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应了声,疲累至极的纳福,没有挣扎,顺从地偎进他准备好的臂弯。
是该好好算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夜深时分,烛火烧得炽烈,堆起层层的烛泪。
嘶——
刁不害撕开纳福背上的衣衫,怀中的人儿不安地瑟缩了一下。
「你……真的不闭上眼吗?」
纳福咬著唇,脸埋进那坚实的胸膛,压抑住溢满心的羞怯与自卑。她的身体这四年来早已千疮百孔,惨不忍睹,连她自己都不敢看,何况是他?
「你去那做什么?」他沉声责问,挟著浓浓的不悦。
思绪转了转,纳福思忖该怎么回答才好。
忽地,她背上的伤处一阵清凉,他替她上了药,大掌轻柔摩挲著她的肌肤。
「刁不害,你——」她惊呼。
「别说话,我在运气。」他压下她的身子,让她更偎近他。
纳福顺从闭上嘴,不作抗辩。
或许是受伤了,又或许是累坏了,她没有抗拒他的援助,也没有力气维持冶漠的面具。
他沉稳的心跳,熨烫了她的双颊,烘热了她的心窝,随著逐渐失控的心跳,她的脸颊也益发热烫。
他的手指按著她背上的穴道,指尖传递来的热度,适时解除了伤口的疼痛,也催发了药效,甚至……撩拨了她的心绪。
在他仿佛拥有魔力的指尖按摩下,她逐渐松懈了戒心,主动将身上的重担,一点一滴转移给那自愿让她依偎的胸膛。
她从来没想过依靠别人,她的天赋是用来保护她所爱的人,因此为了姊妹们,她怎么牺牲部无所谓,她也早习惯别人的依赖,独自一人承受所有痛苦折磨。
受了伤,自个儿舔舔就会好……她一直这么相信著。
忽地,腰际一阵发痒,纳福猛然回神,抬眸就望见刁不害眸中,隐隐灼烧的占有望……
纳福红著脸推开他的胸膛,迳自拉起外衫,避开他的灼灼视线。「多、多……多谢,不打扰你了。」
纳福起身,离开床榻,急著逃离刁不害的视线范围,他的眼神让她充满恐惧与不安——
那是一个男人盯著一个女人,才会出现的表情,她不喜欢。
无预警地,纳福被拉了回来,被迫重新坐在刁不害的面前,他反手箝住她的小手,不让她有机会离开。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那儿去做什么?别想瞒我任何事,也别逼我把气出在虎儿身上。」
他在威吓她?
纳福挑眉。「你不会这么做!不然你大可不必拼死救他。」
连两次,都是虎儿在场的时候,他的额前会出现卦象,让她不得不怀疑,这是否跟虎儿有关?
不管如何,对她而言,都是足够威胁她性命的凶卦呵。
「你又对李昆说了什么?」
「李昆?」
「今日一早,他匆匆离寨,据传是因为你的关系,我千方百计帮你挡下麻烦,希望你也别增添我的麻烦。」
她可知道,他要花下多大的力气,才能阻止寨子里头的老老少少,向她追问。
纳福一听,旋即明白他口中的李昆,铁定是当晚那位李二叔。
「这事确实是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我保证,往後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她坦然认错,反倒让刁不害微愕。
「寨子里的人,大多有数不清的过去,你帮不了所有的人。」
纳福讶异地瞅著他,嘴角捻出一朵笑花,以轻松的语气回道:「你该不会开始认为我是好人了吧?」
学他上回的语气捉弄他,「步纳福」这三个字也算是恶名昭彰,他不可能不知道她是出了名的顽劣。
「别人同我求禄位,我心情好,给他个三年,心情不好,赏他给十来年,没人奈我何。」她扬唇自嘲。
「你却为了自家人耗尽所有的精神。」刁不害猛地进出这句话,当场震慑住纳福的心神,眼泪悄悄浮上眼眶边,硬是让她咬牙逼退。
她不著痕迹抹去泪痕,却遮掩不了泛红的眼眶。「那又如何?我心甘情愿。」
「那你的过去又如何?」纳福存心转移话题。
「不值一提。」眼看她似乎又有发火的迹象,他不禁莞尔。「何况你应该会比我清楚。」
又来了!纳福沉下脸来。「我不知道,我对你一无所知,我说过你早该死了,根本没有命盘可言。」
「哦?这可有趣。」他笑了笑。
纳福眯起眼。他的表情没有出现预期的慌乱,一般人光听到近日会有恶兆,大多会吓得脸色发白,然後跪地哀求她解厄,她就可以从中捉弄这些人,这戏码她看了不下数万遍。
「有趣?你不好奇?」怪人一个。
「知道了又如何?真遇到避得了吗?付出的代价未必承受得起。」
他句句轻描淡写,却字字命中她的要害。
纳福撇开视线,假装听下懂他的暗示。「我累了。」
下逐客令的意图相当明显。
忽地,房里的烛火瞬间熄灭,转为一片黑漆,纳福坐在床杨上静待恢复光明,脸上没有一丝惶恐。
「刁不害!这招对我不管用。」都几岁的人了,还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等了半晌,无人出声回应,正当纳福准备开口骂第二回时,唇瓣徒地被占领。
他何时接近她的?她全然不知。
他的薄唇熨烫著她的唇瓣,灵活的舌尖放肆在她唇齿间游走,每当她恼怒想咬他,他总能先一步含住她的舌尖,反让她被轻薄得更彻底。
然而更让纳福心惊的是——
这是他第二次吻她,以男人对女人的热度吻她……
不同的是,这回被侵入的更彻底,仗著黑夜,他的大掌肆无忌惮抚遍她全身,累了一天的她却无力反击,只能虚弱地喘著气。,
「可恶……」纳福的小手紧紧握住那双不规矩的大掌,却还是无法阻止它三思孤行,坚持往她的两褪间探去。
「你究竟是不是男人?下手都不挑的吗?」她不是已经让他见识过,她的「可怕」了吗?
为了阻止他的放肆,以及保护自己脆弱的尊严,不得已,她撂下狠话。
「这么黑,应该什么都看不见,我保证,你会喜欢。」他在她的耳边轻呵,带著挑逗。
「你——」亲耳听见了,同样心痛刺骨。
想起每一次病症发作的痛苦,纳福咬著唇,不自觉握紧小手,在刁不害的掌上留下深刻的指印。
「……那也不关你的事,我不愿意也不行吗?」一字一句咬牙吐出,眼角含著
泪,她心痛至极。
泪珠沿著面颊滚落,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落泪,即使在家人面前,她也鲜少掉眼泪,他却总能逼出她的泪。
忽然,她感觉到她的泪被吻走了,泪落的愈凶,他吻的愈勤……
泪停了,他附在她的耳边低语。「下次发作时,记得告诉我,我会陪你。」
接著,她感觉围绕在她身上的热度消失了,抬头一探,烛光霍地点亮,他离开了,留下满室的惆怅给她。
转头一瞧,发现床榻上,有被他硬生撕下的破碎衣衫,上头还沾染了满满的血迹。
她记得他来救她的时候,她就偎在他沾了血迹的胸膛上,这血衣说不定也沾了他的血。
这会儿,连血都互染了,她和他之间的孽缘,恐怕不是一时三刻理得清了。
蓦地,想起刁不害刚刚那句话,纳福浅浅一笑。「你说的是真的吗?」
第七章
一向场面火爆的议事厅,今日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
「弋风寨绝对赏罚分明,当日参与湖岸之役的人,可以平分那四十万两,至於中途抗命落跑的三当家獒鹰一夥人,很抱歉,你们一毛钱也不能拿。」
「刁爷万岁!刁爷万岁。」分得赏银的一干人等,高兴欢呼,与神情落寞的獒鹰一行人,形成强烈的对比。
「另外,我生平最恨扯我後腿的人,既然连寨主的命令,都敢违抗,显然不把我这个寨主放在眼里,即刻起,命令你们离开弋风寨,擅留著杀无赦。」刁不害手握刀柄,神情决然。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他是认真的,何况他确实是大寨主临危授命的新寨王,这寨子就属他最大,即使是和獒鹰沆瀣一气的熊飞,在刁不害权威高涨的时候,也不敢贸然出声保他,就怕惹祸上身。
「太棒了,师父太厉害了,福姑娘,你说是不是?」
不能进议事厅,只能站在走廊上旁听的虎儿,高兴欢呼。
「嗯。」纳福轻应了声。
现在还不能松懈,解决了一个,还有另外一个,起码还要一阵子,这座寨子才能完全归属於他,只要等到那一天,也就是她还清这人情的时候。
担心纳福看不懂局势,虎儿自动自发补充说明。
「表面上看似威赫四方的弋风寨,自从出现寨主之位的纷争後,早就已经四分五裂、分崩离析,而在师父上任後,严格禁止许多奸淫、烧杀、掳掠等恶行,坚持只抢贪宫污吏的银子,所以寨内的势力就分化了。
獒鹰、熊飞为了扯下师父的寨主之位,只好暂时联手,现在可好,拆了一个,另外一个铁定没戏唱了,日子太平罗。」
「是吗?」纳福抿唇浅笑。恐怕离太平还早的很,纷乱才刚要开始。
「格老子的,这算什么?这些兄弟好歹也跟著你好些年了,这么简单就打发我们?」自知理亏,獒鹰也不敢过於放肆。
「这是什么话?我们拼的要死要活,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你们却在寨里泡茶聊天,这算什么公道?」一名早看獒鹰不惯的山贼甲,愤然直言。
「就是说啊!」
「那四十万两本来就是我们抢来的,你们哪有资格分?」
一个人、二个人、三个人……渐渐地,大夥争相发言,连熊飞的人马,这回也出了力,全站在刁不害这一边。
眼看场面愈闹愈难看,獒鹰铁青著脸,不发一语,准备以眼神暗示,跟他一夥的兄弟,趁势发起一场混战,说不定还能一举夺下寨主之位。
「寨主!饶了我们兄弟俩,不要赶我们出寨,我们决定跟你了,从今尔後,绝对只听你一个人的命令。」
「老黄、小黄,你们……?」獒鹰不敢相信。他们可是他最忠实的心腹。
砰,又一个人跪了下去。「寨主,饶了我吧,我一家老小,除了寨子,没地方可去,请寨主让我留下来,求您了。」
「大毛?」獒鹰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寨主!求你了。」
「寨主!」
不到一会儿功夫,獒鹰身边的人马,起码跪了一半以上。
「喂!你们这群缩头乌龟,搞什么鬼?对他下跪?你们脑袋摔坏了是吧?」獒鹰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无法接受情势瞬间有这么大的转变。
刁不害嘴角勾起满意的笑痕。「既然你们都这么想留下来,也保证往後会效忠我的话,我可以破例网开一面,给你们一刻的时间考虑,想留下的就留下,想走的人我也不会留。」
至此,情势已然明朗,獒鹰已被刁不害判处了死刑。
「可恶。」他捏紧拳头,来回扫视那群临危倒戈的叛徒,他绝不相信,培养多时的人马,会因为刁不害几句话,就这么散了。
獒鹰豁出去了,当著他的面招兵买马,存心让他难看。
「刁不害,我不会这么简单死心,你以为凭你这三两下吃奶的功夫,弋风寨还能撑多久,识相的就跟我獒鹰走,我拍胸口保证,由我领导,大夥一定能够吃香暍辣。」
没有人移动半步,獒鹰不死心又喊了一次。「走啊!跟老子走!保证你们衣食无缺,不用一辈子跟个窝囊废过穷酸日子。」
「獒鹰,不用白费力气,大夥希罕的不是吃香暍辣,而是安稳的日子,照你的计画,恐怕吃牢饭的机会大一些。」刁不害唇角勾著一抹冷笑,出言讥讽。
「他妈的。」恼羞成怒的獒鹰,拔起佩剑就要往前冲去,刁不害一个手快,抽出腰间短刀,射了出去。
犀利的刀锋飞过獒鹰的肩头,划出一抹血痕,削断他发辫,最後才钉在他身後的门板上。
刁不害眯起危险的黑眸,脸色转沉。「獒鹰,不要逼我动手,你打不赢我。」
「格老子的,你真以为全寨子的人都支持你,老子就不信……」
獒鹰眼珠转了转,四处搜寻好哥儿们的身影,与熊飞的视线交会後,发现他迅速回避他的视线,撇过头去,不愿看他。
「熊飞」两字梗在喉间,獒鹰来不及说出口,已先让人拒绝了,怀著被背叛的愤怒,他怒声咒骂。「刁不害,我会让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惨重的代价,其他人也给我当心了。」撂完狠话,他转身匆匆离开。
「刁寨主!刁寨主!」众人齐声欢呼。
「师父万岁!师父万岁!」虎儿也跟著大夥起哄。
纳福睐著那被众人簇拥的坚实身影,不得不佩服他的领导才能。说不定根本不需要她,他也能顺利稳固寨主之位,那他究竟要她来这儿做什么?
想著出神的当头,莫名感觉到一股热烫的视线,朝她袭来,抬首立即发现那带有强烈侵略性的黑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连带著,让纳福想起昨夜,那令她心神大乱的深吻,还有他充满挑逗的话语。
一股燥热沿著耳根子一路窜烧,烧得她面颊发烫,身子微颤、心跳失速……
「福姑娘!你身体不舒服吗?你的脸好红呐,要不要我送你回房歇歇。」
投机取巧的虎儿发现,只要他多多关照纳福,他的师父也会跟著龙心大悦,自然会多多照顾他,因此他自动自发担任她的保镳,顺便讨师父欢心罗。
「呃……不用……我只是有些热而已,这里好闷,我出去走走。」
随口撒了小谎,纳福急著逃离眼前窘境。
「喔,这样啊,喂,福姑娘,等等我啊,师父说我不能离开你半步啊。」
黑眸紧盯著那落荒而逃的身影,刁不害唇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次多亏你,那九十万两官银才能到手,这回寨子里的弟兄们,可以过个好年了。」不害真心感谢。
「嗯!」纳福应了声,熟练地以剪子,剪开他胸膛上渗血的衣衫。
今晚刁不害,出动寨子里所有的兄弟,趁著夜色埋伏在山径上,一举抢下自遥安城送出的官银,至於出手的时辰,自然是按照纳福推算出来的吉时行动。
连同今晚,一共是第七次了,这一、两个月的进帐,就够弋风寨所有人,好好吃上一些时候。
不知从何时开始,帮他科理伤口,成了她的责任,随著掠夺次数的增加,他身上的伤口也与日俱增,这当然是和防卫愈来愈严密的官兵队伍有关,大夥都被抢怕了,自会提高警觉与守备能力,但平时懒散、缺乏严格训练的官兵,还不是山贼的对手。
纳福拧乾绫巾,小心擦拭他胸膛上深可见骨的刀伤,抬眸睇著他,他还像个无事人,把玩手中的铜板。
「伤成这样,你不疼吗?」连她这个旁观者,都不自觉疼了起来。
「你的表情也还好,应该不是什么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