群这时候也赶过来了,把还坐在地上的乔云搀起来,“子才,过了啊!公是公私是私,你这胡搅蛮缠算怎么回事?难道打完全运你和阿余还不搭了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说你犯得着么……回头找他赔个不是,好噻?”
乔云使劲一哼,“个没良心的小狼崽子,我赔他一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阿云TX阿宝~~被华丽丽地反TX咩哈哈~~~XD
求留爪啊留爪啊爪啊……我真的很寂寞好吗JMS
第8章 第八章
乔云终究没等到在单项比赛中报一箭之仇的机会——得知他受伤,黎远岸立即和江苏省省队领导做了沟通,十二道金牌将乔云“捉拿”归队。
回来以后,黎远岸原本连板子都备下了,可是看到队医给乔云包的层层叠叠的绷带,终于还是没忍心下得去手,恨得咬牙切齿骂了足足半个多钟头才放过他。
黎远岸平常强调最多的,除了技战术方面,就是如何保护自己。“你们年轻都还不懂事,不知道伤病才是运动员最大的敌人。你们不听我的,等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就晚了!”所以即使是在国际赛场上,但凡队员有伤,黎远岸都不让他们太坚持,更别说这国内的比赛。乔云实在是犯了黎远岸的大忌。
没过多久国家队的其他队员们也都陆陆续续归队了。这一次全运会男团冠军是江苏队(虽然乔云丢了一分,但江苏的整体实力还是十分强悍);男双冠军是余剑锋及其队友;男单冠军,是再一次胜了韩眉的高临观。
和余剑锋再见面时两人都十分默契地不提全运会的事,然而乔云还是觉察出来余剑锋看自己的眼神都透着几分委屈,不禁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歉疚。于是在某天训练结束后,乔云特意在逛街买衣服的路上“顺便”给余剑锋买了一盒游戏光盘。
谁想余剑锋在收到游戏光盘居然拿那双硕大的牛眼呆望着乔云道,“哦,这个我玩过,全通关了的。”气得乔云矜持冷艳碎了一地。
跟这小闷瓜越发一天说不了三句话,乔云无奈地去找高临观他们发泄话唠的天性。然而这天走进高临观他们房间时,屋子里却静悄悄的——高临观已经睡了,小韩在阳台上洗衣服。
“怎么那么早就睡了?”乔云搬个小板凳坐下,看小韩蹲在一大盆衣服前卖力搓揉。韩眉叹着气道,“黎导给阿临加量越加越狠,练不好还老挨打,现在每天一回来就睡死过去。”“这么惨?这是要玩命的节奏啊!今年不已经没什么比赛了么?”“翻过年不马上就全英了嘛,还有苏迪曼杯。”
乔云咋舌不已,庆幸自己这边典导和唐导都还算温油。“那他就这么剥削你啊?你天天给他洗衣服?”韩眉白他一眼,“也没有天天洗。是我自己愿意的好吧。”
乔云对韩眉这气度不禁有几分佩服和感动,顺口问道,“哎,你好几次比赛都输阿临了,你都不记恨他?”韩眉奇怪地扫了他一眼,“记恨?我怎么会恨阿临。”“那你和他比赛的时候心里什么感觉啊?”
韩眉手上的动作停了,想了好一会儿,轻轻开口道,“很想赢,却怎么也赢不了。”停了一会儿,又望向乔云,眼神复杂,“乔云,你该感到幸运。你打的是双打,和阿余能一直并肩而不是隔网。你俩也就全运会上碰一下,四年一次,我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真矫情!”
乔云被噎住了。从来不知道小韩说话也有这么犀利的时候,那一刻他莫名觉得韩眉的神情里透着一种隐忍的悲伤。但当他想看得更仔细一点时,那种神情就像晨雾乍逢朝阳般散得干干净净了。
留在他眼底的只有一个奋力洗衣的侧影。
到年底的时候队内照例要组织“春晚”,一队二队每个组都必须出节目。乔云和余剑锋都不是唱歌的材料,便不想参与;而高临观由于太没有幽默细胞被打算筹备小品的男单组无情地踢出门外,韩眉则是永远记不住台词同样被扫地出门。
黎远岸见四个人都不上场,十分不满,“年轻人,连集体活动都不凑热闹,哪还有年轻人的样子?你们四个,就一起上唱个《年轻的战场》!”一向臭美的乔云和走在时尚潮流前列的高临观登时掉了下巴,齐声叫道,“太土了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黎总教头大手一挥,拍板定音。
余剑锋倒很淡定,就是一开口唱歌能吓得死牛——一口浓厚的广普腔,不断刷新众人下限。乔云和韩眉都不爱背词,记着记着就把第一段串到了第二段。唯一还算有音乐天赋的就是高临观了,只是作为一个时尚潮男,实在是没法把怎么凹凸的歌唱出什么振聋发聩的效果,不免比较提不起劲来。
四个人漫不经心地排练了几次,没太大进展,也就破罐破摔,想着最后能唱成啥样吧。不过歌可以随便,衣服和发型绝对不能。在乔云的强烈号召下,四人上百货一人挑了一套衣服。当然,宅男余剑锋不具备挑衣选裤这么高端的功能,一切相关事宜由乔云包办。随后又稍稍弄了下头发,这才让乔云矜持地点了点下巴。
谁也没想到,如此不具有喜剧天赋的高临观人等,在场上却唱出了了非同一般的喜剧效果:首先是余阿宝童鞋,一亮嗓门那杠杠的广普腔就笑翻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