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一遍,是不是,写得稍微仔细一点。顺便讲讲,关于他的通讯我就不知道谁写的,里面有很多不实在的东西,比如,说他是抚顺矿工的后代,其实他家里是贫农,或者说是雇农,他父亲不是矿工,再一个说他告别他亲爱的母亲参军去了,其实,他母亲在他六、七岁的时候就死了,这两个细节就不对了。这就不是他了。跟他这样一谈,我就了解他的身世,他出生确实很苦,出生贫农,没有土地,他父亲做长工,打短工,他母亲在他六、七岁去世,他父亲在他十一、十二岁去世,他等于是孤儿,后来当童工,在抚顺什么厂?赵宝桐:石油三厂。金凤:石油三厂,是一个日本人的工厂,他十四、十五岁当童工了。赵宝桐:当了三年童工,后来又当了三年兵,最后才学飞行。金凤:他基本上是这样的。赵宝桐:十七岁当兵。金凤:1945年,他十七岁,实际上他还是跟的东北民主联军,他是工人参加,好像是还没有打过一仗。赵宝桐:后来到军政大学,东北吉林大学,到汉口,汉口毕业以后,又把我选到航大来,1949年来的。金凤:就这样,他叫我帮他整理,晚上谈了约两个小时,九、十点开始整理,就在他们的住地。我记得张积慧一个人住的小房间,他把小房间腾出来,让张积慧再找一个屋子住,我就在小房间写了六千字左右。次日早上给他看了,看了以后请杜平同志审阅,当时他说讲演稿文绉绉的,他自己把它口语化了一下,他讲的第一次效果怎么样?在中山音乐堂讲的。这样我对他有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所以我……我也采访过张积慧和刘玉堤,写他们三个人,是一篇文章,没有单独写过他,就是这样子。赵宝桐:一直到现在也没单独写过我。大家都误解了。您们什么时候开始谈个人问题的呢?赵宝桐:从那就开始了。金凤:没有没有,那时只是了解多一点。后来就有个礼拜天,他要我带他到北京看一看,我觉得也应该的,应该嘛,我说上哪儿呢?就上中山公园。赵宝桐:划船。金凤:到中山公园去划船了。当时组织上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志愿军英雄一回来,就会受到女孩子的包围的。很多中学生、大学生,都非常崇拜英雄,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志愿军是最可爱的人,志愿军空军是最最可爱的人!所以我记得刘玉堤在招待所就宣布过,他说:我们俩兄弟都有女朋友,都有对象了,当着好多记者,还有一些学生宣布的。所以后来我跟他接触的时候,也是比较坦然,后来才知道他没有对象,那次划船的时候,他才说:其实我没有朋友,张积慧也没有,大刘是结了婚的。那是组织上怕我们受到干扰。我听了才明白,原来如此。他把情况先挑明,然后说:你老采访我,你是不是谈谈你自己?他想了解我。我说解放前我上小学、中学到大学,1948年到解放区《人民日报》,《人民日报》分我当记者。他说:就这么简单?你跟我谈好几个小时,说你自己就这么一点算完了?你有许多男朋友吧?他反过来问我,我说没有。赵宝桐:有你也不说。金凤:什么叫有我也不说?我有过一个男朋友,1949年就吹了。当然有过,我上大学,解放前,我上上海交大,跟北京清华,那两个学校男生和女生的比例:交大十五个男生一个女生,三千学生,大概只有两百个女生;到清华,两千学生,也是两百多个女生。这个比例比较悬殊,当然也有男同学追求了,是不是?后来我告诉他,是有男朋友,后来因为性格不和,两个人脾气很倔强,很要强,很自尊,两个人脾气合不了就分手了。我告诉他,这个也没什么好隐瞒的。1949年分手后,一直就没有了,那时候有这么一个指导思想,女同志结婚早了以后,一定要有个后代,我看一个“规律”,譬如男女同学同时参加工作,同时起步,你一结婚,自然而然,家庭负担,弄孩子,弄家务,学习时间没有了,不可能做重要的工作。所以,就没找男朋友,事业心很强。后来,这么一说,他没有女朋友,我没有男朋友,这个情况就挑明了。然后又有一次,又是下一个礼拜天,因为他在北京停留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样子,他说要去看电影,我记得礼拜天看的是一个朝鲜电影,片名叫《少年游击队》,我觉得还演得不错,当时在下小雨,我还穿的雨衣,后来看完电影出来,他说我要去照相。我陪他去吧,去照相的时候,他突然间,完全突然袭击,把我拉过去。我说穿雨衣照相这不傻得很嘛,这就算……是那张照片吗?金凤:是的。赵宝桐:这不挺好吗?看不出来雨衣。金凤:这张长的就看出来,有一张全身的,这就算是他的一种方式,很突然的一种方式。后来我问他,你是不是老跟女孩老照相的,他说没有没有,就是只和你照相呵。赵宝桐:这就叫进攻。金凤:这叫进攻,突然袭击。赵宝桐:战术。金凤:他就很勇敢。比如我是一个知识分子,当然了,一个女孩子背后总是有一些追求者,还有解放后,当然还有报社的一些人,总而言之是知识分子吧。跟知识分子接触吧,很不愿意,知识分子老要找你谈话。《人民日报》有一个人最有意思,他是我的上级,他跟我谈马克思主义,谈学校,跟我谈到半夜三点钟,我说我第二天还要上班呢!还有写信,写很长很厚的信,赵宝桐也不是那样子死谈,属于一种行动的方式,用一种行动方式来表达他的态度。赵宝桐:从其言,观其行。金凤:从其言,观其行。一个多月,他在北京呆了一个月。基本上也就是……也就是说他回去以前您们基本确定了恋爱关系?金凤:对,我们两个之间确定了,当然,回去还要报告组织。赵老,刚才阿姨说了她刚认识您的感觉,您第一眼看到阿姨是什么感觉呢?赵宝桐:其实我见过女孩子多了,在她之前我认识很多女孩子,都围着我们,最可爱的人,那真的就可爱了嘛。我爱她什么呢?她自己说了,她工作很勤奋,我那时候,晚上困得要命,睡了一觉醒来,她还在那儿写着,使我很受感动。我感觉这个人很不错,又是共产党员,知识分子能够那么泼泼辣辣的,很不错。另外,有时候我请她吃西瓜,弄得满脸满嘴都是。您上前线的时候,有没有互赠一下礼物?金凤:一张照片吧。赵宝桐:就是照片,没有别的礼物。反正我觉得她可爱,我就爱。不过,我跟你说实在的吧,我当时不愿意在北京、天津留着,因为前线还正在打仗,我确实急着要回去打仗。我的战友都在前线,我不能老住在外面,光报告有什么用?我认识金凤以后,她知道我呆不住,我老想回去。结果我没回去,我的僚机就牺牲了——范万章,二级战斗英雄。就在我回国这一个月他牺牲了,我很怀念他。赵老,您第一次升空去作战的时候,紧张不紧张?赵宝桐:这个我给你讲一讲。我们第一次入朝参战的时候,去了大概有20多天,没打成,老下雨,回来了。回来以后第二次,升空打仗了,第一次打下来敌机,是1951年的11月,11月21号,那时候我是副大队长,我们发现机群有四十多架,发现了以后,我带领六架飞机就冲进敌人的机群里去了。由于求战心切,好长时间没见着敌机,见着了以后,一下子冲进去的,因为冲得过猛,所以一下子冲到敌人的下面去了,冲过头了。敌人突然被我这么一冲,都乱了,队形也散了,我由于冲得过猛,没办法开火、开炮。为了避免受敌人的袭击,我又赶快拉出来了,拉起来后,重新占位,趁着敌人还在乱的时候,我又第二次冲下去开火了,对着好几个飞机炸,而且炮弹差不多打光了。在这次战斗当中,最后判读得到的结果是击落了2架,也是我们师第一次击落了敌机。全师第一次击落敌机,上下很高兴,很欢欣鼓舞,得到了真正的战斗洗礼。我个人也是相当高兴,第一次出战,第一个打下来敌机,很高兴。您第一次击中敌机时,敌机是个什么状态?凌空爆炸吗?赵宝桐:这个我也没有详细看。在航校学习的时候教员告诉过我:击中敌机以后,不要去看它最后怎么了,不能看!要不,你们忙着看,后面的敌机来打你了你都不知道,射击完了就要赶快占位,重新占位。重新占领有利位置。赵宝桐:对呀,你得准备下一次进攻。反正射击完以后就不要考虑打掉没打掉。根据课堂上教员讲的去做,这些教条还是很有用的。那个时候还是要听命令,大队长团长下命令,说返航,我也就返航。看到好多飞机被打掉了,有我们的,也有敌人的,在地上一堆一堆冒着烟,我说谁打的呢?是不是我打的?当时我们还请专家来判断,看射击胶卷,判断打上没打上。当时找了一个苏联专家,叫人家给判,我们自己技术还不行。人家一判,说我打掉两架。
第一部分击落敌机最多的飞行员(2)
您空战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打掉几架?赵宝桐:反正知道打掉了,不知道打掉几架。一判读出来,很快,大家就把我扛起来了,高兴得要命,全师第一个打下敌机啊!当时您感觉敌人的F84飞机好打不好打?赵宝桐:还是比较容易。只要你敢干,敢打,敌人还是害怕的,F84性能也不如米格15。它是速度慢还是……赵宝桐:不管速度还是各方面都不如米格15。特别是高度、速度都不行。你觉得打F86呢?赵宝桐:那就难多了。它有一个性能优于我们米格15,你比方俯冲的能力,F86就比我们米格15快,但是爬高的能力没有我们快,俯冲速度快,逃跑就快,一说跑就跑。总的来说,F86性能不错。后来我们的米格15就改型。当时您打F86的时候,用的是什么飞机?赵宝桐:我们大部分还是用老飞机,因为来的新飞机不多,新飞机马力大,快是快,但是长机速度太快的话,僚机跟不上,所以,当时都是给僚机用好飞机,能跟上来,要照顾他们。就是把好的飞机给僚机飞?赵宝桐:给僚机了。我一直飞我的老飞机,那架老飞机最后飞到什么程度,都变形了。什么地方变形了?赵宝桐:机翼什么的都飞变形了。打仗的时候,飞机一上天,能发挥多大性能就飞多大,飞到极限了,还能不变形?您在整个抗美援朝期间始终就飞的这架飞机?赵宝桐:嗯。当时您编号是多少?赵宝桐:这张照片上面写着呢,25号,飞机就在中国航空博物馆放着呢,25号。您还记得第一次打F86那个过程?赵宝桐:打F86那天,也是我们刚出动,敌人出动好一阵了,开始往回走、往回飞。我们比敌人机群稍微高一点,他冲着太阳,他看我们不清楚,我们看他很清楚。带队长机一下命令,我就撵上他们开炮,因为离得很近,开炮,就打下来一架,有两架就跑了,因为我开炮以后,另外两架就很近了,我舍不得放弃,就撵,就追,追着追着,又打下来一架,那一架就跑了。再撵呢,就要过三八线了。我们打仗出战的时候,不是靠大编队。当时也强调编队,但是现在看来,一出战的时候,你过多的强调编队反而不好,实际敌人一打他也是乱了,你比方说,他一出来四十架一个编队,一百架一个编队,你一冲,他也就乱了。我们的编队也是,一打也就乱了,但是,只要你不离开这个群体,能够互相牵制敌人就行了。如果你是敌人,他是我的战友,你们打他就打不了我了。是互相牵制一部分,还是有战友能够牵制一部分,对你打仗还是有利的。虽然你不在一起,但是打仗还是有利的。如果你要过多强调编队,出战的时候不大合适。因为一打仗就乱了,整个编队编得好的时候也不多。我们当时打仗,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我在陆军也打过仗,特别是抗美援朝我们已经宣传很长时间了,他美国人都打到鸭绿江边上了,所以我们就提出抗美援朝、保卫祖国,还有对敌人有一种强烈的仇恨心理,打起来当然不害怕了。1951年12月2号的那场空战,是在朝鲜战场上空前的大空战,几百架飞机在空中,这次空战不光是数量多,在质量上,以前美国大量地用F80和F84这种型的战斗机。后来这两种战斗机性能不如米格15。它就改型,改了用F86,当时叫“佩刀式”,在世界上都是最先进的飞机。这次也跟过去打仗一样,开始我们也是大编队出去了,打下了以后,互相都散了。逮着就打吧,有机会就开炮。我当时赶的是四架飞机,这四架飞机后来也散了,成了两架两架的,我追这两架,打了一架,离那架就不远了,它是编队的,我把僚机打掉以后,长机就跑了,就做动作,做了好多翻滚、俯冲啊,我都没饶它,就一直追它。它也没还手之力,回不来头,它要是回头一转弯我就更好打了,它这么一转,我不打半径了吗?它不敢动了,不敢转了。我就追上去把第二个打掉了。您从回国参加观礼,回到前线,第几天又参加战斗的?赵宝桐:我回去就参加了,当天回去,第二天就参加了。第二天就参加了,什么时候又打下敌机来的呢?赵宝桐:当时打下飞机是哪一天记不得了,我记得打下来的是F86,反正挺难打的,因为越打,敌人越滑,最后在哪儿?在云层里飞行,在云里面飞看不见了,有时候冒出来看一看,你一打它又进去了,不太好打。您打的这一架是这种情况?赵宝桐:就这种情况,不是太好打。这种情况怎么打?赵宝桐:这种情况是这样,它也不能老藏着。您始终跟着它?赵宝桐:哎,跟着他。他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进去,反正离不开那个地方,你要站得比他高一点,它为了躲藏比你低,再高没有了,再高没有云了;它在云彩里头吧,必须比你低,再高就没有云彩了。有的地方没有云层,所以我们得飞一万公尺。您打他的时候,云层厚吗?赵宝桐:云层也不是太厚,就是有的地方有,有的地方没有,云层之间有空隙。当时您发现几架F86?赵宝桐:那时候,指挥所知道,我不知道几架。根据指挥所下命令您们打?赵宝桐:他知道我们哪儿有飞机。有时候,我们自己找不着,指挥所说你在前方多远多远,在你前方有敌机,那边有什么敌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