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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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冠子-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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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霜扑面,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已经是不计其数。想当初十四万大军挥师涟州是何等意气风发,可如今回来的却数不过半,睿王再坚毅,也心中阵阵酸楚。
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抱着九死一生的唐淇。
“回来就好……”睿王低低地说着。
“大哥,我……有负你所托,司马先生……”唐淇突围不久后便听到了司马晋的死讯。
那盅百花清酒仍未饮完,那夜司马晋对他的劝慰言犹在耳,可只是一瞬,却已阴阳相隔。
“总有一日,我要亲手杀了黄胜,将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为先生报仇!”唐淇的眼中闪着怒火,狠狠说道。
睿王轻轻拍了拍兄弟宽厚的背,言道:“子汶,你长途跋涉一定辛苦了,还是回去先歇歇吧,还有你娘这些日子都快担心死了,记得先去看看她。”
唐淇之恨何尝不是睿王之恨,唐淇之怒何尝不是睿王之怒?只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唐淇走后,靖宣前来回报:“王爷,司马夫人说想见你。”
婉约终于走出了那扇紧闭的屋门,幽客居中秋意肃杀,黄叶满天,凄凉的风寒寒刮在脸上,竟会生出许多痛意。
他站在庭院中,几日未见,渐渐消瘦下去的婉月令他不由心头一窒,哽住了话语。
婉月突然屈下双膝,直挺挺地跪在了睿王的面前。
他一怔,慌忙要去扶。
“王爷,民妇相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我能力所及,定全力为夫人办。”
她的目光从未这般冷厉过,曾经的脉脉如水,曾经的温婉恬静此时在婉月的双眸中再看不到一丝一毫。
“我要报仇!”她咬着碎牙狠狠吐出这四个字。
睿王将她扶起,悲痛欲绝之后,仇恨的火焰止不住燃了起来。
“你要我怎么做?”
“待平了涟州,我只求王爷将黄胜、孙翼二人交给我亲手处置。”
睿王苦笑一声,他才刚战败,黄胜、孙翼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征战涟州,只怕并非易事。
他的犹豫踌躇,婉月看在了眼里,她朗声道:“若是王爷肯答应我,民妇愿意助您一臂之力,夺取天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婉月的才智他早已得晓,犹在司马晋之上,若是她肯相助,自是再好没有。
“夫人言重了,司马先生之仇子洛与你心之所想一般,必报不可。”
“既如此,多谢王爷了。”
自那日后,婉月便每日躲在房中,分兵布阵,想着克敌之法,对着一张西川地形图常常一看就是半日,书瑾好几次想要劝她歇歇,她只是不听。
无奈,只好去回睿王。
他自是着急,这一日,睿王赶到幽客居之时顿时吓了一跳,婉月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面如金纸,冷汗涔涔,只有游丝一般的声音从她口中轻轻吐出:“疼,好疼……”
睿王忙将她抱起,放到床上,朝书瑾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叫华大夫来!”
书瑾吓坏了,急忙奔了出去。
睿王握着婉月冰冷的掌心,心如火燎,他从没有见过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女子,七个多月的身孕居然还不分昼夜地画着行军布阵图,她难道不知道,若是有一点闪失,会是什么后果吗?
婉月躺在床上不停地喘着气,她大概是疼极了,想要说什么,可那未出口的话却已淹没在了喉间。
“别急,婉月,你再忍一忍,华大夫很快就来了……”他温言安慰着,其实心里早已火烧火燎。
长途跋涉、一路艰辛,遭到丧夫之痛,悲愤欲绝,这几日又夜以继日,绞尽脑汁。
华大夫回禀睿王:“只怕司马夫人是要生了,王爷需赶紧派人去请稳婆啊。”
“什么?”睿王一把揪住华大夫,不可置信,“夫人才有了七个多月身孕,怎么这就要生?”
“夫人这些日子操劳过度,又受了极大的刺激……王爷,刚才我瞧里面夫人的情形很是不好,只怕就在片刻……”
睿王虽对军队指挥若定,可这样的事情却还是头一遭遇上,顿时也有些慌乱,这一次书瑾可机灵了,不用等他吩咐便早已去请稳婆了。
可是婉月的情况十分危急,稳婆还未来便已听得里面一阵惨叫。
睿王将华安一把推了进去,令道:“来不及了,你去接生!”
华安面如土色,忙道:“这……王爷……小人从未给人接生过啊!”
“你好歹是个大夫,事急从权,要是迟了她们母子有什么闪失我就唯你是问!”
华安不敢再耽搁,便只好硬着头皮进到屋中。一门之隔,睿王听着屋内婉月阵阵痛苦的叫声,撕心裂肺。
没过一会儿,稳婆便到了,急急进屋帮着助产,可是整整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睿王实在忍不住了,便站在门外喊道:“华安,到底怎么样了?”
华安出来禀道:“夫人是难产,脐带绕住了孩子的头,实在凶险啊!”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华安,你去告诉里面的稳婆,一定要保司马夫人母子平安!”
“是,王爷!”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房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清脆悦耳,仿佛是能够刺破尘世间的一切阴霾。
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刚出世的孩子,吐着粉嫩的舌尖,明明刚才还是大声哭着的,可是睿王一抱起他,那孩子便咯
咯地朝着他笑了起来。
他突然一阵感动,对这个孩子也仿佛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他也对着孩子笑了起来,笑得明媚灿烂,就如三月里最和煦的日光,那是任何人都没有见过的柔情。
他将孩子抱到婉月的床边,让她抱着。孩子虽小,可眉眼之间却像极了司马晋,婉月凝视着这个在她腹中仅待了八个月不到的孩子,百感交集。
良久,才对着这个小生命低低道:“我的恪儿……”
“听说司马夫人今天喜得麟儿?”才回到屋中,萱玉便向睿王问道。
他已经是累极了,只点了点头,便想要休息。
萱玉从柜中取出了一些缝制得十分精致的小衣服递给了睿王道:“前几日我便想着要给司马夫人准备些孩子穿的衣服,你瞧,才置备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派得上用场了。”
睿王朝那些衣服望去,大约一共有五六件,都是上好的材质,做工一看就是一流,该是出自绮云庄的师傅之手,想来萱玉也算是用心了。
睿王轻轻将萱玉拥在怀中,柔声道:“你也有心了,明天我派人送去给她。”
萱玉抬起头望向睿王,一双流云般得眼眸煞是令人迷醉,恍惚间,睿王突然觉得这已经不是曾经
那个扯着他的衣服大喊子洛哥哥的小女孩了,她仿佛是长大了,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
她樱唇微启,两颊抹着一缕绯红,低声道:“王爷,让我伺候你就寝吧。”
她的脖颈上散发着一种诱人迷醉的香气,丝丝缕缕侵入他的鼻息之中,令人再也把持不住。
睿王轻轻将萱玉抱起,柔柔吻上了她粉艳欲滴的唇。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摇曳的红烛跳着灯花,噼啪作响,直到今日,萱玉才觉得她真正成为了睿王的妻子。
几日后,一位特殊的访客来到了沧平城中拜见睿王。这人年近五十,一身儒雅,宽袖白袍,一幅世外高人的不俗模样。
虽有七八年未见,但这人形貌却仍如当初所见。
幽客居中,婉月正抱着刚出世没几天的司马恪,他哇哇地啼哭着,怎么哄却也止不住。
书瑾进来,禀道:“夫人,门外有位客人,是王爷吩咐我带来见你的。”
鹤发童颜,目光清炯,那一声慈爱的“婉月”,令屋中的她顿时心头一暖。
当年他曾立誓永不出谷,可今日却还是来了沧平。
婉月靠在父亲悠然先生的怀中,轻轻唤道:“爹爹……”
他抚着女儿的青丝,柔声道:“婉月,爹爹都知道了。我这次出谷来寻你,便是想问你,往后的日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婉月将小恪儿抱到父亲面前:“爹爹你看,这是恪儿,我和宁远的孩子……”
悠然先生将小外孙搂在怀中,满是怜爱:“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只是却生下来便没了父亲。”他叹一口气,道,“婉月,不如跟着爹爹回谷,悠然谷与世隔绝,不闻外间一切世事,你和这孩子
都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爹爹将我许配给宁远时,我记得您曾对我说过一番话:江山倾危,百姓无居,天下唯有明主可救难于水火,然明主需有名士相佐,司马晋才德兼备,若女儿嫁他,定能助他成就一番伟业。”
她一字一顿说来,正是当年父亲起意这桩婚事时所说之话。
悠然先生怎能忘记,只是司马晋已死,婉月不过是一介女流,身边又带着一个刚出世的孩子,若要在这乱世中闯立功业又是何等艰难之事?
“那,你是想留下来?婉月,可真想清楚了。”
她的双目坚定刚毅,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爹爹,我都想清楚了,宁远的仇,我要报;宁远没有做完的事,我也要为他做完。”
既如此,悠然先生也不再勉强,他只得轻叹一声点头道:“你已决意,我也不再阻拦。不过睿王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当年见他之时已经觉得此人定非池中物,总有一日会腾起而跃,今日再见,眉宇之间果又多了一分王者之气,你留在他的身边,也总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婉月有些奇怪:“父亲从前见过睿王?”
悠然先生道:“那是七八年前的事儿了吧,那个时候老王爷还在,曾带着他来过悠然谷,与我有过一番交谈。”
七八年前她仍未出嫁,还是住在悠然谷,怎么对这件事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悠然先生看出了婉月的疑惑,说道:“那时候你整天在后山忙着捣鼓你的那些新鲜稀奇的玩意儿,就没有见着,那时候的睿王虽然年少,可举手投足之间,却不由令人刮目相看。”
正说话间,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穿门而入:“悠然先生,我已命人准备了酒菜,今日可要好好为您接风洗尘!”
那声音犹如洪钟,叩在婉月心上,令她浑身一震,最奇怪的是,她怀里的小恪儿一听到这个声音便停止了啼哭,咯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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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番外(司马晋篇) 。。。
清平山外,细雨纷纷,一个披着蓑衣的青年男子坐在清清水畔,垂着鱼钩悠然自得。
“志不在鱼垂直钓,心无贪利坐家吟。子今正是严边獭,何道忘私弄月明。”
回头望去,身后是一个穿着青袍吟吟笑着的老者,身若青松,面如流云,端的是一幅逍遥世外的模样。
那青年男子见他举止不凡,便放下手上鱼钩,拱手施礼:“在下清平山司马晋,闲来无聊,便在这儿钓鱼取乐,让老先生见笑了。”
那老者呵呵笑道:“我见你是一个身怀大志之人,我在前面设下了一局棋,不知你可有兴趣前去一解?”
移步前往,河边的大树下站着两个青年男子,一个形貌憨直,看上去温文有礼;另一人却全然不同,司马晋从未见过,一个男人竟能长成这般俊美的面貌!
眉若翠羽,肌如白雪,脸上的五官精致得仿佛雕刻出来一般,最令人惊讶的是他那一对微微泛紫的眼瞳,一笑,便生妖媚。
那老者指着二人道:“这二位是我门下弟子,御风、无涯。”
那紫瞳之人一脸桀骜,只是微微斜眼望了望一旁的司马晋,摇着手中长长的羽扇,嘴角挑起一丝笑意。
司马晋凝神观局,此棋局看似繁杂,但却内中藏有玄机,司马晋微明洞察,思索片刻,便在腹地一处摆上了一颗白子。
此一着看似凶险,但却解了白子之围,有置诸死地而后生之意。老者捋着胡须,赞赏地望着司马晋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此一局名为‘争雄’,白子本处劣势,看似已到穷途末路,但你却有法令他起死回生,妙哉,妙哉!”
身旁那个名为御风的憨厚男子道:“真是佩服,这局棋我用了一天才解出,无涯师兄比我聪明百倍却也用了一个时辰才想出破解之法,看来只有小师妹才能和你一比高下啊!”
司马晋谦虚,言道:“这局棋的确精妙,若不是在下平时在清平山中常日钻研棋谱,只怕也未必能想出这一破解之法。”
老者盈盈笑望向司马晋,道:“若是你愿拜我为师,我谷中还有书卷千万,攻占伐谋、金石医术,无一不齐,你可遍读。”
司马晋不由心驰神往,跪下行礼:“拜见师父!”
悠然谷中,百花争艳,清风飒飒,绿竹倚翠生姿,鸟鸣声声不绝。
谷中庭院地上,画满了各式各样的阵法图,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阵。
往里走去,共有三进屋子,第一进屋子中,走进去便见一个木制的自动舂米之物,大木舂咚咚作响,边上还有一个自动磨面粉的东西,不用人力,仅靠内中装置,便能运作。
司马晋赞道:“真是有趣,这样一来,人可就省了不少功夫了!”
悠然先生低头笑道:“这都是小女闲来无事摆弄的玩意儿,不足挂齿。”
第二进屋子中,桌上放着罗盘、龟壳、铜钱等占卜之物,而在一旁的架子上则摆着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上面标着许多奇怪的名字,有的叫“百草凝神丹”,有的叫“醉神蜜”,还有一些则直接写着“治寒毒”、“治热症”……令人眼花缭乱。
御风见司马晋看呆了眼,便解释道:“这些都是小师妹采了药配置的,不过一直都没有用武之地。”
“雕虫小技罢了……”悠然先生晃晃头,不经意地说着。
走进第三进屋子,便犹如走进了一个浩大的兵器房,桌上、墙上都满满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新式武器,有式样怪异的弩,有不长不短的戟,还有一些拿在手中,却不知是何物的兵器。
一直在旁没有吭声的无涯,拿起那把长有八寸的铁质弩,说道:“这把弩可是我和小师妹一起完成的得意之作,别看它小,可却威力无穷,能够十枝箭矢连发。”
“当真有这么厉害!”司马晋惊道,他越发对这个传说中的小师妹感兴趣了。
悠然先生见司马晋一番心驰神往,幽幽道:“我这女儿唤作婉月,天资聪颖、智计无双,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至于金石医药也都颇为精通,可谓难得之才,为师一直都想为他觅一个佳婿。”
他虽神色淡然地望着司马晋,可是他却不由心中微颤,难道悠然先生请他入谷,为的是这事?
身旁的御风、无涯一听悠然先生此言,都是心中一拧。
御风似乎颇为失望,怔怔望着司马晋,心内酸楚,他不明白,究竟师父看上了这个书生身上哪一点?
而无涯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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