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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迎惊喜地看着满院的美景，笑得合不拢嘴。
待到满院的火树银花渐渐有了衰败的势头，院子正中央的草地上，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炸裂宁静安详的夜空，紧接着，一朵绮丽浓艳的牡丹炸裂在遥远的夜幕上。
“砰！”
“砰！”
“砰！”
礼炮此起彼伏，一下一下，仿佛画者笔端最浓烈的色彩，要在浩瀚飘渺的夜空雕刻出不朽的纹路，却又一次次怅惘失败，留下灰飞烟灭的记忆。
楚迎捂住耳朵，仰起脑袋，赞叹地看着夜空中的转瞬即逝的美景，也不知是心头被爆炸声激得跳荡，还是脑子被满世界的硝烟味填充，她整个人都觉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院子里没有亮灯，昏暗中，有一只手握住了楚迎垂放在身侧的手。
楚迎心头一暖，仰望夜空的双眼里，忽然便有了暖热的水雾。
那只手她虽然接触得不多，却熟悉异常。
礼炮还在朝天直射，楚迎不敢低下头，她怕看到那个人的脸，也怕自己不争气的眼泪。
秦靳将楚迎的手温柔地翻转过来，在她温暖柔软的掌心不轻不重地径直写起了字。
七彩礼花在楚迎的脸上投射出美轮美轮的光芒，她静默的仰望姿态，看上去虔诚且安心，秦靳轻轻捏住她的手，黑暗中，他凝视她的视线沉默坚定，叫人不敢直视。
“哎呀！结束了！”周岩砚快活的声音平地惊雷般炸响在耳边，楚迎心头一震，慌忙甩开秦靳的手。
“翠翠！开灯吧！”赵老太爷的声音听上去嘹亮而富有激情，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院子里的院灯骤然亮起。
礼炮的浓烟还未散去，楚迎在呛人的气味中捂住口鼻，向身边望去。
赵清持站在自己右手边，依然维持着仰望的姿势，而自己左手边的秦靳则静静地站着，视线飘向前方的赵宅大门。
不远处明亮的廊灯下，赵老太爷甚为满意地朗笑道：“六六！这可都是秦靳布置的！喜欢吗？”
话一出口，楚迎立即瞧见赵清持脸色骤变，连素来持重的秦靳，都不赞同地皱起了眉毛。
赵老太爷离得远，看不清这边的情况，犹然自顾自地替秦靳热情邀功道：“六六，你不是最喜欢这样的礼花吗？从小就喜欢。”
楚迎注意到赵清持垂在身体两侧的手逐渐握紧成拳，她心头一震，忽然有了极不好的预感。
赵清持一直不回话，场面陷入极其尴尬的境地。
秦靳是识大体的，正要开口安抚赵老太爷，另一边的周岩砚比他更快一步，“赵爷！您让秦靳费这样的苦心，竟然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您忘记了吗？我妈妈也是最爱这些热热闹闹的玩意！”
赵老太爷得了周岩砚的台阶，虽然很是失望，却也明白事情过犹不及的道理，这便笑了，“哎呀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素琴！你妈妈可要怪我了！”
“哈哈！”周岩砚圆了场子，顺理成章地领着众人往前走，“赵爷，今晚约了人摸两圈吗？人数不够的话，算我一份！”
一行人穿过满院子的硝烟，进到屋子里，进大门的时候，楚迎仔细地看了眼赵清持，见她表情冷硬，已经不复刚才篝火时候的温和，再想到刚才赵老太爷说的话，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进了客厅，郑妈妈已经收拾好了麻将桌，周岩砚扶着赵老太爷就座，秦靳是赵家的客人，便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楚迎不会打麻将，所有人的目光便都炯炯有神地盯向了赵清持。
赵清持面无表情地坐到了秦靳下家的位置。
她一坐下，楚迎清晰地感受到，包括自己在内，场上诸人都松了口气。
麻将一旦开场，牌局外的楚迎如坐针毡，浑身不对劲，她只坐了一会儿，便以回家陪吴素琴为由，告辞了。
吴素琴的规矩是除夕夜必定要彻夜灯火通明，她打开了包括仓库在内的所有灯，弄得楚迎一穿过矮篱墙，就有种置身于白昼的错误。
只有屋角墙缝里诡异森然的阴影赤裸裸地宣告出黑夜的真实。
楚迎站在自家大门口，深吸一口气，这才轻手轻脚推开大门，往客厅里走。
周家客厅朝西的位置设了座小小的神龛，龛里供奉着周邦民的牌位，每日清晨，吴素琴总会在龛前虔诚地烧上一柱香，祈求周邦民福佑两个孩子。
楚迎一进入客厅，便看见吴素琴站在神龛前发呆，她的身影孤独寂寥，在这万家灯火热闹非凡的除夕夜里，反而显现出更深的凄凉。
“妈妈……”楚迎手扶白墙，讷讷地站在角落。
吴素琴转过头，朝她缓缓招手。
楚迎走到吴素琴身边，同她一起看向神龛里周邦民的牌位。
“你爸爸是个福薄的人。”吴素琴淡淡开口，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悲喜，只让人恍惚觉得遥远。
楚迎不知道如何应答，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
吴素琴看了她一眼，忽然叹了口气，“迎迎，你快乐吗？”
楚迎一愣，点头答道：“我很快乐。”
“是吗？”吴素琴接着问道：“那你幸福吗？”
“我……”楚迎心里有些慌，斟酌之后，说出口的回复改变了，“和你们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吴素琴回头看她，布满皱纹的双眼微微眯起，半晌后，忽然笑了，“傻孩子……”
“诶？”楚迎呆呆地看着吴素琴。
吴素琴越笑越开心，“迎迎，你知道父母能为孩子做到什么地步吗？”
“嗯？”楚迎不解。
“疼爱孩子的父母既能为孩子创造一切，也能为孩子牺牲所有。”吴素琴语调平缓地说道：“父母是伟大的，同时也是自私的，他们总是不自觉地把孩子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妄图操纵他们的人生，尽管他们的初衷可能是善意的，却不知道，正是这份以父母为中心的爱，反而伤害了他们最希望保护的孩子。”
“妈妈……”楚迎惶惑地看着吴素琴，不明白吴素琴为何突发如此感慨。
“当然，这都只是理论认知而已，放到实际里，不管是我还是你爸爸，亦或是赵爷，我们都在犯错，”吴素琴自嘲地笑，“这世上又有哪个家长是真正能够不犯错的呢？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啊。”
“妈妈，我知道你们是爱我的，”楚迎的心里酸地几乎要流下泪来，“你们已经用了全力来爱护我……我……”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迎迎，妈妈是在自责。”吴素琴摸摸楚迎的头，替她将耳边的乱发抚耳后。
楚迎被这温柔的抚慰暖烫了心，颤着声问道：“自责什么呢？”
吴素琴微微笑，“自责我这个做母亲的，竟然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连幸不幸福都不敢正面回答，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做母亲的最失败的地方？”
知子莫若母。
楚迎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吴素琴摸摸她的脸，苦笑转身，仿佛不堪重负地弯下腰，慢慢往自己房里走。
楚迎直到看不见吴素琴的身影了，这才呆呆转回身，凝视着周邦民的牌位，怔怔出神。
第34章 独守的空闺
第三十四章 独守的空闺
大年初七的时候，周岩砚收拾了行李去北京出差，楚迎送他去的机场，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楚迎取笑周岩砚是落魄逃难的小商贩，被周小老板抓住一顿扭打。
嬉笑怒骂中，两个人同时想到彼此的境遇，又都愁眉苦脸起来。
送周岩砚登机前，楚迎随口问道：“要是邱谷雨穷追不舍上京城逮人呢？你能清心寡欲受得住他纠缠吗？”
周岩砚二话不说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楚迎，笑得分外勉强，“不要小看我的决心啊。”
“诶？”楚迎愣着不接，“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岩砚却不给她，也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他将手机硬塞进楚迎手里，吩咐道：“公司暂时交给你了，等我到了那边，买了新号码再联系你。”
楚迎如接烫手山芋般捧着周岩砚的手机，目送他萧索的背影被冰冷的通道所覆没。
楚迎素来是个坚定的起床困难户，可自从她从周岩砚手里接过了他的手机，她的自由职业生活也被迫变得紧张规律起来。
她深刻地感受到，她从周岩砚手里接过的不是他的手机，而是他的生活。
作为公司的老板娘，周小老板的贤内助，楚迎每天早出晚归，单是公司的日常事物便让她忙到焦头烂额，更别说一些突发事件，楚迎深感庆幸的是，几年前一起和周岩砚奋斗的经验还未被她落得太远，而且周岩砚的万能秘书还在身边。
真是谢天谢地。
周岩砚的手机每日里除了公事外，响得最频繁的便是邱谷雨的来电。
邱谷雨春节一过便回了f市，几乎是周岩砚前脚一走，他后腿便跟了上来。
起初的时候，难缠的邱谷雨不相信周岩砚真的扔了手机去出差，也曾直接去博文公司找人，屡次被黑脸楚迎接待后，都是怒气汹涌地甩门而出，直到他真正相信周岩砚是铁了心不跟他联系，他这才放过楚迎，再没出现。
楚迎这一口气还没松下来，秦靳的出现又让她的那口气重新吊了回去。
她没有忘记，除夕那一晚，在漫天焰火下，他在她手心里写下的三个字。
“对不起。”
林樱关门的声音将楚迎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抬起头，有些无措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相比春节时的秦靳，楚迎觉得，他看上去似乎瘦了一些，高了一些。
穿着黑色西装的秦靳往楚迎面前一站，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迎面扑来，瞬间毁灭了楚迎心中刚刚筑起的防护墙。
“我听清持说你在帮周岩砚打理公司事务，便来看看。”秦靳低头仔细地看楚迎，眉毛微微皱起，“你看起来好憔悴。”
“啊？哦……”楚迎不自觉摸了摸脸，“可能最近没休息好吧。”
秦靳点点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楚迎心里默默吐槽，你暂时别来影响我就是最大的帮忙了，想到这，她忍俊不禁，赶紧撇开了脸。
“笑什么？”秦靳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或许是他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温情让楚迎忽然放了松，她不自觉便笑问道：“你那天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因为我觉得我的操之过急伤害到你了，”秦靳双手支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更加接近楚迎，他的眼神坦荡真诚，像最深沉的清井，总在不知不觉中将楚迎吸引进去，“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
楚迎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窘迫，匆忙别开脸。
秦靳继续说道：“有些事，我想跟你解释清楚。”
“什么事？”楚迎问道。
“除夕那天我只是帮赵爷一个忙，起先并不知道清持喜欢看焰火，也并不知道那是专门为她做准备的。”秦靳诚恳解释。
楚迎微微笑，“我知道的，如果当真是为了讨好六六，你也不会站到我身边了。”
可是即使懂的这些又有何用呢？赵老太爷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和秦靳结亲的念头，而自己家，倘若周岩砚真的与邱谷雨在一起，那吴素琴又该如何伤心？九泉下的周邦民，又会如何扼腕？
“楚迎，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秦靳忽然发问。
楚迎点头，“你说。”
“不要勉强，不要牺牲。”秦靳的目光像是要盯穿了楚迎般，灼灼生辉，“就像你当初有勇气把酒浇在导演头上那样，不要对生活妥协。”
楚迎苦笑，“可是你先前还告诉我，做人不能随心所欲，我自食恶果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没错，但你忘记了吗？”秦靳微笑，“那是我对朋友的忠告。”
楚迎也笑，“怎么？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当然不是。”秦靳身体一探，几乎将脸贴到楚迎面前，“我把你当成我要守护一生的爱人，楚迎，我希望我的爱人是自由的公主，在她的王国内自由地追求自己的理想，不为他人所惑，可以去过她想过的，也是真正适合她的生活……而我……”秦靳脸色一暗，笑容变得苦涩起来，“即使得不到公主的青睐，我也会是最忠诚勇敢的骑士，所以别说是把酒倒到大导演头上了，我更倾向于一瓶子把他敲到半身不遂。”
“你……还真是双重标准啊……”楚迎不得不承认，她被秦靳的告白震动了，“……你为什么能这么肯定自己的感情呢？你到底看中我什么呢？”
一个已婚妇人，一个貌不惊人的平凡女人，有些顽固，有些自我，连恋爱都没有谈过，抛弃掉周夫人的身份，以她的性格，未必能在这世道安然生活，这样一个女人，连楚迎自己都觉得麻烦，她又怎么好意思麻烦别人。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给别人添麻烦。
“你这是在给我机会告白吗？”秦靳的面上流露出温暖的浅淡笑意。
楚迎对上他的眼，脸上惊心动魄地热了起来，“咳……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工作了。”
“嗯，那我先回去了，”秦靳好笑地告别，“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楚迎点头答应，内心却无奈道，隔行如隔山，找你秦公子，我还不如找周小老板的万能秘书呢。
晚上下班回家，楚迎累得直接瘫倒在沙发上，吴素琴唤她吃饭，她连答应的精力都没有，恰在此时，周岩砚的电话打了过来，楚迎立即没好气地接起，“喂！”
“哎哟……今晚吃的是火药吗？”周岩砚的声音听上去略显沙哑，“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迎似要把心肺都叹出来般深深叹了口气，“今天秦靳来找我了。”
“哦，他是来向你解释除夕夜的事情吗？”周岩砚未卜先知，直接道出秦靳的行动。
楚迎大惊，“你怎么知道？”
周岩砚嘿嘿笑道：“除夕的后半夜，我们俩在赵家的阳台一起抽烟来着。”
“你们都聊了什么？”楚迎有些难以想象这两个男人会凑在一起，一个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一个是她芳心暗许的男人……楚迎的太阳穴隐隐抽痛，这两个人最直接的联系便是自己，她真担心周岩砚会把自己的老底全部揭开来，“你没说我什么事吧？”
周岩砚低低笑开了，“这是我们男人间的约定，必须向女同志保密。”
楚迎果断嗤之以鼻。
周岩砚笑了笑，问道：“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