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曼看着他笑而不语。
章主任板着脸拂袖而去，木门摔得重重的。
她寻思，难道刺激过度，要转变方法？
这时，木门再一次被打开，一个年轻姑娘拿了纸和笔走进来。
“章主任说，让你把想法写出来。”她羡慕地说着，然后坐在一旁。
杨小曼暗地高兴，终于迈出一步。
这个姑娘看来是来监视她的，一直坐着没走。
她抓紧这个机会开始套话：“我妹妹怎么样了？”
“谢主任在跟她上课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谢主任在组织里一向被认为是极富有能力的导师。当她听说章主任主动去教导一个新人时；来了兴趣，他们两个一向死对头，彼此在业绩上竞争。现在听说新人来了两个；而她被叫去为其中之一辅导。她像打了鸡血般，立誓要别过老章。凭着自己不短的经验；情况都没问清楚；便去见新人。
推开木门；昏黄灯光下；看见一个衣着凌乱的女孩坐在靠椅上。
她推了推眼镜，做出慈眉善目的样子；细细打量这个女孩的情况；然后调整自己的说服步骤。
这个女孩的手虽然白，但是指甲里有泥；说明是农村出来，做了农活。（其实是爬土墙扣的。）
衣服全是泥点，旅游鞋被泥巴糊得不成样子，看鞋面那个钩还挺耐克，听说阿迪王也是仿耐克。（刚从田埂里拔1出来）
她的小脸生的不错，眉毛整整齐齐。看样子修过了。
谢主任顿时有了结论，这是个进城打工姑娘，爱漂亮，爱虚荣，正是好糊弄的那一型。
她细眉细眼笑开了：“小妹，你生都很漂亮。可惜啊！”
她等着女孩的追问，然后一点点把她诱导进自己的氛围里。
纪文心在房子里正关得心烦意乱，满脑子都是洗脑和反洗脑。她刚进大学时，就选修了心理学，又被哥哥指导了解了很多金融诈骗案例。如今有了碰上了现成的对手，她从心底涌起了挑战和研究的*。
见有人进来，她立刻警惕起来。
“可惜什么？”纪文心扑闪着大眼睛好奇问着，整个人化为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知道小燕子吗？赵薇演的。她多好看啊。但是你可以比她更好看！”谢主任很满意自己举的例子，还珠格格现在正播得热火，全国人民都知道。
纪文心很少看电视，不过赵薇这个名字她从哥哥那些朋友嘴里听说过，是个红起来的明星。
“那我怎么比她好看？她可是大明星！”她十分配合地上套。
谢主任立刻拿出一个大纸盒，上面绑着粉色的缎带。她用诱惑的口吻说道：“打开看看，让你漂亮的秘密就在里面。”
她用手扯开廉价的缎带，揭开薄薄的纸盒盖，里边放着化妆品四件套。
谢主任激情而又有感染力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天然丽莎国际绿色公司专门销售进口高档化妆品。只要你拥有了它，我保管你变得比赵薇还漂亮。也能成为大明星。”
纪文心将四件套翻了翻，洗面奶，爽肤水，隔离霜，精华液。每个的玻璃瓶都粗糙的很，接口处泛着毛边。里面的东西，她不知道好不好，不过这瓶身上错漏百出的英文说明真是个笑话！
“这么高档的进口化妆品不但能让你变漂亮，还能推销给你的朋友们。”谢主任继续热情洋溢地劝说着：“一套只要一千八，内部价！你每卖一套两千，就能从中赚到钱。而你的朋友也去卖，她赚的钱里，还可以给你提成。你的朋友越多，你的提成也越多。到时你就成了明星销售，赚大钱，拥有自己的事业，而不是贫穷的打工妹！”
“等等，你说这玩意能卖出去！”纪文心终于忍不住了，她不想再以打工妹的身份和谢主任啰嗦，“听说过欧莱雅，兰蔻，迪奥，雅诗兰黛？知道化妆品分基础护理和彩妆两部分吗？”
谢主任皱起眉头：“小妹！不要讲出竞争对手的名字。我们会比她们做得更好。”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还是说你不敢面对竞争对手的优秀。”纪文心开始用激将法布局，就等谢主任跳进去。
“当然不是。”谢主任岂能在新人面前示弱，虽然这个新人跟以往的打工小妹有些不一样。她估计小妹可能曾经在日化厂打过工，所以能说出一些东西来，“看来小妹你对化妆品有些了解，但是我们这是美国进口，不是国产货。”
“安利，玫凯琳也是美国货，人家至少包装精美。你看你们的包装，外盒纸薄，随时都会变形；还有这缎带，边都起毛了，好低档。瞧瞧玻璃瓶口，都有毛刺。这是残次品吗？顾客用手一抹，还不流血？”
谢主任听她一说，在看看自家的实物，还真是那样。原本高档化妆品硬生生被她讲成了地摊货。
她不由自主问道：“那怎么改啊？”
纪文心用手托着腮，似笑非笑：“你能拍板做决定？我要见你们老板，我要和他合作。把天然丽莎国际绿色公司改造成第二个玫凯琳直销也不是难事。”
谢主任清醒过来，竟然被这个打工妹给糊弄了。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拍着桌子：“你懂什么！你以为你家开化妆品公司的吗！老老实实从新人做起，不要好高骛远。”
纪文心先在心里对父亲道个歉，然后假装欣喜地说道：“我家真开化妆品公司！你是怎么猜到的。有眼光！”
谢主任被气得仰倒，她站起身冲出了房间。
纪文心靠回椅子上，顿觉无聊，真是太没挑战性。
谢主任一出去就被告知章主任竟然让他的新人写建议。她简直不能相信！那老章一向自傲的很。通过拐弯抹角的打听，原来章主任的新人竟然懂一些传销的东西，正要写这方面的建议。
谢主任顿时急了。
他们这个天然丽莎分部其实是老板加盟了辣椒省天然丽莎总部，传销的流程都是从那边传授过来。但是最近老板不满意业绩，正要广招手下，征集方案想办法改进。
他们一般招揽来的人都是没什么文化的进城打工农民，根本不能提出什么有效建议。现在老谢竟然信任新来的新人，看来是有真货。她想到刚才那个大放阙词的姑娘，难道她也有什么好办法。
一考虑到这个情况，她又极不情愿倒回去。
拍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她硬邦邦说道：“先把你的建议写出来。”
纪文心左顾右盼，手一动不动，“可是我想亲口对老板说，写字很累啊。”
谢主任忍住脾气问道：“那你怎样才肯写？”
纪文心便将方圆和陈浩洋的事情说给谢主任听，然后表示，教训一顿陈浩洋就写。谢主任在没做传销前就因为丈夫出轨离了婚。这一听，感同身受，齐骂渣男，并表示会给陈浩洋点颜色看看。
由于一天的辛苦遭遇，纪文心写了几百字就瞌睡连天。谢主任见临近半夜，怕影响写作质量，于是大手一挥，让她先去休息。
章，谢两个主任负责人的异常举动，引起了他们负责小组成员的讨论。一般的新人，谁没有在新人训练营里脱了几层皮才被允许毕业。凭什么今天刚来两个就有特殊待遇。
“她们有什么厉害，居然让主任优待她们。”
“要不今晚找机会探探。”
“王组长你去吧。你口才好，一定能打听清楚怎么回事！”
“好，我去吧，到时我安排床位在她们旁边。”王副组长是个三十左右的女人，平时很会说话，她笑眯眯答应了。
杨小曼出来时，发现纪文心和一个中年妇女在外边等她。两人被一群人簇拥到休息的地方。一个平房的里屋，什么家具都没有。满地的大通铺，中间一条窄窄过道。屋子正中间拉着一横幅：“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当她们提出上厕所，以及清洁洗漱时，王组长跟后面监视。
厕所空间不大，王组长一进去便倒锁了门，将洗脸台的水龙头打开，任水花花地流。
“安静的听，不要出声。你是杨小曼，你是纪文心。”她非常严肃地一一对照，“我刚刚接到消息：你们的同学方圆已报警。”
杨小曼欣喜的瞪大眼睛，捂着嘴说：“你是警察！方圆逃出来了！”
纪文心也喜不自胜压低声音说道：“太好了，有救了。”
王组长语速很快：“长话短说，我是进来调查收集天然丽莎虐待成员致死案件的证据。现在还没有确定新人训练营和他们头目的所在地。可能还需要你们配合。”
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杨小曼提出疑问：“我们是刚进来的新人，根本不被章主任信任。不知道有什么能够配合？”
王组长笑了笑：“就凭你们给传销组织的建议。”
杨小曼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她得赶紧解释，不能给警察留下助纣为虐的印象。她呐呐说道：“那是缓兵之计，我写得那一份前面全是传销原有结构分析，还没提到建议。”如何对文章稀释灌水，也是她的拿手本领。
纪文心也搭腔：“君子所见略同，我先写了几百字的庞氏骗局原理。”
王组长见她们一个个小心翼翼，好似担心会被打成传销分子，连忙安慰道：“你们不用担心，其实你们的做法给了我很多启示，如何有效打入传销的上层。总之你们没有和我在一起时，两人注意不要相互讲话。因为很多人在盯着你们，抓你们的小辫子。只有我给你们提示时，才做出反应。总之见机行事。”
是夜，杨小曼躺在硬邦邦的地铺上，感到十分安心。方圆逃出去得救了，传销窝点已经被警察盯上了，她们只要坚持坚持，就一定能得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很开心，终于可以用回原来的文案。因为编辑大人说丁丁网出了新活动，刚好和我的文主题套上了。
关于有妹子说我的文名不太恰当，那么有兴趣的妹子们可以提好的点子。
最后科普一下99年的传销。那时正好处于国家管制和严打之前。各种传销鱼龙混杂，祸害一方。有拿了牌照祸害的，也有没拿牌照祸害的，2000年后，国家重拳出击，打掉一大批有牌照的传销。只留了7个改造为直销，也就是大家常听说的安利，玫凯琳等。
但是现在通过网络进行传销还像幽灵般在我们身边徘徊。所以毕业出去找工作的妹子一定要小心。
第39章
早晨六点半；杨小曼和纪文心就被叫醒；然后到隔壁的堂屋做早操。边做还被要求喊口令：“丽莎是我家，壮大靠大家。”
早操完毕；一个组长模样的女子递给她们两份资料，要求半小时背下十五条推销重点。如果做不到早饭就没得吃。杨小曼记忆力很好；所以看一遍就记下来了。她看看纪文心，发现她皱起眉头；不由有些担心。同时她还发现；她们在记忆的过程中，周边围了不少人；虽然也在看资料，但是时不时飘来异样的眼光。
很快，时间到了。杨小曼和纪文心都顺利完成任务。周边的那些人显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杨小曼还隐隐听到：早餐又少了一点。
分早餐时；她才明白。每个人分了一个小馒头和一碗稀的可见人影的大米粥。如果她们没有背出推销重点，大概早餐就会被没吃饱的人们瓜分。
早饭后，其他人去听课，据说有一位明星推销员来讲课。但是杨小曼和纪文心确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章主任和谢主任都在。
他们让杨小曼和纪文心坐在两张板凳上，然后向一个男人示意。
几分钟后，陈浩洋和另一个男人被拖了进来。
杨小曼虽然知道陈浩洋被揍了，但是她不知道会被揍得那么惨。鼻青脸肿不说，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行动能力，完全是被人拉进房间。
纪文心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两人相视而看，都能看到对方深深的忧虑。章主任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谢主任开口了，她尖利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小曼和文心确实有才华，我们组织也珍惜有才华的人。所以组织为你们做的事情，请你们记在心里。那个陈浩洋可是你们要求要教训的？现在就给你们看看不愿说出银行卡密码的下场。”
陈浩洋听到他的名字才有了反应。他讲一句就喘息一下，讲完整个人咳嗽咳成一团：“老子得到的钱，一分也不会给你们！呸，杨小曼，纪文心，我记下你们了！”
谢主任满意地听到陈浩洋的反应。她又指着另一个受伤的男人解释道：“这个人冥顽不化。我们只能对他像敌人一般。当然如果哪天他醒悟了，我们也可以接纳他。我听说小曼对传销的规则都有自己的看法，那像这种人，你会怎么让他回心转意？”
杨小曼这一刻才知道他们的险恶用心。传销组织知道无法对她们进行洗脑，那么就必须找到别的控制她们的方式。比如现在，利用陈浩洋的怨恨来斩断她们的后路，用另一个不愿传销的下场来警告她们。
“动手。”
男人们按下陈浩洋和另一个男人的背，开始用鞭子抽。
痛苦和哀嚎和血腥气瞬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纪文心的脸变得惨白，满头都是汗，她捂住嘴开始干呕，最后她忍受不住冲了出去。
杨小曼眼里看着鞭子一下一下落在背上，响起的鞭挞声如同重鼓敲打着她的心灵。
然而即使闭上眼睛，她都觉得惨叫的每一声也都在拷问她，她可以就这么看着人被伤害而无动于衷吗？如果说陈浩洋是自作自受，可是旁边那个人，他明明是无辜的受害者。
眼见他们力道越来越大，哀嚎声越来越低，杨小曼突然想起昨晚王组长说的话。天然丽莎可是有虐待成员致死的前科。他们不会要在她面前活活打死人吧！
或者说，传销组织正是要借这个机会威慑她们！
她越想越怕，唯恐自己会亲眼目睹一起凶杀案，而自己还是那个无动于衷的人，她急忙开口阻止：“请停手！”
章主任终于说话了：“小曼有什么好建议？”
她深吸几口气，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把他交给我，我来说服他认同你们的理念。用我的方式。”
她伸出手指，指着陈浩洋旁边的男人。
章主任满意地笑了，指挥众人将两名伤者抬回去，给喂葡萄糖和注射抗生素。
下午，章主任安排她与那个男人见面，她表示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打消对方的警惕。但是章主任不同意，并明确的表达自己还不信任杨小曼，必须得跟上一人，还可以做记录，免得她藏私。于是杨小曼挑上了王组长。
章主任还是一贯的多疑：“小曼怎么选择了王组长？”
杨小曼立刻做不耐烦状：“我只认识她啊，昨晚她帮我们铺了床。”
章主任立刻交代王组长要做好监督记录工作。
地点在另一个狭小的房间，那个被鞭打的男人正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