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言而喻。
“你一直都将祈安带在身上。”林解语喃喃道,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赵明河道。“你喜欢的人是林辉夜……是林辉夜……”
好像感觉什么掩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被人抓住,赵明河心中一惊,说不上话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林解语侧眸望赵明河,问。“当上磐朝的将军以后?灵犀灭亡之时?还是……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
林解语如是说着,却低低的笑起来。
“朝阳你啊……从来就是这样,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心意,永远都被放在最后。那些所谓的国家命运种族存亡与你而言,才是不可逆转的大事。”
“小羽……”
“你有自己的执念,看似淡淡的,却谁也无法改变。”
“小羽!”
“这些年……你可开心?”林解语笑,望着赵明河道。“真是……一点也没变。”
林解语只说了这一句话,而后便转身出了帐篷。赵明河下意识的追出去,却寻不见林解语了。她站帐外,望着空旷的夜色,心中尖锐的疼。
漫长的黑夜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分崩离析。
赵明河不知道,这一场分别,竟是永远。
林解语只觉得自己的情绪就要失控了,所以快速的离开了营帐,然从营帐走出来,她竟不知该去何方。
林辉夜的事。
朝阳的事。
就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在自己脑海里,怎么也挥散不去。脑海中仿佛回想起她小时候常做的那个梦,梦里朝阳逐着林辉夜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只留下了自己。
原来……那不是梦,都是……真的。
“解大人。”突兀的声音自林解语身后响起,她转身,就见面前立着三位黑衣人,皆是没有见过的,但是从称呼来看,确实来自磐朝暗部没错。
林解语站在原地,只是望着他们,不说话。
“解大人,陛下要我们接您回宫。”
陛下。
接您。
回宫。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解语怔怔的站在原地,额侧竟有汗水流下。
“解大人,可跟我们回去?”
林解语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坏了,又或许是期待这一日很久了,竟就这么跟着那些暗卫回来了。走进皇城的那一刻,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就像是回到了家中似的。这冰冷的墙壁,朱红的砖瓦,是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脑海中的灵犀就如同一场水中的幻影,随着水纹的轻晃早已不复存在。
林解语想,她现在手握的,才是真实。
“解大人,里面请。”随着那些暗卫路过曲折的宫廊,林解语就见林辉夜的坤宏殿近在眼前。她还记得她的陛下总是爱在这里批阅奏折,一直到深夜才会出来,自己就等啊等啊,从不知等待竟也能跟抹了蜜糖似的。
“陛下呢。”林解语问。
“陛下就在里面。”为首的黑衣暗卫道。
林解语站在漆黑的大殿门口,眉梢微挑,她犹疑了片刻,终于跟着进去了。坤宏殿里延续着林辉夜惯用的风格,一盏灯也不点,黑漆漆的。但是林解语一点也不在意,因为林辉夜所处的地方,必是有光芒的。
果不其然,在这黑暗的镜头,有一点隐约的光亮吸引了林解语的注意。
她笃定,林辉夜就在那里。
呼吸仿佛困难起来,林解语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解大人请进,陛下正在里面等着。”那个暗卫走到偏殿的门边,不再前进一步。
林解语应声,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朕的解语回来了?”熟悉的声音带如同轻乐一般传入林解语的耳朵,林解语也不知道怎么了,视线一下模糊了起来。
“陛下。”林解语站在门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
“站在那么远做什么?过来朕的身边坐。”林辉夜道,而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朕还未用晚膳,解语跟朕一起吃罢。”
听林辉夜这么说,林解语才朝着林辉夜走过去。她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整个人紧张极了,她很想伸手理理自己散乱的发丝,却又害怕被林辉夜看出什么端倪。
“五彩酥鱼片。”林辉夜伸手,夹了一片鱼肉放在林解语的碗中,道。“朕没记错的话,解语爱吃这个。”
“陛下……是有什么话要跟微臣说么。”林解语也不动筷子,如是道。
林辉夜听到林解语这么说,夹菜的手也停了。
停顿了半响后,林解语听她道。
“朕没什么要说的。”
“怎么……怎么可能……”
磐朝现在面临的困境……自己在赤国的位置……还有……赵明河。
怎么会没有什么要说?
“你希望朕说什么?”听见林解语喃喃,林辉夜笑。“你希望朕问你,是如何用盾保护赤*队攻打朕的,还是希望朕问你,可是恢复了灵犀的记忆?”
“臣帮助赵明河攻打磐朝不是为了灵犀的灭族之仇。”林辉夜虽是笑着,言语却狠狠刺在林解语心上。林解语颤抖着,转过身紧紧盯着林辉夜的眼瞳。“臣只是想……只是想陛下接臣回来。”
林辉夜不说话,只是用冰冷的眸瞳望着林解语惨白的脸颊看。
“只要陛下一句话……臣拼死也会阻止赵明河!什么灵犀……什么灭族……我林解语统统都不管。臣无关正义与邪恶……只想当陛下一人的盾。只要陛下一句话……臣就放下一切……陪在陛下的身边……”林解语颤抖着声音道。“臣说过……臣会保护陛下不被黑暗吞噬……也会保护陛下的太平盛世……一定。”
“可是朕不需要。”
淡淡的一句话,让林解语彻底怔在原地。
“朕自己有手有脚,可以守护自己的国家。”
林解语只听林辉夜似是在笑。
“即便是朕无力回天,也不稀罕那个为敌军撑盾逼朕低头的‘忠臣’。”
为敌军撑盾。
逼朕低头的……
忠臣。
林解语一时间只觉得自己什么心绪都没了,只留下林辉夜最后的话语。
是……
在林辉夜的眼中。
确实……就是如此罢……
可是……
可是她自己清楚。
她不过是想要林辉夜亲自开口,叫她回家罢了。
她林解语已经再也想不出回到林辉夜身边的方法。
唯有……
在磐朝危在旦夕的时候,那渺茫的可能……才会多一些……
遗忘与厌恶。
到底,那种会更好些?
“朕倦了。解语自己用膳罢。”
见林解语白着嘴唇坐在原地,林辉夜起身,似是要走。
“臣乃灵犀之盾。”林解语只是坐着,也不起身去追。“陛下以为,就凭他们几个,可以杀得了臣么?”
林辉夜的脚步应林解语的话而顿了顿。
“不愧是御前统领。”她淡淡笑。“大抵是一早便发现了朕藏在殿中的暗卫了罢。不过没关系,朕的暗卫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总有可以陪解语玩到尽兴的人。”
林解语抿着唇一语不发,她太清楚林辉夜的脾性,区区几百暗卫根本就是她掩人耳目的手段。
她林辉夜心中,一定还有,更深的,更黑暗的……主意。
似乎感觉到身后的林解语没什么动静,林辉夜头也不回的走出偏殿的门,轻声道。
“后会无期,解语。”
“你是真的要我死么!!!!!!”后会无期这四个字就像钉子一样定在林解语心中,她朝着林辉夜大声的吼,喉咙里一片腥甜。
“如果朕说是呢。”林辉夜站在原地,道。
“你知道的……我总是顺着你的……”林解语盯着林辉夜的背影,低低道,她只感觉自己的颈间凉凉的,似是灌满了泪水。
林解语就见本是背对着自己的林辉夜转过身来,一头灰色的长发缱绻,衬着她明媚的笑颜。
她听她对自己说。
“如是便好。”
林解语只觉得世界都空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林辉夜将偏殿的门关上,将自己就这么……永远的丢下了。
“不……”
“不——!!!!!!!”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的时候,传仪就打开了坤宏殿的侧门,入目的景象几乎让他惊毕。大殿的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暗卫们的尸体,粗略的目测一下,大概也有三四百具,几乎是整个暗部的规模。他们的死状相当统一,几乎是一剑毙命。
而这些的尸体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一袭白衣的靠在椅子里,垂着头,似是睡着了一般。传仪垫着脚尖走到那人面前,竟发现那人的一袭白衣上没有沾染任何血迹,除了心口溢出的那一抹鲜红。
“解大人?”传仪试探的叫她一声,伸手碰了碰那把插在林解语心口的短刀。“解大人……您醒一醒呐……”
然,只这一碰,那人便从椅子上倒了下来,径直摔在地上。
那一刻,传仪敢肯定。
林解语,是死透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背水一战
赵明河趴在桌子上等林解语回来;却在黎明之时一阵心悸,竟从睡梦中惊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屋中还是她睡前的那般模样。
林解语没有回来。
“去了哪里……”赵明河喃喃道,她很想出去找林解语;可是却不知道找到林解语以后该怎么解释。一会找到她了,该说点什么好呢?又或者……随便说什么都可以。赵明河想。
眼前的林解语性子清冷,虽已不像小时候那样风风火火;但她还是可以隐约感觉到她是没变的;只是长大了。
小羽……
你是不是一面气我不知争取幸福……一面又暗自痛苦心伤……
其实;我有时会想……如果我是朝羽;而你是朝阳的话……
一切……是不是会与现在大不相同?
赵明河这么想着,用指尖点了点静静躺在桌上的“祈安”。
“大概没有办法修补好了。”她低低道。“罢了,让你不开心的东西;我……!”
赵明河攥着玉佩的手都在颤;却怎么也舍不得扔掉。
大概从第一眼看见这个妹妹开始,赵明河就知道自己要守着她;让着她;爱护她。
所以当一切外在的事物与朝羽冲突的时候,赵明河总会毫不犹豫的以朝羽为重。
这样的选择,仿佛一种与生俱来的习惯。
吃的……穿的……时间……辉夜……甚至自己……
她全部都可以仅着解语的喜乐而来。
只是……
就这一次。
赵明河在心底暗暗道,她大口的喘着气,闭着酸涩的眼睛道。
“小羽。就这一次,让我留着它……好不好?”
仿佛知道失去了祈安就等于彻底失去了林辉夜一般。
在要丢掉玉佩的那瞬间。
赵明河竟觉得,惶恐。
一连几日过去了,赵明河等不到林解语,所有的风声仿佛都寂静了一般。赵明河寻遍营中所有人,皆无人知晓林解语的去向。赵明河找到乌澜,乌澜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
“林解语那么大个人了,你还怕她走丢不成?”
“她不会不告而别的。”赵明河站在原地,道。
“她走之前可与你发生争吵?”乌澜从椅子上站起来,拢了拢她黑色的斗篷,问道。
赵明河抿唇,不说话。
“那不就得了?”乌澜道。“你也该知道的,你接下来要攻打的可是林辉夜最后的皇城,那林辉夜在林解语的心中何等的地位?这一步你难道也要她陪你一起?”
“不……不是……我只是担心……”
“那不就成了。”乌澜笑。“林解语当了那么多年的暗卫,还是灵犀的盾,谁能伤得了她?她不过就是与你置气,等气消了,想通了,自然会回来。”
听到这里,赵明河才无奈一笑。
是……
确实……
当年那样惨绝人寰的屠杀中,朝羽都能活下来。
如今成功已经唾手可得,局势不知道比当年安稳多少倍……自己倒开始疑神疑鬼了。
“先不说林解语。”乌澜正了正神色道。“探子带回来的消息,林辉夜已经开始准备迁城了。”
“迁城?”听到这个,赵明河皱眉。
“是啊。逃跑,可懂?”乌澜笑。“想必她也清楚如今的形式,在剑和盾合二为一的情况下,我赤国的军队所向披靡,虽说现在盾不在,可是对付一个林辉夜,有你在就够了。”
“她不可能逃跑。”赵明河道。
“不可能?”乌澜轻蔑道。“庸然将军,如今时机已经成熟,你可要出兵?还是你要找个理由缓一缓,等那位皇帝陛下跑稳妥了,你再下手?”
“陛下。您要迁城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伊晨恭敬的跪在林辉夜的脚边,道。
“朕知道了。”林辉夜静静的坐在坤宏殿的大殿中央,淡淡道。
此刻的夜已经深透,她纤细的身影融在黑暗里,仿佛本身就是黑暗的一部分。
“如果陛下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就……”伊晨紧紧握着手中的剑,垂着眸子道。
“朕有事。”
伊晨只听头顶上传来林辉夜不瘟不火的声音。
“抬头,看着朕。”
那女人似乎再笑,笑声中留有淡淡的温存,伊晨仰头,却忽觉颈间一阵冰凉。视线中的林辉夜霎时就模糊了。天地,开始飞速的旋转。
“你……!”仿佛只能看见冷冷的剑光,伊晨捂着脖子踉跄开几步,却终究无法止住喷涌而出的鲜血。
“想替林解语报仇,也得有能力,不是么?”林辉夜用眼角斜睨倒在地上的伊晨,拎着剑就要朝着大殿门口走。
“林辉夜……你这疯子!”伊晨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他在地上挣扎,渗出一地鲜血。“你祸害了解大人……祸害了整个磐朝!”
“那又如何?”林辉夜听后,竟笑了。
“你……你不得好死!也难怪……穷其一生你也得不到你心中所想……”
“好吵……”本是就要这么离去的林辉夜站在原地,她回过神,对着躺在地上的伊晨又补一剑!直到地上的那人再也不出声为止。
传仪躲在殿角看,害怕的全身上下都在颤,他想,他的陛下大抵是疯了。从她掀开帘帐登上城墙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彻底疯了。
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