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是在玄衣男子对付花间蝶时便出现在附近,甚至是更早,而一向反应灵敏的玄衣男子和阿离却是对他毫无所察,可见武艺真如传言所说,举世无双。也幸亏他未存歹心或是玩心,否则,她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举动,无疑便将自己置于了万劫不复之地。
“花间蝶的尸体是他们交给师傅的?”既然他什么都看到了,王卉凝再隐瞒亦是无趣,问完却见怪医轻轻地耸了耸肩,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不是啊,是他们扔下后老夫捡来的。既然徒儿那般担心他们,为师就顺带做做好事,助他们离开罗。”
“您是怪医是吧?”飘雪突然开口,淡淡的眸子扫了怪医一眼,“姨娘虽然位低言轻,但若您老言行无状,没得便恶意污我们姨娘名声,这样的师傅奴婢是怎么着也要劝姨娘不拜的。”听似平淡的话语,却只有一股令人不容置疑的气势。
姨娘已为人妇,如今还被候爷置于如此之地,他却说姨娘担心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之人,这要是传出去,岂不坏了姨娘名声。当初若非他们以剑相逼,姨娘又如何会容他们悄悄地藏在小院中二十余日,两次惹来官兵搜查。
“什么?不拜?”怪医脸上的得意之色骤然僵住,抽着眼角直直看着飘雪。
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怪医啊,什么时候如此不值钱了,一个丫环竟也说不拜就不拜了,他这张老脸要往哪儿搁啊。不就是开了个玩笑吗?至于说翻脸就翻脸么。
看了一眼脸上同有不虞之色的王卉凝,怪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为着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他以后怕是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了。什么时候,颇有气节的他,落到如此地步了。
气节这个东西,果然是说丢就能丢的。
第八十九章 论医道
“事出有因,以后有机会再告诉师傅吧。”见怪医郁闷的脸上夹杂着几许不服气,王卉凝淡淡地开口道。
她知道他心里想的肯定是你让人家两个大男人住在小院中时不怕有损名声,此时他不过说说而已,至于如此疾言厉色吗?
“事出有因?会是什么原因呢?”怪医眸光一亮,巴巴地望着王卉凝。他一向对人世间这个奇闻怪谈、八卦传言相当滴感兴趣,他们两个大男人究竟因为什么藏到这个小院当中?又招惹了谁,使得那些官兵之中混了不少身手不凡之人?
王卉凝望了一眼他脸上的八卦之色,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浅浅一笑,躬身一礼道,“时辰不早了,师傅先去前院用早膳吧。徒儿如今身边也没备得什么贵重之物,待会儿便用一壶酒先行了拜师礼,日后有机会再补上,不知师傅意下如何?”
“为师从不讲究这些虚礼,有一壶酒便足够了。”怪医挥了挥手,不介意地道。虽然他对前面那个问题很是感兴趣,但酒的诱惑力更大,听到此处,哪里还有不应的道理。
“师傅果然明不虚传。”王卉凝对于怪医如此不拘小节并不感到奇怪,却仍是浅笑着似真似假地夸了一句,略略一顿道,“徒儿医术浅薄,如今正遇一事,一会儿便去请教师父。还望师父不吝赐教。”
自上次对柳金玉施了针,这数日来,柳家竟又着人往这里送了两次东西。许是怕王卉凝拒绝,两次所送的都是些诸如茶叶、糕点、花样新鲜的笔筒、镇纸等吃用之物,倒都不是太值钱的东西,王卉凝说过几句客套话之后,便也不再推辞了。
柳家老夫人心思玲珑,王卉凝知道他们如此做的用意。虽然口头上说是感谢她上一次的救治,实则是为日后着想。想着一旦柳金玉得的真是痫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到时再求上门来,她也不好推辞得狠了。
替柳金玉治病,其实是一个名利双收的好事,王卉凝并不想拒绝。只是,她翻遍屋内的那些医书,对于癫痫一症的治疗之法,却还是一知半解,尚未找到一个可行的法子。上次错过怪医时便想着向他请教请教。如今明正言顺地拜了师,怎能不细细地问上一番。
“这个是自然的。”怪医毫不迟疑爽快地应答完,忽然记起一事,看了一眼后山的方向,转而笑眯眯地望着王卉凝道,“为师既然收了你为徒。自然要时不时地对你指点一二,这样才能令你的医术长进得快些。如此一来,为师便只能暂且在这儿住上些时日了。”
王卉凝没有错过他看向后山的方向,亦悄悄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带着戏谑的算计。虽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想到他对自己昨日以及日后的帮助。便不作迟疑地点头道:“只是这庄院中的日子难免清苦些,便是有钱也不一定能及时买到好吃好喝的。倒是要累师父受苦了。”
话外之意便是,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东西,她此刻手头不宽裕,就更加难以办到了。她能令得姜平夫妇多做上一份吃食,偶尔拿出些自己酿的酒来,却不能无休止地令他们费心机去为他搜罗吃的特别是喝的,所以如此一说,也是给他些心理准备。瞧着他的模样,纵然爱酒,应该还没到痴迷酒的程度,否则,岂不是要时刻都醉着。
“这个……为师便先记下了,待到你日后回到那个什么文远候府里去,再一并补给为师,令为师喝个够。”怪医微一迟疑,尔后豪爽地对着王卉凝摆了摆手。
他虽爱酒,却还没到无理取闹的地步。他也隐隐察觉到面前这个女子待在此庄中,似有什么隐情。看到她似乎并不把一切放在心上的淡然沉稳又略带着点疏离的神态,他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她”,脑海中潜藏的记忆一幕幕地在脑中划过,酸甜苦辣齐齐涌上心头。
“好,徒儿记下了。”王卉凝浅笑着答应,着飘雪抱了琴送怪医去了前院用膳,并传话让姜妈妈准备好一壶好酒。
回到小院中,白芍已将早饭做好摆上了桌,一碗熬得浓稠的稀饭冒着浓浓热气,小碟中的豆腐、萝卜干也是色香味俱全,让人一瞧便不免生出些食欲来。在飘雪的教导下,白芍做饭的手艺有了不小的长进,虽然平时的食材种类不多,做出来的花样却是不少。要是姜妈妈送来点鱼肉什么的,她还会学着飘雪的样儿,在保证食材不坏的情况下,让王卉凝能多吃上几顿。
吃过早饭,略坐了一坐,待到飘雪回来用过早饭之后,王卉凝方才与她一起去了前院怪医住的地方。因着他自己的要求,姜妈妈将前排最西面的两间屋子收拾出来供他起居。
王卉凝到时,怪医正坐在外屋的椅子上翻看一本泛黄的琴谱。修长的手指摸着那琴谱,竟像是在爱抚着世上最珍贵之物,便连眼神中都带上了爱怜之色。直到王卉凝走进屋中,他才放下琴谱,一笑间又恢复了平常带着笑意的神态。
虽是扬名于世的怪医,王卉凝这个拜师仪式却委实过于简单,不过拜了三拜,怪医便已催着王卉凝斟酒递上,双眼一个劲儿地往酒壶里瞅。
待到王卉凝将一碗带着些浊黄的酒液递上,他笑呵呵地接过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又嚷嚷着王卉凝再斟上一碗,再次一口气饮尽,啧了啧嘴,便陶醉地对王卉凝道:“说吧,有什么要问为师的,为师一定知无不言。”
王卉凝见他没有再干一碗的意思,便放了酒壶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略一沉吟,向着怪医道:“关于痫症,师傅是如何看待的?”
既得世人盛赞,就必然是有本事的。她的医术全是从《绝世医经》上所学,虽然大多很奇特,却毕竟不够系统。若能得怪医指点,运用起来肯定还会更纯熟有效。许多有疑惑的地方,若能经人点拨,也是极好的。
“痫症?”怪医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半眯着眼睛,食指挠了挠头,半晌后道,“痫症病人发作时,会眩仆倒地,不省高下,甚至瘈疭抽掣,目上视,或口眼歪斜,或口作六畜之声。此症为师曾接触过数例,因其发作病因不同,医治起来,方法也不尽相同。”
听得怪医曾接触医治过数例,王卉凝心中一喜。传闻凡经怪医之手医治的病患,未有不好的。虽然未必如此夸张,却足以说明他妙手回春,医治好的占了绝大多数。如此看来,他的法子却大多是有效的。只要自己再根据柳金玉的症状病因,选择最为合适的一种,想必便有治愈的可能。
“师傅可否详细与徒儿说说?”王卉凝微倾着身子,十分专注地望着怪医,娇俏的脸上神情平淡,清澈的眸子里却闪动着求知的光芒。
怪医看了她一眼,神情间竟闪过一丝恍惚,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点完头,他才猛然察觉到,眸底深处闪过一抹伤感,伸手抚了抚桌上放着的旧琴谱。接着,便将癫痫之症的起因、发病时的各种症状、脉像和医治时应该选取何种治疗之法、配合哪些药材使用等详实地道来,直听得王卉凝双眸发光,心中暗暗佩服他果然不愧名扬天下。
“医治痫症,应以滋肝养肾为主。”怪医看了一眼清澈发亮如被阳光照射着的清泉的黑眸,习惯性地捋了捋光秃秃的下巴,接着道,“为师总结出来,却不过是五法:醒神开窍、活血化阏、化滞通腑清热止痫、祛痰止痫和祛风解毒止痫法。”
略顿了顿,想到那一日王卉凝施针的情形,他又补充道:“为师观你针法还算娴熟,若能针刺与药物相合,治愈周期便能缩短,且极不易复发。”
见两人谈得兴起,飘雪早已泡了热茶奉上。看到王卉凝一副没有听够的模样,怪医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便又将针刺时应该选取的穴位细细地讲了一遍。
“听师父一席话,徒儿受益匪浅。”王卉凝极为真诚地对着怪医夸赞道,“能得师父指点,真正是徒儿的福气。”不知道前世积了什么德,老天让她重活一世,竟又在关键时候,给他送来一位医术如此精湛的师傅,让她以后即便在候府生存不下去了,也有了足够自力更生的能力。
不过,她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说话有些唠叨的怪医,谈起医道来,却是如此精辟。最后一番总结,更是让人茅塞顿开醍醐灌顶。而这最后一句针刺与药物相合,更是十分合王卉凝的意。她原本心中便存了这想法,没想到倒让他率先说出来了。
“嘿嘿,为师也就这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面对王卉凝的夸赞,怪医却突然扭捏羞涩起来,直看得一旁的飘雪瞪直了眼。方才他一本正经变医论道的认真模样,莫不是自己的幻觉?
怪医所言,王卉凝觉得对自己大有裨益,自那一日后,看书的闲暇之余,便也时不时地向他讨教一番,每每都是深有体会,满载而归。如此过了十余日,时已二月上旬了。这一日,她正告辞离去之际,姜妈妈忽然走了进来,
“姨娘!”姜妈妈与怪医打了声招呼之后,走到王卉凝的身旁,小声地道,“柳家老夫人又来了,柳家小少爷当真如姨娘预料的那般,又像上次那样发作了一番,幸亏得了姨娘事先的叮嘱,身边跟了人,才没有发生危险。”
第九十章 治痫症
“哪个柳家老夫人?”飘雪在旁听到,淡淡地问着姜妈妈。
“就是前几天还让人往咱们这儿送了茶叶的柳老夫人。”姜妈妈不再放低声音,笑着道,“上次姨娘出府一次,便是柳家老夫人来求了姨娘去瞧她孙子的病。如今那小少爷又发作了,怕是果真如姨娘所说的,得了痫症。”
“她可是又来求姨娘过去替她孙儿医治?”飘雪淡淡的神色间闪过一抹不悦,看向王卉凝劝道,“姨娘不要再轻易出府了,若是想帮他们,便让他们把人送过来吧。”
昨晚的事还犹在眼前,花间蝶说是在外听了旁人的议论,才会找到此处意欲对姨娘下手的。她想来想去,自家庄院里的婆子丫环不会轻易议论姨娘的容貌,唯有上一次出去时庄子里的人见了,难免会感叹一番,这才让花间蝶钻了空子。
或许没有上一次,便不会引来如此淫贼,发生昨晚惊心动魄的一幕。若是庄子里还有什么居心叵测之人,姨娘再出去,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
“嗯,痫症需每日不间断地医治调理一段时间后方有渐渐治愈的可能,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怪医自己执壶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啧啧嘴随意地道。
“姨娘,”飘雪看向王卉凝还欲再劝,却见她浅浅一笑,点头道,“嗯,飘雪所言甚是,正合我意。”
对于昨晚之事。她也心有余悸,当时听到花间蝶的话,心里便暗叫了一声不好。对于柳金玉的病,她亦早知道需要长时间的调理方行,心里也想着便是要治,让他们日日把人送来,却是比自己天天往他们府上跑更方便些。
飘雪有此一劝,她是早就想到的。没想到的是,她原本以为飘雪多少会有些不喜她抛头露面替柳家小少爷治病,没想到。她这次竟是没有任何不喜。
也是,此时她们身边剩下的只有那被当成宝贝的几乎舍不得用的不到二两的碎银,再就是柳家送来的几样东西,若是再要像上次一样打点,飘雪即便进了京也未必能打探到消息。更别说进府之路还坎坷未定。如今她们最缺的,便是银两。
凭着她们主仆三人,除了这点医术之外,再没有任何可以来钱的门路。便是想着靠她们的手艺绣些东西。这庄子如此偏远,便是绣出来了,也难卖出去。
若不是怕留下把柄将来引得孙家人诟病,她倒是不介意背着药箱去替周围的乡邻看病。怎么着,她都是要想尽办法尽快回到候府回到儿子身边去的。哪怕孙家人永远不待见她她也无所谓,早在前一世。她便将一切都看淡了,只要能从秦含霜手中夺得儿子,报得前世丧命之仇,一切。她都不会在乎。
“姜妈妈,前院可还有干净的空置房间?最好是带了床或榻的。”王卉凝转而对着姜妈妈问道。
那柳大富必定会亲自领了儿子过来。身旁怕还会随了不少人,去她的小院中却是不方便的。
“有。”姜妈妈忙答道,“上次粉……就用老奴旁边的那间吧,什么都是现成的,我再让人略略收拾一番。”
她知道王卉凝是想让她收拾出一间屋子,专门用来给柳家小少爷治病。别说她已定下心来打算追随王姨娘,便是凭着柳家老夫人身旁的祈欢儿与她的交情,这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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