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因此使得秦蕴之与秦含蕾兄妹二人的到来显得有些突兀,但官场之上向来如此,地位低的拣着个机会便来套近乎的事并不在少数,何况他们兄妹二人还是随着李尚书的小舅子一块来的。除了旁人免不了对秦家是否因为长女病亡、次女被休而与孙钧生了隔阂,如今要寻别棵大树依靠作些猜测,李尚书一家却是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喜,分别让人带了他们兄妹二人去了男女眷聚集的地方。
秦慕青此时正与前来贺寿的众贵女在池畔的亭中赏荷花,李府里的婢女便直接带着她与婢女红蔷去了亭中。秦含蕾已不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面,虽然所识不多,却因着长了一张极会说话的嘴,时不时地还能说出几个好听的笑话来,没多大功夫倒也混得如鱼得水,亭中的贵女很快就被她识得了大半。便连李慕青本人,也被她几句恭维话说得甚喜,兄弟多却只有一个庶妹的李慕青,对她也存了几分喜欢。
大家在亭中正说笑得开心,忽然一婢子入了亭中,低低行礼后对着众人道:“请问哪位是秦家三小姐,秦家大少爷说有事找您?”
“说你呢,许是你哥哥不放心。有什么话要叮嘱你。”坐在秦含蕾旁边的一位杏黄衫裙的少女轻轻推了推她,善意地轻声提醒道。
兄妹一道出来。年长的不放心年少的,叫去叮嘱两声亦是寻常事。杏黄衫裙的少女此话一出,便有几人附声点头,却有一位蓝衫少女自秦含蕾进来后便有些瞧不起她,此时听到不由得嗤笑一声:“我瞧着秦妹妹也快至及笄之龄了,你家兄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巴巴地把你叫去叮嘱一番,却不知道有损你的颜面?真正是各家教养不一,行事讲究便也不一样。”言语间,却是满含着对秦含霜出身的嘲讽。
秦含蕾在家里地位何其高。一向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听着这样的话不免觉得又羞又气。可瞧着那说话的少女脸蛋稍长。贝齿琼鼻,却是陈国公的嫡孙女,记着母亲的一番叮嘱,她只能暗暗地捏紧了帕子,窘迫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我那哥哥一向疼爱我,又行事谨慎,没事也喜欢叮嘱几声。”
“哟,这却是个好哥哥。”蓝衫少女薄唇微撇。带着几分刻薄地道。众人虽也有些不喜她这总仗着自己祖父地位高而自视清高的模样。却又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只得或低头不语,或假意看池中荷花。当作没有听到她的揶揄之词。
“那你快去吧,省得你那哥哥久等。”李慕青却是个善解人意的,又是东道主,怕秦含蕾再度尴尬,忙对着她道。秦含蕾当即强展出一丝笑意与众位贵女打了声招呼,便随着那婢女沿着亭子外的一条青石甬道一路往西行。
“秦家大少爷就在前面不远处候着,奴婢正有差事在身,不知秦三小姐自个儿认不认得回去的路?”走了一段路领路的婢女却突然顿住步子,低眉垂首地对着秦含蕾道。
“嗯,来路并不算复杂,我却是认得的。你既还有差事在身,便先去忙吧。”秦含蕾怕秦蕴之当真是有什么话要叮嘱,若被这丫环听了,便越发坐实了那蓝衣少女的揶揄,又寻思着从亭子处到此路途并不远,身旁还有红蔷跟着,便装出一副善解人意体恤下人的模样,浅笑着道,却没有看到婢女转身之际微微闪烁担忧的眼神。
“小姐,李尚书家的府邸布置得可真好。虽比不得大姑爷府上,比咱们府里可是又宽敞又好看哪。”红蔷在前引着路,瞧着府内的布置和道旁栽种的一株株大树和一簇簇花丛,明显比自家府里的好,不由得对着秦含蕾微微感叹。
怪不得夫人想让小姐出来多结识各家贵女,将来好攀个高枝,不说小姐能过上好日子,便是结上这样的亲家,将来夫人和老爷走在人前腰板也能挺得更直。便是以前,夫人待大小姐那般,自她嫁给文远候后,走在人前,人不也得敬上几分。若是自个儿的亲生女儿嫁得好,对夫人来说,自然又不一样了。
“是啊,我瞧着虽不如文远候府那般大,雅致却是不输的。”秦含蕾艳羡地转目看了一眼四周,想到那嫁给文远候府的乃是秦含雪和秦含霜,脸色随即有些不好看。
红蔷知道秦含蕾的心思,如今还好些,以前她只要想到那两个被自己母女几个厌弃的姐姐竟都前后嫁给了文远候,心里就很是不痛快,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嫁得比她们更好。此时见她脸色变了变,情知自己不该提起文远候府,忙垂了头噤声往前走。
这一低头却见前面不远处的草丛里隐约有一物,亮闪闪的,正映照着头上的阳光闪耀出金黄的光芒。
“小姐,那是什么?”红蔷一边对着秦含蕾指了指,一边快走两步上前,待见到地上之物,不由得脸露讶异之色,却是立马弯腰将东西拾了起来。这支金步摇亦是簪顶做成牡丹花形,花瓣下方坠了用金珠和玉珠相应而成的流苏。竟是与先前自家小姐丢了的那支十分相像。
而当她的目光触到簪顶的牡丹花瓣处那曾因她的大意而生出的接口时,便简直有些无法置信了。她抬眼看了一眼四周无人,随即赶到秦含蕾面前低声道,“小姐,这竟是您的那支簪子。”
秦含蕾隐约瞧见红蔷拾起的乃是一支与自己丢的那支相似的牡丹花形金步摇,正觉得凑巧,听红蔷如此一说,忙接过簪子仔细地看了一眼簪顶其中一片花瓣的断裂处,秀眉微微一挑,轻声喃喃道:“这确实是我那支簪子。”
这就奇怪了,她当时还以为在与秦含霜的撕扯中掉在了成衣铺子里,着人特意去找了一次竟是没找着,一时竟是不能确定到底丢在了哪儿,怎么如今却出现在这李尚书府上了?
秦含蕾正左想右想觉得不可思议之际,却听得旁边的花丛之中传来男子的噗笑声,紧接着便是一道男子带着笑的询问声:“秦三小姐,你是不是没想到这支簪子会出现在此?”
秦含蕾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的男子,脸微微一红的同时,又想着或许是自己的哥哥替自己找着了簪子,想给自己一个惊喜,随即点了点头,带着几分羞涩地小声道:“嗯,我真没想到它会出现在此。”
哥哥也真是的,方才在马车上给了自己不也照样能让自己惊喜么?还巴巴地让李家的侍婢去把自己请来,又特意把簪子放在地上,让自己主仆二人去发现它。这万一要让旁人拾了去,看他如何同人家说道。
“怎么样?现在你们相信我说的话了吧?”随着一道带着得意的声音,路旁的花丛微微一动,从里面钻出三位锦衣男子来,却都是秦含蕾不认识的,看着她的眼神更是有些怪怪的。这样的情形令得她微微一愣,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中间一位面容还算俊朗的着绯红长袍的男子却是歪着头对她微微一笑,“秦三小姐,别来无恙啊。”
俊朗的面容,却是掩不住他眸中猥亵贪婪的眸光。一双眼泡微有些异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秦含蕾端正白嫩的小脸和樱桃般诱人的红唇,随即又一路向下,从发育得并不完全的双峰到纤细的腰身,再到裙下的三寸金莲上。想到自己只需几句话,便能将这样一位出身容貌都不差的户部郎中的嫡女娶回家,他心中高兴的同时,喉头都忍不住滚了一下。
“五哥,你认识秦三小姐?”身后骤然响起的李慕青的话让秦含蕾发现,方才在亭中的几位贵女,此时竟也跟了过来,目光在她手上的步摇上落了落,她不解的同时,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抓着步摇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不自然地将手往身旁藏了藏,脸上的红晕立马更深了。
“何止认识,这金步摇还是……嘿嘿!”李勤的心虚早被贪婪给赶跑了,见除了秦含蕾眸光一紧脸色一白外,李慕青和诸位贵女均不信,他连忙指着身旁的墨袍男子和青袍男子道,“旭尧和远航方才都是亲耳听见亲眼看到的。”
“你小子倒是艳福不浅,人家都已经承认了,我们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叫做旭尧的墨袍男子用颇有几分暧昧的目光盯了秦含蕾一眼,又羡又妒地重重拍了拍李勤的肩膀。
随后而来的李慕青几人并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此时听来只觉得是那两位男子见到了李勤和秦含蕾在此私会。再想到秦含蕾方才急急赶来,此时又羞红了脸一副仿佛被人撞破了奸情羞愤难当的泫然欲泣表情,一时之间,看着她的目光中不由充斥着轻视、鄙夷和嘲笑。
还未及笄便做出这等有伤风化之事,还在人家花园之中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私会之事,当真是一点规矩廉耻都没有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你们所想的这样的。”秦含蕾亦有些反应过来了,再也受不住那些目光,当即嘤嘤地哭泣了起来,举着金步摇拼命地否定着,旁边的红蔷也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地随着自家小姐辩白。
这一声却是引来陈国公嫡孙女又羞又鄙夷的一句:“谁做出这等有伤风化的事被人撞破也不会当众承认的。小户人家便是小户人家,这规矩礼仪总归是没有学好。”
第十九章 狠
任秦含蕾如何低声哭泣极力辩白,也抵不过李勤一副大丈夫敢作敢为的模样上得前去低声哄劝的举止有说服力,一群贵女们越发笃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秦含蕾一气之下将牡丹步摇扔下掩面哭着跑了出去,李勤却是立马上前将步摇小心翼翼地揣入了怀中,噙着一脸的担忧追了上去。原本因着了解自己的这位兄弟品行的李慕青也有些相信了,看着秦含蕾的背影的目光中都不免带上了几分鄙夷与厌恶。
事情并没有因为秦含蕾的负气离去而就此结束,不过几天的时间,满京城里都流传着秦户部郎中家的秦三小姐与李尚书家的侄子私定了终身又在尚书府中私会的消息。胡氏母女还可以躲在府中避开那些流言蜚语,秦之岭每日去官署却是不得不承受那些背后的指指点点与异样的目光,便是再疼爱女儿,回到家中也再没了以前的好脸色。
“今日李尚书把我叫了过去,说是他的庶弟已求了他作主,替李勤求娶蕾儿。”秦之岭回到家中,还未脱下官服便寒着脸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沉声对着迎上来的胡氏道。
最近他好似踩着了狗屎,运气不是一般的背。先是二女儿被休赶出文远候府,与孙钧唯一的感情纽带——外甥又失踪了,接着他就敏感地发现,自己在官署的地位正在一点点下降,上司似乎总会有意无意地在自己身上挑些错。如今最宠爱的三女儿又发生了这等事,使他在整个京城都抬不起头来。
“这怎么可以?”胡氏脸色一变,惊呼道。“之儿都打听过了,那李勤好吃懒做不说。还成日地流连花丛之中,整个一糊不上墙的纨绔。而且,他只不过是李家的一个庶支,蕾儿可是咱们家堂堂正正的嫡女啊,让她嫁过去,咱们家还有什么脸面儿。”
“脸面儿?咱们家如今还有脸面吗?”秦之岭冷哼一声,轻拍了一下身前的桌子,“你可知道,我如今无论是走在大街之上。还是走在官署之中,都有无数的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每当听到他们背后的议论。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教出个这么好的女儿,如今除了李勤,难道还能有第二人会来提亲?”
“老爷,这都是秦含霜那个贱货搞出来的,是她恨我当初没让她进府,故意诬蕾儿的名声报复。”胡氏脸上闪过怨恨,咬着牙恨恨地道,“那步摇一定是上次在成衣铺子里她趁机偷走。后来又交到李勤手上的。她当日在铺子里还指着一匹桃红的衣料若有所指的说。蕾儿和萱儿一辈子都不能穿大红,竟是诅咒她们两个只能与人为妾。老爷,您要为蕾儿作主啊。”
“为她作主?”秦之岭显得有些烦燥。冷冷地横了一眼这个自己一向宠爱着的继室,“我四处周旋做得还少吗?可哪里又能堵得了全京城人的嘴?你们几个没事去招惹她做什么,惹得她下如此狠手?”
虽是斥着妻儿,更多的却是对秦含霜的埋怨与懊恼。好歹是自家姐妹,何至于做得如此过分,既毁了妹妹的幸福,又丢了父亲甚至是全家人的颜面。他终究无法站到秦含霜的立场上想想,一个被休又被阻在娘家门外无家可归的人,心里是何等的难受,处境是何等的难堪。
自事情发生后,他们夫妻二人确实费了不少的劲,可终究抵不过那流言蜚语,还是到了如今这个秦含蕾名声尽毁的地步。听到秦之岭如此言语,胡氏还欲出口的埋怨与骂言堵在了喉头,这两日愁得添了两丝细纹的脸上担忧更甚,急急地道:“难道如今就无一点补救的法子了吗?”
“能想的法子我们哪一样没试过,可有半点作用?”秦之岭也有些不甘,敛了敛目后声音冷硬地道,“这亲事我已经应下了。好歹李尚书已经答应把李勤弄进刑部,与钟云一样做个小管事。总归是有了一门正经差事,蕾儿将来嫁过去也不至于吃苦头。”
胡氏泛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绝望与痛惜,最后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老爷说的不道理,出了这样的事,旁人只一味地以讹传讹,正经人家谁还会上门来提亲,若不答应,岂不是等着让女儿在家老去?
却在此时,屋外又响起管家的声音:“老爷,夫人!方才李尚书家差人送来口信,说是先前与老爷谈的事就此作罢,是因为……是因为……”说到此处,却是立时顿住了话音,显然是又有什么不好之事。
“是因为什么?”秦之岭让管家进来后,两眼沉冷地盯着他,甚是气愤地问道。堂堂刑部尚书,说话却如此出尔反耳,他秦之岭的堂堂嫡女嫁给一个无官无品的李家庶子之子已是委屈求全,他们前脚向自己提亲,后脚却只是差个下人来辞,岂不是欺人太甚。
“他们说,”管家觎了一眼秦之岭和胡氏又气又羞又怒的神情,眼帘一垂,低声道,“现下有个乞丐在大街上叫唤,说他曾在今年三月初五三小姐和四小姐在城外的破庙中避雨换衣时偷偷瞧见了三小姐的身子,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肚子上的一颗红痣(医诺千金19章节)。”最后几个字,却是声如蚊呐,连管家的一张老脸都有些微微泛红。
这三小姐才多大?怎么一下就惹出这么多事来?小小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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