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令人担心的是,帮主大人每隔几分钟就会从报纸里抬起头来,用发狠的眼神瞪着手机,像里头藏着个不共戴天的仇敌。
郑子衿胸里一个喀登,觉得不妙了,他快步走到书房去,居宇拓的姿态就跟手下说的一样,看来沉静无比,却在看人时有凶狠狂躁于眼中闪过,跟昨天失控前的情况类似。
吞了吞口水,难道居宇拓又……但幸好手机还好端端的躺在书桌上,看来人还不算太出格。
「我回来了。」郑子衿小心翼翼打招呼。
居宇拓收回视线,重新专注在报纸上,蝇头小字根本无法解他的焦渴,他只是利用报纸来遮挡自己漫溢出来的野性。
因为他满腹饥饿、生命能量渐渐流失、缺少了某种抚慰、所以……「你不问我什么?」郑子衿还不放弃套话。
「……你以为我想问什么?」口气又怒又难听,迥异于居宇拓平日的温和儒雅。
「就跟二帮主想问的一样。」郑子衿干脆开门见山说了:「我怀疑他拿药物控制你,但他看来却比吃了药更惨……宇拓,你给我老实说,你们兄弟俩他妈的搞秘密药物实验是不是?是他逼你还是你逼他?」「没有,也不是。」
「既然没有也不是,两个人同时变得跟鬼一样,是要在明天的干部会议上表演余兴节目吗?要不要我帮你们想节目名称,叫做『鬼来了』?」连珠炮的嘲讽,看来郑子衿这回也动肝火了,根本不管居宇拓其实是他顶头上司。
「别管我……」居宇拓森森说:「别管我,你给我出去。」郑子衿心中气苦,他跟居宇拓这样过命的交情,却在这时踢上铁板。
看着好友霍地转身出去,还用沉默表示不满,居宇拓就只是阴郁。这人走了也好,一大团阳气在前头,无异于老虎前头放一块新鲜生肉,扑上去是迟早的事。
可悲的是,这具身体排斥别人,他想要的只有……那个人。
就是那个人,在暗夜里以强悍于他好几倍的肌力并给予温暖的那个人。
不是居宇楼。居宇楼是跟自己分享相同一半基因的亲兄弟,就算因一时的权宜而搅和在一起,这不伦依旧有违天理,父亲在天之灵有知,肯定也会诅咒两兄弟下地狱。
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喁喁低语。
不觉得那几夜的沉沦如此美妙?
针刺了屁股似的跳起来,迅速转一圈,书房里除了居宇拓之外,没其它人,说话的人是谁?
那声音没放过他,继续质问。
总是逼迫自己坚强的你,也有能喘一口气,接受他人抚慰的时刻,不好吗?
居宇拓将手中的报纸乱挥乱甩,欲求不满的他暴躁的像是一只疯狗。
「你是谁?你在哪里?给我出来!」既然涉足黑道,还有什么天理可违?想循规蹈矩当好人,就滚出这个圈子,遵守社会法律的规范,做个安分良民。
「我是天河帮帮主,每天都生活在罪恶里,不需要你来教我规矩!」那声音呵呵呵低笑起来。
既然如此,诅咒你下地狱的人多得很,增加父亲一分名额也无妨。
「你……」
他大惊,知道说话的这人是谁了,是他自己,他正濒于疯狂分裂的边缘。
铃声响起,来自现实世界的书桌之上,有人传简讯来,送讯者是居宇楼。
理智上不想看,看了一定会让他恨上加恨,手指却自动听从另一个疯狂的意志,按下了查看键。
『哥哥还好吗?』
「不好!」他叫。
可恶的简讯、可恶的那个人、可恶的……弟弟!
没几分钟,又有简讯来。
『别生气了。』
「怎么可能不生气?!」他愤愤嚷:「你现在一定正在嘲笑,嘲笑当哥哥的我被你轻易玩弄在手掌心上!」当下又想把手机给扔出去,脱手前却鬼使神差的犹豫了一下,那个人温暖的胸膛此刻好像就紧贴着自己,热滚滚的洋流随着心跳的起伏,一涛一涛拍打自己,就像海水拍打着怪石嶙峋的岩岸。
滴水久了能穿石,再怎么坚硬的怪石也会被挟着引力的潮浪给侵蚀,他抓着手机的手发着抖,直到屏幕灰暗为止。
他的心也突然变得灰暗了,骨髓里冰水湍流,连带骨头也冻结脆化,他随时都会被敲碎。
『别生气了,别把手机当消耗品。』简讯再来。
金属壳在墙壁上四分五裂,代替他的身体摔成片片,新手机到了他手上之后,没活过一天。
「……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对着墙壁这么说。明天,干部会议之上,一把小刀会杀死让他疯狂的那个人。
半个小时后,郑子衿进来递给居宇拓一支新的手机,居宇拓脸色难看。
「我用不惯这厂牌,给我原来的型号。」郑子衿无奈摇头,「我当然知道你懒得适应新接口。这是二帮主请人快递送来的,说耐摔。」居宇拓不说话了,走到前一支手机的残骸处,找到薄而小的芯片卡,插入新手机里。
礼物也扭转不了他想杀人的决心。
第七章
干部会议让隐于郊区的天河帮总堂变得热闹起来,各式进口轿车徐缓驶入堂里,戴墨镜的黑衣人内外穿梭,所有干部彼此相应打着招呼,三三两两进入议会厅。
离开总堂几天的居宇拓也回来了,所有干部在看到他之后都交头接耳起来,素以温文俊雅闻名道上的帮主意外臭着一张脸,难道是因为策划车祸的人还没被抓到而生气?
居宇楼在堂门处跟人打招呼,他也是被偷偷议论的目标之一;相对于居宇拓异于往常的凶狠面孔,他则苍白如鬼。说来、一个总是保持健康体态的人会在短期之内产生大反差,不是生病就是吸毒,而大部分人的猜测都偏向于后者,毕竟黑道取得毒品容易,一个把持不住就会沦陷,居宇楼也不会有例外。
居宇楼并不在乎干部的奇怪眼光,依旧维持冷酷模样,虽然远远望见哥哥时,微微动了容,他却顾左右而言他。
居宇拓也一样,迅速掠过弟弟身边,这样的互动落在所有人的眼里,有各自的解读。虽说两兄弟以往在帮众面前也是表现生疏,但这次不一样,大大的不一样。
同样的无视,却在这样的无视里牵起一线紧张的情绪,两人看来故意避着彼此的视线,呼吸、心思、情绪却又像是牵系在一起,是草原上两只公狮对峙,气势上谁也不相让。
整个天河帮里弥漫着不安的情绪,居家两兄弟若是有龃龉,迟早祸起萧墙,本帮根基再怎么稳固也禁不起这折腾。
当然、也有人暗中等着看好戏,乐于见这两兄弟不合。
议事厅里,左右辅佐、八方顾问、总管、四大护法、四堂口主、包括秘书长全都到齐,身为帮主的居宇拓坐定主位,居宇楼在他斜对面,主持议事的总管站起身来,将开会的原因及目的等一一说明,很多人都注意到,居宇拓从坐定开始,却又一反刚才的态度,开始猛盯起居宇楼。
他所有的肢体语言都表现出恨这人入骨,恨到想要啃其骨、啖其肉、寝其皮,更像是想把弟弟给当成猎物给一口咬死。
某种失序的情态即将开始。
「……我们虽然先警方一步锁定了嫌犯,王袁却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黑幢帮主已经在帮内下达追捕令,应该很快就能给我们消息……」商侨推推眼镜报告关于车祸事件的最新进度,并询问进一步的指示。
居宇拓没答话,根本懒得理王袁是谁,只是凶狠瞪着居宇楼,他全身的毛发与细胞也都只注意着对方,完全没将会议厅里的任何话语给听进去。
居宇楼见哥哥这副模样,先略过这问题,转而问:「我现在比较想知道,针对天河帮来闹事的小帮派动向如何。根据最近闹场的次序及规模,他们的行动似乎都是有计划性的,砸场子时也都等到警方来时就退走,还故意在现场留几包白粉,让警方有借口拘留我们的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抢地盘……」山魑堂主石抉说:「有传言说大狻后头有了新靠山,以打倒天河帮为主要目标。这所谓的新靠山,说不定就是主导暗杀事件的黑手。」居宇楼点头,对上居宇拓的视线,「哥哥觉得该怎么处理?」居宇拓依然没回答,几张资料纸被他捏成实实的纸团,他有着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暗狂乱,事实上,整个会议室里的人、事、物都不在他眼里,他眼里能看见的,只有居宇楼一个人。
存亡的本能就快要完全接管他的意志了,他正站悬崖边,再一步就会坠入深渊,没人能拉得他回头。
他也不想回头,他的身体需要某个东西,他要某个特定的人给予……那个人……
「……什么都好……」
什么都好、要怎么处理都没关系,他眯着眼睛,他想要那个男人奉献生命给自己,而他再也等不下去……居宇楼突然起身,对厅里所有人说:「哥哥这几天不在堂里,对开会的议题不太清楚,请容我们退席一会,让我跟哥哥做个口头报告。」参与开会者都愕然,眼睁睁见居宇楼强迫居宇拓离开座椅,冲往厅旁附设的小休息室里。这休息室是提供干部私下商讨事情时的安静空间,里头有大沙发、饮水机、办公桌、以及方便密谈的良好隔音设备。
先把居宇拓推到沙发椅里,让他坐着冷静冷静,居宇楼转身锁上门,一回头,居宇拓冲了上来,冲势强到让居宇楼的背部重重往门上一撞,发出好大一声砰响。
门另一头的干部们都听到了撞击声,面面相觑,这两兄弟不会在里头打架吧?郑子衿更是紧张,他可是这几天经历两兄弟之间怪异情绪的唯一一人,更知道居宇拓随时随地都会失控,他立刻去敲门。
「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跌了一跤,撞上门……」居宇楼的声音隔着门板微弱的透过来,听来并不紧张。
大概真的没事,郑子衿退回来,看来,兄弟之间的事还是得兄弟坦诚来解决,外人无从置喙。
居宇楼刚说完话,下巴突被重击一拳,他跌在地下眼冒金星,忍过几秒钟的剧痛,他这才看向打人的哥哥,没有一丝气愤。
「要是打我几拳能让哥哥气消……」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你就多打几拳。」居宇拓喘着气,打人的人比被打的人还狼狈。
居宇楼一拐一拐坐入绒毛沙发中,从容说:「身为帮主,哥哥今天失态了,兄弟阋墙的谣言要是如雪球一样滚出去,可会……」居宇拓的听觉却早已失去作用,他是一只饿坏了的肉食动物,在食物面前大发雷霆,原始欲望由肉体脱身出来,不需要说话、不需要聆听、甚至不需要视觉,他要的只是那个人。
那个人就在眼前,垂手可得,对、只要往前几步,就能得到他。
居宇楼看到了他的失控。
「很需要我的样子。」歪着头坏坏地问:「外头没其它人能满足哥哥了?」说完脖子处就一紧,居宇拓死死掐住那脖子,力道之狠之大,根本不是闹着玩的,他是真想掐死亲弟弟。
更糟糕的是居宇楼居然也没抗拒,冷静的根本不像是即将要踏入鬼门关的人。
他在打赌,赌哥哥真舍得弄死他这个弟弟?
这样的冷静却在接下来的几秒钟之内破功。
干焦的唇陡然印了上来,居宇拓转而抱着他脖子的动作让居宇楼一时间措手不及,再怎样想故作姿态都来不及了,他呆呆任着那最不可能主动的人跨坐上来,焦躁汲饮自己口内的津液,以从所未有的急切。
或者是梦?
是梦也无妨,闭上眼,他愿意成为哥哥的一口井,随他榨取隐藏深井之中的活泉。
居宇拓完全照着本能行事,理智思考都丢在脑后,他用力抓着弟弟,像野生动物一样咬着他的唇,嘴与嘴之间再没有空隙,舌头与舌头于湿润的瓶里短兵接战激烈斗争。
吻着、就是吻,前哨战展开序幕。
居宇拓手往下探触到弟弟那早已经硬梆梆的对象,粗鲁的摩娑了几下,主动松开弟弟的裤头,拉下拉炼抓取出来,撸动那热烫的生命之源,体内的空虚更驱动他迅速解开自己腰下的遮蔽衣物,像花朵于春信来时奋力开放,在采蜜的蜂鸟前展尽妖娆姿态,达到请君入瓮的目的。
居宇楼或者料想过极需元阳灌体的哥哥会有多猴急,却依然被他此刻的狂乱与异样妩媚给迷惑住,一时之间也没注意,在没有任何润滑液的帮助下,哥哥竟然就这样把弟弟的硬物给包容进去。
「哥……」他讶异了。
「唔嗯……」
低声发出猫咪迷蒙满足的腻喊,身体的表现却是前所未见的凶残,肉体撞击时的啪搭啪搭声、交吻时的啧啧水声、急喘的呼吸都显示上头这人有多不给活路,猛烈摇摆腰身吞吃体液、体温、连感情也一并吸取,这杀伐阵仗来势汹汹,让交欢必需付上性命交搏。
居宇楼并不在意,哥哥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吧,他只求这一刻的温存。
解开哥哥衣衫上的扣子,美丽的刺青布满眼帘,姿态佢傲高洁的龙兽出自日本大师之手,如今因着性爱而濡满汗水,手触上去,湿漉漉的汗替这图案多添了活生生的水感。
感觉神兽就要从哥哥身体里飞离出来了,连那异色的樱花也栩栩娇艳更胜以往,他着迷的抚摸,着迷感受哥哥胸腔里的心脏蹦跳热烈。
就像那一年的夏日午后,还对人事懵懂的居宇楼初次见到这刺青、以及拥有者所表现的极致性感,就此拧转了他的人生目标。
若是有一天能亲手碰触、若是有一天能热烈吻上、若是有一天能摘下这朵高岭之花……居宇楼拨开重重迷雾,在意识海里游着泳,游回到十五岁那年的夏日午后。
他从小就体格强壮酷爱运动,国中时遴选入橄榄球校队。校队在各式大小比赛里是常胜军,而居宇楼更是从八年级就担任球队最重要的四分卫球员,九年级要毕业时,很多高中学校跟他接头,希望他过去就读,他也认真的考虑,根本没人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有多复杂。
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