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素琴会在自家门口遇到邱谷雨,也大致猜到了他是帮忙来找楚迎的,心里纵有再大的不满,也不能以怨报德,便点头谢道:“辛苦你了,迎迎还没有回家,我在家里实在坐不住,正想到前面的路口看看。”
“哦,”邱谷雨也能了解吴素琴一人在家的焦虑心情,他往旁边一让,手指指向自己的车,笑道:“我的车就停在那边,外头太冷,阿姨如果要在外面等,不妨到我车子里坐着,从那里也能看到路口。”
吴素琴皱眉。
邱谷雨见状赶紧说道:“阿姨,这么冷的天,如果您冻着了,回头即使楚迎回来,也是要伤心的,这个家里只剩下您一位长辈在,凡事都要照顾着自己,要不然他们两个孩子在外头,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安心的。”
一番话在情在理,像带着白色翅膀的小飞蛾,无声无息飞入吴素琴心底深处,在这寒冷孤苦的等待之夜里,给了她微薄却真实的温暖。
吴素琴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她点点头,在邱谷雨的绅士作派下坐上副驾驶座,车子里确实暖和,她正低头松开围巾,眼角瞥见邱谷雨只是站在车外,并无上车的意思,不解道:“你怎么不上车?”
邱谷雨说话的时候,嘴里的热气喷薄出淡淡的白雾,他笑得婉转,“我坐到旁边,怕阿姨不自在。”
吴素琴眼角一抽,正要出声唤他上车,邱谷雨的手机却在裤袋里响了,他掏出一看,却是一组陌生号码。
吴素琴在这特殊的夜里对任何来电都十分敏感,“是不是有迎迎的消息了?”
“不是岩岩的电话,是陌生号码,”邱谷雨眼见吴素琴眼里沉重的失望,下一秒接通电话的语调都有了些微的不自在,“喂?”
“您好,请问您是邱谷雨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客气有礼的陌生男声,声音听上去颇为年轻。
邱谷雨瞥了眼吴素琴,答道:“我是。”
“您好,这里是**会所,恭喜您成为本会所的第二十八位白金会员,从即时起,您将享有全新的会员服务,我们将……”那个年轻的声音还要往下念叨,邱谷雨忙制止了他,他问道:“我什么时候变成你们的白金会员了?”
那个年轻的声音热情地解释道:“是这样的,凡在本会所消费满六百万元的会员都将自动升级为白金会员,就在刚才,系统显示您的消费额已经达到六百万八千六百元整……”
“等一下!我今晚根本没有出现在你们的会所啊!”邱谷雨压低声说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邱先生,系统显示您的账户今晚确实存在消费记录,您是不是把您的会员卡转赠给了其他朋友呢?”年轻的声音十分有耐心地提供可能性。
“会员卡我记得给了岩岩啊……”邱谷雨困惑地皱眉,半晌后,他突然拔高声音叫道:“你说今晚有人用我的会员卡在你们那消费了是吗?”
“是的,而且这位客人现在还在您的房间里。”那个人很客气地答道。
“好!我马上过去!”邱谷雨兴奋地说:“你给我看好那个人!在我过去之前,千万把人给我看住了!”
吴素琴直到邱谷雨挂了电话,才委婉地表达不满道:“是急事吗?看把你激动的……”
邱谷雨转身拉开驾驶座车门,上车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诡异地笑,“我想我大概知道楚迎那丫头躲哪里去了!”
邱谷雨将车停在一栋金碧辉煌的会所大门前,尽管夜已深沉,这里却是门庭若市,门前的服务生一见到邱谷雨,立即上前躬身问好道:“邱先生,您来了。”
邱谷雨将车钥匙丢给服务员,转身拉开副驾驶的门,将吴素琴恭敬地接了出来,“阿姨,就是这。”
吴素琴抬头看一眼,担心地问道:“迎迎会在这里面?”
“八九不离十吧,但也不能确定,所以我没通知其他人,省的空欢喜一场。”邱谷雨笑道:“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吴素琴点点头,在邱谷雨的扶持下,走进这栋平日里绝对不会涉足的高级会所。
会所里一楼是仪表堂堂的大厅,几个前台小姐和在大门边并排两列的服务生各个热情洋溢,乘坐电梯往下是格调激越的地下酒吧,往上是提供你所能想到的各式服务的地方,再往上,便是提供给客人专享的套房,邱谷雨不敢告诉吴素琴他在这里包下了一套整年专供外宿的豪华套间,便只是在电梯里解释道:“这家店的会员卡我只给过岩岩一个人,岩岩一次也没用过,他的卡无非在家或扔在办公室,可刚才这边的服务员给我打电话,说今晚有人用我的账户在这边消费,我不敢保证一定是楚迎拿了岩岩的会员卡,但试一试,总比没希望的好。”
吴素琴点头,声音有些紧张,“但愿是她……这都多晚了……”
确实太晚了,已经将近午夜一点了。
电梯很快到达8楼,邱谷雨往自己包下的套房走去,这边的房间有三张卡可以开门,两张磁卡分别在会所经理和邱谷雨自己手上,另外一张可以凭借身份识别开门的会员卡,目前就在门内的这个人手上。
房门推开,房内大亮,吴素琴迫不及待地往客厅里瞧去,除了扑鼻而来的一阵浓浓酒气外,再无一人,“迎迎?”
邱谷雨紧随其后步入客厅,一看到客厅里的场景,他便用力皱眉。
客厅的地毯上遍布大大小小的酒瓶,有啤酒,也有红酒,还有几瓶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的洋酒,最可怕的是,这些酒的瓶身大多已经空掉了。
这个房客喝掉了邱谷雨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喝掉了这么多高浓度的酒后孤身一人跑出去,这才是最可怕的事。
邱谷雨立即给经理打电话,“我房间里的那位客人呢?不是让你们看着她吗?”
“邱先生,您稍等片刻,”电话那头的经理沉默了几分钟后,再次说道:“前台那边证明那位客人还没有离开,她极有可能到楼下的酒吧去了。”
“什么?”邱谷雨发火道:“怎么跑到那了!你们给我看紧点!我马上下去!”
吴素琴担心地问:“怎么了?迎迎去哪了?”
“她在楼下玩呢。”邱谷雨强笑道:“我们这就去找她。”
酒吧在负一楼,直达的电梯门一打开,几乎就要冲破耳膜的音乐扑面而来,震得吴素琴这从来只听些胡琴琵琶的耳朵差点就要聋掉,她捂住耳朵,在邱谷雨的搀扶下挤开扭动疯狂的人群,往酒吧里头跌跌撞撞走去。
这个会所的酒吧全市有名,每到入夜,遍布在这个城市各个角落的寂寞灵魂都会聚集到这里,在酒精和音乐的发酵下,所有人压抑在心底的疯狂都会渐渐涌出身体,肆无忌惮地挥洒在这个局限的空间里。
还没有走到酒吧中央,邱谷雨早已适应了环境的耳朵便敏锐地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呼叫,那声音很微弱,如果不仔细听还听不见,可邱谷雨一听到那声音,体内的火气蹭蹭蹭便往上蹿,他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几个人,朝那个微弱的求救声扑过去。
酒吧角落的某个环形沙发边已经聚拢起几个男人,所有人都在笑,那笑声格外猥琐无耻,邱谷雨分开那些挡在外围的男人,一拳头将压在求救者身上的男人打飞到地上。
在酒吧闪烁的灯光下,邱谷雨捞起沙发上神志不清的女人,把她的脸转过来一看,不是楚迎又是谁?
“楚迎!醒醒!”邱谷雨拍了拍楚迎的脸,气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那个被邱谷雨揍到地上的人也喝了不少酒,此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怒道:“谁敢揍老子?”
邱谷雨看到楚迎被扯松的衣领,眼里的怒火烧得就要跃出眼眶,他站起身,环视一圈周围充满敌意威胁的目光,冷笑道:“揍得就是你老子!”
那些充满酒臭的强壮身体一个个朝邱谷雨扑过来,他们有的赤手空拳,有的随地取材,酒瓶子、高脚凳、装饰用的铁管……邱谷雨的身上很快便见了血,但他丝毫没有退让,反而越战越勇,男人的身体里或多或少都存在着嗜战因子,在被激发了血气后,这种渴望流血渴望让别人流血的冲动只会更加浓郁。
邱谷雨以一敌多,在迎向最后一个男人时,那男人大喝问道:“他妈的!她是你老婆吗?你这个疯子!”
邱谷雨以一记左勾拳将他打得吐出一口血,怒吼道:“她是我老婆的老婆!”
最后一个敌人撞塌临近的桌子,当场昏迷,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邱谷雨狠狠吐出一口血沫,将自己的外套给楚迎穿上,转身将她背到自己背上,他走到人群边缘,拉住已经目瞪口呆的吴素琴,哑声说道:“找到迎迎了,阿姨,我们走吧。”
吴素琴一直颤抖的手忽然抖得更厉害了,她低下头,任由眼泪浸湿眼眶,哽咽道:“嗯,我们走。”
邱谷雨开车,吴素琴抱着楚迎坐在后排位置上,一路上,楚迎只是不停地呓语流泪,吴素琴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陪着她默默垂泪。
车子很快便回到周家,邱谷雨把楚迎背到卧室里放下,吴素琴抹了抹脸,打起精神来照顾楚迎。
邱谷雨给周岩砚打完电话,想要帮忙去打盆水,他的手臂刚一伸出来,就露出一条狰狞血腥的伤口,伤口还在滴血,看上去极为恐怖。
吴素琴惊叫:“你流血了!”
“没事,小伤口。”邱谷雨想把伤口遮住,却被吴素琴拦住,她站起身往楼下走,边走边说:“我去找药!你等一下。”
房间里只剩下邱谷雨一个人,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低头静静地看着楚迎。
楚迎喝了很多酒,却一直不肯入睡,她睁着大大的没有焦距的眼睛,眼里迷迷蒙蒙全是眼泪,却依然坚持地睁开看着每个人,一边看一边流泪,却不说一句话。
邱谷雨低下头,冲她淡淡地笑,“楚迎,你是个好朋友,好妹妹,好妻子,好女儿,你是个好姑娘,所以,不要用惩罚自己的方式来伤害大家,好吗?”
楚迎只是睁着那对不断落下眼泪的眼,丝毫没有反应。
邱谷雨低笑两声,摸摸她的头,笑道:“我就当我们说定了。”
第56章 直面的人生
第五十六章直面的人生
赵清持的车和秦靳的车几乎同时在周家大门口踩了刹车,周岩砚刚跳下车,就见着秦靳已经失魂落魄地推门跑进去了,他回头看了眼赵清持,惊讶道:“他平时就跑这么快吗?”
赵清持摇摇头,“就是千万的生意谈崩了,他也不会走快一步。”
周岩砚摇头苦笑,“还真是……”
赵清持停了车,和周岩砚并肩往宅子里走,“如果迎姐需要,他说不定还能飞起来。”
两个人嘴里调侃着秦靳,脚下却一点也不轻松,也是一路匆忙进了屋,一进去便看到吴素琴抱着医药箱匆匆要往楼上跑,周岩砚的心咯噔一下,急道:“怎么了?迎迎受伤了?”
邱谷雨在电话里把楚迎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但没有提到她有受伤啊。
吴素琴一看到周岩砚这亲生儿子,心里悬了一整天的心忽然就松了地,腿一软,几乎就要瘫坐在地上,她哽着喉咙,小小声地说道:“迎迎没受伤!受伤的是邱先生!他为了救迎迎,跟一群流氓打架,手臂一直在流血!
周岩砚跟被人闷头打了一棍似的,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
吴素琴在赵清持的搀扶下,将手里的医药箱塞给周岩砚,催道:“你去!”
赵清持抬头,瞥了眼周岩砚。
周岩砚已经完全傻了,抱着医药箱傻乎乎问道:“妈……我和他……”
“你们的事以后再说!”吴素琴脸上也不好看,可以看得出既苦恼又心急,“他现在受伤了,心里最想的人肯定是你……你……你去照顾他!”
“啊?”周岩砚还想说些什么,赵清持已经在他身后推了一把,“三哥,你快去吧。”
周岩砚深深看一眼吴素琴,抱着医药箱快步往楼上跑。
吴素琴在赵清持的搀扶下,呆呆站在客厅里,目送自己的儿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赵清持低声叹道:“阿姨,前两天我遇到一个为了我离家出走的女孩子。”
吴素琴惊讶地看着赵清持,“女孩子?”
“嗯,你看我这副模样,会有男人为我离家出走吗?”赵清持淡淡地笑,“那女孩子不知道我也是个女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喜欢上了我。”
吴素琴担心道:“那怎么能行?”
“是不行啊。”赵清持无奈地笑,“那女孩的家人找上门来,虽然都是明事理的人家,可是我看那女孩的眼睛,总觉得,所谓的感情,不就该是她那个样子的吗?喜欢,纯粹的喜欢,然后想要在一起,就努力去在一起,没有性别,没有国界,没有外界信息的不断干扰,就只是最简简单单的喜欢。”
“六六……”客厅里灯火通明,吴素琴仰头看着赵清持线条清晰的脸,心里一滞。
“有些人相处一辈子也不会有心动的感觉,有些人却可以在第一眼便决定此生非他不嫁,爱情的千万种形式里,我们不过见识到一两种,便总以为我们对爱情知之甚详,可其实,我们还是不了解爱情啊。”赵清持的声音轻飘飘地没有重量,“爱情是什么呢?阿姨,您能告诉我爱情是什么吗?”
吴素琴静默半晌后,颓然地坐到沙发上,“……不能。”
赵清持站在沙发背后,沉沉看了她一眼,转身无言地往楼上走。
酒气肆意的卧室里,楚迎安静乖巧地侧卧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只有那两只水蒙蒙的眼一直瞪大,迷迷糊糊地注视着每一个进来的人。
秦靳蹲在床边,双手紧紧握住楚迎的一只手,心疼万分地看着她。
周岩砚一进卧室,第一眼便看到角落椅子上疲惫坐着的邱谷雨。
邱谷雨虽然在闭目养神,却在周岩砚踏进第一个脚步时骤然睁开眼,满目惊喜地唤道:“岩岩!”
周岩砚心急火燎地走到他身边,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他受伤的手臂上,怒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邱谷雨指向床铺上烂醉如泥的楚迎,笑道:“如果是你们在,那些人指不定就不是被揍一顿这么简单了,大卸八块怎么样?秦靳?”
秦靳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邱谷雨,我欠你一次。”
“你不欠我,我只是帮我妹妹教训了几个流氓而已。”邱谷雨大方地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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