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是发臭的馊食,睡是与老鼠为伴,劳的是开山挖石,稍不在意就会有生命危险……
那一幕幕触目惊心的凄凉与后悔极为深刻地映入李南等人脑海中。
第二天上午,李如烟要求每个人当场写一份观后感与思想汇报,写得不深刻者立即监禁一天,让他身临其境地感受一下什么叫党纪国法之威。
下午,李南等人被李如烟送到了市里的劳改场,切身参与到光荣的劳动生活之中,让他们从全身心地进行蜕变。
下午临别之时,李如烟根据各人的表现给出了成绩,成绩优秀者记录进档案,成绩极差者上报党纪办,从重处罚,轻者丢职,重者入狱。
当然,两者的人数加在一起还不过一只手的一半。
就这样,李南经过洗脑式的教育后回到了医务科工作岗位。
对于李南的两天培训,科里的人是心知肚明,见进来李南像逃难的非洲土著一般,科里的人打招呼时不免带入了一丝主观情绪——鄙视,这让李南第一次感到脸色都红了,就像罪犯一样,头总是剃光光的,像个灯泡一样好认,一见人却是心里难堪。
张小慧倒是关心地给他倒了一杯香茶道:“师兄,这两天应该收获到很多吧?”
接过茶,回到座位上的李南僵硬发黑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还好,我感觉到自己以前实在是太不为人子了,居然枉顾党纪犯下如此天地不容的错误,我决定了,以后,跟陌生的女孩子说话一定要保持距离,态度要端庄,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啊?”
此话一出,不仅张小慧都惊讶地合不拢嘴了,就连一向稳重的两个医院资格都失声地惊讶一声。
“师兄,你居然会这样子说话,莫非你被刺激到了,要不,我找个医生给你看看?”
张小慧惊讶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以为他受刺激了。
哪知,李南脸色一正,严正声明道:“张小慧同志,你看我像个神经不正常的人吗?我郑重告诉你,身为党的一份子,就应当以身作则,为群众起带头模范作用,不可行差踏错,要不然,国法无情,天地不容。”
“什么?”
张小慧立即他的样子给被吓到了,如果这是七八十年代,李南这副表情是十分正常的,可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这样子就异常格格不入了。
经过一场洗脑式的教育后,李南没像以前理会张小慧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单身女子,反而以一种革命式高涨的热情投入了工作,仿佛与三天的他换了一个人似的。
同样,被李如烟教育过的其他人也和李南表现地也差不多,有的党性深厚者,更像一个老红军一般,面目义正辞严,一举一动标准地像化石一般,有的党性肤浅者。则像八路军一般,面目老实,说话厚道,没有一丝虚浮。
下午下班后,李南回到家中,看到关心倍至的史仙诗时,板式的脸才柔和下来,不像在医务科那般严以律己。
“老公,快洗个澡,你身上味道好重,饭都快凉了。”
表情怪怪的史仙诗拉着有一丝麻木的李南冲入浴室,三下五除二地去掉两人的衣服,将李南从里到外地洗涮一番,也有去去霉味的意思。
吃饭时,史仙诗明显感觉到,李南不像往前那般对自己亲热温柔了,心里不由感到一丝惊悸,当下更热情无比地对待着李南。
“老公,来多吃点……”
“老公,来喝点红酒……”
“老公,我替你盛饭……”
“老公,我帮你按摩一下……”
“老公,我们睡吧……”
“老公,这件衣服好不好看啊……”
“老公,我们换个姿势吧……”
“老公,我还要……”
史仙诗的热情一直持续到精疲力尽后,才无力地抱着李南变得黝黑的强壮身子进入了深度睡眠。
可经过发泄后的李南却是辗转反侧,眼睛连闭起来都是那么费劲,仿佛是那么地遥不可及。
此时他的心中一边想起自己和红颜知己们的颠鸾倒凤,翻云覆雨,无尽缠绵,它诱惑着自己人生短短数十载,当效秦皇三宫六院,风流无边……
一边却又想着国法党纪的无情威慑,它告诫着自己再不能踏入错误的泥淖了……
这两种互不相容的思想在脑里一次又一次地激烈交锋着,像是爆炸一般,发出浩瀚无上的能量,不停地在他身体里肆意破坏着。
李南的额头,凉汗有如漏斗般,不停地泄着,手上的青筋时现时平静,而脸上的表情更是繁杂多变,时而正经八百,仿佛无情的国法,时而温柔亲和,像多情的春风。
两种思想毫不相让地攻占着彼此的阵地,李南脸上的复杂开始变得痛苦起来,一头浓密的黑发都几乎让李南的双手给扯下来,身上开始涨起了红潮,像被烤过一般热腾腾的,冷汗变成了热潮……
至于深度睡眠的史仙诗则被李南踢到了床下,浑然不知地在躺在地毯上睡起了觉。
痛苦一直持续着。
正如临点理论那般说地一样,痛苦到了一定极限时,人类是会发疯崩溃的。
当然,神经病与精神分裂便是由此转变而来的。
“啊……”
一声痛吼从李南的口里狂飙出来,仿佛整个卧室都震了一震。
床上的头发一根一根地带着血被李南从头上扯了下来……
身上的汗水像是淋了一场雨一般……
这无声远胜有声的挣扎让李南渐渐发狂……
发疯……
狂吼……
窗外的夜幕越发沉重了,像是发出了无声的叹息一般。
也许是筋疲力尽了。
也许是身体崩溃了。
李南四脚朝天地躺在可容纳五个人一起睡的大床上,浑身像是烤过的蕃薯。
夜色渐渐地黯淡了起来。一丝丝光芒像蛀虫一般滴滴从夜幕中钻了出来。
到了天明,太阳东升,黑色开始土崩瓦解,一扫阴霾。
迷迷糊糊的史仙诗悠悠张开了自己的水眸,习惯似往左边抱去,忽然,感觉手上传来一阵痛感,心神不由一震,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地毯上。
脸色一变,马上如有神助地站起身子,见床上的李南像是雨水淋过一般,脸色麻木,死气沉沉,洁白的床单上黑发道道,甚至红迹斑斑……
“啊——”
一声尖叫从史仙诗嘴中发出,脸色变得一片灰白,如丧考妣地带着惊骇爬上了床,像是跟死神争快一般将嘴对上了李南的嘴唇,做起了人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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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两下,三下……
李南仍旧是昏迷不醒,如同一个植物人。
史仙诗的眼睛不可抑制地闪现死灰,随即如同抓住了救命草一般掠过一丝极为耀眼的流星,手足无措地抓起床头上的手机打起了120。
就这仅仅的三个数字,她竟然用了五次才拨通。
感觉自己用心在吼的史仙诗挂掉了电话后,脸若死灰似地趴在李南身上昏厥过去了。
“呜呜……”
救护车准时地来到了李南家中。
“嘭——”
撞门声响起……
“嘣——”
破门声响起……
“喀——”
破房声响起……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急匆匆地进来了,然后史仙诗和李南如两具尸体般软软地被他们迅速地搬上了救护车。
“呜呜……”
120救护车来得快去得也快。
东海第一人民医院。
经过一番检查后,史仙诗被送入了看护室,而李南被送入了神经病房。
过了两个小时,史仙诗已经凄惶地从噩梦中张开眼来,一滴清彻的悲哀流露了出来,嘴巴张了张,却似命运扼住了喉咙一般,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死灰似的眼睛让她从一个妙龄美艳的天仙立即变成了地府的亡魂。
这时,一声惊呼打在了史仙诗僵化的神经上。
“病人醒了,有轻生自杀倾向。”
伴随着话音,一群医生护士急忙忙地冲了进来,迅速而井然有序地将她进行了自杀控制,随后,一个相貌温和的心理治疗师不急不徐地像条慢鱼般游了进来。
充满死气的史仙诗对眼前完全是视而不见,傻傻地忘着天花板,在她的记忆里,她的男人昨晚已经性瘁死了,而她则是杀夫的凶手,一种想要自己死亡的潜意识不停地往她的大脑里散发,死,是她唯一的意识。
再过了一个小时,转到特护病房的李南已经幽幽地醒转,张开一双死里逃生的凌厉眼睛,放出坚决不屈的光芒,似是在感叹生命的美妙,又似在告诫老天,我命由我不由天。
静悄悄的病房里,就只有李南和张玉瑶两个人。
一个是哽咽无声,一个是默然无声。
也许是岁月不甘寂寞,一声幽幽如鬼魂般的声音从李南口里冒了出来。
“干妈,今天,我明了,我明了,这活着才是最好的,什么风花雪月,什么为人师表,这一切都是空的,都是空的。”
“也许,荣誉在某些人眼里是至高无上的,可现在,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活着是生存的目的,活得滋润则是生活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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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了——从这一天起,我要朝着活得滋润的目标进发,哪怕前方尽是坎坷之路,我也要一一踩平,直到无路可走,寿终正寝。”
话音一落,沉默再次压了下来,两人再次相对无语。
张玉瑶似是不堪忍受沉默的压迫,沉重地抹去眼角的泪水。
“阿南,仙诗也病倒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什么——她病倒了?”
此话一出,李南薄弱的心防上差点破裂,一个激灵,前一刻像是风烛残年的枯瘦老人,下一刻像是地狱里爬出的幽灵般,在张玉瑶的眼睛一眨之中就不见了身影,惊得她立时愣住了,随后也跟着去了。
声音安静的看护室,史仙诗依旧是心如死水般痴呆着脸庞,任由一群前来会诊的心理治疗师在那里有若催眠曲般地呢喃着,自顾自地紧咬着双唇,像是非要咬破不罢休一般。
见到心爱的女人如此模样,惶恐不安的李南一把冲入了看护室,对一群护士医生的阻拦视而不见地挡了开去,一脚踢开了气势汹汹却在喋喋不休的心理医生。
“老婆,你醒醒,做梦该醒了——”
李南神色慌张地摇晃着史仙诗像是纸糊的身子,眼里透露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害怕。
“你醒醒——”
“你醒醒——”
看着依然死气沉沉的史仙诗,怀里抱着她的李南已经是哭出来了,如果这样能让她醒过来的话,他情愿哭个三天三夜。
李南的心里想法,史仙诗是听不见了,受到极度刺激的她已经陷入自我封闭了。
见两人的关系如此亲密,一众医生护士在后到的张玉瑶安抚下,默默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三人。
李南的叫唤声渐渐沙哑,眼泪也似乎流干了,怀中的史仙诗却更加死气沉沉了。
面对着即将阴阳相隔的两人,一直都在理智中沉默的张玉瑶终于上前止住了李南的摇晃,沉重地叹了口气道:“阿南,她受到的刺激太严重了,也许,她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植物人?”
李南一怔,随即干涸的眼泪四流,痛苦地仰天大吼道:“不,我绝不允许——哪怕是老天爷我也绝不允许。”
“老婆,你醒来啊——难道你忘了你我的感情吗?”
李南吼叫了一阵,见史仙诗的脸色越来越灰白,不由大恸而哭。
“难道你真舍得老公一个人孤独地活在世上吗?”
“老婆,我求你了,你快醒来吧……”
“求你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老婆……”
望着李南凄恻的模样,张玉瑶不忍地滴下了一颗眼泪,心中充满了对人世的无奈,幽幽地叹了口气:“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无助地看着怀中的爱人与自己阴阳永隔。”
似是感应到张玉瑶的凄叹般,李南猛得收起了凄咽的泪水,闪电一般从她的口袋中夺过手机,按通了何心语的电话。
“语姐,仙诗在人民一快要不行了,你快过来看看吧!”
李南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草般凄切地哀求道。
“不行?仙诗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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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给下属讲解政策的何心语一听到这话,人就走了出去,情真意切地关心道。
“语姐,电话里说不清,你还是快点过来吧,迟了,怕是仙诗要离我而去了。”
李南像个无助的小孩子般对着手机苦苦哀求起来。
听着一向以男子汉面目出现的李南如此凄恻,何心语脸色急变,心中大为惊骇,当下听着电话就冲下了地下停车场,飞快地驾着车闯了六七个红灯来到了东海第一人民医院看护室。
打开病房一开,见李南面色灰白,神情颓丧,眼里充满了强烈的不甘,而他怀中的史仙诗则眼若死灰,那是一种自我封闭并堕入死亡的症状。
一向讲究风度的何心语顾不得仪表,迫不及待地上前拉开李南颤抖的身子,强压心中的惊骇,仔仔细细地给史仙诗检查了起来。
看到何心语如此专业的动作,张玉瑶黯淡的脸蛋上立即漾出了光彩,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祈祷着,一丝欣喜之意弥漫到了病房里。
“有救了?太好了,我感谢天,我感谢地,我感谢祖宗保佑……”
李南昏暗的眼光也是立即闪现出老天垂怜的欣喜光彩,手舞足蹈地双手合十傻笑起来。
对两人的欣喜,何心语看也不看,双手不停地在史仙诗的眼里心上摆动着,身子前倾着,只是脸上的汗水却无声地滑落素脸,眼里再也藏不住无助的惊慌,一双手随即也颤抖了起来。
“阿南,事情不妙了,仙诗这是在自我封闭,除非找到醒神的药物,怕是她将要成为植物人了。”
何心语颤抖着声音,像是不敢置信一般。
此言一出,李南的脸色一下变得如纸箔般苍白,突然像只野兽般捉住何心语的右手,急不可耐地追问道:“语姐,快说,什么醒神药,我马上让人去买,哪怕是上亿,我抢也要抢过来。”
“千年人参,怕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