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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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冠子-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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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几天一直躲着婉月不见,此时她就站在自己面前时,又忍不住有满腹的话想说。
“王爷,攻打涟州的方略我已经都写下来了,交给了靖宣,王爷回去可以细细地看,若是有需要婉月的地方来找我便可。”她这番话说得颇为客气,语毕,施了一礼,便要踏雪而去。
“婉月,”睿王在身后叫住了她,“我和几位先生商量过了,涟州,暂时不打。”
她顿时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呆呆盯着那一对凝着柔情的冷眸。
“不打?”她颤着语声,这么多日来的辛苦盘算,去安平的那一番苦心经营,到头来,他却说不打?
“为什么?”
他早知道若告诉她便会有这样的结果,因此便宁可躲着不见,许久,他才皱着眉缓缓道:“天降大雪,不宜行军。因此,我和几位先生都觉得,待到雪化春来时再做打算。”
婉月苦笑:“王爷带兵打仗多年,难道不知道兵贵神速?再说了,世事瞬息万变,有些时机错过了便不会再有。周焕的主意会变,孙翼和黄胜之间的关系在几个月内,偶也会有许多的变数,到时候,我们又有何胜算?”
她所说的这些他都懂,可是他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变。
“婉月,我自有我的打算。总之,黄胜我会打,但不是现在。”
她颤着身子,咬着下唇,凄凄道:“你是睿王,我是谋士,既然你打定了主意,在下无话可说。”
她决然回头,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地中踩着,缓缓向前走,那脚步声下的嘎吱声,仿佛是踩在他的心上一般。
凝望着婉月的背影,仿佛那是一个遥不可及,而且越来越遥远的幻梦。
他又何尝不知兵贵神速?
可他更担心的是,一旦攻下了涟州,她报了夫仇,便会离开。
他宁可滞兵不发,只为了多留住她一些时候……
而这些,她又怎会知道,她转头离开的那一瞬间,丢下的不过是一个冷漠的背影。
“噗通……”没走多远的婉月突然摔了下去,睿王一惊,慌忙踩着雪跑了过去,将婉月扶起。
“我的眼睛……”婉月摸索着双手,抓住睿王,“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别慌,别慌,”睿王将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眼睛果然没有什么反应。
他握着婉月冰冷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一定是刚才在雪中看了太久,才会刺激到眼睛。”
婉月镇定下来,想起曾在医术中读到过关于“雪盲”的疾病,想来应该就是了。
“王爷,劳烦你扶我回幽客居。”这里没有别人,婉月也只能求助于睿王。
他扶着婉月起来,搀着她的手在雪地中慢慢走了两步。突然间看不见东西,令婉月十分不适应,不仅走得慢,而且每一步都十分小心。
“婉月,若是你不介意,我背你回去吧。”
“这……”她犹豫着。
“要是这么走下去,怕是没一个时辰到不了幽客居。”
她沉吟片刻,终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权宜之计,也是无奈。
伏在睿王宽厚的肩上,似乎都能感觉得到他心跳动的声音。他背着婉月,一步一步略带吃力地在厚厚的积雪里行走着。
雪飘在她的手上,落在他的发梢眉际,头顶是盘旋飞舞的银白梨花,点点融在二人的肩上。
她口中呼出的气轻轻晕开在他的脖颈之中,柔柔如细风。
雪地毕竟不好走,好几次,背着婉月,睿王也都差点要不小心摔倒。他有些自嘲地笑道:“若是司马先生,定不会背得这么踉跄吧。”
背上的人似乎僵了一下,很久,才低声道:“宁远从来没有背过我……”
回到了幽客居,睿王照婉月所说拿一块手巾将她的眼蒙了起来,又派人凿了些冰块过来,给她放在眼睛上慢慢地敷。
“这些事让书瑾来做就行了,今天,已经辛苦王爷了。”
“不用,书瑾正哄小恪儿睡觉呢,举手之劳而已。”睿王淡淡地说道。
冰块的凉意一点一点渗到眼皮上,刚才的焦灼感顿时减缓了许多。
“这要几日才能看见?”睿王问道。
幸好婉月精通医术,若是换成了别人,怕是早已担心自己瞎了。
“大概四五天吧,就是这段时间要辛苦书瑾当我的眼睛了。”婉月开玩笑地说着,可谁料睿王却认真起来,握着冰块的手也顿了一顿,似乎是极为郑重地说道:“若是你真看不见了,自有人愿一世当你的眼睛。”
蒙着眼睛的这几日,周围仿佛只有无尽的黑暗。目不视物,一切都变成了未知的惶恐。
“咯咯,咯咯……”是小恪儿在笑的声音。
“婉月伸出手摸索着,问:“书瑾,你把恪儿抱来了?”
“是呀,先生。”小恪儿柔柔的小手在婉月的脸上抚着,轻扯着她的发丝,丝丝的痒。
抱着恪儿逗了一会儿,书瑾说:“先生,该用晚饭了,我来伺候你吃。”
她长那么大,还从来没有人伺候过她用饭。
一勺一勺,饭菜的量不多不少,正好她一口吃下。吃了几口,婉月想要喝汤,想起刚才书瑾给她盛了一碗放在面前,便想要自己去拿,可却还是偏差了一些,一个没拿稳,整碗汤便泼了下来,滚烫的溅在胸前的衣襟上。婉月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
书瑾似乎是吓坏了,也跟着叫了一声。
手忙脚乱地擦拭中,不知是不是错觉,婉月感到除了书瑾之外,还有一双手也在她被汤泼到的时候,本能地伸了过来,想要用袖子替她擦,只是当书瑾的帕子伸过来的时候,那双手便移开了。
“是谁在这里?”婉月轻声地问。
周围突然沉寂了一下,随后书瑾便笑着答:“先生,是我在这儿啊。”
“还有谁在这儿?”婉月伸出手,朝自己的面前摸索着。
“没了没了……”书瑾挽着婉月的手放下来,“先生,这房里除了我和你,就只剩在床上睡着的小恪儿了,再没有其他人。”
书瑾收拾了一阵,婉月却不想再吃了,说是乏了,便要休息。
书瑾走的时候,仿佛听到了婉月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还未出幽客居的门,一个清朗的声音便在身后说:“王爷敢做不敢认,难道是怕师妹知道是你,会拒绝?”
睿王回转头去,刚才的一切都被御风看在了眼里,他怎么忘了,幽客居里还有这样一个难缠的人呢。
“我坦坦荡荡,没什么不敢认的。”睿王的眼瞳深邃不可见底,自若地凝视着御风。
昨日,婉月的眼被雪灼伤之后,睿王虽然吩咐了书瑾照顾,但心里终究是放心不下,便仍是过来想要亲自照顾,却又怕婉月知道,便让书瑾也跟在一旁,自己不出声,默默为她夹菜喂饭。
他又吩咐了几个家中的仆从,每日到幽客居来将庭院里的雪都扫干净,就怕婉月一睁开眼,又看到这遍地耀眼的白。
这番苦心,他藏在心中,虽是坦坦荡荡,但却仍是未敢表露人前。
此前,御风一直对睿王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亲近婉月是有目的,不是为了她的才,便是为了她的貌。
不过今日看来,以他一个堂堂王爷的身份,能够这般地放下架子为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女子端茶递水,这若不是出于真心,便是睿王太会做戏。
御风道:“其实王爷的心思,师妹未必不知。只不过王爷身份尊贵,身边又已经有了夫人,只怕无论你怎样用心,都是一场徒劳。”
睿王不语,这一点他心里何尝不明白。就算他再喜欢婉月都好,也不会委屈她做一个妾室,而且以婉月的个性,怕是也不会答应。更何况一来他如今还需要倚靠萱玉的身份,二来,婉月的心中毕竟还有一个死去的司马晋。
他冷冷浅笑,说道:“多谢御风先生提醒,只是我与婉月之间,还无需先生操心。”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第二日,睿王仍然还是来了幽客居。他坐在一旁,看着婉月正在桌上摸索着拼装着一样稀奇的东西,那东西的样子有些像弓弩,但又与寻常的弓弩不同。
他不声不语,不敢打搅她。虽然她眼睛看不见,动作也不快,但是慢慢地,那奇怪的弓弩倒也是颇有了一些样子,待到全部完成之后,婉月长舒了一口气,突然说:“王爷看了这么久,可知道这是何物?”
睿王一怔,他从进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甚至都没有离开过身下的座椅,婉月又是怎么知道他也在屋内的?
书瑾忙搭腔想要掩过去:“先生,这屋里就我在,没其他人。啊,先生是不是想见王爷,若是如此,书瑾这就去回禀。”
婉月拉住书瑾:“我虽看不见,可还能听,也还有感觉,这屋里还有没有其他人我心里清楚的很。”她低低一叹,又道:“王爷既然来了,又为何不说话?难道这样看着婉月很是有趣吗?”
“不是……”半天没说话,一开口,便觉得语声有些涩涩。
“我是怕,扰了你的兴致。”
婉月将手中的弓弩放在桌上,说道:“王爷以为我做这东西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吗?这是我做的连弩,几年前我在悠然谷做过一只,不过只能连发数十箭,今日我又试着将它改进了一番,这一来,便可连发四五十枝箭。”
“哦,这有如此神奇之物?”睿王顿时感了兴趣,需知现如今的弓弩箭队,一把弓一次只能发一箭,在近距离作战的时候,常常因为动作缓慢而缺少优势,若是有了此等厉害的武器,那么当与敌人的弓弩手相对之时,便能占尽上风。
婉月点点头,“宁远所创的八卦阵中,除却主力的骑兵之外,还需要弓弩手相辅,我想只要有了这个连弩,便能更多一分把握。”
“婉月……”睿王凝噎着,她看不见此刻他的一双凤眸是怎样绞着落在她的脸上。
“我知道,你一直想着攻打涟州之事,只是……只是这件事并不急于一时,你先养好眼睛,别的别想这么多。”
“王爷!”婉月突然十分严肃,摸着桌子边沿站了起来,复又跪在了睿王面前。
“婉月不敢左右王爷的决定,不过当初我们曾有誓约,只有王爷能够帮我报这杀夫之仇,婉月一定助王爷夺取天下,绝不食言。”
她这般聪明,睿王的心思,她稍加琢磨便就猜出。
“这弓弩,还请王爷吩咐手下的能工巧匠照样子做上一万只,虽然王爷此时不战,但总有一日会要用到。”
“好,我会吩咐人去做的。”
“还有一事,”婉月似乎欲言又止,但思索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王爷身边有人暗怀不臣之心,还请务必小心。”
上次安平遇袭一事,睿王一直记在心上,他也很想知道,身边这个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是谁。
“你知道是谁?”
婉月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也许很快就能知道。我猜,这个人应该就是上一次给三公子出谋划策的那一位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桃近日存稿用完啦~~~
于是乎,拼命码字中…………
感谢长水同学、syoyo、千岁姐姐等每日对小桃的支持~
谢谢!O(∩_∩)O
31
31、掳劫 。。。
腊月二十六,是如意夫人的生辰,睿王在踏雪阁为夫人设宴,邀了沧平城中的歌舞乐坊前来助兴。
德沁夫人推说身体不适,只派身边的丫鬟送来了一份礼物,并未出席,而至于唐滔,毕竟人在洛川,也未回来,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了锦盒装着的贺礼。
这贺礼,是一对血红的耳坠,虽看起来小巧,但识货的人一见便知这是用天下难求的血玉所镶,十分珍贵。
睿王见了这对耳坠,心下微微不悦,这等东西,沧平尚且很难找到,更何况是在洛川。究竟,这个唐滔,背着他都做了些什么?
歌舞声起,但睿王却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按说,婉月可以拆去蒙着的布条了。不知,她的眼睛是否无碍?
睿王陪如意夫人喝了两杯,说了几句道贺的话,便先离席告辞。独自一个人慢慢地踱到幽客居中。
还未进门,却见身旁一个黑影闪过。睿王来不及反应,便将腿一伸,那人被绊了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
睿王一把将他提起,掏出身上藏着的匕首就要向他刺去,那人忙喊:“王爷饶命,我是小六啊!”
“小六?”睿王将匕首放下,疑惑道,“半夜三更的,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小六挠着头心想:你不也是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跑到这里来的?不过,他可不敢这么说,只是嘻嘻傻笑。
睿王被他笑得有些心里发毛,正色道:“笑什么,我问你呢,这是要做什么去?”
“回王爷的话,姐姐刚才让我去给她办件事,我现在是回来给她复命的。”
“婉月……她的眼睛好了吗?”虽是夜晚看不清人的样子,但光是听睿王的声音,便也知道他此时是甚为关切。
“王爷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小六本就是个山野小子,不懂什么礼数,他一把拉起了睿王的手,就直往婉月的房中走去。
婉月才拆下布条不久,眼睛看上去还微微有些红肿,看东西虽仍是模模糊糊不太清楚,但想来应该是无碍了。
一进屋子,两人对视着愣了一愣。
一个问:“你怎么来了?”
一个说:“我路过来看看你。”
两个人同时说了出来,倒是像别有一番默契,引得小六又乐得笑了起来。他性子直爽,走到婉月的身边,取笑道:“姐姐,大冬天的,你的脸怎么跟火烧了一般红?”
这死小子,婉月啐了他一口,板起脸来问:“胡说八道什么?叫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说起正事,小六倒也不含糊,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瓷瓶,递到了婉月手中,“姐姐吩咐我去查,我便趁今晚无人的时候悄悄潜进去查了。小六没有找到什么藏得很隐秘的类似书信的东西,可却在那人案几下的隔层里找到了一个这样的瓶子,我心想,既然是放在隔层的,想来是要紧的东西,便给姐姐拿了回来。”
婉月点点头,赞许小六办得好。她拔开瓶塞闻了一闻,只觉里面的药味异常刺鼻难闻,不是一般的伤药。她心念一动,命小六抓了一只野猫过来,在它腿上轻轻割开一道口子,又将这药倒在了上面,不一会儿,野猫的那只小腿便呈现了一片淤紫,还泛起了点点红斑,再看,那只猫的脸上潮红阵阵,仿佛醉酒了一般。
这症状,与当日齐楚天在安平所中的箭毒一模一样。睿王一边看着,心中也不由颤动,那一日的险状又再浮现。
“果然是他。”婉月暗自低语。
“你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睿王拿过那瓶毒药,目色凝重。
婉月屏退了小六,才道:“王爷,那日在安平,我看了齐将军所中的箭毒,心中便在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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